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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膑:孙子第二·第二

孙膑:孙子第二·第二

作者:钮先钟 ·中国

出自————《战略家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引言

   近年来西方学术界研究我国古代经典名著的风气颇为盛行。以兵学而论,不仅《孙子》十三篇已有多种不同的英译本,而《武经七书》也有全部的译本,至于研究孙子的论著则更是不胜枚举。不过至少有一本书似乎一直不曾受到西方学者的注意,那就是《孙膑兵法》。

   最近,作者发现已有《孙膑兵法》的英译本在美国出版。译者为克里芮(Dr.Thomas Cleary),其书出版于1997年,书名为《遗失的战争艺术》(The Lost Art of War),并加副名:“孙子第二”(Sun Tzu Ⅱ)。其内容即为银雀山竹简本的译文。

   本章的目的并非企图介绍或评论《孙膑兵法》英译本,而是由于看了这本书之后,开始引起进一步研究《孙膑兵法》的兴趣,并准备将所得提供给读者作参考。事实上,国内研究《孙膑兵法》的学者和著作都非常稀少,所以,这也不失为一个值得研究的主题。

   两位孙子

   英译本称孙膑为“孙子第二”不无理由。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并未为孙膑单独立传,而将其附录在《孙子吴起列传》之内。《汉书·艺文志》著录有《齐孙子》八十九篇,足以证明古人亦称孙膑为“孙子”,不过加一“齐”字以示与孙武有别,至于孙武则称“吴孙子”。竹简本的《孙膑兵法》中也经常有“孙子曰”的说法。基于以上的实例,似乎可以确认我国历史中有两位孙子,其一为《汉书·艺文志》所称的吴孙子,也就是孙武;另一则为同书所称的齐孙子,也就是孙膑。

   孙武和孙膑虽同称为孙子,但《史记》对他们生平事迹的记载则有很大的差异。《史记》一书在我国正史中居于首席地位,其所记载被后世视为可信,因此,从事历史分析的学者也必须以其为依据。

   《史记》对孙武的记录非常简略。我们对孙武的生平所知实在非常有限、若概括加以列举,似乎只有下述四项:(1)孙武曾以兵法见吴王;(2)孙武以妇人作勒兵的试验;(3)吴王卒以为将;(4)孙武对吴国的武功与有力焉。

   严格说来,除第二项《史记》有相当戏剧化的描写以外。其他都是语焉不详。尤其是对孙武的身世生死都毫无记述。至于怒斩美姬的故事虽为人所乐道,但事实上可信度极低。司马迁虽然是我国的首席史学家,但其治学态度并不太严谨。这也与古代希腊的第一位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484-430B.C.)类似,其记载是以个人兴趣为主,而缺乏客观标准。

   孙膑在《孙子吴起列传》中虽属于附录的地位,但司马迁对孙膑一生事业的记载,比之孙武却又远较详细。以后更成为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中所描述的基础。因为有小说宣扬,所以孙膑在后人心目中的知名度遂超过孙武甚远。

   除生年死月以外,《史记》对孙膑的重要事业可以说都有相当详尽的记载,包括的内容可以逐项列举如下:

   、时代:孙武死后百余年。

   、出生地:膑生于阿鄄之间。

   、家世:膑亦孙武之后世孙也。

   、学历:尝与庞涓俱学兵法。

   、与庞涓的恩怨:在魏国受膑足之刑,幸能逃回齐国。

   、齐将田忌心善而客待之:献赛马必胜之计,于是忌进孙子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

   、创造中国战争史中“围魏救赵”的范例:桂陵之战中(公元前354年)大败魏军。

   、后十三年(《史记》记载为十五年),孙膑又赢得马陵之战(公元前341年),庞涓自刎。

  、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兵法。

   这样的记录,以古代的标准来评估,可以说是很详尽。假使以现代治学方法加以分析,也许只有下述三点有质疑之余地。

   、《史记》认为庞涓是在马陵之战中自知智穷力竭,遂自刎而死。但竹简《孙膑兵法》本的第一篇《擒庞涓》,所记载的内容则为:“孙子弗息而击之桂陵,而擒庞涓。”两者之间显然有矛盾存在。

