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潮·第六 – 吴起兵法网
450本兵书,全网唯一最全兵法电子书集合下载(188元/套) 微信(15074818522)添加备注:兵法
 

落潮·第六

落潮·第六

作者:乔治·布隆德 ·法国

出自————《大洋余生——企业号征战记

出自————《战争通史

   1942年2月底,“企业号”航空母舰曾出现在中太平洋水域前往马绍尔群岛的途中。那时,它的飞机即将进行一次突然袭击。美国报刊曾把这次军事行动作为一次巨大的进攻来报道,共有两艘航空母舰、六艘巡洋舰和十艘驱逐舰的两支特遣舰队投入了战斗。

   两年之后,“企业号”又航行在中太平洋水域,航向仍然是马绍尔群岛。第58特遣舰队的主要力量包括十八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型、六艘轻型、六艘护航航空母舰),十五艘战列舰、九艘重型巡洋舰,六艘轻型巡洋舰以及四十艘驱逐舰;还有运输船、货船以及油船。“卸武器用的自动浮船坞”(坦克和装甲车登陆时用的大型汽艇),水上飞机加油船和其它的特种舰艇都是从珍珠港和加利福尼亚、阿留申群岛、新西兰、埃利斯群岛等地开来的。那么,这次进攻的目标是什么呢?是一座珊瑚岛,这不仅要进攻它,而且还要夺取它。更确切地说,这个岛是夸贾林环礁中的一个设防的小岛,这岛也叫作夸贾林;而且它的水位很低,面积大约也只有三平方公里,略微大于贝蒂奥和塔拉瓦。从1月5日起,夸贾林每天都受到“空中堡垒”的空炸。贝蒂奥和塔拉瓦也曾受到同样的轰炸。在贝蒂奥岛,美国人曾经感到很意外,因为海军陆战队在登陆时还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机枪扫射,可他们认为日本人已经全部死光。美国人希望不要遇到任何麻烦就可以在夸贾林岛立足。出于格外的小心和过分的果断措施,军事行动升级了。在贝蒂奥、塔拉瓦两个岛上曾爆炸了三千吨的炸弹,即在每平方公里的地方就要爆炸一吨多的炸弹。在夸贾林岛的土地上却落下了一万五千吨炸弹。

   2月29日,海军炮击部队和航空母舰各就各位。毁灭性的军事行动在登陆中开始了,并延续到第二天以及战斗打响后的第三天。这次行动首先是坦克登陆,美国人在运输舰上,在邻近的荒岛上望着冒着大火的战场和被炸平了的夸贾林岛,等待出发命令。此时,载着第一批突击梯队的两栖登陆艇靠近了海滩,部队没有遇到抵抗就登上了海滩。进展的速度是在预料之中的。根据一项为使部队避免任何冒险而“精心制定”的计划,夸贾林岛将逐步被占领。但是,第三天,当最后一道护堤墙被炸毁之后,出现了预先没有估计到的困难,除了一些小椰子树丛,美国人没有发现任何建筑物、任何废墟,在夸贾林岛上如同在月亮上一样,使人感到荒凉。美军开始前进了,但心里并不那么踏实。他们感到害怕的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在他们前进时还在继续进行的轰炸。尽管人们多次对他们强调:轰炸的目标是经过精确计算,他们不会碰到任何危险。但是,在他们的上方,可以不断地听到那些撕破天空的炮弹声,尤其是在他们的头上或身后,飞机上抛下来的闪光炸弹,真是使人感到讨厌。即使他们知道炸弹是在他们的前方爆炸,但这种情景给人的感觉还是讨厌的。歼击机离他们头上仅几米高,一掠而过,子弹在前方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条长达十五米的痕迹。此外,飞机第一次使用了火箭或火箭弹,这些火箭弹从鱼雷机肚子底下固定架上发射出去。驾驶员开着飞机按着仪表板上的按钮向目标冲去,火箭弹的运行不是曲线形的,而几乎是沿着绷紧的直线运行。它的精确度与爆炸力相当可观,许多人在最后的战争新闻纪录片上看到过这些火箭弹,但总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这种发射快、点火急、喷火长、爆炸猛的炸弹,就叫火箭弹。登上夸贾林岛的步兵头戴着的钢盔冒着飞驰的火箭弹和滚烫的弹壳,缓慢地前进。在他们的前方地面上,不断冒出大股的火焰和烟尘。随后,他们才明白,就是这样的轰炸掩护了他们。但有时候,人们还得艰难地忍受指挥官的才能所造成的处境。因为,在目前情况下,这样的轰炸实在是使人窒息。

   战争结束后,在夸贾林岛要找到活着的日本人,是很困难的。即使人们知道二十年以来,日本人一直占领着马绍尔群岛,而且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来加固这群岛屿。可是,在一个珊瑚岛上修建防御工事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因为水位很高。夸贾林的碉堡和塔拉瓦的碉堡没有区别,但奇怪的是第一次登陆的美军在经过某些碉堡时,竟没有发现碉堡。也许地面受到轰炸时发生摇晃而不易发现。他们经过的沙丘就是一座碉堡。但没有人知道它的形构如何,它的出口在何处。然而,日本人就生活在这些坟墓般的碉堡里。到了夜晚,日本人象那些善于掘地的螃蟹一样,从沙土中钻了出来,突然向美国人发起进攻。由于这些矮小粗壮、狂暴的鬼魂在美国人的据点里上窜下跳,所以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混乱甚至死亡。这些为数不多的鬼魂有的被火焰喷射器消灭,有的则在黑暗中消失。第二天,部队继续向前推进,他们对每一米乱七八糟的场地都进行了搜索,叩击与探测。如果发现碉堡或对某一个目标发生怀疑,就立即拍出电报,几乎就在一瞬间的功夫,大炮、飞机以及火箭弹会发起攻击,接着就是一群歼击机的扫射。常备的无线电通讯网使得地面部队的军官和“空中合作者”的射击系统保持了联系。在部队前进的时候,毁灭性的轰炸还在继续,当部队包围夸贾林岛时,既没有任何舰队的介入,也没有日本飞机对这一完美的军事行动进行扰乱。第四天凌晨,还有五百名日本人留在夸贾林岛最后六百五十米的地方。他们的耳膜都被震破了,一半的人处于“休克”状态,对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很多人受了重伤,日军的尸体布满了夸贾林岛,很少能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第四天下午4时,夸贾林岛完全被美军占领了。当时,大约还有二十四名日本兵从一个地道口蜂拥而上,但等待他们的是火焰喷射器。

   同时,美国人登上了与水面几乎一样平的属于同一个环礁的罗伊岛和那慕尔岛,这两个岛上只有机场。罗伊岛上的排水沟是通向礁湖的下水道,用水泥筑成,宽为六十厘米,深为九十厘米。美、日双方象魔鬼似的打起来之后,日本人在这些下水道里钻来钻去,到处躲藏。他们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来对付美国人。美军使用火焰喷射器在岛上进行了三天的扫荡,共歼日军八千五百人,但美军损失了三百五十六人。

   参加夸贾林岛战役的军官,除了陆军将领之外,还有十二名海军准将和四到五名少将,他们都由被人称为“活机器”的斯普鲁恩斯指挥。外貌引人注目的快速航空母舰司令马克·A.米彻尔在1942年4月,担任了第一任“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舰长。在即将结束对夸贾林岛空袭时,他又命令美军B-25型轰炸机从“大黄蜂号”上起飞,B-25的轰炸目标是日本首都东京。米彻尔,这位干瘦的舰长使劲地拉长了脖子,摇晃着他那张布满了皱纹、充满血色的脸,黄色眼眉下转动着一双机警的蓝眼睛。他经常戴着一顶棒球帽,敞着衬衣领子,坐在网球裁判员的凳子上,倒有点象一位欧洲的将军。在夸贾林岛上,他和其他将军一样,只不过是一名杰出的调度员而已。

   某篇评论员文章写道:“夸贾林岛,无疑就是塔拉瓦的重演。”这完全是正确的,这次行动都在预料之中。随着部队不断向前推进,已闻不到浸透在石灰中的尸体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了。战斗一结束,清除障碍和重建工程,以从未有过的规模和速度开始了。在24小时内,夸贾林岛上埋藏尸体的地方变成了建设工地。“那里肯定还有一批我们找不到尸体的日本人,他们曾在那里修建过飞机跑道。”

   2月1日,美国军队占领了位于夸贾林岛附近的西南区,无人居住的马朱罗珊瑚岛。几天之后,第58特遣舰队开进了马朱罗珊瑚岛的礁湖。在这个小岛上,挖掘机和推土机翻动着沙土,预制构件厂、飞机库、简陋房、商店等一些建筑物的地基也分头开出来了。这些建筑工地沿着椰林中开阔的林荫大道整齐地排列着,岛上设立了许多的加油站,蔚蓝色的礁湖上筑起了海堤。沿着海堤,一些小汽艇把海军士兵送到马朱罗·比奇的食堂和俱乐部。马朱罗岛成了快速修建的“临时基地”的典型,在两条清洁的水泥公路的十字路口,密克罗尼西亚的当地人就在一个星期之前,还从没见到过一辆汽车,甚至一只车轮。惊愕中,他们把那些富有魅力的巨大的盒子看作是戴着白色帽子的上帝(一个月之后,有些人的口里已经嚼着口香糖了,大部分人坐着吉普车和马车)。

   驻有日本人的马绍尔群岛的其它珊瑚岛已完全被炸弹摧毁了。从此以后,日本人的飞机就无法在岛上降落和起飞。在群岛上空的美国飞机,轻而易举地轰炸了在那些东倒西歪的工事上的薄弱的日本防空部队。这些防空部队偶然得到日本潜艇提供的少量炮弹。现在,由于缺乏炮弹,大炮很快成了哑巴。由于美国飞机撒水般地投下石油废料,使得日本人在岛上种植蔬菜的企图失败了,防空部队已是弹尽粮绝。但是,这些岛上的日本人拒不投降,继续坚持战斗。即使他们已经得到日本正式宣布投降的消息,并要他们回到日本,但某些人还是拒绝了。大部分死去的日本人的尸骨埋在沙土中已变成了白色,幸存者可能是靠椰子生存下去,同时等待着上帝给他们恩赐。

         1944年2月12日,第58特遣舰队的一支重要力量从马朱罗岛的新建基地启航,向东南方向驶去。与此同时,“企业号”也在行动,但除了米彻尔,别人都不知道它的去向。经过了48小时的航行之后,“企业号”的航向才透露给了全体船员,原来它的目标是特鲁克岛。我们从未谈到过这个岛,在我们的卡片上,这个名字常常被写成特鲁克或罗克。官兵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反应很强烈,引起了一阵轰动。

   战争一开始,“特鲁克岛”就被看作是一个神秘的珊瑚岛,一些有关的杂志和报刊写道:“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特鲁克岛就悄悄地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部分。”它是一个新加坡式的岛国,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受到成千架飞机的保护。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美国人了解的特鲁克。战争爆发时,日本的广播就宣称特鲁克岛是个静止的航空母舰。一切传说都会有一点真实的东西,也就是说,特鲁克从未遭到攻击,也从未有飞机经过特鲁克的上空。可是,对瓜达卡纳尔岛的致命进攻,却是从特鲁克岛开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人曾接到了国际联盟有关禁止在这块德国人的古老领地上修筑工事的命令,同时,日本人也立即禁止其他人进入这块领地。被海浪推到了特鲁克岛上的海上遇难者,就会立即受到幽禁,当他们还没看见岛上任何东西的时候,就被驱逐、被赶到很远的地方,最后被赶出海岛。某些感到好奇的航海者就成了一生中意外事件的牺牲品。所以,把特鲁克说成与世隔绝也是正确的。

   从地理上看,特鲁克岛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珊瑚岛。它既是珊瑚岛又是一个群岛,有山,可能还有一个直径为三万至四万米的外露暗礁围绕四周,有一个极好的锚地,可以同时通过六艘大船。巨大的礁湖中心,有些高低不平的小岛坐落在海底高山的顶峰,成了礁湖内另一个锚地。这是一个很好的天然堡垒,各个小岛上足够驻扎一支庞大的卫戍部队。小岛的山丘上都有一些挖好的隐蔽所和一些对付美军轰炸的炮兵阵地。为了解决这个名字在许多士兵心中产生的疑虑,同时也出于战略和心理上的原因,尼米兹决定对特鲁克岛进行空袭。现在,太平洋开始退潮了,这是任何巨大的力量也阻挡不住的。

   情报局没有提供任何有关特鲁克岛有用的情报。空袭前十二天,两架海军陆战队的“解放者式”飞机从所罗门群岛的某个基地起飞了,对这个“静止的航空母舰”进行拍摄。二十分钟之后,两架飞机到达了目标上方八千米高空。由于乌云遮住了部分视线,所以它们拍下的照片没有指挥所希望的那么有价值。照片上只反映出三十来艘战舰停靠在锚地。当时,尼米兹正在视察夸贾林和马朱罗两个岛。他瞧着这些照片,真想为珍珠港报仇。斯普鲁恩斯和米彻尔两人分别担任指挥,斯普鲁恩斯为总指挥。如果日本舰队从特鲁克岛驶出,他就接受战斗,担任战术指挥。米彻尔和他的航空母舰保持一定的距离,负责空中保护。与此相反,如果主要是进行空战的话,那么,米彻尔就任指挥。

   经过一个漆黑的夜晚,到2月16日早晨6时35分,航空母舰一直都在顶着风浪前进,这时离特鲁克岛只剩下九十海里了。6时49分,第一批“泼妇式”飞机起飞了。作战行动是由歼击机的扫荡开始的,这将是一种新的战术:扫荡,而不再是由鱼雷机首先起飞去进行大规模的破坏。7时14分,航空母舰的哨兵听到了特鲁克岛上无线电广播发出的警报。“企业号”上的喇叭接通了飞机上的电话,使得全体船员可以了解战况。

   来到特鲁克岛上空的飞机驾驶员,在晨曦中,发现了珊瑚群岛上的迷人景色,一切都很宁静,绿色的海岛浮现在宽阔透明的礁湖水面上。在锚地停泊着货船和仅有的几艘战舰。由于美国侦察机的出现,得到警报的日本庞大船队,为了避免战斗,在几天前已作好了启航的准备。“泼妇式”飞机在礁湖上空还没兜完一圈,印有红色太阳标记的日本飞机就从它的上方猛扑过来。于是歼击机的战斗在特鲁克岛的上空进行了几个小时。航空母舰上的飞机不断飞来参加战斗。美国人由于使用了性能良好的飞机以及以组为单位的战术,所以取得了明显的优势。从特鲁克岛的战斗一打响,美国空中优势就日趋明朗。因此,读一读他们如何招募和训练飞行员的方法是有益处的。

         美国人基本上认为在十八到二十六岁之间的年轻人,能更佳地应付飞行速度、俯冲和气压上的变化等等,尤其是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从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航空母舰甲板上的这些精神抖擞的年轻飞行员。他们是来自美国的各个地区,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在美国,中学和大学特别受到重视。根据各种巧妙的计划,在校的青年学生经过了生理上的检查之后,来到初级飞行学校进行培训,同时完成他们正常的学业。美国青年是军队的主要支柱。经过检查,大量的应考生由于视力不合要求而被淘汰了。(这种检查使用的是日本人发明的一种精巧的机器,它一下就能发现谁是色盲症)。此外,那些没有想到自己也被淘汰的人是由于牙齿的毛病而落选的。飞行员为了戴上吸氧面具,牙齿需要整齐。经过挑选入伍的年轻人,体型匀称、结实,内脏无疾病。他们在学校接受的第一轮训练是体育训练。如:柔道、自身防卫动作,同时,为了培养集体精神,还进行必要的(美国式的)足球训练。

