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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的胜利·第三

“情报”的胜利·第三

作者:乔治·布隆德 ·法国

出自————《大洋余生——企业号征战记

出自————《战争通史

   1942年5月8日,乌云布满了天空,在离澳大利亚海岸东北大约五百海里的海面上,一艘受到重创的美国航空母舰在云天下向东行进着。上甲板被炸得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周围是一片烧焦的痕迹;在上甲板的下层,并排摆着四十口棺材,两端站着持枪的卫兵;医务室里挤满了伤员。

        这就是“约克敦号”航空母舰。它离开了刚刚经历了太平洋战争的第一次大海战的珊瑚海海域。在这场战役中,海面上所有的战舰之间都未曾交火,可是日本却损失了一艘航空母舰,数艘运输舰(供在澳大利亚北部沿海登陆时使用);美国损失了“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约克敦号”航空母舰遭到重创。这就是美日双方空战的战绩。现在,“约克敦号”正向珍珠港返航。舰上,大家都以为“约克敦号”要在珍珠港停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送到美国去来个大翻修。

   可是,“约克敦号”5月27日驶进珍珠港,30日就离岸启航了,航向不是去美国,而是去同一支舰队汇合。维修“约克敦号”速度之快是美国造船厂从来没有过的。“约克敦号”一进港,维修队的驳船便一齐泊过来,象打冲锋一样,马上开始抢修。缆绳还没系好,汽锤声就在舰上响成了一片,连续三天三夜响声不断。各队工人轮番作业,使工时不能有一分一秒的延误。直到“约克敦号”离开泊位为止,最后一批吊车和驳船才撤走。抢修虽然很匆忙,但足以使“约克敦号”能正常航行,甚至可以参战。

   不过,在洋面上却没有发生任何海战。敌舰渺无踪影,甚至连整个太平洋都显得异常恬静。美国方面没有发动任何攻势的迹象。那么,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匆忙呢?

   原因是美国情报局已经得到了情报。虽然看不见日本海军的踪影,但美国最高司令部获悉,一支敌舰队已驶离日本。最高司令部已经了解到这支舰队的大致编制情况,并且准确地得知敌舰队的进攻目标是中途岛。

   谈谈获取这些情报的秘密战可能和叙述海战一样饶有趣味,也许更能引人入胜。可惜,在这方面几乎没有透露任何真情。象这样的情报究竟是怎样弄到手的呢?是通过潜伏在日本的美国(或外国)特务得到的吗?这些特务的活动也未必有那么方便。那么,是通过日本的内奸得到的吗?但在掌握如此重要的军事机密的武士道徒中,能出内奸吗?由此可见,那些侈谈揭示战争内幕的小说和回忆录是可悲的,毫无价值的。如果要讲那些假想的事件,尤其是讲那些无从验证的事件,总是不乏各种详情细节的。可是,对于一场确有其事,结局属实的情报战,却是从来无可披露的。其实,一个严肃可靠的特务很少有权在报纸上讲述自己的功绩,而且出自各种原因,他们也不愿意那样做。

   关于中途岛的情况,首先引起美国最高司令部注意的是:一段时间以来,潜水艇和飞机提供的情报都表明,被侦察到的所有日本舰艇都是驶向同一方向——日本。由此可以推断,日本正在集结舰队,准备发动大举进攻。而且,向哪里进攻,什么时候发动进攻,进攻兵力如何,这一切,美国也都了如指掌。专家破译截收的日本密码电报便是获得这些情报的方法之一。美国最高司令部得到的情报如此准确,如此可靠,难道仅仅是由于破译了日本的密码吗?6月7日,中途岛海战刚一结束,《芝加哥论坛报》、《华盛顿时代先驱报》和《纽约每日新闻》立即发表文章,说敌舰队驶离日本的当天,美国海军就已了解到日本舰队的编队情况。就在进攻中途岛之前,日本还曾对阿留申群岛的荷兰港发动了一次牵制性攻击。但是,美国最高司令部对日本进攻的真正目标坚信不移(尽管当时在中途岛海域还没有发现一艘日本军舰),所以美国军舰仍然坚持向中途岛进发,毫不改变航向。

         美国战地记者尤金·伯恩斯1942年写道:“中途岛海战是一场极其错综复杂的战役,即便我能收集到所有的素材,并且有权发表,也无法在此全面详细地报道。”的确,任何一场海空联合战役都不可报道得细致入微。甚至可以肯定,连最有学识的海军历史学家,在查阅了航海档案馆里所有资料之后,也绝不可能从头至尾准确地叙述中途岛海战。在各方面的资料中都存在着难以克服的时差问题,对敌人的某个行动或某部队编制的各种说法也往往是相互矛盾的,这倒也不足为怪。问题是,资料中采用的大部分报告都是由参战的官兵提供的,而这些人又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以每小时五百公里的速度从敌人身边一掠而过的”。当一场战斗紧张到一定程度时,参战的官兵就难以掌握战斗的真实情况,如果这场战斗是在海、陆、空三个空间内同时进行的,再加上一个时间概念,那就更难说了。但是,从整个战役来看,如果不死死拘泥于几分钟或半小时之内的细节的话,那么中途岛之战(同后来的战役相比)仍然是一场小战役。

        中途岛,顾名思义,是太平洋中间的一个礁岛,位于北纬二十八度,距旧金山五千五百公里,离夏威夷两千多公里。日本攻占威克岛以后,美国就全力以赴,巩固这块新建的前哨阵地。可是,一个礁岛不可能在几周内变成要塞,因为从美国本土运来的每一发炮弹和每一袋水泥都得跋涉一段比巴黎到纽约还长的路程。关于日本人所规划的进攻,从得到的初步情报可以清楚地看出,如果美国太平洋舰队不全军出动救援,中途岛将沦陷无疑。这就是为什么要立即召回伤残的“约克敦号”,并要全速把它修复。从太平洋地图上看,这艘航空母舰由珊瑚岛 [ cdhyy注:珊瑚海? ] 算起往返共航行了五千海里,约合九千公里。1942年6月2日,两支特遣舰队在中途岛东北面汇合了。弗莱彻海军准将率“约克敦号”以及两艘重型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赶到;斯普鲁恩斯海军准将率“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以及五艘重型巡洋舰、一艘轻型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赶到;三十五艘潜水艇部署就绪。舰队由弗莱彻准将指挥;航空母舰由斯普鲁恩斯准将指挥。战争后期,美军舰队的指挥往往都是按照这种方式由两名海军将领分担的。有时候,根据上级命令,在一场战役中指挥权可能随着海战或空战性质的变化而交替。这些变动有时就不大明确、不大顺利。人们一致认为中途岛战役是由斯普鲁恩斯指挥的。哈尔西当时正在美国治疗皮肤病。斯普鲁恩斯那年六十岁,和哈尔西同年。不过,斯普鲁恩斯的性格却与哈尔西截然相反,他的感情含而不露,言谈不带半句粗话。人们称斯普鲁恩斯是“活机器”。从他的面部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为人镇定自若,冷漠无情、精明能干。八岁时,他就立志要当海军将领。除了走路之外,他不搞任何体育活动。