   、《史记》虽指出孙庞二人同师学艺,但并未说明其师何人。后世所称的“鬼谷子”,《史记》毫无记录。

   、《史记》虽云“世传兵法”,但对兵法内容毫无说明,反之,对孙武的记述虽远较简略,但至少曾假吴王之语说明其兵法为十三篇。

   上述三点又以第一点较为重要,因为那足以影响史实记载的正确与否及现存古籍的真伪。

   假使说竹简本的记载无误,则《史记》的记载也就错得太离谱,因为桂陵与马陵两次会战相距有十三年之久,而且被俘与自杀也完全不同。但从《史记》的记载上看来,似乎不太可能发生如此严重的错误。于是惟一可能的结论即为现在所留下来的竹简本,其真伪不免尚有疑问。

   不过,无论其真伪如何,已经失踪千年的先秦古籍竹简从古墓中出土,就文化史的观点来看,应该算是一件大事,而此种发现值得深入研究也自无疑问。

   银雀山宝藏

   《汉书·艺文志》不仅著录有《齐孙子》,而《汉书·陈汤传》更曾引用书中原文,足以证明是书在西汉时尚有人阅读和引述。但自东汉以后,《齐孙子》(即《孙膑兵法》)开始失传,于是也就引起很多的猜测和争论。有人认为孙武和孙膑实为一人,换言之,只有一位孙子,并无两位孙子。又有人认为《孙子》(十三篇)即为孙膑所著,所以也就不可能还有《孙膑兵法》(《齐孙子》)之存在。这些争论一直存在,直到最近才终于获得解决。

   1972年在山东省临沂县银雀山的西汉古墓中发掘出许多古物,其中有从西汉时代遗留下来的竹简,经过整理后,发现其中包括若干古代的书籍在内,从文化史的观点来看,真可算是国宝。而在兵学方面,又找到两种不同的《孙子》残简,更是极有价值的发现。

   此种发现使千古疑案终于定谳。银雀山西汉古墓中的残简证明了下述两项结论:

   、孙武和孙膑实为两人。

   、他们各留有兵法传世。

   银雀山出土的《孙膑兵法》竹简由于年代久远和发掘时的破坏,以至于残缺不全,实属可惜:经过专家整理,共得残简二百六十四枚,约一万一千字。依照内容将其分成三十篇,又编为上下两编,每编十五篇;每篇所残留的字数也各不相同,最多达到七百八十七字(《十阵》),最少只剩一字,例如未编入的《起师》篇,只存一个“王”字。由此推测,原书可能不止三十篇,全部字数也可能超过一万。

   这就是文物出版社在1975年所出版的《孙膑兵法》。因为那是以残简为基础而编辑成书,当然缺乏一本书所应有的完整性。各篇体裁也不一致,有记叙体,有论说体,有问答体,而篇与篇之间也几乎毫无逻辑关系可言。所以严格地说。不能算是一本正常的书,而只是杂录而已。因此,可以断言原书并非出于一人之手笔,也许是孙膑的门弟子共同编辑而成。

   书中各篇一部分有篇名,一部分则无篇名,这是由编者依照其对文义的认知所自拟。各篇所残缺字数也不一致,有若干篇尚可勉强了解其主旨,其他的则杂乱无章,以致无法了解。简言之,在汉古墓中的残简所编成的《孙膑兵法》不仅是一本残书,而且其残缺的程度也的确非常巨大。

   1975年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孙膑兵法》分为上下两编,每编各十五篇。各篇的排列顺序是由编者自定,不过凡列入上编中的各篇,都用“孙子曰”或“威王问”及“田忌问”为引语,足以证明其内容为孙膑的言论:至于列入下编的各篇则均无此种引语,所以,负责整理残简的编者只能根据原文内容和文体,来断定其是否应为《孙膑兵法》之一部分,因此,不久即有人开始对于下编各篇是否《孙膑兵法》之一部分表示怀疑、

   1985年“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重新编订的《银雀山汉墓竹简(壹)孙膑兵法》一书出版时,将原有的下编完全移出,同时对于上编中十五篇的文字也作了若干变动,并增加《五教法》一篇。至于原有的下编全部移入《银雀山汉墓竹简(贰)佚书丛残》中。但在《银雀山汉墓竹简(壹)》的编辑说明中又指出:“这样处理也并不排斥其中有一些仍是孙书的可能性。”