   刚进校的学生,有30%的人不会游泳,学校教他们学习四种游泳法;如在水面坚持较长时间的蛙泳,为对付水面发生柴油燃烧时的潜泳。教育内容还包括初级军事教育计划。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就要被送到其它训练中心学习飞行(第一阶段飞行期为三个月,中期训练班为十四个星期),接着就要通过飞行考试。大约有30%的学员被接纳为正式海军航空兵飞行员(也算是应征入伍者),他们很快就被送去进行战术、水陆支援、地面扫射等军事训练。另有一些用于运输舰的海军航空兵飞行员被调去进行特种训练(海军运输驾驶员)。未来的教官以及被调到侦察机上作飞行员的外籍志愿人员要接受两个月的培训,然后把他们派到战列舰上或者把他们调到地面空军基地,成为真正的空中骑士。航空母舰的飞行员用两个月的时间,在旧货船和油船改装成的教练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进行起飞降落的训练。当然,他们同样学习各种方式的轰炸,鱼雷轰炸,手雷轰炸。在训练中,有一种科目使驾驶员感到讨厌,或至少是不感兴趣,这就是航海。一些极其有用的技巧都是通过实践侦察和不可缺少的实践计算,而不是通过书本知识传授的。美国技师发明了一些有趣的精巧仪器,可以在地面,甚至在室内实现各种条件下的飞行。驾驶员可以在同一时刻对航空飞行、侦察以及对无线电和雷达的使用进行操作训练。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制作了二千部教育片和五十来部动画片。飞行员的侦察训练是特别重要的,为了能够掌握他们眼皮底下各种类型的仪表,海军部要求美国全体少年儿童制造五万只军舰模型。小制造家们收到了官方的证书并得到某种称号,交付五十只代表四个参战国的飞机模型制造者被誉为海军上将。这个主意取得了很大成果,所以海军部又向它的义务制造者们订购了另外三万只军舰模型,这些模型都被分发到各个训练中心。各种仪器的侦察效果都应该是“及时的和全面的”。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无论在多么短暂的时间内,飞行员都要说出银幕上图像的名称。同样,飞行员一旦登机,他们的训练就无止境了。为了寻找一些娱乐性的教育方法,美国的海空军教官们绞尽脑汁,编写了《从有意义到无意义》、《飞行员要永葆青春》、《不碍事的火灾》等等带有插图的小册子。

         美国人所作出的努力在袭击特鲁克岛的战斗中开花结果了,日本“零式”飞机在与“泼妇式”飞机交火中,显得很敏捷,但效率不高,而且容易被击毁,一百二十七架日本飞机在特鲁克岛要塞的上空被击落,六十来架在它们的地面基地被摧毁。轰炸机俯冲轰炸之后,美国鱼雷机又迅速飞来保护其它的歼击机,并对日军的地面设施和军舰进行毁灭性的轰炸。10点45分,斯普鲁恩斯接到报告说,一艘货船在一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的“护航”下,溜出了北部通道。此时,几架美国飞机很快地从“约克敦号”航空母舰上起飞,去惩罚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战列舰上的大炮等得都不耐烦了。斯普鲁恩斯还派出了“新泽西号”和“衣阿华号”两艘四万五千吨级的战列舰,两艘巡洋舰以及四艘驱逐舰。他还通知了米彻尔,要他指挥这次军事行动。实际上,这艘货船是艘布雷舰,所以,我们不再谈论六艘日本军舰在大洋中的沉沦。获胜的小舰队中飘舞着小旗,它们在礁湖岛的周围排成了向前推进的纵队,向它们的特遣舰队赶去。

   午后,特鲁克岛的上空再也见不到一架日本飞机了。美国航空母舰上的轰炸机可以来到这里选择它们的轰炸目标,但是,它们还是受到了地面防空部队的阻击。对连续两天轰炸的整个描述,使人看出了一种杰出的“工作效率”,这些轰炸比起同一时期在欧洲的那些大型轰炸机每天的轰炸更要实惠。“当这些轰炸机在五千米上空进行轰炸的时候,第58特遣舰队的飞机下降到离地面目标只有一千米的高度进行轰炸。为了避免在轰炸目标时自己被击中,它们使用了快速火箭,在这一高度进行轰炸的飞机要比在五千-六千米高空进行轰炸的美国‘空中堡垒’的命中率高得多。”

   美军第一次对特鲁克岛的夜间袭击是用备有雷达十二架鱼雷机进行的。这批飞机在2月17日凌晨二时离开了航空母舰。它们没有护航机,在海拔几百米的空中飞行。当它们来到礁湖上空时,飞机下降到六十米。一艘灯火通明的医疗舰停泊在锚地。突然,一枚火箭腾空而起,地面高射炮随即一齐对空猛射。但是,日本人却没有想到进攻者的飞行高度是相当低的,炮弹只是在高空爆炸,而鱼雷机却向货船的甲板投下了它们的炸弹(装有轻型的定时火箭)。片刻之后,当日本炮手发现从鱼雷机排气筒中冒出来的火光时才调整射程,但已经太晚了。那些“夜鸟”(美国飞机)安然地飞回到它们的航空母舰,战果要比白天轰炸时高出四倍半之多。17日上午,航空母舰靠近了特鲁克岛,但岛上没有一架飞机出击。包括两艘轻型巡洋舰在内的二十三艘日本舰艇被击沉了。接着,第58特遣舰队离开了特鲁克岛。在这场战斗中,共有十九架美国飞机被击落。

   落水的机组人员被搭救上来之后,一般都被送回到他们的航空母舰上。甲板上,乐队又奏起了动人的乐曲向脱险者们表示庆贺。人们把冰琪淋装上救生圈,送还救人的舰艇,这是一种传统性的礼仪。它提醒了航空母舰上的“空军地勤人员”,这次战争绝不是一次娱乐性的旅行,在特鲁克岛的攻击战中,唯一使人紧张的是一次夜间的紧急警报。特遣舰队刚刚编好队准备启航,舰上的喇叭就叫士兵们进入各自的岗位,象和平时期那样进行训练。训练休息时士兵们就边晒太阳,边瞧着这支在海上一致行动的庞大舰队。当他们目击空战时,就知道了进攻的目标,但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看不见目标或者勉强能看到在地平线上升的烟雾。太平洋的海水在马金、塔拉瓦、夸贾林和贾卢伊特海域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天气,它的颜色也随之变化而已。现在,美国舰队正向帕劳斯岛驶去。如果细看一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舰队进到特鲁克岛以西一千一百七十六海里的地方,处于日本防卫体系正中心。东京本身则成了比帕劳斯更近的目标。一队日本飞机已经接近了,但对于具有警觉眼睛的雷达来说,夜晚是不存在的,它不仅能看见目标,而且还能给大炮指示攻击目标的距离。因此,日本鱼雷机所进行的软弱无力的进攻很快就被击退了。第二天,“企业号”的官兵们从广播里听到了战斗情况和新闻官的评论。特别使人感兴趣的是有关反击一艘想要夺取西部通道的日本驱逐舰的报道。美国的八架鱼雷机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发射鱼雷,其中五枚鱼雷击中了目标,而且同时爆炸。第六枚鱼雷稍许慢了一点,却空射在那日本驱逐舰沉没后泛起的旋涡里了。此外,美国飞机还炸沉了各种舰艇三十来艘,布了水雷。“清扫”了帕劳斯岛上的天空。日本飞机损失严重,同美军相比是十九比一。特遣舰队在返航途中放慢了速度,顺势炮轰了加罗林群岛上的一些日本据点。“企业号”在一个叫沃雷的珊瑚岛海域停留了四十八个小时。船上的一切按常规进行着。美国飞行员搜索时只发现了几架日本飞机,日本地面炮兵部队还没来得及向美机开火,日本的飞机就被击落了。看来,日军已经伤了元气,更确切地说,日本帝国已经一蹶不振了。自从瓜达卡纳尔的消耗战以来,日本帝国艰难而缓慢地“恢复着元气”,尽管它的工业机器以最快的速度运转,也难以维持它那些遥远的阵地所必要的装备。而美国却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更多的舰艇、飞机、武器以及各种物资。“企业号”的官兵们在攻打帕劳斯岛的三个星期之后,即1944年4月21日,在查亚普拉岛登陆时深深体会到美国国力的惊人强盛。“企业号”刚一启航,舰长就告诉士兵们,这次远征的目的是掩护和支援麦克阿瑟将军的部队在荷属新几内亚北部海岸登陆。航行中,舰上一位报告人对这次行动的战略意义、准备工作和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作了介绍。他还谈到了新几内亚风光地貌,以及土著人的风俗习惯。指挥部担心官兵们由于厌倦而完成不了这场极其容易的战斗。为了尽量使这些人解闷,甲板上还放映了纪录片。4月21日,美国飞机轰炸了被日本占领的三个基地。这些飞行员只受到了日本炮兵部队的微弱火力的反击,而没有日机的阻拦。第二天,麦克阿瑟的部队没有遇到障碍就登上了荷属新几内亚的北部海岸。“企业号”的士兵大概只知道新几内亚有一个陡峭阴暗的海岸,从远处看,海岸是笔直的。海岸边停靠了几十艘部队运输舰。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驾驶所有这些军舰的军官都是根据挑选飞行员的条件招募和培训的。哈尔西说,有一天,他观看了一艘小型飞机给养船的演习之后,派人把那个船长叫来向他表示祝贺:

   “你好象很年轻嘛,什么时候开始操舵的呀?”他对那船长说。

   “报告将军,六个月以前,在那以前我还从来没上过船”,船长回答道。

   在众多的志愿兵中,海军部首先挑选了具有反应敏捷、有特殊果敢精神、身体健壮的优秀分子。在进行体育训练培养基本素质的同时,向他们灌输作为军官所必须具备的实践知识。某些货船和运输船的船长,从新西兰到达了马绍尔群岛或吉尔伯特群岛,或者从澳大利亚到达了菲律宾,但他们对航海几乎一窍不通:人们只要求他们跟着船队前进,而整个船队是有一个懂得航海的先导船。但是,有时候这些只有一天航海知识的人却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很显然,这种快速的培养只能在一个人力物力同样具备的国家进行。据美国人估计,使用“速成军官”而造成的舰艇损失占百分之十的吨位。

   特遣舰队完成了在查亚普拉的使命之后,又向特鲁克岛驶去。特鲁克岛由于经常遭到来自所罗门群岛基地的重型轰炸机的袭击,它已失去了原有的地位。新的空袭目标是要炸毁所有的机场、军事设施、炮兵阵地、仓库、住宅,很快使特鲁克岛成为一个军事上无用之地,使人难以在岛上停留。为守卫珊瑚群岛而刚刚运进的二百架日本飞机都被炸毁。各项摧毁计划相继完成了,任务的完成情况是通过尾随轰炸机群的侦察机不断照相核实的,几分钟后,战斗还没结束,参谋部的军官们就对尚未烘干的照片进行研究,必要的时候再向特鲁克岛派出其它轰炸机。特鲁克小岛处在烟雾之中了。由于海战,在这些小岛四周的,冷清宽阔的礁湖水面上,只飘泊着几艘渔船和舢板,它们受到歼击机毫不费力地扫射。

   第58特遣舰队真是所向披靡。1942年2月底,东京电台用英语问:“美国舰队在哪里呢?”现在则应问一问,日本舰队又在什么地方呢?

   6月6日,斯普鲁恩斯-米彻尔的庞大舰队向尼米兹决定要夺取的马里亚纳群岛驶去。第一个目标既不是珊瑚岛,也不是一个孤立的要塞,而是塞班岛;一个日本扩张的重要据点,它已成为真正的日本人的土地,成为日本帝国领土的一部分。在这块一百六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驻扎着二万五千人的防卫部队,居住着数万平民。人们从空中拍摄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塞班岛有些名副其实的小城市、岛上有经过耕耘的肥沃土地,一些“军事目标”在2月21日、22日已被六艘航空母舰的袭击摧毁了,美军现在的任务只不过是登陆而已了。

   6月11日13时,在距离目标二百来海里的地方,第58特遣舰队派出了它的搜索歼击机。当塞班岛的日本人发现正在接近的斯普鲁恩斯-米彻尔的庞大舰队时,他们的飞机在基地或在起飞时就被摧毁了,他们没有料到会遭到如此迅速的打击。第二天,关岛、罗塔岛、提尼安岛、帕甘岛以及附近的空军基地也都遭到美国空军的轰炸。特遣舰队在登陆地点的周围进行了全面的“扫荡”。在帕甘岛的西边,美机发现了一支带有护航舰的二十艘舰艇组成的舰队,正向北航行,还有更多的舰队则向日本本土方向驶去。当天下午,一群美国飞机对日本发动了摧毁性的袭击。在飞行技术不断提高的情况下,歼击机投下了大量的炸弹,轰炸了一艘仅有机枪装备的日本驱逐舰。在与关岛相距一百八十五海里的地方,另一支由六艘军舰组成的日本舰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6月14日,扫荡式的轰炸仍然很激烈。特遣舰队的两组机群已接近了马里亚纳群岛以北的日本的小笠原群岛。父岛、母岛、硫黄岛都将是美国飞机轰炸的目标。乌云翻滚,越聚越浓,狂怒的海浪不停地冲击着航空母舰的甲板。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甲板上的一切操作都很危险,谁能进行正确的起飞,就算立下了一次战功。舰上的水手们正在注视着这些直插云层寻找目标的飞机。

   6月15日8时30分,在进行了例行的轰炸之后,在同样艰难的条件下,海军陆战队开始了对塞班岛的登陆。“企业号”上的士兵们看到几百条舰艇集结在塞班岛海岸前的水面上。两栖登陆艇和突击小艇在波涛中颠簸,舰艇后面的航迹和泡沫混合成一体。一个个的机群极其有规律地腾空而起,空中没有日本飞机,但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岸边高地上的日本大炮在零零乱乱地射击。美军的大炮和飞机还没有把日军的炮火完全压下去。晚上,海滩上出现一片骚动,美国的登陆部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队伍只好停止前进。第二天清晨,登陆部队继续前进。与此同时,空中突然出现几架日本飞机,但是,它们为数甚少,寡不敌众,一经交火就被美国飞机击落了。美国空军完全掌握了塞班岛上空的控制权。但是,美国人的地面进攻却仍然很困难。这时,在各军舰上开始传出一些谣言,说日本舰队已驶离基地,还说有飞机看到了;说日军要用这支庞大的舰队决一死战。18日,当人们发现在塞班岛上空出现了几架肯定是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日本单引擎飞机时,这些谣言就传播得更厉害了。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军官们知道情况是这样的:6月13日在塔威塔威群岛(菲律宾南部)的广阔海面上发现这支舰队的一部分正在向北航行。17日,“卡瓦拉号”潜艇报告:约有十五艘敌舰护送着一些油船,正在从塔威塔威群岛到马里亚纳群岛中途航行。另有情报说:这支日本舰队,至少包括九艘大型航空母舰、五艘战列舰、十六艘巡洋舰、三十二艘驱逐舰。这说明日本人很可能是要孤注一掷,同美国舰队决战阻挡美军在太平洋上的推进。日本单引擎飞机在塞班岛上空的出现,是美军参谋部和海军全体官兵预料之中的事。18日夜里,第58特遣舰队向西驶去,十二艘护航航空母舰在塞班岛附近的海面上游弋。面对日本护航舰队,美军动用了七艘大型航空母舰、八艘轻型航空母舰、七艘战列舰、八艘重型巡洋舰、十三艘轻型巡洋舰、六十七艘驱逐舰。米彻尔手中还有四百五十架歼击机、二百五十架俯冲轰炸机、二百架鱼雷机、八十架侦察机。舰队先向西进,然后又掉头向东航行。出于战略上的考虑,在没有发现敌人之前,斯普鲁恩斯不想远离马里亚纳群岛。19日清晨,第58特遣舰队到了关岛以西约八十海里的海域。