        中途岛上,军官们得知日本的威胁临近,都焦急地等待着救援舰队的到来。岛上海岸炮台的防卫设施加固了,海滩上布下了反坦克地雷。岛上仅有的二十四架歼击机是已经有些过时的“布鲁斯特式”歼击机。向中途岛另派歼击机看来是办不到了,因为歼击机自己飞不了从夏威夷到中途岛那么远的距离,面航空母舰又另有任务,无法给中途岛运飞机。此前,陆军曾派了几架轰炸机,有轻型的,也有重型的。总之,集结在中途岛上的空军力量总共有:二十三架“布鲁斯特式”歼击机和三十四架“无畏式”或“复仇者式”俯冲轰炸机,归海军陆战队使用;六架“复仇者式”鱼雷飞机;四架B-26型“马丁式”轰炸机(十二吨轻型轰炸机)归陆军使用;十七架B-17型“空中堡垒”式轰炸机,飞行重量是二十吨,续航能力是五千公里;另外还有三十架笨重的“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这种水上飞机,飞行员们给它编了个顺口溜,大概意思是:“既作飞机用,又当小艇摇,出征空中飞,归来水上漂。”足见其稳妥耐用程度如何了。

   美国情报局报告,有一支日本舰队出发了,包括四艘航空母舰、四艘战列舰、七艘巡洋舰和二十二艘驱逐舰。可是,巡逻机每天几次从中途岛起飞巡视,没有发现任何目标。晴朗的天空,一片蔚蓝,只有在中途岛西北三百海里上空飘浮着一片云彩。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巡逻机看到的依然是浩渺无垠的大海。

   在飞机上从高空向下俯瞰,大海象一块水泥地一样平滑宁静。6月3日清晨,里德海军中尉驾驶一架“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飞行在中途岛西南上空,他突然发现有一行象蚂蚁大小的黑东西一动不动地附着在这片平静的海面上。他当即发了一份电报。侦察机飞行员一般要根据当时的情况,或者停止使用无线电(为使敌人不发觉),返回基地去报告,或者立即发回一份电报。水上飞机驾驶员多半是发电报,因为他们估计自己能正常返航的可能性不大。有一次,一架水上飞机的驾驶员发现了敌人,他发电报报告了敌人的方位,而在电报结尾却说:“请转告我的亲属吧。”

   里德发现的敌舰队包括巡洋舰、运输舰和驱逐舰等,共十一艘,没有航空母舰。收到里德的电报后不久,九架“空中堡垒式”轰炸机从中途岛起飞了。当它们飞到日本舰队上空时,天色已晚,而这里离中途岛还有将近一千公里。空中看不到日本飞机,毫无疑问,日本人没有想到会在这么远的洋面上遭到攻击。这些美国飞行员还从来没有参加过战斗。他们投掷了炸弹,炸中了几个目标。返回基地后,他们认为至少炸中了两艘战列舰。海军军官把他们盘问了一番才知道大致是一艘巡洋舰和一艘运输舰中弹起火,另外几艘舰只略有损伤。日本舰队还在继续向中途岛进发,这是肯定无疑的。

   在中途岛和珍珠港之间,电传机在紧张地工作着。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在他的办公室里注视着日本舰队的动向。看来,这支舰队只是日本参战舰队的一部分。那么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又在哪里呢?白天派出去的巡逻机没有发现任何目标。尼米兹看了看地图,两支美国特遣舰队仍在中途岛东北的海面上,距离日本舰队太远,就是让他们派飞机也无济于事。此时,只有中途岛上的飞机可以起飞迎击现已发现的日本舰队。但是,日本舰队仍处于美国海军的俯冲轰炸机和鱼雷飞机的活动半径以外。夜幕降临了。陆军的轰炸机驾驶员缺乏在海上进行夜战的经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笨重的“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了。中途岛空军司令决定使用这些速度最慢而又不堪一击的水上飞机。他坚定地说,夜色会保护它们的。每架水上飞机装上了一颗鱼雷就起飞了。

   所有的水上飞机白天都进行了一整天的巡逻。为了继续巡逻,要挑选可以立即起飞的水上飞机,最后找出了四架,又马上加满了油。飞行员们尽管个个都很疲劳,但纷纷自告奋勇,要求去执行夜战任务,结果几个耐力最强的被选中了。不久,四架水上飞机犹如四条笨重的巨鲸起飞了,强大的气流卷起了礁湖上的层层浪涛,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中途岛的夜空。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寂静的洋面上。宁静的夜,只有这四架水上飞机在隆隆作响。不久,连隆隆声也消逝了。

   这几架夜间出征的飞机在大海上空缓慢地行进着。皎洁的月光下,大海显得比白天更加坦荡、宁静,僵滞不动的海面就象月球上的旷野一样死气沉沉。每架“卡塔林纳式”飞机里坐着七名乘员,个个默不做声。这个小机群由威廉·理查德中尉指挥。

   1时20分,理查德座机上的观察员向他报告:“发现目标。”理查德随即看见了敌舰,大型的黑色军舰排成两列纵队,周围跟着略小一点的舰只。舰队在海上犁出的航迹清晰可辨,好象一条条笔直坚硬的尾巴拖在后面。理查德先把飞机拉高,然后,兜了一圈,点了点他的小机群,却只看到一架飞机跟在他后边。他在空中巡视了好几分钟,希望另两架飞机能赶上来;在他身后的还是那个不声不响的伙伴。理查德不想再等了,他径直朝一队敌舰扑过去,然后对准一艘在海面上显得最大最粗的敌舰向下滑翔。他以为这可能是一艘航空母舰。可是,不对,这艘船已经出现,在眼前,并且疾速向他驶来,明亮的月光把船照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一艘货船。这船的上层结构又矮又粗、参差不齐,和所有日本船一样形状离奇古怪。但它确实是艘货船。理查德清楚地辨认出甲板上的货舱盖,可甲板上空无一人。这时一道道曳光弹从船头船尾带着耀眼的亮光冉冉上升,一直照在飞机的前面,和从其它敌舰上射击的弹道交织在一起。理查德以他那飞行员机警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艘货船的烟囱好象跟和平时期一样,依然青烟袅袅。可在那船舱里肯定挤满了黄种人,这些黄种人已经从日本向前推进了四千公里。理查德投了鱼雷就立刻转弯曲线上升。理查德的副驾驶员和后机枪手看到货船起火,一股烟雾腾空而起。