   虽然所谓下编,已被列于《孙膑兵法》的范围之外,但一般研究《孙膑兵法》的学者对这一点又多不表赞同。其原因有二:第一,现在留下来的残简本已很少,若再将下编移出,则留下来的部分也就很难算是一本书;第二,下编各篇在内容上与上编各篇又的确有若干思想脉络的联系,所以,在研究孙膑的战略思想时,至少可以视之为参考资料。基于上述理由,在研究孙膑的著作和思想时,还是应该把最初所认定的三十篇都包括在内。

   三十篇摘要

   银雀山古墓中的残简在1972年出土,到1975年始经过整理而出书,足以证明在整理时花了很大的工夫。尤其是对于内容的决定,有许多都是由整理者自行负责。譬如说,各篇有一部分本留有篇名,那是写在该篇第一简的背面,但又有若干部分并无原有的篇名,而现有的篇名则为整理者根据其对内文的认知而自行拟定的。前者例如第一篇“擒庞涓”;后者例如第二篇“见威王”。

   各篇的排列顺序及内文中部分字句的认定,也都是由编者自作决定,所以这本书的编成受到编者“自由心证”的影响相当大。因此当我们研究《孙膑兵法》时,就只能就书论书,即不能确认原文都是出于孙膑的手笔,也不能以为孙膑所留下的遗著就只是这些残简而已。

   现存由残简所编成的三十篇,其中被纳入“上编”的十五篇似乎已被公认为可信度较高,而且也较重要,尤其是前三篇不仅内容较为完整,而且也最能表达书中的主要思想。至于被纳入“下编”的部分是否为孙膑原作,虽早已为人所质疑,不过由于有关子孙膑的资料实在太少,而且就文论文,也可发现其与孙膑的观念不无关联,还是应该将其纳入研究范围之内。现在就将《孙膑兵法》现存三十篇的内容,逐篇加以简要说明如下:

   一、《擒庞涓》

   本篇内容为叙述齐将田忌听孙膑之计,赢得桂陵之战的经过。本篇虽列为第一篇,但显然不是孙膑本人所写,而是由他人所记述。尤其是把“擒庞涓”定为篇名,也与桂陵之战在时间上不相符合。实为重要的疑问。

   二、(《见威王》)

   本篇竹简上原无篇名,篇名为整理者所自加,故加以括号以示有别,以下均照此例,不再说明。本篇内容为孙膑初见齐威王时,向威王陈述兵法概要的记述。这一篇相当完整,可以作为研究孙膑思想的重要依据。

   三、《威王问》

   这是较长的一篇,内容也相当完整,并分为两段。前段为威王与孙膑之间的问答,根据双方兵力对比来讨论不同的战法。后段为田忌与孙膑之间的问答,其主旨说明“必攻不守”之原则。

   四、《陈忌问垒》

   简文残缺。其现存部分的主要内容为讨论未筑垒时应如何部署兵力,属于较低层面,无太多价值。

  《篡卒》

   本篇说明“兵之胜在于篡(选)卒”。并解释恒胜与恒不胜的理由。

   《月战》

   本篇讨论战争胜负与天象(日、月、星)之间的关系,不无迷信之嫌,但又在篇首特别强调“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的观念。战国时代阴阳五行之说本发源于齐国,孙膑会受其影响,也似属当然,不足为怪。

  《八阵》

   本篇前段说明“王者之将”所应必备的条件,其所见与乃祖(孙武)大致相同。后段则分析用“八阵”时应如何根据敌情和地形来部署兵力。

  《地葆》

   本篇讨论地形在战争中的利用,其内容又多少与五行之说有关。这也是孙膑与孙武之间的一种显著差异,在春秋后期,五行之说尚未流行,而孙武又是一位完全拒绝迷信的人。

  《势备》

   本篇篇名很难解释,其内容则分别以剑、弓弩、舟车、长兵四物为比喻,以说明阵、势、变、权四种因素在战争中的运用。

  (《兵情》)

   本篇分别以矢、弩、发三者来作为士卒、将领、君主之比喻。并认为必须三者都合乎要求,然后始能战胜,很有趣味;孙膑此种观念与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论战争性质三位一体的理论非常近似。这一篇又可能只是前篇的后段,所以竹简上无篇名。