   天亮时,侦察机离开了甲板,四周一片寂静。在“企业号”的甲板上,士兵们注视着昏暗的积满乌云的天空。云天下,可以看到一片蓝色的高地。庞大的舰队整整齐齐地航行在海上。

   9时40分,麦克风传出人们熟悉的呼呼的声响,接着,一个平稳的声音命令一队歼击机起飞,没有任何解释。航空母舰掉头顶风,向东驶去。甲板上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这时候,麦克风响了,命令第二队飞机准备起飞。

   航空母舰的上空并没有发现敌机,但是雷达锐眼已经发现了远处的敌机。美国歼击机和这些大部分从西面飞来的敌机之间的空战,从10时10分一直延续到13时10分。每次战斗的规模是相当大的。由四十至七十五架飞机组成的一个个日本机群在离他们目标好几十海里的地方就遭到截击,而且被美国飞机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几架日本飞机成功地靠近了美国特遣舰队,但投下的炸弹却没有命中目标,有的也只是造成一些微不足道的损失。日本飞行员甚至都没能接近“企业号”上空。日本飞行员攻击如此不力,使美国飞行员非常吃惊。美国飞行员在汇报战斗情况时说:这次战斗“很单调”。在里图丹岛上空,三十三架美国“泼妇式”战斗机迎战三十八架日军飞机,击落日军飞机三十五架,美国人只损失了一架。在这天早晨的空战中,参加战斗的大约五百架日本飞机被击毁了四百零四架。美军损失了二十七架,其中有九名飞行员坠落后遇救。午后,美军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全部出动,但还没发现敌舰队。

   原来,日本舰队已经撤退了。岛田海军上将没有出动舰队,面只是派飞机出战,结局不佳。6月20日15时30分,“企业号”的罗贝尔·纳尔逊中尉发现了正在撤退的日本舰队,他当即发回一份电报:“发现日本特遣舰队,阵势浩大,一望无际。方位:北纬15°35′,东经134°35′。”敌人舰队距离美国航空母舰四百海里(七百八十多公里)。“企业号”甲板上的军官们,带着沉思的神态,看看纳尔逊的这份电报,又看看挂在“列克星敦号”上的司令旗,心里琢磨着米彻尔将要做出的决定。现在离夜幕降临已不到三个小时,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的最大续航能力是八百海里。如果米彻尔发出起飞的命令,那么,美国飞行员必须在傍晚追上并进攻日本特遣舰队。而且要夜航返回航空母舰,连在着陆圈盘旋的余地都没有。更何况这个计算还没有把战斗时需要汽油量考虑在内。飞行员待命室里荧光屏后面的电传机响了,“企业号”的飞行员们顿时鸦雀无声,命令传下来了,目标:日本特遣舰队,方位……,立即起飞。美国飞行员拿起地图、记事簿,一言不发登上了甲板。16时,第一组机群离开了甲板,地勤人员的视线注视着消失在广阔天空中的飞机。舰上一片寂静。

   在电台总机室里,两个喇叭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其中一个喇叭接在远距离无线电话机的接收器上,另一个接在短距离飞行的飞机的电话器上。在第一批机组组长汇报情况之前,接收器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在没有发现敌机之前,飞行员之间是不说话的。由于距离遥远,传送的声音也难以听清楚。无线电话务员,除了等待,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在灯光明亮的信号板前,他们头戴工作帽,一动也不动地、安静整齐地坐在收讯桌前。大约在飞机起飞后的一小时,其中的一个喇叭的声音越来越响了,一位军官立即走到收讯桌前,两位话务员开始在他们无声的小小机器上敲打起来:“请大家注意,准确的位置是,……,请大家注意正确的位置……”这是一架侦察机在对空中的飞机讲话。他所指示的敌舰队方位比原来报告的还远七十海里。

   飞机在二千五百米上空飞行,在它们的正前方,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金色的晚霞灿烂夺目。18时,先头机群的一名飞行员报告:“正前方,发现数艘舰艇。”然而,那不是日本舰艇,而是一些离水面很近的深灰色小云块。十分钟之后,又有一名飞行员也误认成是军舰,但很快他自己纠正了。18时15分,耳机里传出了一个有力的声音,“注意那条油迹。”敌舰发现后面有追兵,便中断加油。美军俯冲轰炸机开始缓慢上升,尽量节省汽油。

   18时23分,美国飞行员发现了敌人的油船。18时30分,发现日本舰队的主力,这支舰队分成三组,齐头并进,彼此相隔十海里。敌舰队包括六艘航空母舰、四艘战列舰、十一艘巡洋舰、二十二艘驱逐舰(这一确切的数据,在进攻前是无法知道的,因为还没有侦察机在日本舰队上空进行过侦察。现在,暮色已笼罩在浩瀚的海面上)。美军各机队的指挥把航空母舰作为首先轰炸的目标。各机群动作迅速敏捷。敌舰的防空炮火把昏暗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美国轰炸机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俯冲下来。日军在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零式”飞机,总共有四十几架,而且部署不当。有的美国飞机根本就没有遇上一架日本飞机。但日本防空部队的火力相当密集,相当猛烈。大概美国飞行员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凶猛的炮火阻击。日军高射炮使用的是铝热剂燃烧弹和黄磷燃烧弹,只见空中的弹道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经过一番激烈的轰炸之后,日本一艘航空母舰被击沉,另一艘受到重伤,还有一艘起了火,其它的航空母舰也都受到一些损伤,被击沉的还有一艘油船和两艘驱逐舰。美国飞机被击落了十八架,其余的都胜利返航了。

        19时,美军各航空母舰收到了关于这次战斗的简报。此时,电台已停止广播了。“企业号”官兵获悉进攻结果,但都不愿发表议论。不难猜想他们是在想些什么。在日本舰队上空被击落的美军飞行员平安撤回来的为数甚少,不是死在自己的橡皮筏上,就是被鲨鱼吞噬了。至于其他飞行员,他们面临着两个问题:一,飞到航空母舰上空;二,在甲板上降落。当时的夜色漆黑一片,没有月亮。根据条例规定,舰队在战区航行要遮蔽舰上所有的灯光。

   飞机接近航空母舰时,舰上的广播喇叭里便首先传出飞机间无线电话的噪声,这种声音混在广播喇叭的杂音里,响声越来越大。挤在无线电话机前面的军官很快就辨别出这噪声是杂乱的说话声,但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偶尔能听出几个字。接着,在这嘈杂声偶然减弱时,人们意外地听到一句话,而且这话的声音又格外清晰:“没办法,乔,我要往水里栽了。永别了,乔。”这话的语气很镇静。乔没有回答。这时,在这嘈杂声中又传来一个更高的声音,是一个飞行员在没完没了地重复着一个呼号:“我是……(呼号)。谁能告诉我的空中位置。求求你们,告诉我的位置!求求你们,告诉我的位置!我是……”。接着又是一个沉着的声音:“我是斯卡利特,我还剩二十公升。我准备在水上降落。”现在,喇叭传出的声音非常清楚。站在喇叭前面的人,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飞行员们仍在互相喊话,虽然语气不同,但都使人感到他们好象是与世隔绝的人,好象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好象他们这群黑暗中的飞鸟之外,世上已什么都不存在了。没有一个飞行员还存有在甲板上降落的幻想。他们有的说:“我还有××公升”,有的说:“我还有五分钟的汽油”,有一个要降落的飞行员说:“伙伴们,争取明天来找我吧”,汽油告罄的飞机越来越多了。有些驾驶员报了自己的呼号后,干脆就说:“我也没油了。”还有一个飞行员对他的僚机说,他剩下的汽油还够飞回去的,但他还是想和他的僚机一起回去,“咱们一块儿走吧!”

   20时15分,空中探测兵报告第一批飞机到达。

   米彻尔在“列克星敦号”上的驾驶台上来回踱着。威尔德赫尔姆海军中校走过来说:“将军,许多飞行员不能在甲板上降落,我建议开灯给航空母舰照明。”夜色漆黑,米彻尔勉强能看见护航舰艇。“列克星敦号”的上空传来了第一批返航飞机的隆隆马达声,飞机上的红、绿、白三种信号灯一闪一闪地转动着。此时,威尔德赫尔姆走开了,米彻尔仍然一个人来回地踱着。他反复地思量着:是开灯给航空母舰照明让特遣舰队冒险呢?还是让飞行员摸黑,去冒最大的危险?这只有米彻尔一个人有权作出最后的决断。特遣舰队载着近十万人,价值上十亿美元。而且人们根本无法断定在这一带就没有日本潜艇。

   最后,米彻尔在黑暗中停住了脚步。他的军官们看着他走进了值班室,轻轻地关上了门。他走了几步,转身坐到靠墙摆着的皮套长沙发上。他抽着烟,眼睛不看任何人,别人也都默不做声。过了一分半钟,将军向后推了推头上大檐棒球运动帽,用手来回搓了搓前额,然后从皮坐垫上站了起来,转过他那红红的、爬满皱纹的脸,对伯克上校说:“开灯。”

   命令立刻通过近距离无线电话向各舰传达,航行灯亮了,一束束探照灯光刺破了夜空。为了给飞机作标记,每艘航空母舰打开一个给飞机测位的垂直探照灯和几个给甲板照明的水平探照灯。

   夜色中,飞机象轻声鸣叫着的燕子一样围聚在“企业号”后面,甲板上的灯光一亮,降落指挥官就挥动起指挥拍板。第一架飞机降落在甲板上,地勤人员赶忙迎了上去。这是“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上的一架“泼妇式”飞机。这架飞机的驾驶员说:“我的汽油已经全光了,我差点儿就入了地狱了。”这时候,广播喇叭里宣读了米彻尔的一项通知:“第58特遣舰队的全体飞机注意:请你们就近降落。”“企业号”的士兵们仿佛觉得在他们军舰的上方和周围有蜂群在嗡嗡乱叫。从机翼顶端的信号灯可以看出,这些飞机一群一群紧聚在一起,非常危险。只见飞机飞来飞去,降落指挥官示意飞行员要保持距离。他一次只能引导一架飞机降落,而这些飞机却想同时扑到甲板上。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再也坚持不住了。这时,有一架飞机全然不顾引导信号,越过一架已经进入降落航线的飞机,要抢先降落。这架飞机的信号灯全灭了。真是瞎子变成疯子了。第一次,它象龙卷风似地从离开甲板两米高的上方,歪歪斜斜地滑了过去。降落指挥官眼看着飞机翼尖从他胸前擦过,当他弯下腰时,飞机已经飞过去,险些掉进海里。这架飞机又第二次飞过来,还是不看降落指挥官的信号,舰上的警报器响了。甲板上的人都跑开了,只有降落指挥官还站在他的位置上。飞机一声轰响撞在甲板上,当即起火。一分钟后,人们听到了灭火器的喷射声音。不久,探照灯都熄灭了。这是为了告诉飞行员们:甲板暂时不能使用。打扫甲板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飞机一直在特遣舰队的上空盘旋。人们发现海面上有落水的飞行员发出的呼救信号。照明弹腾上夜空,一束炽烈的白光投在海面上,驱逐舰急疾过来搭救落水的飞行员。偶尔有探照灯突然射来一道长长的光柱。象一根微妙的触角在海上探视片刻后就缩回去了。如果在这一带海域发现日本潜艇群的话,那才有好戏看呢!但是一艘潜艇也没有。

   白天,侦察机出动去寻找那些还在桔黄色的小橡皮筏上漂流的遇难飞行员。在黄昏时攻击日本舰队战斗中,美军飞机被击落了十八架。在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情况下,落水的机组人员有不少人都脱险了。米彻尔专门派去了巡洋舰,巡洋舰上的飞机起飞后找到了这些遇难者。美国飞机在返航途中和在等待降落的时候,有七十七架坠落在海上。尽管救援人员尽心竭力地进行打捞营救,最后还是有四十四名美国飞行员没有得救。第58特遣舰队在营救落水飞行员的过程中失去了许多时间,所以没有能追上溃逃的日本舰队。不过,即便美军舰队不需耗费时间营救飞行员,也无法追上早已先期撤退的日本舰队。日本舰队为何要如此轻易地退缩,首先是日军舰队司令不愿在这次战斗中投入他的军舰,而是派飞机在其续航能力的限度以内还战;其次是米彻尔不想驶离塞班岛太远;再其次就是米彻尔驶离塞班岛的距离还不到他原来想去的那么远,因为当时东风刮得很厉害常常迫使航空母舰转舵向东航行,便于歼击机起飞和降落。尽管如此,日军的损失还是很可观的。人们通常把位于马里亚利纳群岛西部的一个礁岛的名字来称呼这次战役。它常被称作雅浦战役。但也有人常把它称为第一次菲律宾战役,因为当时米彻尔下达返航命令的时候,航空母舰离菲律宾的萨马岛仅有五百四十五海里。

        此后,美军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进攻塞班岛了,日军舰队不会卷土重来扰乱这次军事行动。支援地面部队前进的任务交给了十艘护航航空母舰。攻克塞班岛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多月。海军陆战队登陆之后,陆军部队于6月19日也登上了塞班岛。陆军部队、海军陆战队采用的战术各不相同,陆军是跟在炮兵部队后面前进,而海军陆战队则是分散地向前进攻。

   美军的战线中段被敌军突破。霍兰·史密斯中将撤换了陆军第二十七师师长拉尔夫·史密斯少将,“临时”由海军陆战队桑德福德·贾曼少将接替。几个星期之后,这件事才传回美国。陆军对此大为恼火,骂霍兰·史密斯是“发狂的疯子”。

   日军竭尽全力筑壕固守在塞班岛,每个洞穴的守敌都是拼死顽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7月7日拂晓,约有三千到五千日军手持机枪、战刀和刺刀发起了绝望的反扑。美军望风而逃,一气后退了二千米。狂怒的日军向美军一个炮兵营扑了过去。美军大炮对着敌群平射,炮弹的雷管定在1/40秒,在五十米内就爆炸。尽管如此,日军还是夺去了两门大炮。然而,日军毕竟顶不住这猛烈的炮火。美军以兵力和装备上的绝对优势又夺回了这片已是遍布尸体的阵地。

   塞班岛上的日本人开始自杀了。先行归天的是该岛总督西户结条中将 [ cdhyy注:疑为“守岛司令斋藤中将” ] 和中太平洋舰队司令南云忠一海军中将为首的军队。结条身体虚弱已极,无力自己切腹,于是在副手的帮助下完成了传统式的自杀。残存的日军士兵大部分是手榴弹自杀的。躲在塞班岛顶端的日本难民眼见得无人保卫他们都害怕落在日本宣传工具所说的魔鬼的手里,自杀的人不计其数。塞班岛究竟有多少日本平民自杀?究竟有多少儿童在他们的父母自杀前被亲人杀死?这个数字至今仍有争议。美军夺取塞班岛的代价是:三千二百四十六人死亡,一万三千人受伤。