   一束探照灯光柱刺破了黎明前的夜空。随后探照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第二架水上飞机的大肚子被照得通明瓦亮,但它不顾一切地下降,投了鱼雷。敌舰看到鱼雷袭来,立即转舵避开了。敌舰高射炮没有击中这架飞机。几秒钟之后,第二架水上飞机又转到长机后面,机尾仍然被探照灯照着。过了一会,探照灯的光柱晃动起来,在空中搜索目标。

   第三架水上飞机转悠了好一阵才找到目标。它赶到时,日本舰队正在重整队形。它投了鱼雷,也不知是否击中目标,就调头逆着一列敌舰低空飞过来,用机枪猛扫。这架飞机虽没有中弹,但由于迷航耗尽了汽油,所以被迫在海上降落了。四天以后,机组人员被一艘驱逐舰收容了。第四架水上飞机因为失掉了联络,始终没有找到目标,拂晓时,燃料殆尽,返回中途岛。人们普遍认为,这四架“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能得到如此结果,也算是万幸。显然,敌人是在继续向中途岛接近,而敌人的主力尚未被发现。

   6月4日,日出渐高,霍华德·艾迪海军中尉驾着一架“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在中途岛西北三百五十公里上空一片云系(从前一天起,这片云系越来越近了)的边缘航行,他发现一片积雨云中有一架水上飞机在低飞,这显然不是美国飞机。副驾驶员把飞机照片集打开递给艾迪,艾迪接过照片集一看,这飞机正是“川西94式”弹射飞机。机翼两端明显地露出浮筒的尖头。它那朦胧的影子有规律地在灰暗的海面上游动着,向东南方向飞去,很快就从云雨中消逝了。“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钻出云雾,却发现在左前方有一艘孤零零的日本巡洋舰。前甲板上四门主炮炮塔看得十分清楚,后甲板上两个弹射器还有一个在一边放着。艾迪心想:是否应拍一份电报,可他还没来得及发报,就遇到一片云层,巡洋舰看不见了。几分钟之后,又露出了耀眼的阳光。几个正朝前看的飞行员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在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行军舰。

   艾迪用左手把发报机指示“接收”上的开关一推,转到“播发-接收”上。他头微微地向前低着,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瑞香,我是瑞香。在……发现许多敌舰。航向东南135°。两艘航空母舰,我说的是两艘航空母舰。另有两艘重型的,估计是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数目待报。我是瑞香,我是瑞香。发现许多敌舰……”

   一分钟之后,威廉·A.蔡斯中尉驾着另一架“卡塔林纳式”水上飞机,飞在第一架水上飞机的东南面,他眼看着一群敌机象蜂群一样全速向中途岛飞去。机群队形密集,大约有一百多架轰炸机,旁边还有歼击机护航。艾迪看到那两艘航空母舰时,舰上的飞机已经起飞了。蔡斯对着话筒大声报告了这个消息。一分钟以后,中途岛上的警报器尖叫起来了。当时正是六点钟。

   中途岛的所有飞机(飞机并不多)都及时起飞了。“布鲁斯特式”扑到日本机群前面迎战,其他飞机起飞后去迎击日本舰队。第一批炸弹六时三十分落在中途岛上。日本飞机分几个梯队从北面袭击中途岛,每个梯队有六十到八十架飞机。一个目击者数了数,说在中途岛上空有一百八十架。这些日本飞行员是第一流的飞行员,他们和袭击珍珠港的飞行员一样精明强干,一样坚定果敢。轰炸机先是在三千米高空平飞,投掷一颗重磅炸弹,然后俯冲投掷轻磅炸弹和机枪扫射,护航的“零式”歼击机一直跟在左右。可以说空中没有美国歼击机。地面防空部队在极力奋战,可是他们的炮声几乎被雷鸣般爆炸声和俯冲轰炸机经久不息的轰隆声淹没了。军事基地上空无一人(其他人都钻进掩体)。只有勇敢的防空部队在孤立地战斗着,炸弹激起阵阵烟尘,各种东西的残骸被接二连三地抛向天空。一个个汽油罐烧得呼呼作响,一团团巨大的火球直冲云霄。日本人似乎掌握了中途岛的制空权。“零式”歼击机象蜂群一样来回穿梭疾驰,在烟雾中看到什么就扫射什么。

   袭击历时将近半个小时,造成了严重损失。关于中途岛战役的最初战报没有透露损失和伤亡情况。日本飞机刚一走远,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司令就发出一份电报:“命令歼击机着陆。按队分头加油。第五队先降。”两架飞机按照命令在机场跑道上着陆,滑行到机库前,机库已被炸得粉碎,大火熊熊。二十四架“布鲁斯特式”飞机有十五架失踪,有七架遭重创,东一架西一架地瘫在地上。同敌人进攻机群的遭遇战是在离中途岛三十五公里的上空进行的。后来听说,防空部队和“布鲁斯特式”歼击机共击落日本飞机四十多架。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这样的战绩是相当可观的。这时,人们都钻出掩体收拾死伤的防空部队士兵。仓库被炸毁了,遍地是罐头香烟。人们先紧着急需的做些修补。中途岛的驻防官兵一边忙着打扫废墟,一边不安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机场跑道。日本人轰炸其他设施,想压制地面炮火,断绝中途岛飞机的一切供给,但对这些修复费力的机场跑道,他们却格外小心,一点也没动,因为他们打算以后自己使用。

   从中途岛起飞的飞机先后于8时10分,8肘11分,8时30分和8时34分攻击日本舰队,大约相差一刻钟或半小时。各方资料中的时差就是在这些时候显示出来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无所谓,与我们有关的只是各场战斗的前后衔接。当时,四个机群相继从中途岛起飞了。第十机群是六架“复仇者式”鱼雷飞机,由菲伯林中尉指挥。第二机群是陆军的十五架B-17型“空中堡垒式”轰炸机,由斯威尼中校指挥。第三机群是四架B-26型“马丁式”(十二吨轻型轰炸机),每架携带一枚鱼雷,由科林上尉带队,第四机群是十六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由亨德森海军中校带队,还有由诺里斯海军中校指挥的十一架“复仇者式”俯冲轰炸机。