  十一《行篡》

   本篇大致讨论如何能使全国军民在战争中同心协力,保卫国家。因为篇中有“篡贤取良”之语,所以可能为命名的理由。

  十二《杀士》

   全篇残缺过甚,其大意为用严刑峻罚治军,不惜多所杀戮。

  十三《延气》

   本篇列举激气、利气、厉气、断气、延气五种不同的运作,并强调激励士气之重要。

  十四《官一》

   本篇残缺过多,难以了解,内容大致为对于各种阵法的探讨。

  十五(《强兵》)

   内容颇有疑问,其大意似为强调富国强兵之本。

  十六《十阵》

   本篇为全书中最长的一篇,也是被列为下编中的第一篇。其内容为说明十种不同阵法的特点和应用。

  十七《十问》

   本篇采取问答方式,来探讨十种不同的情况及在每种情况中的特殊战法。

  十八《略甲》

   本篇简文过分残缺,无法了解其内容。

  十九《客主人分》

   本篇主要目的为解释用兵有主客之分。但无论为客为主,均有其取胜之道,故曰胜有道,有道之将必先(胜)。

  二十《善者》

   本篇所谓“善者”即指善战者而言,如何能善者,其条件即必须掌握主动而不可陷于被动,亦即孙武所云:“致人而不致于人。”

  二十一《五名五恭》

   依照竹简原文,“五名”和“五恭”本分为两篇,但每篇都非常简短。残简整理者认为两篇在性质上实可合并,所以将其联成一篇,而将其改名“五名五恭”。

  二十二(《兵失》)

   本篇内容单纯,即以用兵时可能导致失败的各种因素为分析目标。

  二十三《将义》

   本篇指出将必须具有义、仁、德、信、智五种品质,其所列举的项目与孙武的“智、信、仁、勇、严”略有不同。

  二十四、(《将德》)

   本篇内容不完整,其内容大致为说明将所应有的德行。

  二十五《将败》

   本篇内容为逐项说明足以导致失败的因素本应为二十项,但原文缺少五项,故仅余十五项。

  二十六(《将失》)

   本篇分析各种足以使将战败的客观因素,共分三十二项。

  二十七、(《雄牝城》)

   本篇说明城有雄牝之分,前者不可攻而后者可击。

  二十八(《五度九夺》)

   本篇说明作战时应避免的不利条件“五度”及应夺取的有利目标“九夺”:

  二十九、(《积疏》)

   本篇说明六种不同的相对观念,即积疏、盈输、径行、疾徐、众寡、逸劳。这是书中比较具有哲学意味的一篇。

  三十《奇正》

   本篇专以奇正相生的观念为分析目标,与孙武的思想有连锁关系。

   上述三十篇为今本的内容,都是由负责整理残简的大陆学者所编定,所以其完整性和可信度自然不能令人感到满意。不过,除非能有更多的资料继续被发现,否则对《孙膑兵法》的研究也就只能以竹简本为惟一的依据,尽管又早已有人对三十篇中的某些部分的真伪感到怀疑。

   战略思想

   银雀山出土的残简虽已经整理而编成长达三十篇的《孙膑兵法》,但在内容上还是与《孙子》十三篇有很大的差异。首先必须强调,《孙子》十三篇是一本完整的书,即令照现代的标准来评估还是如此,全书有具完整的思想体系,书中十三篇的排列有其合理的逻辑,从头到尾贯彻始终。所以,其书不仅好读,容易记忆,而且也易于了解,这也正是《孙子》十三篇能够流传后世,不至于佚散的主要原因。

   对比言之,古代原有的《孙膑兵法》全貌今天固然已经看不见,但仅就现在新编的《孙膑兵法》而论,那只是一部不完整的残书,则又毫无疑问。不仅书中各篇先后排列几乎完全没有逻辑顺序可言,而且从全书内容中也很难发现其有所谓思想体系之存在。

   因此在战略思想层面上,孙膑的地位似乎很难与他的祖先(孙武)相提并论;即令如此,从现存的断简残篇中还是可以发现孙膑仍有其独特的战略观念,姑不说有其完整的战略思想体系。但由于资料的缺乏,孙膑的战略思想也就一向很少有人作较深入的研究,这也的确令人引以为憾。