   1944年8月24日,美国海军在中太平洋上新建的一个临时基地——埃尼威托克岛为海军少将哈尔西荣任第三舰队司令举行了庄严而又热情洋溢的典礼。大批的战舰排成整齐的受阅队形,各舰鼓乐喧天,官兵们身穿洁白的军装列队甲板。的确,用热情洋溢这个词来形容这次典礼,形容弗雷德里克·威廉·哈尔西与那天在场的每个人,尤其是与各舰官兵的无形的关系是很恰如其分的。被人们称为“公牛”的布尔·哈尔西,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他曾指挥第一批航空母舰的出击(一艘或两艘)。当时,美军在整个太平洋处于退却地位,美国人为了鼓舞士气,发动了一些小规模进攻。但奇怪的是,虽然哈尔西有两年没有担任海上指挥,但有关哈尔西的传奇却丝毫也没有失色。从1942年5月26日至1944年8月24日,这位将军一直被幽禁在他在努美阿岛的办公室里,所以“企业号”以及所有其它美国军舰的官兵都没能见到他的影子。然而,哈尔西对他们来说仍然是“公牛哈尔西”,仍然是一个骂着人冲向胜利的大汉,就象古代有经验的老水手一样,虽然性情暴躁,张口就训人,但对水手却是一片赤诚。一句话,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虽说他没有指挥过任何一场重大的战役,但美国海军士兵们仍然把他看成是崇拜的偶像。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大部分人从未见过他的面,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说不出他指挥过什么舰队,也说不出他打过什么胜仗。”同过去一样,在全体水兵们看来,哈尔西才是把美国舰队一直开到东京的人。这就很好,一位高级指挥员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分担了胜利的信心,既然哈尔西受任指挥美国最大战斗部队,那么从某种程度上说,上级指挥部也应该同士兵们一样持有这种信念。事实也正是如此。上级指挥部认为,向日军最后阵地和日本本土发起猛攻的时刻到了。

   哈尔西在他的办公室里已经呆得够厌烦的了。尼米兹授权哈尔西可以随意调动军舰,让他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就在组建这支舰队的问题上,他那独特的性格就立刻显露出来了。他把这支舰队分成三个部分:一支“远征舰队”,专门用它攻占目标(护航、保护运输舰队和支援登陆);一支“前方舰队”,始终担负支援“远征舰队”的任务;第三支舰队直接由他指挥,称为“掩护舰队”。这支舰队集中了最好的快速战列舰,几乎所有带护航舰队的航空母舰。简而言之,第三支舰队是整个进攻力量的主力。这支“掩护舰队”还叫第30特遣舰队,其任务是:“抓住一切能够利用或能够创造的机会,去摧毁敌人的最有生力量”。哈尔西总是有办法给自己分派他历来感兴趣的任务:一种海盗干的差事。但是,这一次却是大动干戈。

   这次远征的第一仗是从9月6日到23日,攻打帕劳斯群岛的战斗。岛上日本驻军既无空中保护(帕劳斯岛几个月来一直遭到美军空袭),又缺乏弹药给养,完全靠勇气进行着绝望的抵抗。美军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才夺取了某些据点。如佩利利鸟岛,美军9月7日发起进攻,战斗一直延续到11月底。但是,在这段时间里,美国舰队并没有在礁岛前拖延。舰队一到,即开始进攻前的准备轰炸,随后部队就按照一套无懈可击的程序开始登陆。部队一上岛,就设下了牢固的滩头阵地。舰队留下几艘护卫航空母舰,保证空中“支援”,随后就驰向另一个日军据点。最后被攻占的日本据点就是位于佩利利鸟岛和关岛中途的乌利西岛 [ cdhyy注:原译“乌利蒂”,指乌利西环礁 ] 。美军对乌利西岛进行了两天的轰炸和炮击,然后派扫雷艇在前边给运输舰开路。部队乘小艇同时登上五个岛的海滩。“这些岛上没有一个日本人,只有那些亲美的当地居民。”

        拿下帕劳斯群岛之后,美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菲律宾了。

   据词典上介绍:“菲律宾自1898年美西战争起划归美国管辖,气候湿热,盛产咖啡、大米、香料、甘蔗、烟草、大麻、铁矿和橡胶。菲律宾火山众多,地震频繁。它的主要岛屿有:吕宋、棉兰老。首都是马尼拉。”菲律宾不仅是吕宋、棉兰老、帕奈、巴拉望、莱特、萨马、宿务、内格罗、保和、民都洛等几个岛,而是大大小小的岛屿共有七千多个。从北到南绵延一千八百公里,相当于从法国的马赛到苏格兰的最北端,或从西德的汉堡到苏联的莫斯科这么远的距离。棉兰老岛的面积差不多和大不列颠群岛相等,岛上有一千三百万居民。战前,马尼拉的人口是三十六万。从一些电影上有时可以看到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菲律宾人,熙熙攘攘地来往在热闹的街道里,活动在群众集会上或出没在原始丛林中。在这满眼异国情调的背景上,隐现着星条旗的影子。

   1944年9月,美国要夺回落在日本人手里的菲律宾。如果看看太平洋的平面图,那么对菲律宾的失陷就不会感到惊疑了。从马尼拉到美国旧金山的距离是一万一千五百五十公里,而从马尼拉到日本横滨只有三千二百五十公里。因此,日本人便轻而易举地侵吞了这个与宗主国相距极其遥远的保护国。对此,美国人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在这些黄种人入侵者面前,美国人不仅被迫撤走了,而且还缴械投降了。当在科雷吉多尔降下美国星条旗的时候,温赖特将军不得不坐在日本将领面前签字。多么令人难堪的一幕啊!但与此同时,麦克阿瑟的部队先后在巴丹岛和一个小岛要塞的奋勇抵抗,作为英雄篇章仍然留在人们的记忆中。直到麦克阿瑟接到罗斯福的撤退命令时,这个最后堡垒仍然没有被敌摧垮。撤退前,一艘美国潜艇连续两个晚上运走了菲律宾的黄金。然后,麦克阿瑟乘快艇离开了科雷吉多尔,临走时,他高声喊着:“我一定要打回来!”

   如今这些岛屿又成了进攻的目标。不过重新征服这些岛屿的系统计划一直讨论了好几个月。因为,菲律宾群岛的海岸犬牙交错,形成了许多便于布雷和防守的内海航道。此外,人们知道日本人在主要岛屿上共修建了七十座机场。因此,美军必须首先占领雅浦岛,然后再占领位于棉兰老岛以南一百七十海里的塔莱埃岛,麦克阿瑟的部队从塔莱埃发起进攻,在棉兰老岛的南部海岸站稳脚跟以后,再有重点地或步步为营地攻占其余的战略阵地。美军预定12月20日在菲律宾群岛中心的莱特湾进行最大的登陆战。哈尔西一得知这个计划,就开始行动了。9月8日,美军各航空母舰的飞机开始轰炸棉兰老岛上的机场,从而使整个前进速度突然加快了。其原因是:

   首先,美国飞行员在棉兰老岛上空只遇到敌机一次无关紧要的截击。其次,第38特遣舰队的一名驾驶员在岛上迫降之后,修好了飞机,带回来一些有趣的情报:菲律宾的“游击队”帮他修好了飞机;这些“抵抗分子”好象有极好的组织。他们提供了关于日军防御的准确情报,证实飞行员们看到的情况:岛上飞机不多,而且日军驻防部队少得可怜,控制不了这片民心日益敌对的辽阔领土。美国司令部已不是第一次得到有关菲律宾内部局势的情报了。当初美军投降时,在菲律宾潜伏下来一些军官,后来又用潜水艇派送一些军官。他们活跃在游击队中,领导游击战。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发回来一些很乐观的报告。但美军司令部认为这些报告是过分乐观了。哈尔西少将在旗舰战列舰上,一边听着那个飞行员的汇报,一面注视着掩映在蓝天下的宿务岛的绿色高地。从海上望去,这些岛上好象没有防务。如果这些岛上真的没有防务,又将怎么样呢?那个飞行员讲,菲律宾人把美国潜艇送去的巧克力糖的包装纸视同珍宝,藏在身边,他们把上面印着的一句话当成一个口号:“我一定要再打回来——麦克阿瑟。”哈尔西叫来了他手下的一位军官,让他起草了一份电报,发给在珍珠港的尼米兹和在新几内亚的麦克阿瑟。哈尔西向麦克阿瑟和尼米兹通报了他刚得到的消息。电报说:“请勿耽误时间,尽快在莱特湾登陆。”尼米兹同麦克阿瑟互通了电报之后,在珍珠港用电话同“联合参谋部”通话。这位大人物当时正在世界的另一边的加拿大的一所城堡里参加招待会。过了一会,他向主人作了歉意,拿起电话,五分钟后,他说出了“同意”两个字。于是,这次伟大事件的日期提前到10月20日。

   哈尔西顿时起了一个念头:要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点打击敌人,使之措手不及。马尼拉遭到轰炸。在早已修复的甲米地岛和在被新植物覆盖了旧的创伤的科雷吉多尔岛上,成吨成吨的炸弹又燃起了烈火,掀开了焦土。临近的基地和港口,在飞机的轰炸和扫射下被夷为平地。特遣舰队随即向北猛冲,一直攻到日本的冲绳岛。然后,又掉头向南攻打吕宋岛,结果相当惊人,日军屡遭突袭,难以抵挡。10月12、13日,台湾遭到袭击。形势急转直下,势如破竹。

   台湾东海岸的悬崖绝壁极为陡峭险峻,高出海面一千八百米,居世界之首。并横在地平线上。美国飞行员一眼就望见这耸立在天际的悬崖峭壁,同时也发现一大批日军飞机出现在空中。日军投入了一千多架飞机,其中被美军击落了八百多架。二十六艘日军舰艇被击沉。美军损失了八十九架飞机。雷达用越来越敏锐的眼睛探测着远距离的敌机群。最大规模的空战发生在远离舰队的地方。这些舰艇只受到了那些最勇敢、最走运的敌机的袭击。两艘巡洋舰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被迫靠拖引前进。哈尔西留下一支分舰队掩护受伤舰只撤退,他自己又率领特遣舰队的主力再次向菲律宾猛冲过去。翌日,日本电台向全世界宣布说:美国的太平洋舰队被摧垮了,几乎全军覆没。一些天真的日本飞行员错把被击伤的两艘巡洋舰以及留在后面的美军分舰队当成了“美国舰队的残余”。这些日军飞行员的报告便是使日本人铸成大错的根源。一心想报喜的日本宣传机器草率地采用这个未经核实的报告。日本内阁举行隆重庆典向日本一切胜利之本——天皇表示祝贺。但四十八小时之后,真相大白了。那些损害最高权威名誉的狂人受到了责难,追究责任的调查开始了。由这桩蠢事所引出的最明显的结果是: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出动舰队,挽回面子,并且尽可能夺取这个过早宣布的胜利。

        哈尔西的舰队阵势庞大,在海上正常航行时长达八十公里,宽十八公里。人们通常把他的舰队称为第三舰队。这支舰队将同金凯德海军准将指挥的第七舰队合作征服菲律宾群岛。第七舰队包括八艘老式战列舰、五艘重型巡洋舰、六艘轻型巡洋舰、十八艘护航航空母舰、八十六艘驱逐舰、二十五艘护卫舰和十一艘快速护卫舰。这支舰队的确切任务是掩护在莱特湾沿岸登陆。而哈尔西的舰队负责支援和掩护第七舰队,摧毁一切威胁菲律宾的敌舰队,消灭一切中途遭遇或发现的敌舰队。10月17日,哈尔西致电尼米兹抱怨说,他的头等任务(掩护第七舰队)使他没有得到充分的行动自由。尼米兹回答说:很遗憾,命令既出,无法改变。先保护第七舰队吧。

   10月20日,美军轻而易举地在莱特湾海岸登陆了。只有一艘步兵登陆艇被击毁。几千艘舰艇云集在莱特湾,场面异常可观,若不是海岸上烈火四起,硝烟升腾,这倒象移民在大批迁移。岛上还有日本迫击炮在零乱地射击着。第一登陆突击梯队登岛五个小时之后,麦克阿瑟踏上了塔克洛班岛海滩。他立即来到通讯部队架在沙滩上的扩音器话筒前,说:“这里是自由之声电台,麦克阿瑟将军在对你们讲话。菲律宾公民们,我又打回来了。万能的上帝保佑,我们的部队又踏上了用我们两国人民鲜血浇灌的菲律宾土地。请你们向我靠拢!巴丹和科雷吉多尔不屈不挠的精神鼓舞我们前进!我们无所畏惧,我们坚强如钢!上帝带领着我们,给我们指明道路……,让我们听从上帝的召唤,一起走向胜利吧。”人们知道,菲律宾人是以信教著称的。此时,美国飞机还在四周进行轰炸。在发起进攻的第二天傍晚,美军已有十二万四千人登上了菲律宾的土地。美军总共损失了七十五人。

   发起进攻的第三天拂晓,即10月22日,金凯德海军准将收到了“飞鱼号” [ cdhyy注:原译“达特号” ] 潜水艇发来的电报。当时“飞鱼号”同“鲦鱼号”一起在菲律宾西部的巴拉望海峡口警戒。“飞鱼号”报告:发现三艘日本巡洋舰。22日深夜,“飞鱼号”和“鲦鱼号” [ cdhyy注:原译“达斯号” ] 发来了第二份电报:一支由数艘大型军舰,可能是战列舰组成的舰队从西南向海峡驶来。

   第二场菲律宾战役,通常称作莱特湾战役,前后历时两天。从双方投入军舰数量看,这场战役是当代最大的一次海战。写这段历史事件,有两种方法:一是从战略的制定到战术的发展,全面叙述莱特湾战役。这就等于重立一部巨著,因为已有好多书籍叙述过这场战役。有关莱特湾战役的前后报道,其观点和结论都不尽相同,甚至连阐述的事实也有很大出入,差异之大,令人愕然。最初的报道是出于宣传,而最末的报道则是作者的直笔,但仍有不少欠缺之处。因为,在这次战役中,一些大型战舰连同舰上的资料和舰上的高级船员一起沉入大海。这些损失使战役中某些情节长期无法准确地予以报道。在历史学家的著作中最杰出者还属C.V.伍德沃德的《莱特湾战役》一书。该书写得比较客观,而且参考了日本方面的看法,这些看法有一部分是日本天皇的将领在受讯时透露的。我们在此不想多着笔墨。另一种方法是完全依照“企业号”官兵的见闻来描述莱特湾战役。但是,如果总是翻来覆去地讲大海,讲天际出现了陡峭的海岸,靠岸就看出茂密的草木,然后又离岸而去,接着又是大海,要不就是讲空中没有敌机,讲飞机起降的老套子,那就未免太单调、太零碎了。然而,在莱特湾战役中,“企业号”的飞行员和水兵们的见闻并不仅限于他们目睹的场面。他们通过无线电广播可以了解“企业号”以及其它军舰上的飞行员的参战情况。新闻发布官随时用麦克风报告战斗情况,这样士兵们就可以掌握整个战役的进展情况。总之,重述莱特湾战役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的叙述既能使我们了解到莱特湾战役的全貌,又能和“企业号”官兵所经历和掌握的情况相吻合。

        10月23日深夜,日本战舰出现在巴拉望海峡口,两艘美国潜艇报告了这一情况之后,彼此保持联系。夜色漆黑,两艘潜水艇相隔几米远,浮在水面上,在日本舰队前面监视着敌人的动静。两位舰长在各自的舰桥上互相通话,商议进攻方案。拂晓前,两艘潜艇下水向敌人靠近。两位舰长俯视着雷达荧光屏,眼看着目标越来越大,日本大型战舰在小军舰的护卫下成两路纵队航行。5时32分,“飞鱼号”发射了前鱼雷发射管的六枚鱼雷;随即掉头过来又射出后面的四枚鱼雷。前六枚鱼雷当即击中了日本舰队的前导舰。这艘日本军舰正对着潜望镜;只见它浓烟四起,火光冲天,船头首先沉入大海。与此同时,第二艘日本军舰也在“飞鱼号”的后四枚鱼雷的爆炸声中震荡起来。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了,于是,“飞鱼号”深深地潜入了海底。就这样,“飞鱼号”一举击沉了“爱宕号”重型巡洋舰,重创了“高雄号” [ cdhyy注:原译“竹野号” ] 重型巡洋舰。几分钟过后,“鲦鱼号”相继攻击告捷,击沉了“摩耶号”重型巡洋舰。两艘潜艇在深水静避良久,只听得鱼雷艇的螺旋推进器在头上微微作响,深水炸弹炸得海水上下翻腾。两艘潜艇却安然无恙。被“飞鱼号”击沉的“爱宕号”是这支从新加坡开来的日本舰队的旗舰;舰队司令栗田海军上将和几个落水的日本水兵遇救登上了一艘驱逐舰。而大部分船员都丧生在大海,尤其是参谋部的通讯处有一半人死亡。这个损失妨碍了编译密码电报的速度,因而也影响这场战役的结局。