   菲伯林率领的六架鱼雷飞机首先赶到目标上空(据我们为方便起见所采用的时刻表,是,8时10分)。尼米兹命令要击中航空母舰。航空母舰在航行中有一群歼击机保护,而且周围簇拥着巡洋舰和驱逐舰。鱼雷飞机下降到六十米,进行美国历史学家所说的“勇敢的攻击”。官方公报当时报道:“可以认为,这个机群直接命中一艘敌舰。”其实,唯一一个驾着受伤飞机逃回来的飞行员欧内斯特海军中尉说,他只是很勉强地观察到攻击的结果。其他五架鱼雷飞机都被击落了。其中有两架还没有来得及发射鱼雷就被击落了。日本飞行员和他们的敌手一样,作战非常勇猛,一直飞到自己舰队炮火的射界之内追击鱼雷飞机。

   陆军的四架B-26轰炸机赶到攻击目标时,鱼雷飞机的攻击已经结束了。“零式”歼击机向他们猛扑过来。科林下令俯冲,投掷各机携带的鱼雷。他自己在距离为七百米,高度是七十米时,朝一艘航空母舰发射了鱼雷。机队副队长默里中尉也跟着投了鱼雷。这两架鱼雷飞机转到航空母舰的船头,穿过密集的弹雨,几乎垂直向上飞去。科林的飞机起落架被打碎了,默里的后机枪手被打死,飞机发动机起火。另一架B-26栽进了大海。遭受攻击的航空母舰大概是中弹了(曾有一股水柱升起),它向右来了个大转弯。这艘航空母舰就是“赤城号”。很难肯定它是否中弹,但日本舰队的队形开始乱了。

   几分钟过后,亨德森中校率领的十六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出现在空中。这个飞行大队有十名飞行员是一个星期前才参加飞行大队的,他们对俯冲轰炸几乎一窍不通。为此,亨德森决定用“下滑”轰炸代替俯冲轰炸。机队划了个大圈爬上高空。“在攻击前的几分钟,我数了一下,有六十三艘军舰”,一个飞行员讲述道:“高射炮向我们开炮,打得很准,与此同时,一大群‘零式’歼击机也向我们围攻过来。我简直都要吓死了……”亨德森正要下滑的时候,他的飞机中弹坠落了。格利登上尉马上接替他,率领全队向“加贺号”航空母舰驶去。“无畏式”轰炸机群继续缓缓下降,可它们下方的“加贺号”却急剧转舵作机动航行,只见临近的护卫舰象躲避一只发疯的大熊一样离得远远的。好几架“无畏式”在侧滑时,中弹起火,坠入大海。没有中弹的轰炸机一直下降到一百五十米,把炸弹朝“加贺号”一倾而尽。有三颗炸弹落在航空母舰甲板上,冲起一般股烟雾。每当一架轰炸机投完炸弹又拉起来时,一群“零式”歼击机就向它扑过来。另一个飞行员说过:“我们的飞机同八架‘零式’歼击机搏斗。我的右腿中弹。空气涡流把血卷到我的眼镜上,我几乎看不见周围的情况。飞机的水平尾翼上打了个大窟窿,我的无线电报机被打坏了,机上所有的工具都血迹斑斑。由于我没有别的事可干,就想修修油路。最后发动机也不转了。飞机掉在海上,跌得很厉害,可是却漂浮着,这样我们才把橡皮筏浮放到海面上。”轰炸机飞行大队的战斗前后共进行了十三分钟。十六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只有八架返回了中途岛,其中两架也是彻底损坏了。

   斯威尼中校率领的十五架“空中堡垒式”轰炸机是在诺里斯海军中校指挥的十一架“复仇者式”机群之前还是在之后赶到目标上空,是在什么高度上轰炸的,是否击中目标,这些都无法确切地了解。但完全可以认为,十五架“空中堡垒式”是从高空投掷了炸弹,虽没有击中目标,却把日本舰队冲得七零八落。“复仇者式”机群,刚一赶到,就遭到盘旋在航空母舰上空的“零式”歼击机群的决死抵抗,诺里斯丢开这些目标,率领机群向“比睿号”战列舰直扑过去。两颗炸弹正中“比睿号”高大的舰楼,烟雾升腾,船身即刻侧倾。“复仇者式”机群掉头返航,只有两架“复仇者式”轰炸机没有飞回中途岛,而在海上迫降了。

   尼米兹对这次袭击后的局势进行了概括:“虽然中途岛空军全力出击,但并未挫败日本人。大概有数艘日舰遭重创,另有一、两艘运输舰被炸沉。这对于向中途岛汇集的多达八十艘军舰的强大舰队来说,只是一个微小的损失。中途岛的鱼雷飞机和俯冲轰炸机是唯一两种能获得较高命中率的飞机,这些飞机大部分都被击毁了。日本的航空母舰还有三艘完好无损或略有损伤。”

   中途岛上,士气低落。在战斗中死里逃生的飞行员们一再渲染日本舰队的浩大声势。“六十三艘军舰!我们完了。”亨德森机群的一个机枪手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另一个接着说:“整个日本倾巢出动来攻打我们了。”逃回来的飞机大部分都残缺不全,修起来要什么没什么。中途岛的空中防御濒于瓦解。眼看着这衰微破败的惨象,耳闻飞行员们讲述那些可怕的情景,岛上很多士兵都凄然伤感,甚至忘了还有即将赶来援救的美国舰队,有的即使想到也不抱希望了。全岛上下,就连要誓死保卫礁岛的人也把日本舰队想象成一只高头大象,无论是扔石头还是朝它开枪,都阻止不了它的前进,即使能打伤它几处,它还是甩着大鼻子狂吼着跑来。

   然而,空战之后,这头日本大象却避开礁岛掉头回去了。日本舰队一分为二,化为两个分舰队,每队各有半数航空母舰,朝西南方向驶去。这一行动在关于中途岛战役的最初报道中往往被说成是弃而不取,是临战退却,但它的本意是想让日本航空母舰躲避到前面提到的那片云系之下。