   《孙膑兵法》全部虽有三十篇,包括所谓下编十五篇在内,但事实上,其中只有少数几篇从内容中可以辨认出孙膑的基本战略观念,而其中最值得重视的又只有《见威王》和《威壬问》两篇。这两篇不仅内容较为完整,而且的确明白表现出孙膑所特有的见解,甚至于达到超越孙武的境界。现在就把这些特点分别提出,并逐项分析如下。

   一、兵者不可不察

   孙膑首次见威王时,即明确说明其对战争的基本认知,他像孙武一样指明“兵者不可不察”。但为何不可不察?孙武只说明概括的理由:“兵者国之大事。”孙膑所作的解释则远较精密。他指出战争胜负无常。战胜则可“存(在)亡国,继绝世”。战败的结果可能即“削地而危社稷”。两相对比即可明了战争的重要和战胜的必要。

   这样的比较,似乎可以证明两位孙子的基本观念大致相同,不过孙膑又提出一项相对观念,是孙武所不曾明言者。孙膑明白指出,尽管战争重要不可不察,但他提出严重警告:“乐兵者亡……兵非所乐也。”

   孙子虽也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火攻》篇),但那只是指明战争是理性的行为,而不可感情用事。孙膑的警告则远较严厉:凡是以战争为乐的政府必然会亡国,战争不是娱乐,战争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为什么孙膑的警告会如此严厉?这似乎又与时代背景有关。

   孙武的时代是春秋末期,大致与孔子同时,虽然有人说“春秋无义战”,但战争中还是能够继续保持君子之风。所以,大国之间虽然有争霸的战争,但又经常以尊王攘夷继绝存亡为号召,很少有霸主公开摆出穷兵黩武、爱好侵略的姿态。

   孙膑的时代则已到战国中期,各国之间的权力平衡与春秋时代比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所谓“七雄”者都有统一宇内的雄心。因此,好战乐兵之风开始盛行,其结果即为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这也是孙膑会直言无隐地提出“乐兵者亡”严厉警告的理由。

   不仅如此,孙膑对他的思想又还有其更进一步的延伸:既然不应乐兵,则古先圣王又为何用兵?孙膑的回答是:他们并非不想用和平手段(责仁义,式礼乐)来达到其目的,但因为不可能,于是遂不得不用兵(不可得,故举兵绳之)。这样的结果即为:“战胜而强立,故天下服矣!”

   很明显,孙膑对战争的认知要比孙武较为深入。古今兵书,包括《孙子》十三篇在内,都是以教人怎样打仗为主要目的,而很少说明战争是什么,尤其更少探讨国家为什么要战争的理由、近代西方只有克劳塞维茨,中国古代只有孙膑,也许可以算是例外。

   孙膑要比克劳塞维茨在时代上早了两千年,但其思想却具有同等现代化价值。他重视战争对政治的贡献,并深知用兵之害,而提出“乐兵者亡”的警告。

   二、必战有道乎?

   《见威王》篇是《孙膑兵法》中最重要的一篇,因为其内容可以代表孙膑对战争性质的基本认知。除这一篇外,第三篇《威王问》所具有的重要性也似乎与之不分高下。《威王问》的内容分为两段,前段为威王与孙膑之间的问对,后段为田忌与孙膑之间的问对。所问答的主题都是对于个别的战争情况所应采取的对策,所以也就可以用“必战有道乎?”一语来作综合表达。

   孙膑在其答案中所述者都是对于各种情况所应采取的对策,那就是所谓的“道”,因此,这一篇的总结即为“战有道”。我国古文中的用字往往是一个字可以具有多种意义或解释,于是后世对其原意也就很易于产生误解和争论。此一“道”字即为明显的例证。

   “道”字在《孙膑兵法》中所应采取的意义是最常用的意义,也就是原则或规律,并无任何神秘可言,但却有人故作玄想以为孙膑的思想与道家(老子)有关?从时代背景。上来看,并不具有可能性。

   三、必攻不守

   在答田忌问中,孙膑又提出一项曾经惊世骇俗的“新”观念,即为“必攻不守”。有人认为此语似不合理,又有人称誉它是孙膑的独特见解,值得特别重视。事实上,孙膑之言并无任何特殊新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的问题是大家对它未能作出适当的解释。

   照字面上看,孙膑似乎是主张在战争中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攻击而不防御。这当然是不合理也不可能。事实上,孙膑的原意并非如此浅陋,他所强调者为必须经常采取积极进取的“攻势”战略,而不可采取消极无为的“守势”战略。此种观念实为古今中外战略家的共识,一点都不新奇。