   23日白天,第三舰队在萨马岛东北大约280海里的菲律宾海域同油船队相遇。各航空母舰的巨大油箱都加足了燃料。这支舰队大致包括12艘航空母舰,6艘快速战列舰,10艘巡洋舰和50艘驱逐舰。这支舰队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对付来敌,因为在莱特岛登陆是由金凯德的第七舰队负责掩护的。此外,由麦克凯恩少将指挥的一支五艘航空母舰的特遣分舰队已经离开菲律宾正向乌利西岛基地驶去,全体人员将在那里稍事休息。这种情况在一场大战前夕可能是出人意料的。其原因是胸怀全局的航空母舰舰队司令米彻尔(米彻尔由于在战争中积劳成疾,病逝于1947年),在10月中旬就发现舰队官兵精神倦怠:“三百天以来,我的一万名水兵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的甲板。还没有任何一支舰队象他们这样长时间辛苦过。”因此他决定让这些军舰轮流休息。当获悉日本舰队接近时,麦克凯恩的特遣分队已经启航去乌利西岛了。相距遥远,再把他们招回来也是无济于事。再说,敌我力量也毫无任何令人忧心之处。舰队加油之后,哈尔西立刻下令返航菲律宾。第三舰队分成了三支特遣分舰队。24日凌晨编队完毕,三支特遣分舰队前后摆成长达二百多海里的长蛇阵,向西商迤逦前进。空军联队呈扇形铺开在天空中搜索。能见度极好。凌空俯瞰,碧绿的海水,烟波浩渺,一座座热带岛屿犹如晶莹的宝石,闪闪发光。7时46分,在三千米上空飞行的“无畏号”航空母舰的一名飞行员,从飞机雷达中发现一支敌舰队,几分钟之后,用肉眼也能看见了。这支舰队就是遭到“飞鱼号”和“鲦鱼号”潜水艇攻击的那支日本舰队,包括五艘战列舰、八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十三般驱逐舰,其中两艘战列舰是六万三千吨的“大和号”和“武藏号”。而对付它们的美国战列舰最大的只有四万五千吨。海上还从未见过能同“大和号”和“武藏号”相比的战列舰。日本人是在绝密中建造和试验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据说,这种战列舰装有九门450毫米的大炮。这样的军舰完全可以用炮火把敌人阻击在射程之外。据估计,由栗田上将指挥的这支敌舰队,如果它一刻也不停的话,那么在25日凌晨就可以到达莱特岛海域。日本海军已在各海湾、海峡布下了水雷,守备森严,以逸待劳。哈尔西不想穿过这些海峡迎击栗田的舰队。此外,据情报处报告,小泽上将率领另一支包括航空母舰的日本舰队已经驶离台湾,很可能从菲律宾的北部打过来,鉴于这两个原因,哈尔西更不愿意在内海海峡交战。他决计用大规模空袭阻截栗田的舰队。简而言之,哈尔西在菲律宾以东得知栗田舰队从菲律宾西部插向内海,于是,他立即派出飞机进行轰炸。与此同时,哈尔西电告去乌利西岛休整的麦克凯恩,要他率领特遣分舰队返航参战。

   试想,当你坐在第三舰队的某架飞机里或是乘在一个高高飘浮在菲律宾群岛上方的气球上,那么,24日白天战况的概貌便尽收眼底。第三舰队的飞机多次袭击栗田舰队;“企业号”的飞机在栗田舰队南面的菲律宾内海,发现向莱特湾航行的第二支日本舰队,并当即发起攻击。最后,美国航空母舰遭到日本飞机的袭击,并看出某些飞机是航空母舰的舰载飞机,哈尔西由此获悉南下的第三支敌舰队,即小泽的舰队赶到了。

   美国飞机出击了,茫茫的天空,看不到一架为栗田舰队护航的日本飞机。但是日本舰队的炮火凶猛异常,密集如网,同第一次菲律宾战役中的情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大炮之外,各舰还装备了25毫米的机枪,象这种机枪,每艘战列舰上有一百二十挺,每艘巡洋舰有九十挺,每艘驱逐舰有四十挺。栗田舰队在这用炮火织成的天幕下,向莱特湾前进。首次攻击没有突破空中的火力网,栗田舰队泰然自若,空袭投弹效果无法观察。第二次进攻略有起色,炸中了一艘大型战列舰和其它的一些军舰。第三攻击梯队包括六十架歼击机、三十二架鱼雷机和二十架俯冲轰炸机。攻击过后,发现两艘“大和”级中有一艘减慢了速度,船头开始下沉。第四次袭击之后,米彻尔向哈尔西报告:有一艘大型战列舰和两艘重型巡洋舰“可以认为是遭到重创”。第五次袭击后,这艘大型战列舰“可以认为是被击沉”,另一艘略小的战列舰起火。栗田舰队转舵向西,且战且退。最后一支突击梯队于十六时飞到了目标上空,日本人还在西撤。进攻结束后,哈尔西电告尼米兹和麦克阿瑟:白天袭击告捷,六万三千吨级的战列舰有一艘被击沉,一艘起火,另有二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遭到重创,还有一艘巡洋舰翻沉。总之,栗田舰队已经威风不起来了。

   在南面的一支日本舰队被发现后遭到“企业号”一支飞行小队的攻击。这是西村中将 [ cdhyy注:原文为“通村上将” ] 通村上将指挥的舰队,包括两艘战列舰,两艘重型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 [ cdhyy注:原文为“鱼雷艇” ] 。其任务和从新加坡开来的第一支舰队一样,是钳制敌人。在遭到美国人的进攻之后,日本舰队损失不大,继续向前航行。从陆上起飞的日本飞机,8时许发起首次空袭,历时一小时,其主要攻击目标是哈尔西布置在最北面的第38特遣舰队第三分舰队(“企业号”隶属在南面作战的第38特遣舰队第四分舰队)。敌机很多,大约有一百五十到二百架。但由于发现及时,大部分敌机在离航空母舰很远的地方就被截住了。在战斗进行的时候,航空母舰隐蔽在大片低矮的云层低下和雨雾的帷幕里,遇到飞机起降时才稍许离开。不过,“普林斯顿号”航空母舰最后还是挨了一颗炸弹。

   13时左右,日本飞机又对第38特遣舰队第三分舰队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次美国歼击机没有截住敌机,于是战斗就在航空母舰上空和周围打响了。结果,几艘航空母舰都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失。敌机中的许多“航空母舰”舰载型飞机就是在这第二次交战中发现的。在这两次战斗中,大约有二百架日本飞机被击落,第38特遣舰队第三分舰队损失了十架飞机。

   9时许,落在“普林斯顿号”轻型航空母舰上的炸弹穿透了飞行甲板,在机库中舱甲板爆炸了,炸着了停放在那里的六架鱼雷机的油箱,机翼下还挂着鱼雷。安全队冲进浓烟中,只听得灭火器在吱吱地喷射着。一般说来,象这样的火灾应该是很快就被“控制住”的。“普林斯顿号”舰长满以为可以保住他的职务。但有时候,火就象顽敌一样拒不降服,窜来窜去,到处蔓延。“普林斯顿号”上的火势就是这样,火在中舱甲板上被扑灭以后,又刁钻地蔓延到别处去了,没奈何,只好把停在飞行甲板上的飞机推到海里。“普林斯顿号”撤离了舰队的行列。10时02分,舰内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飞行甲板被炸成两半,后升降台台架连同许多水兵被抛向天空。航空母舰滞留在海上,不得动弹,舰上冲起三百米高的火烟柱,驱逐舰赶来营救。这种几乎被忘却了的场面又出现在其它军舰官兵的眼前。10点50分,“普林斯顿号”舰长下令撤退伤员。“欧文号”驱逐舰已经泊靠在“普林斯顿号”的前部,海浪掀起驱逐舰,把它摔在航空母舰上,撞碎了“欧文号”的舰楼。伤员们好歹撤下来之后,“欧文号”驱逐舰就走开了。然后又有三艘驱逐舰靠了过来,如同真正的消防队一样用水龙向“普林斯顿号”喷水,火势慢慢减弱。特遣分舰队的其它舰只都走开了,“伯明翰号”巡洋舰靠近“普林斯顿号”,用十四部高压水龙喷水。海在翻腾,浪在涌,随着阵阵的波涛,不时传出两舰相互撞击的响声,巡洋舰上两门120毫米的大炮如同小玩具一样,从炮台上撞掉了,航空母舰前舷起火了,“伯明翰号”只好转舵离开航空母舰。“莫里森号”驱逐舰本想泊近“普林斯顿号”,送一支消防队登上航空母舰,可是海浪一涌,“莫里森号”的舰楼正巧卡在了航空母舰的两个烟囱中间。这艘驱逐舰就象是粘在航空母舰上一样,死死地卡在那里,随着波涛起伏、摇摆着、撞击着,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与此同时,护航舰队中一艘军舰又误报说发现一般日本潜艇,引起一场虚惊。就在人们惊魂来定之际,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反把可怜的“莫里森”从岌岌可危的险境中解救下来了。一辆吉普车和一辆牵引车也被顺势从航空母舰上抛到驱逐舰上去了。大火把“普林斯顿号”烧得破烂不堪。15时许,船长估计火已差不多被控制住了,就请求派船拖拽。“伯明翰号”随即向“普林斯顿号”靠近,准备带好缆绳。15时23分,就在离航空母舰仅有三十米远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只见“普林斯顿号”的船尾被炸掉了一半。爆炸产生的气浪犹如一阵狂飙拔地而起,裹着钢板、弹片、鱼雷碎片和整根的炮管铺天盖地向“伯明翰号”猛袭过来,“整个巡洋舰从上到下,尸骨纵横,血肉模糊。”舰长后来写道:“二百二十九人被炸死,四百多人受伤。”爆炸过后,“普林斯顿号”仍然漂浮在海面上,被人们用两枚鱼雷击沉了。航空母舰上共有一百零八人死亡或失踪,一百九十人受伤。

   小泽舰队在傍晚时分被美国侦察机发现了。听见飞行员的汇报之后,米彻尔当即报告了哈尔西;这支舰队看来包括四艘战列舰或重型巡洋舰、两艘航空母舰、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八艘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

        “新泽西号”战列舰上,哈尔西在他的办公室里,躬身查看地图,身旁围着参谋部的军官。10月24日晚,哈尔西面临的局势是:三支日本舰队逼近了,“小泽”舰队从北面开来,“栗田”舰队从西面近逼,“西村”舰队由南面北上。这第三支舰队可以不予理睬,因为金凯德(第七舰队)直接掩护在莱特岛登陆,只要是同这支日本舰队遭遇,他完全可以负责把它击退或摧毁。问题在于其余两支舰队,面对两支从两个不同方向开来的敌舰队,哈尔西将作何决断呢?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从庞大的第三舰队中拨出第34特遣舰队(四艘战列舰、二艘重型巡洋舰、三艘轻型巡洋舰、二艘鱼雷艇)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口守候栗田舰队。面哈尔西亲自率领第三舰队的余部向北猛攻小泽舰队。哈尔西当时还草拟了一份长篇电报,把这个作战计划通报给他的部下和金凯德。后来,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哈尔西说:“摆在我眼前,有了个破敌方案:1.把我的舰队分兵两路,留下第34特遣舰队封锁圣贝纳迪诺海峡;2.集结全舰队准备在峡口袭击敌人;3.置圣贝纳迪诺海峡于不顾,全力北上迎击敌人。用仅有的航空母舰进攻北来的敌舰队,这是以航空母舰抵御强敌。再者,派第34特遣舰队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攻击栗田舰队,战列舰可能遭到整个日本陆基航空兵的反攻。因此,第一个方案被否定了。如若弃下小泽舰队不打,就将丧失战斗的主动权,况且,摧毁日本航空母舰对战局的发展可能是非常有利的,所以,第二个方案也被摒弃了。”

   不屑说,美国的历史学家们对这几句话自然是字斟句酌的。在法国,对待军事首脑的行动的态度,最常见的只有两种:完全反军国主义的诅咒(越来越少见了)和五体投地的屈从,批评司令官就是践踏军旗。在美国,战争时期只许流行那种鼓动士气的宣传文学,但战争一结束,堂堂正正的言论自由似乎就盛行开了。因此,下面把一些说明援引如下:

   为什么哈尔西说:“用仅有的航空母舰进攻北来的敌舰队……”,他说这话好象他只有四艘战列舰似的。其实,他当时起码拥有六艘战列舰。难道他真地派不出两支舰队,一支去对付已经损兵折将的栗田舰队,一支去迎战北面的敌舰队吗?根据确切情报,北来的舰队包括四艘战列舰或重型巡洋舰,但从航空母舰的数量上看,哈尔西是占了绝对优势的,10:3。

   哈尔西当机立断,采纳了放弃圣贝纳迪诺海峡,向北猛攻的第三方案。幕僚们注视着地图,心里却盘算着:金凯德要同时或相继顶住西村和栗田舰队的攻击,虽说他有“一时不便”,但第三支舰队却能及时赶回扭转战局。布置已就,军令下达。哈尔西通知金凯德说,他率“三支舰队”北上。“好极了”!金凯德想,哈尔西在前一份电报中提到的“第34特遣舰队将留守圣贝纳迪诺海峡警戒。一切都很好。”

   命令下达十六分钟以后,哈尔西接到“独立号”的一架飞机发来的电报:在布里亚斯岛和马斯巴特岛之间发现了栗田舰队。幕僚们返身再看地图,日本舰队不但没有撤退,反而以二十四节的航速向圣贝纳迪诺海峡驶去。这消息未必可信,损伤到这种程度的栗田舰队的军舰是不可能以这么快的航速前进的。情报不可靠,不可轻信。然而,哈尔西还是给金凯德发去一份电报以防万一。

   第三舰队向北行进着。23时04分,又接到“独立号”的飞机发来的电报,侦察机发现栗田舰队依然在前进。可是,电文断了,报告的海域名字辨认不清。一份不完整的情报是不能予以考虑的。

   一小时之后,这位飞行员回到舰上,才把这份电报补全,并进一步作了肯定。栗田舰队的数艘战列舰鱼贯而行,其中有一艘后面还拖着一道油迹。这支舰队现在离圣贝纳迪诺海峡口只有四十海里了。哈尔西的首要任务是隐蔽第七舰队。哈尔西应该掉头返航呢?还是干脆从第三舰队抽调第34特遣舰队去迎战栗田舰队?哈尔西后来说:“根据我同日本人多年打交道的经验,我必须坚持自己制定的计划:首先进攻北部来的舰队”,而且要用第三舰队全队进攻。伍德沃德写道:“第三舰队参谋部认为无需把‘独立号’的飞机报告的情报转告金凯德海军少将,不知原因何在。”

   前面说过,金凯德准备阻击南来的西村舰队。他估计这次遭遇将是一场夜战,于是作了相应的战术准备。概括说来,就是:护卫航空母舰要留守莱特岛沿海,而奥尔登多夫海军准将率第七舰队余部向前进,等敌人一进入苏里高海峡就立即发起进攻。勾通棉兰老海和莱特湾的苏里高海峡实际上是一个长三十海里的狭长水道,在奥尔登多夫伏击日本舰队的水道南端宽度只有十二海里。海峡内风大浪高,两岸悬崖陡峭。在皎洁的月光下,其景色显得格外瑰丽宜人。