   日军指挥部虽没想取得象袭击珍珠港一样惊人的战果,但也算定中途岛势孤力单。在那天早晨前来迎战的飞机中出现了“空中堡垒式”轰炸机打乱了日军指挥部的想法,他们以为中途岛的驻军已经大大地加强了。日本驱逐舰报告说,在附近发现美国潜水艇。突然袭击肯定没有奏效。不过,几乎可以肯定,“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已被日本侦察机发现。总之,战斗的性质正在起变化。日本人肯定不是弃而不战,而是日军指挥部想隐避航空母舰,暂时后退,以便发起猛攻,也许是要设法从另一个方向进攻中途岛。不过,要发动一次既定进攻的任何部队,当它遇到意外情况而延误行动,改变行动计划的时候,它便成了强弩之末,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

    在中途岛以北,美国两支特遣舰队正在全速向交战地点进发。一片阴冷的薄雾笼罩着天际。“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带着各自的“屏幕”航行在舰队的前头。护航的驱逐舰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时隐时现。由于仅发现两艘日本航空母舰,所以“约克敦号”率领的舰队跟在后面,留作后备力量。航空母舰上飞行员3点钟就被叫醒了。从4点钟开始,他们就全身披挂坐在待命室的皮椅上,看着荧光板,上面映出不断传来的日本进攻中途岛的消息。机组人员从中得知敌人轰炸礁岛和岛上歼击机拼死抵抗的情况。随后,航空母舰的飞行员出战的时候到了,他们纷纷登上各自的飞机。当他们踏上了飞行甲板时,雾已散开。美国舰队在晴空下行进着,各航空母舰上的飞机相继起飞了。

   先后从“大黄蜂号”上起飞的飞机(起飞的确切时间现已说不准了)是:三十五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十五架“劫掠者式”鱼雷飞机和十架F4F型“野猫式”歼击机。从7时50分起,“企业号”上的三十五架“无畏式”轰炸机,十四架鱼雷飞机和十架歼击机先后起飞了。由于认为“约克敦号”的飞机留在甲板上很危险,所以十七架“无畏式”轰炸机、十二架鱼雷飞机和六架歼击机从8时40分开始也相继起飞了。有十七架“无畏式”轰炸机是准备攻击尚未发现的敌航空母舰用的。

   下面说说这些飞机取得的战绩。“大黄蜂号”的轰炸机和歼击机没有找到敌人。前面说过,日本舰队已经掉头向西北驶去,飞行员奉命飞到指示地点,却没有看到任何目标。于是,“大黄蜂号”的轰炸机和歼击机又转向西南,继续搜寻。

   “大黄蜂号”的鱼雷飞机是由约翰·C.沃尔德伦海军少校指挥的。这支飞行大队(第八鱼雷飞机大队)在途中同轰炸机和歼击机分开了,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是对的)去搜寻敌人,大约在9时20分他们发现了敌舰队。经过一番搜寻之后,鱼雷飞机的汽油几乎快耗尽了。发现敌人后,沃尔德伦通过无线电请求回去加油,然后再攻击。斯普鲁恩斯回答说:“立刻攻击!”日本舰队浩浩荡荡地排成一队,前后长达十五公里。“大黄蜂号”的鱼雷飞机同中途岛的鱼雷飞机一样,在没有歼击机护航的情况下,一直下降到投弹的高度,迎着凶猛的日本歼击机,慢吞吞地朝攻击目标平飞过去。结果是完全在预料之中的:第八鱼雷飞机大队被全歼。当时,只见鱼雷飞机一架接一架地起火栽进大海,没有一架能返回“大黄蜂号”。全大队的飞行员只有一个叫乔治·H.盖伊的海军中尉死里逃生。飞机被击落后,舱座的坐垫从飞机上散落在海上,他抱住坐垫在海面上漂浮。“然后,我钻进水里去拉受伤的后机枪手”,他追述道,“但没救上来。我钻出水面,一眼就看到一艘巨大的日本航空母舰正对着我开过来,甲板上停着很多飞机。这种场面倒是很有意思,可就是离我太近了。这艘航空母舰走在离我大约有五百米时,向右来了个大转弯,周围的巡洋舰也跟着向右转,从离我太约四百五十米的地方开过去。”为了不让日本人发现,盖伊到天快黑时才把橡皮筏充上气。就这样他脸贴着水面,目睹了中途岛战役的后续部分。

   他在海上漂泊了不到一个小时之后,看到又有一支美国鱼雷飞机大队飞过来。这是“企业号”的第六飞行大队。从各项战报归纳的情况看,这支飞行大队是去“独立作战”的。当时,美国海军战术条例上规定,第一步要派俯冲轰炸机进攻,然后派行动缓慢的鱼雷飞机,在歼击机的保护下,彻底摧毁遭到重创的敌舰。但是,这个作战程序全部被打乱了,前面那种例外,后面还有。那天早晨,“企业号”的歼击机赶在鱼雷飞机的前面,在攻击目标上空盘旋了半个小时。歼击机的汽油越来越少了。“企业号”歼击机飞行大队长看看没有日本歼击机(“零式”歼击机当时正在加油),就报告说:“空中没有战斗机巡逻。”随后就命令全队掉头返航。几分钟以后,“企业号”的鱼雷飞机赶到了。“零式”歼击机也出现在天空。第六飞行大队选中已经遭到重创的“加贺号”航空母舰作靶子。美国飞行员不顾一切越过高射炮猛烈的炮火屏障,冒着二十五架日本歼击机射出的弹雨低空前进,他们还不象“大黄蜂号”的鱼雷机飞行员那么倒霉,十四架飞机,总算逃出四架,另外十架被击落了。

   这四架死里逃生的鱼雷飞机一边向东南疾驶,一边吃力地向高空爬着。这时,那个脸贴在水面上观战的盖伊看到又有一队美国鱼雷飞机飞过来,这支鱼雷飞机大队是有歼击机护航的。第三鱼雷飞机大队附属于“约克敦号”,它们有“约克敦号”的十六架歼击机护航,另外还有“企业号”的歼击机,途中相遇后也决定给这支前去进攻的鱼雷飞机大队护航。但是,那天早晨,命该这种鱼雷飞机倒霉。在水上漂泊的盖伊看得清楚:美国歼击机遭到数量多、速度快的“零式”歼击机的攻击,日本飞机把美国飞机围起来,采取分而制之的办法,逐个打击,最后把它们同鱼雷飞机打散了。这队鱼雷飞机跟前面两批一样,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慢腾腾地朝攻击目标平飞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群“零式”飞机猛攻过来。盖伊看到有七架鱼雷飞机在投弹前就起火掉下来了,其余五架朝“赤城号”航空母舰投了鱼雷,其中三架刚投完就被击落了。十二架鱼雷飞机,最后只有两架逃回“约克敦号”。