   此外,也有人提出另一种解释,即为必须进攻敌方缺乏守备的目标,这也是孙子所提出的“攻其所不守”和“攻其无备”的旧观念。不过,此种解释较为狭隘,而且未能达到战略层面,故不如上述攻势战略适当。

   四、兵势不穷

   此一观念也是出于《威王问》篇。当威王连续提出九个问题,孙膑都能对答如流时,威王感到非常满意,遂称赞说:“善哉言!兵势不穷。”这一句话表示威王对孙膑思想的体会,也代表孙膑的另一重要观念。

   古人在评论孙膑思想时,常有“孙膑贵势”之语,然则所谓“势”者,其意义又是什么?孙武在其书中有两种不同解释:抽象者为“势者因利而制权也”(《计》篇);具体者为“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孰得而穷之哉”(《势》篇)。由此可知“兵势不穷”的观念还是导源于孙武。

   战势虽不过奇正,但奇正相生,却可有无穷的变化,而这也是制胜之机。所以,孙膑说:“见胜如见日月,其错胜也如以水胜火。”

   反之,“夫兵者,非士(恃)恒势也”(《见威王》)。换言之,即不能依赖不变之势。因此,“胜不可一”(《奇正》)即为并无一定的模式可以致胜。

   五、莫贵于人

   《月战》是相当残缺的一篇,而且多少有迷信之嫌。但很奇怪,在其篇首又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足以代表孙膑的基本思想,即为“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

   战争是人事,胜负关键在于人谋,这也是战略家的共识。对现存三十篇的篇名和内容作一概括观察,即可发现其中与人事有密切关系者可能将近一半。甚至于可以说,孙膑对治军选将等问题的重视程度,也许还有过于战略战术,同时也暗示其思想颇受法家的影响,主张以法治军。

   结论

   失踪了千余年的《孙膑兵法》居然又在人间再度出现,实在可以说是奇迹,但可惜的是已经残缺不全。不过,即令已经是一部由现代人所整编而成的残书,若能加以较深入的研究,还是可以发现孙膑在兵学思想领域中的若干特殊观念。从这样的研究中,我们还可以获致何种结论?基于本文的分析,似乎至少可以作出下述两点综合性的结论。

   、所有的战略思想都一定有其文化背景,这也就是目前西方学者所高谈的战略文化(strategic culture)。此种文化背景又可概分为两大方面:其一是历史传统,其次是地理环境。任何思想都有其历史传统,孙膑也自不例外。孙膑齐人也,我们应首先了解其思想的历史传统。齐国的始祖是太公(姜尚),他是西周的开国元勋,牧野之战的胜利者,我国历史上有记录的第一位伟大战略家。太公封于齐,自然把这种文化传统一同带去,并在那里生根,即后世所谓“齐学”的根源。孙武也好,孙膑也好,他们的思想都是太公的延伸,是齐学的发扬光大。

   自从封建以来,齐国即成为东方第一大国,到春秋时,齐国第十六代君主齐桓公成为五霸之首,以“尊王攘夷”为号召,在历史上开创所谓“霸政”的新时代。桓公在管仲辅佐之下,采取政治军事两相配合的大战略,达到“一匡天下”的目的。这也正是孙膑所说的“战胜而强立,故天下服矣”的先例。

   再从地理环境来看齐国的战略环境。齐国为“负海之国”,位置在山东半岛上,三面环海,大获渔盐之利,所以其经济基础相当巩固,足以实现富国强兵的理想。同时,三面环海也使齐国有无须设防的安全边界,并解除后顾之忧。此种地理环境使“必攻不守”的战略观念成为一种自然的选择。

   、历史、文化、思想都是一种不断的演进流程。任何思想都具有承先启后的意义。所以,它并非孤立的,也不会突如其来。孙膑之书虽残缺不全,但仍能显示其思想的源流。他接受孙武的思想传统,也受到吴起的影响。而在后出的先秦兵书例如《尉缭子》中也可以发现有若干观念似乎是与孙膑不无关系。

   因此,从事战略思想研究的学者必须具有宏观的眼光。对孙膑兵法的研究虽然受到很多客观因素的限制,但至少还是可以使我们了解其思想的来龙去脉,并认清其在历史演进流程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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