   午夜一过,月亮刚刚沉落,日本军舰就露面了。美军首先出战的是鱼雷快艇。这些快艇并非象文学作品所能描写的那样风驰电掣地向敌人猛打猛冲,而是悄然无声地摸向敌人,一发射完鱼雷就疾驰飞奔,逃之夭夭。美军的快艇都装有雷达,即使航行在雨暴风狂、浓雾迷濛的夜晚,也可以在雷达荧光屏上发现敌人,发起攻击。可惜那天夜里,迷雾消散了,敌人发现了这些快艇,日本大小军舰一齐炮轰,驱逐舰穷追不舍。这时,美军驱逐舰投入战斗,施放烟幕。许多快艇已经在有利的方位上发射了鱼雷,但当时根本无法观察攻击效果,只知是乱了日本舰队的阵势。

   随之出击的是驱逐舰。它们同快艇一样,也备有雷达,开始也是循着雷达荧光屏显出的阴影的方向摸黑前进。日本军舰也装备着雷达,只是不如美军的好,不过足可以在鱼雷射程内发现敌人。2时58分,日本舰队的第一盏探照灯亮了,美军驱逐舰队当即转舵,施放烟幕,日本军舰隔着烟幕向美军驱逐舰开炮。好几队美国驱逐舰被紧紧咬住了。一支支驱逐舰小舰队不是从正面攻击敌舰队,而是在漆黑的夜色里往来驰突,时而进攻,时而逃遁,如此周而复始骚扰敌人。隆隆的炮声在峡谷中回荡,一颗颗炮弹落入水中,在海面上激起层层黑浪,道道火光不时地刺向夜空。美军“哈钦斯号”驱逐舰舰长此刻并没有站在驾驶台上,而是在船舱里面的“作战指挥所”里。他带着耳机,守在三十厘米大的雷达荧光屏旁,一边观察战斗进展情况,一边指挥他的战舰。“他利用这台奇妙的仪器两次与第54驱逐舰队几乎擦肩而过,相距仅有百米之遥,而又能不视敌为我。”日本军舰开始沉没了。日本舰队的旗舰,三万吨级的“山城号” [ cdhyy注:原译“山代号” ] 战列舰被炸成两截。在3时12分至3时25分左右沉没了。西村上将亲自发出一份电报说:“我舰已被鱼雷击中。各舰继续攻击,不要放过任何一艘敌舰。”3时51分,当美国驱逐舰正在酣战的时候,美国战列舰和巡洋舰也开火了。群炮齐射,数不清的炮弹连成一条条火龙在驱逐舰士兵们头上凌空飞驰。军官们在神奇的荧光屏前观察着他们的射击效果。如果看到一个阴影在荧光屏上消逝了,人们就知道这是一艘敌舰沉没了。日本舰队处于猛烈的炮弹和鱼雷的双重攻击之下。“舰队开过之后,搅得海水波汹浪涌,留下一道道翻腾的航迹,这航迹随即被一颗颗鱼雷斩断了。”当然,日本舰队自然不是情愿挨打,只是他们火力不猛,射击不准。4时10分,奥尔登多夫全舰队的炮火突然中断了,原来是“格兰特号”驱逐舰冲到日本舰队跟前,它在荧光屏上的影子一时同敌舰的阴影混在一起,结果被美国巡洋舰击中了十二发炮弹。顷刻间,海峡里一片漆黑。日本舰队也停止了炮击,掉头后撤。西村舰队的残部且战且退,从北面来增援的志摩中将 [ cdhyy注:原译“志真上将” ] 的舰队开进了杀声鼎沸的苏里高海峡后,也被打得七零八落,眼下两支舰队的残部竞相逃窜,彼此拥挤碰撞,狼狈不堪。

   天亮时,整个苏里高海峡已被美军的巡洋舰、鱼雷艇和驱逐舰搅了个天翻地覆。在重油层层覆盖的海面上,漂移着火盆似的日本军舰和数不清的残骸碎片,有的还在冒火,救生艇上挤满了逃生的日本水兵。奥尔登多夫下令搭救遇难的日本人。美国驱逐舰撒开救生网,向浑身沾满油污的日本人抛出救生圈和缆绳。但这些日本人大部分都拒不让美国人搭救,甚至原来躲避救生艇的日本人看到一艘美军驱逐舰靠近时,有的竟返身跳进水里。在西村舰队中(二艘三万吨级的战列舰、一般重型巡洋舰、四艘鱼雷艇)眼下只剩下。“最上号”重型巡洋舰,但也已起火了,后来被飞机和鱼雷艇击沉了。“志摩舰队的三艘巡洋舰只有一艘安全脱险了”。

   日军有五千多人死在苏里高海峡。美军损失了一艘鱼雷快艇;四十一人(其中三十五人是“格兰特号”驱逐舰上的士兵)死亡或失踪,九十四人受伤,金凯德率领护航航空母舰始终守在莱特岛前,7时28分,奥尔登多夫收到了一份金凯德的电报,电报说:“干得漂亮。”7时38分,奥尔登多夫又收到了第二份电报,金凯德在电报中说:“日军战列舰和巡洋舰炮击我护航航空母舰。”这支舰队真是哈尔西放跑的栗田舰队。

   从午夜起,哈尔西率领了威武雄壮的第三舰队,包括六艘新型快速战列舰、十艘航空母舰和轻、重型巡洋舰以及驱逐舰,全队疾速北上。凌晨2时许,“独立号”航空母舰的一架飞机发现了小泽舰队。哈尔西当机立断,首先命令战列舰以及数艘巡洋舰和驱逐舰率先出战,全速向敌人驶去。按照他的想法,航空母舰随后在拂晓时放出飞机,赶到战列舰前面抢先一步攻击敌人,然后战列舰及时赶到,收拾敌人。先遣的这个带护卫舰的战列舰群取名为第34特遣舰队,它不象哈尔西曾经设想的仅有四艘战列舰的原来的第34特遣舰队。而是把六艘战列舰全部包括在内的新的第34特遣舰队。其次,哈尔西给金凯德和尼米兹以及在华盛顿的美国舰队总司令金上将通电,告诉他们,他已发现敌人,而且“他的各舰队已集结完毕”。金凯德觉得这份电报意思不够明确,于是回电问道:“第34特遣舰队是否仍然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前警戒?”金凯德脑子里想的还是原来的老34特遣舰队。他的电报是4时发出的,到哈尔西手里已是6时30分了(电报几经编码,译码耽误了时间)。哈尔西回电说:是快速战列舰扑向小泽舰队。金凯德在2小时之后才能收到这份回电。2时许,美军发现小泽舰队,但不久又失掉了踪迹。第一架侦察机发现敌舰队后,返回航空母舰,前去接替的几架飞机可能是因为没有飞近敌舰队,所以雷达失灵。总之,这个精巧而又有些陌生的仪器显出了某些缺陷。天亮了,太阳跃出了地平线,小泽舰队露面时已是7时35分了。这支舰队拥有一艘大型航空母舰、三艘轻型航空母舰、三艘轻型巡洋舰和数十艘驱逐舰,作战列舰用的仅有两艘改装的战列舰(日本人把两艘三万吨级的旧战列舰——1916年下水的“伊势号”和1917年下水的“日向号”进行改装,拆除八门356毫米的大炮,铺平后甲板,改成了两艘装甲航空母舰,其形状离奇古怪)。总之,小泽舰队并不象最初情报说的那么可怕。美军第三舰队要比它胜过一筹。首批接近敌舰的美国飞行员发现敌人航空母舰的甲板上空空荡荡的,空中日本飞机也不多。这使哈尔西感到蹊跷,甚至有些不安,他想日本人是在搞什么阴险的战术诡计呢。这个谜,哈尔西到了战争结束后才解开。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因为当时日本几乎没有飞机了。小泽拥有飞机总数只相当于美国一艘航空母舰的舰载飞机数。小泽供认,“我们是充当诱饵的。由于我的舰队无力为栗田上将的舰队提供适当的空中支援,因此,我要尽量多钳制一些美军航空母舰,引诱敌人向我进攻。我是打算进行钳攻击,为我的同僚解围。”

   许多航空母舰的飞机,尤其是“企业号”的飞机都参加了这次进攻。所有的美国历史学家都说,在莱特湾战役中可能只有“企业号”的飞行员参加了三次空战:1.24日上午进攻南来的西村舰队;2.24日下午攻击西来的栗田舰队;3.25日上午袭击北来的小泽舰队。日军歼击机为数不多,但作战很顽强。不过,当它们被击退之后,美国飞行员就再也不见有日本飞机来迎战了,只有日军的高射炮在阻击。日本高射炮火力又凶又猛,与以前的交战相比,毫不逊色,企图以此来弥补其空中劣势。日军凶猛的炮火在明朗的晴空中筑起一座火焰吞吐的殿宇,殿宇的列柱五彩缤纷,绚丽夺目,下面航行着的日本舰队,此时已呈密集队形掉头北上了。飞机投弹以后,日军战舰开始东奔西跑,队形打乱了,但防空炮火凶猛如初。这天白天,美国飞机被击落十架。日本军舰首当其冲的是“千岁号”轻型航空母舰,被击中起火后不久就葬身海底了。“瑞鹤号”与其它舰艇也挨了好几颗炸弹。美国航空母舰上的第二批飞机正待命起飞。8时,哈尔西给前往礁岛休整的特遣分舰队司令麦克凯恩海军少将发出一份电报,命令他返回参加这次进攻。看来,哈尔西是想在同栗田的这场决战中,让第三舰队保持绝对的完整配套。8时25分,参谋长交给哈尔西一份金凯德发来的急电。电报是用明码发来的:“日军战列舰和巡洋舰在莱特湾向我护卫航空母舰开火了。”看完电报,哈尔西抬起头,眼睛望着刚才交给他电报的军官,这时,另一位军官拿着金凯德八分钟之后发来的第二份电报,走到哈尔西面前。电报内容是:“在萨马岛海域急需第34特遣舰队救援。火速。”

   参谋部里第一个反映是:“太可怕了,怎么办?。”但这种冲动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凡属参谋部的军官都应该能够在听到惊人的消息时,克制自己的感情。况且,哈尔西沉着镇定,作出了表率。大家不约而同地发现金凯德没有讲明向他进攻的日本舰队的编制情况。即使在前一天的大规模空袭中栗田舰队有几艘军舰逃脱生命,这几艘日本军舰的进攻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金凯德肯定有些神魂颠倒。于是,小泽舰队依然是头号敌人。商定之后,哈尔西电令快速战列舰队司令李海军少将火速北上。

   几分钟之后,为了稳妥起见,哈尔西又致电麦克凯恩,撤销他此前下达的北上命令,并且命令麦克凯恩向西南方向航行,相继向攻击金凯德舰队的日军战舰发起空袭。哈尔西电复金凯德说,他已命令麦克凯恩相继向他增援。下面按照时间顺序把在哈尔西上将参谋部观察的战况加以概述。

   9时5分,哈尔西收到金凯德的第三份电报,金凯德请求飞机增援,要求快速战列舰队火速增援。

   9时7分,金凯德又发来第四份电报,重申上述请求,并说第七舰队的战列舰在经过炮击海滨和经过前天夜里的战斗之后,已经弹药殆尽。最后,金凯德总算报告了日本进攻舰队的编制情况:四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哈尔西参谋部顿时惊起。如果这个情况确切的话,那么,在前天在里的大规模空袭中,日军舰队只沉没了一艘战列舰,也就是说这支进攻力量不是几艘失散在海上进行垂死挣扎的残船破舰,而是一支阵容整齐,近乎完整的舰队。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金凯德的参谋部肯定是被这次料想不到的突然袭击蒙惑住了,但这次进攻肯定不会象那些电报所说的那么岌岌可危。哈尔西在回电中报明了他的舰队的方位,进一步肯定他继续北进,并说已命令麦克凯恩去增援第七舰队。

   哈尔西以及他的整个参谋部都认为金凯德电报中说的不大可信,但这些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他们袭击栗田舰队整个过程中,美国飞行员只击沉了一艘日本军舰,即六万三千吨的“武藏号”。这个庞然大物中了十六颗炸弹、十五枚鱼雷,日军的二千四百名官兵同“武藏号”一起葬身海底。一艘略受损伤的巡洋舰返航驶回新加坡,其它的日本军舰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损伤。

   此时,美军第二批飞机正在袭击小泽舰队。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和一艘装甲航空母舰都已身中数弹。

   10时正,尼米兹来电询问:“第三舰队的快速战列舰在哪里?”尼米兹正在珍珠港他的办公室里督战,听到了金凯德用明码发出的绝望的呼救,他的呼救半个地球都能听到。

   10时5分,金凯德发来第三份电报,内容与前几份一样,只是语气更加紧迫了。

   随后,第二批飞机结束了对小泽舰队的空袭。战果是:一艘航空母舰遭受重伤(此前已炸沉一艘);两艘轻型巡洋舰失去了战斗力。日本舰队有一半仓皇逃遁。驱逐舰在那些中弹后滞留在海面上的军舰周围转来转去。美军快速战列舰群箭一般疾驰在航空母舰前面,冲上去重炮猛轰伤残的日本军舰,并咬住日本的两艘混合战列舰。在驾驶台上的军官们踮着脚想看看日本军舰中弹冒烟的场面。

   从11时到11时05分之间,金凯德发来四份电报,说:“敌人又来进攻我们的运输舰。”美军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弹药库告罄。

   11时15分,哈尔西命令第三舰队的快速巡洋舰:“返航。”

        哈尔西没有掩饰他是忍痛下的这个命令。他的首要任务是掩护第七舰队,而金凯德又几次致电呼救,一次更比一次紧迫绝望。哈尔西再也不能对他置若罔闻了。于是哈尔西命令快速战列舰和由三艘带护卫舰的航空母舰组成一支特遣分舰队返航,组织空中掩护,迎战栗田舰队。其余的航空母舰由米彻尔指挥继续北上。哈尔西把这个新的部署电告金凯德和一直在等候回电的尼米兹。在给金凯德的电报中,哈尔西还加了一句话,说他可能在第二天早晨8时以后赶到。

   分开前特遣舰队,把现在正准备南下的军舰编成新的舰队,这个大的变动费了很长时间。先要召回护航特遣分舰队的飞机落回甲板,还要给轻型军舰加油。所有这些行动直到16时左右才告完毕。但这时哈尔西灵机一动,决定率领“新泽西号”和“衣阿华号’两艘最快的战列舰由三艘轻型巡洋舰和八艘鱼雷舰护卫疾驰南下搜索。这样一来,哈尔西一心一意要拢在一起的第三舰队到底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在北部,米彻尔的航空母舰没带一艘战列舰就迎着小泽舰队前进,而小泽舰队仍然完好无损。在南部,哈尔西亲自出马,率两艘战列舰在没有飞机掩护的情况下向栗田的四艘战列舰(其中一艘是六万三千吨)猛冲过去。栗田舰队很可能得到日军陆基航空兵的支持。在中部,美军四艘战列舰和三艘航空母舰也在向南航行。只是速度缓慢。

         “企业号”航行在向北进攻的航空母舰的行列里,船员们一点也看不见战斗场面。蔚蓝的天空中飘移着一片片薄薄的积云,看不见日本飞机。美国飞机在航空母舰上起降着。对“企业号”的水兵们来说,这场战役纯粹是象在工厂做工一样,间或听听新闻官评论的消息和飞机间的通话,借以消遣。