   军事评论家们总是振振有词的。他们向您介绍战术条例中规定的进攻方案,什么先俯冲轰炸机,后鱼雷飞机,外加歼击机护航,等等,同时还会指出这个方案是如何经济合理,不管事态发展如何千变万化,这个战术总是战无不胜的。那天早晨参战的四十架鱼雷飞机,三十五架被击落了,而日本,只有一艘军舰被击中,这后一点还不能十分肯定。但是,军事评论家们说,这些鱼雷飞机的袭击使敌航空母舰无法放飞轰炸机;此外,由于日本人特别害怕鱼雷,所以调动了全部歼击机攻击鱼雷飞机,以保护舰队。这样一来,当“企业号”和“约克敦号”的俯冲轰炸机赶到时,就只有为数很少的“零式”歼击机前来迎战了。的确如此,在正统和非正统两种战术之间,仅有一个节省人力和物力的差别,这也是各种战术之间历来的差异。

   美国的俯冲轰炸机本来应该和鱼雷飞机同时,甚至略早一点到达攻击目标的。前面说过,几个飞行大队彼此失散了,在原定的方位没有找到目标,于是各大队分头搜索。“大黄蜂号”的轰炸机大队没有找到目标。这些轰炸机返航时,好几架因为汽油耗尽而掉在海里,另有几架飞到中途岛去了。

   “企业号”俯冲轰炸机大队长克拉伦斯·W.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寻,才发现敌人。他从六千米高空望去,只见在接近天际的地方有一条微白的细线伸展在湛蓝的海面上。那就是从日本军舰上冒出的青烟。麦克拉斯基向“企业号”发了个电报,命令各飞机展开队形。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没有日本歼击机前来迎击呢?在渐渐向目标接近的时候,他仔细一看,“零式”歼击机就在前面。在离他五千多米的下方,一群胡蜂似的“零式”歼击机正竭力置鱼雷飞机于死地。海面上清晰地出现两艘大型和一艘小型航空母舰。护航巡洋舰离航空母舰远,而驱逐舰却紧挨着航空母舰,象喜欢追踪轮船和鲨鱼的舟(左鱼右狮)一样,跟着航空母舰变换队形。这时,“约克敦号”的俯冲轰炸机大队赶来同“企业号”的轰炸机群汇合,一齐组织进攻。“企业号”的轰炸机分成两路,分头进攻“苍龙号”和“加贺号”航空母舰。“约克敦号”的轰炸机扑向“赤城号”。

   轰炸机离航空母舰越来越近了,只见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微微晃动着,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印在航空母舰正中的“旭日”标记越来越醒目,排列在船尾甲板上的飞机机翼闪闪发光。第一批炸弹爆炸了,但没有击中目标,在“加贺号”左右激起一股股白色水柱。突然,一道炽烈的红光从船尾冲起,象一朵怒放的奇花,光芒四射,烈焰顿时冲天而起。又一颗炸弹穿进甲板不见了。紧接着,一股碎片残骸从甲板裂口处喷出直冲云霄。这时,“零式”歼击机开始上升,向美国轰炸机袭来,但是美国轰炸机继续不停地攻击航空母舰,“苍龙号”也有几处中弹,开始烧起来了,而美国轰炸机也相继坠海。“企业号”的三十三架轰炸机损失了十八架。最后飞走的那架轰炸机朝一艘驱逐舰投了一颗炸弹,这艘驱逐舰顿时象粘在海上一样不动了,中甲板上烟雾升腾。盖伊海军中尉一直攀伏在他那浮动的坐垫上观战,突然他看到从“加贺号”上冲起一团大火,海涛骤然而起,劈头向盖伊袭来。原来是这艘日本航空母舰的弹药舱爆炸了。

   “赤城号”刚刚掉头迎风而立,准备放飞机起飞,“约克敦号”的“无畏式”轰炸机就向它直扑过来。这边船首刚飞出第一架日本飞机,那边船尾就挨了第一颗炸弹,炸弹在机群正中爆炸,船尾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几秒钟之内,“赤城号”连中五颗炸弹,这艘航空母舰变成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大火盆。四架“约克敦号”的轰炸机眼看航空母舰大势已去,就转而攻击旁边的一艘巡洋舰和一艘战列舰,两艘军舰同时被击中。战列舰浓烟四起,巡洋舰歪在海上不动了。“约克敦号”的轰炸机大队无一损伤,安全返航。舰载航空兵从十一时到十二时之间获得战果是:日本的“加贺号”、“赤城号”、“苍龙号”三艘航空母舰丧失战斗力,一艘驱逐舰被炸毁,一艘巡洋舰遭重创,一艘战列舰被炸坏。另一艘日本航空母舰“飞龙号”未受损伤,只见它向北面的云系下驶去。

   美国航空母舰带着各自的“屏障”迤逦向西南航行,尽量躲避着日本的快速战列舰。“约克敦号”的轰炸机刚回到舰上,就接到立即脱离飞行甲板的命令。当时的时间正是12时。“约克敦号”的护航机群在北面二十海里上空同由十八架歼击机护航的十八架日本俯冲轰炸机遭遇。这些日本飞机是从“飞龙号”上起飞的。双方进行了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结果只有八架日本轰炸机逃出美国歼击机之手。日本飞机是前来迎击由“阿斯托里亚号”和“波特兰号”两艘重型巡洋舰,以及五艘驱逐舰护航的“约克敦号”航空母舰的,舰队上众炮齐发,犹如打泥鸽飞靶一样。由于敌机不多,炮手们不组织火力网,索性各自选靶射击。第一架日本轰炸机刚进入射程就被击落了。只见炮弹先在这架飞机左右开花,飞起团团黑烟。接着,炮弹在飞机前面炸开了,这架轰炸机就象石块一样栽落下来。第二架轰炸机来得更近,径直俯冲下来,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打得粉身碎骨,片甲不留。但它投出的炸弹却落在了“约克敦号”的甲板上。第三架轰炸机刚俯冲,就被击中了,炸成几大块碎片,散落在航空母舰的航迹里,这架飞机的炸弹在水下炸开了,激起一个奇特的大水泡,下边形成一个翻滚的旋涡。接着又有三架轰炸机从航空母舰右舷扑过来。两颗炸弹没有炸中,第三颗炸弹把左舷甲板炸开了,一架轰炸机紧挨着“约克敦号”栽进海里。还在空中转的轰炸机,个个都处在炮火的包围之中。第七架轰炸机在空中兜了一圈,就向航空母舰迎头俯冲过来。只见它刚扔出炸弹,就被击落了。炸弹掉在船前部的升降台上,升降台着火了。第八架轰炸机投弹没有命中。“约克敦号”有三处中弹。12时15分,战斗结束了,所有来进攻的敌机全部被击落。

   “约克敦号”停在海上。舰上冒起一道长长的黑烟,笔直插向天空。从护航舰上望去,“约克敦号”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但在航空母舰上却是一片紧张繁忙。急救队和抢修队在飞行甲板上、机库中舱和轮机舱里不停地忙碌着,机库中舱的火还在烧着,烟囱被炸坏了,好几个锅炉都熄火了。13时15分,飞行甲板上的窟窿暂时补上了;13时50分,航空母舰可以以二十节的速度行驶了,舰上的火被扑灭了,个别地方还在燃烧,但火势也基本被控制住了。这时,“约克敦号”的飞机已可以在甲板上降落、加油了。第一批飞机准备完毕,就又立即起飞去攻击日本的“飞龙号”航空母舰。

   “约克敦号”作为美国舰队的北翼,继续向西南进发。14时26分,航空母舰上的雷达发现有敌机由北面飞来,向舰队接近。所有美国舰只都已进入临战状态。“约克敦号”甲板上立即停止加油。

   “飞龙号”的第二突击梯队来了:十六架由歼击机护航的鱼雷飞机。第二梯队跟第一梯队一样首先遭到美国航空母舰的护航歼击机的截击,结果只有八架鱼雷飞机得以逃命。只见这八架飞机爬上高空。爆炸碎片漫天飞舞,犹如下起了黑颜色的雪,鱼雷机在硝烟中缓慢地向前平飞。美国的战报说:“其勇气不亚于我们自己的鱼雷飞机。”八架鱼雷飞机只有四架飞到发射鱼雷的距离,接着就被击落了。四颗鱼雷立即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几道航迹。“约克敦号”疾速转向,躲避鱼雷,它那宽大的甲板急剧地左摇右摆。舰长成功地躲避了两颗鱼雷。后两颗鱼雷撞在航空母舰的左舷上。船中间冲起一股水柱,船速骤然减慢了,但没有停下来。其他舰只上的人都远远地呆望着。高射炮已经停止射击,天空中一架日本飞机也不见了。战斗一共只进行了七分钟。

   “约克敦号”越来越向左舷倾斜,速度越来越慢,接着就开始在海上打转儿,越转越慢,不一会儿就停下来了。船帮冒出一股黑烟,烟囱上却吐着轻盈的白烟。“约克敦号”的护航舰开始向它围拢过来。

   航空母舰舱内沉入黑暗之中,船倾斜得更厉害了。14时57分,舰长下令弃船。绳梯和大型绳网撒在船帮上,船员们纷纷下到泊靠过来的驱逐舰上。

   首先发现“飞龙号”的飞行员是“约克敦号”上的萨姆·亚当斯中尉,他是在第二批日本飞机进攻前飞离“约克敦号”的。将近16时,他报告了敌航空母舰的位置、他自己的方位、航线和航速,以及敌护航舰队的编制。由于他报告的非常准确,所以,美国舰队可以提前制定详细的进攻计划、确定每个飞行员的攻击目标。“企业号”派出二十四架俯冲轰炸机,其中有十四架是属于“约克敦号”的。半小时以后,“大黄蜂号”又派出了十六架俯冲轰炸机。

   “企业号”的俯冲轰炸机大队于16时50分发现敌人。三艘伤残的日本航空母舰拖着升腾的三道烟雾,远远地跟在完好无损的“飞龙号”的后面。一群“零式”歼击机扑到美国飞机前面,但只有三架美国轰炸机被击落了。日本人即将遭到惨败。

   美国的俯冲轰炸机从六千米高空向“飞龙号”直扑过去,六颗炸弹正中“飞龙号”。巨大的爆炸力使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象一块香蕉皮似的飘然而起,又重重地落在航空母舰驾驶台上。一团烈火迸发出来,整个航空母舰从头到尾顿时大火弥漫。轰炸机紧接着就攻击“桐岛号”战列舰 [ cdhyy注:日军无此舰名的战列舰,疑为“雾岛号” ] ,但效果不大。半小时之后,“大黄蜂号”的轰炸机赶到了。它们见到“飞龙号”已经垂危待毙,就把炸弹倾注在另一艘战列舰和一艘巡洋舰身上。不一会儿,又从珍珠港飞来了一支“空中堡垒式”轰炸机中队,他们投了三颗重磅炸弹,把“赤城号”葬进大海,同时,还炸中了一艘重型巡洋舰和一艘轻型巡洋舰。这群轰炸机随后就飞到中途岛着陆了。

   傍晚,已经在上午的交战中遭重创的“苍龙号”航空母舰被一艘美国潜水艇结果了性命。这艘潜艇发射了两颗鱼雷,就把“苍龙号”击沉了。天黑以后,“加贺号”也被一艘美国巡洋舰击沉了。6月5日拂晓,一艘日本驱逐舰在漂满残骸的海面上搜寻,收容残留在海上的日本士兵,并顺便把日本的“飞龙号”这个漂浮着的大火盆给打沉了。鱼雷炸响之后,日本投入中途岛战役的最后一艘航空母舰沉入海底 [ cdhyy注:整个战斗过程及战果误差较大。参看本站《太平洋战争 1941-1945》及《中途岛奇迹》等书 ] 。

   盖伊海军中尉仍然栖伏在他那块坐垫上,目睹了几乎整个中途岛海战。夜幕降临了,日本军舰绝望地向北走远了。盖伊心想,总算可以充起他的橡皮筏了。他爬上橡皮筏又漂了一会儿,后来终于遇救被收容了。

    然而,中途岛上的形势并不乐观。礁岛上的官兵眼前仍然是一派伤残破败的景象,修整进行得非常迟缓,油库还在燃烧。关于空战的消息一直很混乱。总之,人心惶惶,悲观厌战。6月5日2时15分,“坦博号”潜水艇报告:“在中途岛以西九十海里发现一群不明国籍的军舰。”人们一听都以为是一支企图在中途岛登陆的敌舰队。5日拂晓,一艘日本潜水艇大概是还不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单枪匹马开过来向中途岛打了几发炮弹。中途岛当即发出了战斗警报。中途岛的保卫者显然无法知道,从夜里22时起日本海军大将山本已经下令,除第七巡洋舰分舰队外,所有日本舰队都向日本返航。这个由“最上号” [ cdhyy注:原译“茂上号” ] 、“三隈号” [ cdhyy注:原译“三间号” ] 、“铃谷号”、“熊野号”巡洋舰组成的第七分舰队开始是想来炮击中途岛的,结果,这个企图也以失败而告终。夜里,“最上号”和“三隈号”在机动航行躲避一艘美国潜水艇时,“最上号”被撞伤。随后,这支巡洋舰分舰队也向日本返航了。