   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间歇之后,进攻小泽舰队的战斗又打响了。米彻尔的指令仍然是:“干掉航空母舰。”日本舰队的防空炮火还是那么猛。那天下午,美国飞行员发现日军射出的还不知其名的炮弹里冲出一些旋转的奇特的金属片,混杂在飞舞着的枪弹炮弹中间,在五颜六色的硝烟上方徐徐散开。面对这一意外情况,美国飞行员从容不迫,他们想象得出,那是日本的科学家们在实验室里挖空心思研究出的一种便易的办法,以代替他们国家再也不能大批制造的飞机。在他们的脚下,“瑞鹤号”重型航空母舰在海面上缓缓移动,它那长方形甲板清晰可见。“瑞鹤号”是残存的最后一艘参加袭击珍珠港的日本航空母舰。它和美国的“企业号’一样,参加了所有各大战役。而现在日本人却把这艘可以说是解除了武装的航空母舰作为诱饵开到这里来了。为了进行这场殊死的战斗,舰上挂起了一面对角为十五米的国旗。炸弹打穿了飞行甲板,鱼雷炸开了船帮,一个个巨大的火球带着团团黑烟从船上接连不断地喷腾而起,14时30分左右,“瑞鹤号”左舷开始慢慢下沉,巨大的国旗上的红日在水面上抖动几下之后,这艘大船终于完成了它的最后使命,沉入碧波深渊。

   接着,又有两艘轻型航空母舰“瑞凤号” [ cdhyy注:原译“瑞南号” ] 和“千岁号”也被炸沉了。“千岁号”孤零零地尾随在舰队后面苟延残喘的时候,被美国巡洋舰的一阵炮轰结果了性命。当“千岁号”倾覆时,美军水兵们看到船上的日本人成群地往船壳上爬,不久,“千岁号”就沉没了。美国驱逐舰没有获准打捞落水的日本人。天黑之前还要发起最后一次进攻,而米彻尔不想让护卫屏障在追击小泽舰队的时候离开航空母舰。小泽舰队仍然有两艘三万吨级“改装”的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和八艘驱逐舰。九十六架俯冲轰炸机、鱼雷机、歼击机装上炸弹从“企业号”、“兰利号”、“埃塞克斯号”、“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上起飞了。它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反复俯冲轰炸,集中火力攻击两艘战列舰。这已是那天的第五次进攻了。据飞行员们的观察,这两艘战列舰共中炸弹和鱼雷三十七枚。然而,在战后的审讯中,日本军官就同一场战斗所供认的数字却是:“日向号” [ cdhyy注:原译“日响号” ] 中弹一枚,“伊势号” [ cdhyy注:原译“伊世号” ] 中没有中弹不详。据说,“决不招供”是日本军人的荣誉准则之一,任何军事情报,不管是哪一类的军事情报,从来没有从日本俘虏口中得到证实。就连有关的时间问题,也总是有差异的。这一点实在是令人叫绝。再者,当时全力追歼小泽舰队的美国飞行员已经精疲力竭。空中观察向来难以准确,那天美国飞行员的观察也就可想而知了。有件事情却是确凿无疑的:“日向号”和“伊势号”退出了战场,并且逃回了日本基地。18时左右,日本舰队已经溃不成军,首尾绵延四十五海里,最后终于在茫茫的黑夜中消失了。此后,美国巡洋舰又击沉了一般掉队的日本驱逐舰,21时50分,掉头向在南面守候的航空母舰驶去。潜伏在小泽舰队退路上的美国潜水艇击沉了一般日本轻型巡洋舰。

   21时许,小泽在“大淀号”巡洋舰上收到后卫部队的一份电报,向他报告了美国水上各舰队的编制。小泽手下还有两艘战列舰,一般轻型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足以在一场夜战中对付海上的美国舰队。小泽下令转舵南下,航行两个钟头,不见美国军舰的踪影,于是就又折回来了。翌日,美军也没有再发动进攻。这些攻击小泽舰队的战斗通称为:恩加诺角战役。

        25日凌晨,莱特岛战局的趋势很乐观。经过一场夜战之后,西村舰队大败而逃,美军第三舰队近乎全队在苏里高海峡南部追歼西村舰队的残部。金凯德明知另有栗田舰队正在菲律宾内海向前推进,但是综观全局,他断定:1.这支舰队在24日遭到空袭之后已经消耗甚多;2.它一旦露面,就会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出口被第34特遣舰队咬住。因此,金凯德便可以毫无顾虑地执行掩护滩头阵地和守卫登陆部队的任务。东北风轻轻地吹着,海面上碧波荡漾,蔚蓝的天空高远明洁,远处浮云飘逸,聚散无常,气压很低,天气闷热而潮湿。第三舰队的主力在苏里高海峡以南追歼溃逃的敌舰,莱特海湾里只剩下一群运输船、小型护卫舰和登陆艇,泊靠在海岸边。航空母舰在萨马岛以东游飞了一夜。(一般情况下,航空母舰夜间不能成群集结在海岸边,因为这样最易招致潜水艇的袭击)。航空母舰巡航后,返回莱特湾,分成北、中、南三个组。没有接到追歼溃敌的飞行员准备起飞掩护地面部队进攻,作反潜艇警戒巡逻,保护舰队和滩头阵地,以及防止随时可能的空袭等任务,总之,都是些没有特殊意外的一般性任务。

   6时47分,中组一艘航空母舰收到了一架飞机发回的电报:“我遭到一支日本舰队炮击。”6时53分,另一艘航空母舰收到一份更加详细的电报:“西北340°发现敌舰队,配备有战列舰、巡洋舰、鱼雷艇,距离二十海里。”也就是说在北组航空母舰的北部方向。一听说“战列舰”,护卫航空母舰的军官们顿时觉得当头挨了一棒,无不想到航空母舰可能遭到战列舰的袭击,但愿不是如此。驾驶台上,所有的望远镜都转向北方。6时35分,天际露出了航塔。日本大型军舰的舰楼确实很象层层叠起的塔顶。眼看这些塔式舰楼在望远镜里突然出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就是那些最骁勇的将士心里也要不禁为之一惊。军官们放下望远镜,围看南组指挥官斯普拉格海军准将发来的电报:转舵东进。立即放起飞机。全速前进。”

   6时58分,最粗大的塔式舰楼底下闪出一道强光。六万三千吨的“大和号”战列舰在三万米以外开炮了,大炮口径一看便知是454毫米。看来排炮也要接踵而来了。果然各敌舰楼底下相继冒出了火光。

   舰队中间冲起一道道密集的粉红色的强光。第二排炮弹落在离“怀特普莱恩斯号”二百米处的水面上。第三排炮弹带着五颜六色的光束在“怀特普莱恩斯号”四周炸开了。舰上,士兵们一个个被摔倒在地板上,一架飞机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出飞行甲板,其它飞机都匆匆起飞了。原来是炮弹落水后在周围爆炸,把“怀特普莱恩斯号”冲得象舢板一样摇荡,震坏了轮机,烟囱里开始喷吐出浓烟。日本舰队以为击中了目标,就转过炮口向“圣-洛号”射击。

         17时24分,金凯德在停靠在莱特岛岸边的一艘运输舰上收到了指挥三组护卫航空母舰的斯普拉格准将发出的一份电报,报告了日本军舰开炮消息和斯普拉格的对策。一刻钟之后,金凯德给哈尔西连发三份电报,要求立即增援。他此举理由有:1.他以为第34特遣舰队仍然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前守候(他4时10分发报询问后还没得到答复);2.尽管有整整一个舰队归他指挥,但他却不能从速派出任何舰艇去援救遭到进攻的航空母舰,他不得不召回向南追击的巡洋舰和战列舰,但这些军舰的弹药已经用尽,鱼雷艇上鱼雷告罄。不过,金凯德并没有坐等援军,而是命令奥尔登多夫尽快返航,组成一支攻击舰队(三艘战列舰以及巡洋舰和鱼雷舰),并给这支舰队各舰火速加油,同时他还命令第七舰队所有在空中或正准备起飞的飞机中断一切活动,立即出动攻击日本舰队。

          为了放起飞机,护卫航空母舰不得不转舵朝东,这样一来,它们就更难逃脱北来的敌舰队的攻击了。距离越来越近了,烟幕也挡不住敌舰的猛烈炮击。再过一会儿,也许是半个小时之后,北组航空母舰要遭到灭顶之灾。7时21分,一阵暴雨把北组笼罩在雨雾之中,隔断了敌人的视线。官兵们对这块乌云和暴雨的敬意油然而生,奉若天主的慈悲:命该多活一时呀!

   这边,日本舰队静待雨过天晴。这支日本舰队共有包括六万三千吨的“大和号”在内的四艘战列舰(“武藏号”已在此前被击沉),六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 [ cdhyy注:原文为“鱼雷艇” ] 。这就是被美军24日的报告说咸:“损伤严重、威胁不大”的栗田舰队。战后,栗田说:“我们的最近目标就是首先摧毁你们所有的战舰,然后我们才能开进海湾。”

   7时35分,北组航空母舰从暴雨中开出来。日军战列舰和巡洋舰上火舌又喷吐起来了。无穷尽的折磨又要开始了,简直可以说是要坠入地狱。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吗?敌人越来越近了。敌战列舰正一边疯狂地炮轰航空母舰,一边平稳地驶向莱特湾。为了确保不让美军航空母舰逃脱,一队重型巡洋舰犹如一只捕食的大虾螯从日本舰队左翼冲了出来。7时40分,斯普拉格准将“指示负责照明的七艘军舰用鱼雷反击。”这七艘军舰有三艘是二千一百吨的驱逐舰,四艘是小型护卫驱逐舰。它们在莱特湾战役中的战斗行动被誉为整个战争中的一大功勋。

   七艘驱逐舰当即发起冲锋,这完全是一种老式的冲锋,而它们面临的却是一个装备着大口径重炮的敌人。天色越来越暗,灰濛濛的天空,乌云翻滚,雨大雾浓,烟云雨雾融为一体。美军驱逐舰奋力猛冲,虽然无法在烟雾中编队行动,但也可借助雨雾掩蔽一时。“塞缪尔·B.罗伯茨号”舰长站在驾驶台上,一边指挥驱逐舰飞速冲向敌舰队,一边用传声筒告诉他的部下不要指望活着回来了,有言在先,死而无怨。冲在最前面的“约翰斯顿号”用127毫米的火炮向一艘重型巡洋舰一开火,顿时,就被一束束炽烈的炮火包围了。美军驱逐舰上的士兵一时间就象坠入神话中的梦幻世界一样。他们的小船在枪林弹雨之中疾驰着,速度快得使小船抖动起来,后面掀起层层耀眼的浪花,在云天和大海之间,五彩缤纷的火流纵横交错,光怪陆离,七艘驱逐舰不停地左右回转。由于舰艇沉没,航海日记散失,如今要重述这些驱逐舰冲锋时的聚散情况就不大可能了。只知道大部分驱逐舰在八千米左右的距离发射了第一组鱼雷,发射第二组鱼雷的距离就近得多了。与此同时,驱逐舰上的火炮一齐开火轰击日本战列舰的舰楼。大口径炮弹曾使驱逐舰损伤严重,但并没有象原来想象的那样把它们一举毁灭。这种大口径的炮弹本身都是用于击穿战列舰的,有很多炮弹都是把驱逐舰从这边穿到那边之后才爆炸的。有时候一阵暴雨袭来,能使一艘中弹的驱逐舰得到几分钟的喘息机会,一团雾气散过之后,舰员们急忙灭火,从壅塞在甲板上的废铁堆里救出伤员。即使是船还没沉,也已是血迹斑斑了。“赫尔号”船身中弹二十发,船员们在用手操舵的情况下,用第二组鱼雷击中了一艘日本巡洋舰。随后,当“赫尔号”想撤退时,却遭到敌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密集轰击,驱逐舰起火下沉,船员们弃船跳海。“塞缪尔·B.罗伯茨号”连中一排强爆炮弹,船帮被炸开一个十米长的大口子,舰上喷吐着浓烟烈火,甲板上尸骨纵横,血肉模糊。一门用人力装弹退膛的火炮还在射击。船员们开始冒着炮火离船撤退,有的就被打死在木筏上,有的还在沿着船帮吃力地把已经昏死的伤员抬下来。海水从驱逐舰的大裂口往船里灌,顺势把一个救护伤员的木筏卷了进去。木筏上还坐着四个人,他们跃进热气腾腾的窟窿里,里面的油管正在喷带着火的重油,他们最后总算把木筏拖了出来,把伤员安置在木筏上。首当其冲的“约翰斯顿号”一边在海面上漂荡,一边反击,坚持了两个小时,它当时三面受敌,敌人的炮火凶猛异常越逼越近,最后几乎是用炮口顶着目标射击。横躺竖卧的尸体在灼热的甲板上烘烤着。“约翰斯顿号”终于沉没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些驱逐舰上的船员并没有全部丧生,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七艘驱逐舰有四艘竟然能从这次战斗中得以脱身。尽管打得焦头烂额,遍体鳞伤,然而它们那焦黑的船体却依然漂浮在海上。

   这次决死的冲锋取得了积极战果,一艘日本重型巡洋舰中数枚鱼雷后,撤出战斗,打乱了日本舰队的阵势,阻碍了日本舰队的前进。此举作用已算不小。但是日本重型巡洋舰并没因此善罢甘休,仍旧象一只巨大的虾螯一样伸过来,扑向莱特湾威逼美军航空母舰。海上冲起一股烟柱,在炽烈的炮火的映照下光彩耀眼,变幻多端。航空母舰和前番的驱逐舰一样,航行在炮弹横飞、水柱烟柱林立的海面上。水兵们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对眼前的炮火、硝烟不听、不看,也不想,机械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各航空母舰上的127毫米火炮都向敌人还击。可是炮弹打在敌战列舰上不过冒起一股轻烟而已;打在敌舰的炮塔上只能化作一团飞絮,转眼便随风飘散了。如果说七艘驱逐舰在一番冲杀之后能有四艘虎口余生是难以置信的话,那么,在日军的重炮之下护卫航空母舰没有当即全部沉没也是难以理解的。日本舰队炮火声势可怕,但命中率却不高,其原因有三:1.(这一点是后来才知道的),日本炮手通过雷达观察炮弹的落点,他们当时还是初次或初期使用雷达,日军的雷达远远比不上美国雷达先进;2.因此射击节奏只能放慢,一分钟一次排射;3.日军使用的是穿甲弹,一炮射出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穿单薄的美军舰艇的船壳。不过,效率不高也是相对而言。“怀特普莱恩斯号”、“范肖湾号”、“基特孔湾号”等数艘航空母舰被摧毁的情景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甘比亚湾号”在下沉,它被打得瘫在海上,喷吐着浓烟烈火,随着接二连三的重炮轰击,“甘比亚湾号”缓缓地向左舷倾斜着。只见一群群士兵挤在已经倾斜的甲板上,有的在往海上扔木筏,有的在沿着悠荡着的船帮上的梯子和安全网往海面滑。一艘日本巡洋舰开到不到二千米的地方,向“甘比亚湾号”的残骸不停地射击。“甘比亚湾号”终于翻进海里,消失了。只留下一群可怜的水兵在海面上挣扎。

   不过,美军飞机此时总算起飞了。护航飞机一开始就已经在空中了,但架数少得出奇,而且只带着深水炸弹。拂晓起飞去莱特湾的飞机返回母舰,留在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全部起飞,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这些飞机顶着侧面吹来的风起飞,航空母舰在炮火中颠簸起伏,飞机在左右倾斜的甲板上滑行,有的还没离开航空母舰就遭到炮火的冲击。前面说过,敌人气势汹汹地进攻,美军飞机大部分都没有足以对付敌人的武器。好几架飞机因为航空母舰遭到重创,油箱刚加一点油,就匆忙起飞,结果机毁人亡。在这紧急情况下,传达给飞行员们的命令只有一条,即不要盯住一艘受伤的敌舰穷追猛打,也不要想全力去炸沉一艘舰艇。相反要化整为零,分头出击,象蚊子一样不停地骚扰敌人。这是唯一巧妙的打法。所以,这次交战中可以说看不到机群冲击,而是一个个单机作战。唯一的小队作战就是“基特孔湾号”的六架鱼雷机的攻击。说来凑巧,这六架鱼雷飞机各装两颗五百公斤的炸弹,结果有九颗炸弹炸中了一艘巡洋舰。敌巡洋舰爆炸沉没了。其它飞机都是在低空投掷五十公斤重的炸弹,执行骚扰任务。这种五十公斤重的炸弹是很难炸坏战列舰的。但它可以杀伤甲板上的日军,妨碍敌人射击和敌舰变换方向,歼击机的任务是扫射敌舰驾驶台和舰上高射炮炮位。从莱特湾飞回来的飞机也用火箭弹来助战。转眼间,空中的美国飞机多起来了。但是尽管如此,海面上的战局还是在不断地恶化。左面的虾螯还是在无情地向前逼近。指挥北组两艘航空母舰的拉尔夫·艾·奥斯蒂准将急中生智,他用无线电话指挥那些把炸弹投掷一空的飞机进行鱼雷佯攻,以便延误敌人重型巡洋舰的行动。飞行员们依令而行。只见他们迎着日本军舰水平飞行,冒着敌人的炮火越飞越低,然后虚晃一下就拉起来了。吓得巡洋舰赶紧转舵躲避。此时,日军的驱逐舰发起进攻了。

   日军的驱逐舰并非象美军的驱逐舰那样猛打猛冲,而是左右迂回,选择发射鱼雷的位置,在九千米的距离连发一串鱼雷。因为驱逐舰进攻并不引人注目,所以也非常危险。海战疆场辽阔,云雨无常,硝烟弥漫。人们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大型战舰上,而对那些一开战就在海上穿梭往来的低矮的驱逐舰却不大警惕。鱼雷掀起的航迹被一个美国飞行员发现了,他俯冲下去,用火箭弹击炸了一枚鱼雷。航空母舰警觉之后,立即转向躲避鱼雷。进攻失败了。然而,勇敢也好,机智也好,看来这些都无法改变这些可怜的护卫航空母舰覆灭的命运。虽然美军飞机拼命骚扰,象蚊子一样同敌舰纠缠,然而日本舰队还是在不断缩紧包围圈。在中路,日军战列舰不慌不忙地向莱特湾迸发。在日本舰队的右翼,几艘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严密监视着,不让任何企图向北逃窜的舰艇从日本舰队和海岸之间溜掉。左翼是由重型巡洋舰组成的大虾螯。眼前战局无论是从战术上还是从战略上看都是毫无希望的。此时,受到警告的麦克凯恩虽已收到告急的消息,但相距遥远无法派飞机相助,等飞机能赶到时,一切都完蛋了。至于哈尔西,他率领的舰队正在全速北上。

   9时25分,美军北组航空母舰已被摧毁殆尽,大势已去,于是,日本舰队便停止了射击,两翼军舰开始后撤。

   在航空母舰驾驶台上,美军军官们心想,这个行动又预示着什么新花招呢?日军肯定还会开炮的。然而,恰恰相反,日军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调头向北驶去。美军航空母舰上的官兵们都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如果没有这种绝路逢生的亲身经历,是不会真正理解什么叫“希望”,什么叫“欢乐”的。激动之余,官兵们却不由自主地伤感起来。斯普拉格准将后来在海险报告中写道:“万能的上帝一直在保佑着我们。”

   10分钟之后,航空母舰转守为攻。当然,它们仍然是在向南航行,想尽快逃离日军的炮火。但是,如果说从9时30分起航空母舰上出现了一种进攻的精神状态,这也并非不对。各舰上下一起动手,弥补大口径炮弹所造成的损失,飞机准备降落、加油、装弹、起飞。9时35分,就派出了第一个机群。10时13分、10时20分又先后派出了两个突击梯队。日军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已经不再向美军航空母舰开炮了,但这些美军飞机仍然以它们那微弱的火力袭击和骚扰日本舰队。

   金凯德在莱特湾也有些莫明其妙,心想:“栗田要干什么呢?”日军巡洋舰掉头返航,金凯德对此吃惊不小。现在,日本舰队好象要留在原地不动。可是,不对。日本舰队是在向北开。金凯德想:“它们是去加油。”正当金凯德还在沉思的时候,栗田又转向西南,向莱特湾驶来。一切都要从头来了。金凯德当即电告哈尔西:“情况越来越糟。”如果栗田真地杀个回马枪,那局势确实非常严重。奥尔登多夫的战列舰和巡洋舰还没加完油,麦克凯恩离得还很远,看来伤亡惨重的护卫航空母舰是定然覆灭无疑了。然而,栗田又掉头了。飞机上的电报接踵而至:“敌舰队向北航行……,向北航行……,向北……。”这真是难以令人相信。不是令人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不仅巡洋舰在向北开,整个敌舰队都向北驶去了。

   战后,经过多日审讯,栗田说:“我们停火的目的主要是调整一下我们的舰队,以便对付一次大规模的空袭。”看来,栗田想的跟金凯德完全一样,以为包括重型航空母舰在内的第34特遣舰队还在萨马岛东北面不远的地方,这种想法可能影响他的全部行动。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当时莱特湾近在咫尺,只要最后的冲刺就可以摧毁美军庞大的军事行动的最终目标——莱特湾的滩头阵地。难道上面的想法就能搅得他踌躇不前,以至于使他最后弃而不战,掉头北撤吗?栗田本人后来供认,他当时是去搜索这支使他担心的假想的特遣舰队。“那么你打算到哪里去找这支特遣舰队呢?又为什么不首先进攻莱特湾呢?”美国将领们这样问道。这些美国将领们能有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来回顾这段历史,其狂喜的心情是不难想象的,对他们来说,玩“军旗”比打桥牌和下象棋瘾头更大干百倍。现在在他们前面的栗田,一副屈服顺从的可怜相,面色苍老,形容倦怠,连当时的时间都回忆不起来了。他把当时的军令和部队调动说得含糊不清,竭力地维护一败涂地的日本海军的荣誉。诚然,栗田撤兵固然可以说成是日本帝国海军一种衰败的表现,但是真如伍德沃德说的那样,栗田出师不利。他的旗舰在24日凌晨就被潜水艇击沉了,栗田本人被一艘驱逐舰搭救起来。接着他看见了庞大的“武藏号” [ cdhyy注:原译“西村号” ] 被飞机扔下的鱼雷和炸弹击沉了,那是一个令人难忘和发人深省的场面。最后,在25日大规模的轰炸后,护卫航空母舰的骚扰对日本人的士气产生了影响。美国的那些海军上将们相信万能的上帝一劳永逸地选择了他们的阵营。日本的海军将领们知道战神没有站在他们一边。

   7点45分后,属于南组的“坎加蒙号”航空母舰的值勤者发现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上空,有四架从西南方向飞来的日本歼击机,它们的行动很奇怪,对当时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丝毫也不感兴趣。这些日本飞机进行水平飞行并尽量隐蔽在云雾层中。当它们来到南组上空时,其中三架飞机往下俯冲,而第四架飞机却在上空盘旋,象侦察机似的观察它的僚机的行动。人们发现三架飞机中有一架突然加快了下冲速度,接着就象一块石头似的掉在“桑蒂号”航空母舰的船尾上。防空部队还没来得及开火,战舰也没来得及报告敌人的行动,“桑蒂号”的飞行甲板上已经打开了一个八米长的窟窿。一组飞机着火了。几乎同时,人们就听到了火流星似的落下来的爆炸声。接着又听到了油库、弹药的爆炸声。这架日本飞机还没来得及扔下炸弹就爆炸了。某些在场的人说,当时他们非常怀疑这个日本人自毁的坚强意志。报纸已谈到过日本人发明的这种进攻形式,一种神秘的武器。第一架飞机坠毁后,美国人是怀疑这种坚强意志的,但是他们不能在几秒钟内再次上当。这一次防空部队开了火,日本飞机继续俯冲,在它们快要接近轰炸目标附近的水域时爆炸了。第四架日本飞机象只鹰似的始终还在空中盘旋,防空部队对准它射击,它被一颗炮弹击中后,拖着一股黑烟往下滑,于是它决定选择“斯温内号”航空母舰为目标。防空火力无法使它改变进攻目标。人们从各个军舰上都听到了撞击声,看到了一股烟火。两艘航空母舰受了重伤,经过临时修理后,它们还可以继续完成它们的任务,但舰上伤亡不少。

   继续以北组四艘航空母舰为目标的第二批空中敢死队在11时前发动了进攻。六架飞机参加了这次行动。现在,美国炮舰知道,如果不能摧毁这些疯子的话,那将会冒何等的危险。有两架飞机在下降时被击落坠入大海。另一架在它所攻击的目标上空爆炸了,带血的残骸溅到士兵们的身上。另三架飞机击中了它们选择的目标。其中两架把“卡里南号”击伤,但伤势不重。第三架在“圣-洛号”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中央坠毁。越来越可怕的、连续不断的爆炸使“圣-洛号”很快就晃动起来了。它的甲板被炸裂,燃烧着的汽油流满了甲板。有秩序的撤退开始了。几分钟之后,“圣-洛号”沉入海里。11时10分,日本飞机又发动了第三次进攻。但这一次的进攻者不是自杀飞机。飞行员对准目标投下了炸弹,他们不想毁坏自己的飞机,所以取得的成绩就不大。

   26日上午,六架敢死队飞机再度进攻了护卫航空母舰。这种飞机总是慢慢地从云层上面钻下来,有时在决定冒死俯冲之前,在上空盘旋一阵。毫无疑问,它们在选择着攻击对象或者在作最后几秒钟的考虑。当它们俯冲的距离越来越缩短时,人们可以看到机翼下挂着的炸弹。26日的进攻没有使任何一艘航空母舰沉没,但好几艘母舰受了伤。敢死队在25至26日进攻的大概结果是:一艘护卫护航空母舰被击沉,4艘受重伤,一艘挂轻伤,我无法统计伤亡的总数。“圣-洛号”的损失似乎比“斯旺内号”的损失要小。瘫痪在海面上的“斯旺内号”的伤亡是:八十五人死亡,五十八人失踪,九十二人受伤。当时的报纸充分报道了敢死队飞机的进攻,但对敌人来说,代价很高,效果却不大。

   25日,正在向北撤退的栗田舰队受到了美国空军和护卫航空母舰的飞机一整天的进攻,接到哈尔西的命令之后,正全速向莱特岛驶去的麦克凯恩大型航空母舰的飞机也参加了这次攻击。在距离目标还有三个半小时的飞行距离时,麦克凯恩派出了航程最远的飞机。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金凯德的呼唤。飞行员们发现栗田舰队正以二十四节的速度很有秩序地向北航行。13时10分,进攻马上就开始了,以地面为基地的日本歼击机出击了。它们很快就被击毁或击退。尽管如此,麦克凯恩的飞行员们取得的成绩并不出色。因为他们已经疲倦了,而日本舰只仍然列队航行。日本防空部队的火力射击猛烈而且很有效。两小时之后,美国舰艇的第二批机群的进攻也不理想。当然,日本军舰“大和号”被击中了,它挨了四枚炸弹,但这四枚炸弹好象没有使“大和号”受到重伤。由于长距离飞行,麦克凯恩的飞机没有能装载鱼雷。护卫航空母舰的飞机在整个下午进行了骚扰,但飞机的弹药更少,它们投下了机舱里最后一批轻磅炸弹,用火箭筒攻击日军舰的甲板,但敌人并不因此而受到严重的损失。晚上九时,天空昏暗,栗田旗舰和其中包括四艘战列舰的十六艘几乎没有受到损伤的军舰驶进了圣贝纳迪诺海峡。半夜,哈尔西到了海峡口,但是已经晚了一步。

   新颖,富丽堂皇的战列舰是第三舰队的骄傲。经过了三百海里的快速航行之后,它又在南部海峡以全速跑了三百海里。可是它们来得太晚了。为了对日本战列舰进行最严厉的打击,在重创小泽舰队之后,快速部队的主要力量可能要对栗田舰队进行攻击。但最后,它们连一发炮弹都没打,既没进攻小泽的部队,也没打击栗田力量,太使人失望了。

   零时30分,夜空侦察机报告有一艘敌舰正向海峡驶去,哈尔西立即下达了命令,一列战斗舰队开到了东南方向的水路上,所有军舰的雷达都在跟踪敌人,等与敌人的距离缩短时再开火。这是一艘驱逐舰。三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起航准备投入战斗。

   这次战斗结束后,哈尔西宣布说,敌人的海军舰队“被打得落花流水,被击溃,被赶跑了。”实际上,日本的六艘战列舰和一大部分支援舰早就逃之夭夭了。如果说莱特岛的这场战役是由美国的胜利而宣告结束的话,那么,无可争辩的胜利就是这些:桥头堡保住了,日本人失去了三艘战列舰,其中一艘为六万三千吨,一艘重型航空母舰,三艘轻型航空母舰,以及几艘巡洋舰和驱逐舰。参加战斗舰只的45%的吨数被埋葬于海底了。由于海军士兵和飞行员们的勇敢顽强情神,这些局部的战斗所取得的胜利要比大规模协同作战更富有成果。在哈尔西发表声明的一刹那,就有几百名拥挤在木筏上或爬在护卫航空母舰的桅杆上的遇难者漂流在莱特湾的黑色海面上。此时,美国有两艘航空母舰、三艘驱逐舰沉没在海里了;六艘航空母舰与两艘驱逐舰受了重伤,一百二十八架美国飞机被击落。午后,两架飞机在遇难者的上空飞行,这说明飞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人们没有忘记他们。然而,当黑夜过去,第二天的黎明来临时,还没有人来搭救他们。在这次历史性的攻击中遇难,后来被发现在海上仍然活着的“约翰斯顿号”驱逐舰的四十五名军官和士兵失踪了。27日,猎潜艇,步兵登陆艇最后才来到出事地点。在萨马岛的战役中,美国的伤亡人数达到了二千八百零三人,死亡四百七十三人,失踪一千一百一十人。

   26日,正在撤退中的栗田舰队遭到了美国飞机的追击,两艘巡洋舰受了伤。这不过是暴风雨后最后的几声雷鸣。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场大战结束了。

   起初,有些评论家说:“哈尔西非常聪明,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向北方航行……。”当写到金凯德焦虑不安的电报时说:“形势紧急,美国海军上将没有丝毫犹豫,放掉了他正要与之算账的那些失去了理智的日本人……。”辩护往往是不准确的。有人提到了护卫航空母舰的那些死难者家眷给海军上将的信件。事实上,哈尔西的信誉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下降的。战争刚一结束,评论员们就表现出更多的言论自由了。

   “哈尔西和金凯德感到幸运的是,栗田和小泽比起他们来,犯下了更多的错误。”

   “有关哈尔西第一天晚上向北航行和第二天早晨向南航行的决定正确与否还在讨论。”

   “比斯普鲁恩斯更有胆量的哈尔西也许在第一场菲律宾战斗中能比斯普鲁恩斯做得更好;但斯普鲁恩斯更善于思考,在第二场战斗中,他很可能击沉更多的日本战列舰。”

   “应该肯定哈尔西对菲律宾的日本防卫弱点的正确评价。没有他,决定性的作战是不会有丝毫进展的。”

450本兵书,全网唯一最全兵法电子书集合下载(188元/套) 微信(15074818522)添加备注:兵法
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