   可是,“坦博号”的报告已经传给好几艘美国航空母舰。斯普鲁恩斯率领舰队以二十五节的速度朝报告指示的方向驶去。当天上午,一连又来了几份报告,证明那些不明国籍的军舰就是溃逃的日本舰队。“坦博号”又发来详细报告:“两艘与‘最上号’同类型的巡洋舰在向西航行。”美国轰炸机立即追击过去。但是,中途岛西北上空的积云仍然未散,敌人得以隐蔽起来了。

    6月6日,能见度好转。溃逃的敌人在清晨被“企业号”的飞机发现。飞机报告说,在中途岛西北四百海里有两支敌舰队,彼此相距五十海里。中途岛派出三十六架陆军的B-17轰炸机追击南面的敌舰队。但他们找不到目标。其中六架飞行在三千米高度的B-17轰炸机在离预报的敌人位置以东二十五海里看到一艘军舰。六架轰炸机朝这艘军舰投了十二颗炸弹,敌人不见了。轰炸机立即发了一份电报,报告说:“一艘日本巡洋舰在15秒钟内就被炸沉了。”其实,这艘所谓日本巡洋舰就是美国的“格雷林号”潜水艇,幸亏这艘潜水艇在轰炸机刚一投弹时就下潜了,才没有被击中。

   “大黄蜂号”派出三十六架俯冲轰炸机,由八架歼击机护航。这群飞机发现了一艘与“雾岛号” [ cdhyy注:原译“桐岛号” ] 同类型的战列舰,一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尽管天上一架日本飞机也没有,但敌舰的高射炮火力却很猛。两艘大型的日本军舰挨了几颗炸弹,但损伤并不严重,总之航速没减。一架美国轰炸机被击落了。歼击机来回扫射着日本的驱逐舰。一小时之后,机群返回“大黄蜂号”。飞行员趁飞机加油的功夫,匆忙吃了块“三明治”,喝了一杯咖啡,就又起飞去追击溃逃的敌人,大有围猎之势。

   一大群(数目不详)俯冲轰炸机从“企业号”起飞以后,很快就咬住了两艘重型巡洋舰。这两艘巡洋舰缓慢地行进着,旁边跟着两艘驱逐舰。这正是“三隈号”和已在相撞时受损伤的“最上号”巡洋舰。这几艘日本军舰被美国飞机袭击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两艘巡洋舰都挨了不少炸弹,“三隈号”被炸得最厉害。整个舰楼变成了一堆焦红蜷曲的废铁,甲板上烟雾弥漫,尸体纵横。“三隈号”上的高射炮还在一刻不停地射击着。这艘已经低浮在海上的巡洋舰还在向前航行着,下面是风平浪静的大海,头上是穿梭呼啸的飞机,后面是自身难保的伙伴。刚才船上只有几处起火,现在已经从头到尾连成一片了。“三隈号”的航速更慢了,而“最上号”已经断了航迹。炸弹仍然不停地在“三隈号”的周围溅落。“三隈号”开始倾斜了(但船上的炮还在射击),两艘驱逐舰毫不犹豫地向它靠过来,想沿着巡洋舰的船帮收容舰上的幸存者。美国飞机俯冲下来轰炸敌驱逐舰,其中一艘驱逐舰船尾中弹,烈火一直扑到甲板中间,船身拦腰断成两截,沉入大海。“三隈号”越来越倾斜,接着就猛然翻进海里,消失了。“最上号”在不远的地方冒着美国飞机的袭击一直在缓慢地后撤,一边对空射击,一边躲避着炸弹,船上已经几处起火。那艘残存的驱逐舰朝“熊野号”驶过来。这时,由于弹药打光了,美国飞机开始返航。“最上号”最后终于返回特鲁克群岛日本基地。然而,这块基地已成了一片满目疮痍、面貌全非的焦土了,这便是日本自1592年以来第一次在海上遭到无可争辩的失败的证明。

   “约克敦号”中了两颗鱼雷以后,6月4日15时已全部撤空了。可是,船倾斜了二十五度以后,就在这个位置上停住了,仍然浮在海上。18时,弗莱彻海军准将命令“休格斯号”驱逐舰守候在弃船旁边,准备在敌人一旦来强占时就把“约克敦号”击沉。5日拂晓,“休格斯号”舰长报告:“约克敦号”仍然漂浮着,可以挽救。”8点钟时,人们发现从航空母舰上腾起几颗曳光弹,接着就看见有一个人在打信号。“休格斯号”派去一只小船,接来了两个水兵,原来他们是在离船时被当成死人留在船上的医务室里的。尼米兹得知“约克敦号”遇难的消息后,电告弗莱彻:“挽救‘约克敦号’。我派一艘挖泥船、一艘拖轮和一艘驱逐舰。”挖泥船就近调去,首先赶到,立即开始挂缆牵引,一支营救队同时登上航空母舰。由于操纵水泵得法,“约克敦号”很快就立起来了。“哈曼号”驱逐舰跟在航空母舰旁边,其他驱逐舰在周围护卫。如果不是敌人中途袭击,“约克敦号”就得救了。但是,一艘日本潜水艇尾随船队,躲过护卫驱逐舰的耳目,大胆地开过来,发射了四颗鱼雷。“哈曼号”中了两颗鱼雷,立即就沉没了。另两颗鱼雷击中了“约克敦号”。这艘航空母舰一直到翌日清晨才完全沉没。

   在这场战役中,双方损失如下:日本有四艘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一、两艘驱逐舰和一、二艘运输舰被击沉,数艘军舰遭重创,死亡水兵和飞行员两千人。美国损失航空母舰一艘、飞机一百五十架,死亡三百零七人。死在美国人手里的日本伤员全部以军礼进行海葬或土葬。

   中途岛战役证实了已经在珊瑚海战役中显露出来的舰载航空兵的极其重要的作用。拥有巨大的炮兵优势的日本海军大将山本甚至连他的大炮还没有用上就战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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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