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第十三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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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第十三

转折·第十三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日本帝国的衰亡

出自————《战争通史

  

   四月末,黑岛龟人大佐这个“雾参谋”已经把山本的基本想法变成了复杂的作战计划。这项计划要动用将近二百艘舰只,在从阿留申群岛到日本以东二千三百英里处的中途岛这样一个长达二千英里的战场上,紧密配合作战。从表面上看,这个计划的目标是占领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再把这些岛屿变成北起基斯卡岛,中间经过中途岛和威克岛,南至距澳大利亚只有三百海(英)里的莫尔斯比港这样一个新的外围圈的主要立足点。以这三个岛屿为基地的侦察机就能发现任何企图突入帝国内线防务的敌特遣舰队。然而,事实上,对山本说来,占领中途岛是次要的,中途岛只是用来把尼米兹舰队的残余部分诱出珍珠港一举歼灭的钓饵。那样一来,美国要把日本人从他们新近在东南亚征服的地区赶出去的努力就会告吹,至少是推迟。

   将要参加此次战斗的司令官们——包括南云的参谋长草鹿龙之介——被召到刚下水的联合舰队的旗舰“大和”(日本的古代名字)号上,由山本亲自训话。在过去五个月中,南云的突击部队曾蹂躏了珍珠港,轰击了达尔文港,在科伦坡附近海面击沉了两艘英国重型巡洋舰,在锡兰的亭可马里附近海面击沉了航空母舰“赫米斯”号和其他舰只,自己却无一损失。虽然如此,草鹿却有严重的保留。他说,再采取大规模行动,那就是蛮干了。“机动部队”(即珍珠港突击部队)的舰只自袭击珍珠港以来,已辗转航行了五万海里,舰只需要检修,人员也需要休息,他们已精疲力尽,支持不住了。山本把反对意见压了下去,下令加速作好准备。

   在此同时,另外一项重要计划也在实施之中。这就是所谓“Mo”作战计划——侵占珊瑚海中的莫尔斯比港。该港一陷落,就能轻而易举地征服新几内亚其余地方,并把澳大利亚置于危险境地。作为此次行动的序幕,一支部队拿下了所罗门群岛中的瓜达卡纳尔岛以北二十海里左右的小岛图拉吉,并开始在那里修建海上飞机基地。次日,五月四日,莫尔斯比港入侵舰队离开了拉包尔。拉包尔位于俾斯麦群岛中的新不列颠群岛的北端,自一月份以来,该地就是南太平洋作战行动的转运基地。这支舰队包括十四艘运输舰,由一般轻巡洋舰、六艘驱逐舰护航,由改装航空母舰“祥凤”舰,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掩护。

   这些行动尼米兹将军大都知道,因为他的密码分析人员破译了日本舰队的密码。他业已派遣弗兰克·杰克·弗莱彻少将率领第十七特遣舰队——两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和十一艘巡洋舰 [ cdhyy注:原书如此,似乎应为驱逐舰。 ] ——去截击日军。

   在得悉日军在图拉吉登陆的消息时,弗莱彻已经抵达了澳大利亚东北面的珊瑚海。他立刻命令九十九架飞机从他的旗舰“约克敦”航空母舰上起飞,空袭图拉吉。为了对付这个出乎意外的威胁,爪哇海战斗的得胜者高木武雄中将奉命率领两艘航空母舰(“瑞鹤”、“翔鹤”)、两艘重型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从布干维尔向南进发。

   这两支敌对舰队相遇后,高木先发制人。五月七日上午,他的一个侦察飞行员,由于过于激动,把他发现的“尼奥索”号油船和一艘驱逐舰误报为敌方母舰和巡洋舰了。两拨高空轰炸机和三十六架俯冲轰炸机炸沉了那艘驱逐舰,并把那艘油船炸得晕头转向。正当高木集中力量攻击这些小目标时,从“约克敦号”和“列克星敦号”上起飞的九十三架飞机发现了“祥凤”舰,并用炸弹和鱼雷猛烈轰炸。在一百六十海里开外的登陆艇母舰上的伙伴们,通过无线电聚精会神地收听战况,但是,由于静电干扰的关系,很难听清。猛然间传来了侦察轰炸机中队队长罗伯特·狄克逊少校清晰而有力的声音:“报销了一般航空母舰!狄克逊飞往母舰。报销了一艘航空母舰!”在五个月后的今天,终于炸沉了一艘大子驱逐舰的日本舰只。

   “Mo”作战计划的总指挥井上成美中将从拉包尔用无线电命令运输舰返航,等到美国军舰离开海面再出发。那天下午,能见度下降,狂风大作,空中观察受到限制。到夜深时,两支敌对的舰队脱离了接触。

   高木当时在一艘重型巡洋舰上。他用信号询问两艘航空母舰的原中一少将:“你是否能发动夜间空袭?”原从“瑞鹤”舰上发回信号说,他准备派出二十七架飞机去夜袭。将近黄昏,飞机起飞了,但未发现什么情况,在返航途中,却遭到了弗莱彻的战斗机群的攻击。九架日机被击落,其余被打散,在黑暗中设法返航。最后有六架找到了一艘航空母舰,于是便减速下降,准备同其他飞机一起降落。当第一架飞机放下降落钩朝甲板飞过来时,舰上射出了一阵猛烈炮火,它被拦腰击中。原来这艘母舰是“约克敦号”。

   吃了败仗以后,高木决定暂时向北撤退。数小时后,他以二十六海里的时速又朝美国航空母舰开来。五月八日拂晓,他派出了二十七架飞机前往搜索。历史上的第一次航空母舰对航空母舰的战斗眼看就要发生了。弗莱彻有雷达,但他的航空母舰配合作战才不到一周,高木没有雷达,但他的航空母舰作为一个分舰队作战却已有半年以上,弗莱彻有一百二十二架飞机,高木少一架,双方旗鼓相当。高木略占优势,因为它有浓云掩护。

   弗莱彻却首先下了手。八时十五分,一位搜索机飞行员发现了日本的突击舰队。他在舰队上空盘旋,数清舰只数目,然后用无线电报告:

  “两艘母舰,四艘重型巡洋舰,多艘驱逐舰,朝一百二十度方向行进,时速二十海里。方位约北东一百七十五海里”。

   就在同时,日本人也发现了美国舰只。七十架飞机集中轰炸了弗莱彻的两艘航空母舰。一颗炸弹炸中了“约克敦号”的起飞甲板,但舰上人员很有办法,很快把火控制住了。“列克星敦号”却没有那么幸运,它的左舷中了两颗鱼雷,前甲板和烟囱也中了一些小炸弹。

   在这次空袭中,双方都损失惨重。战斗在正午前结束。这是在敌对舰只未打照面也未直接交火的情况下进行的第一次海战。看起来是弗莱彻胜利了。他击沉了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一艘驱逐舰和三艘小型舰只,自己损失了一艘驱逐舰和一艘油船。就在这时,两声巨响,受创的“列克星敦号”被炸得东摇西晃,火焰熊熊,无法控制。五时多一点,航空母舰群的指挥官奥布里·菲奇少将从旗舰舰桥上俯下身来,向“列克星敦号”舰长弗雷德里克·谢尔曼上校喊道:“算啦,特德,把人撤出来吧!”

   水兵们在起飞甲板上排好队,镇静地下船。看他们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象在进行演习似的。内中有一群人竟跑到储藏室去,用钢盔盛满冰激凌,一边在甲板上站队等候,一边大饱口福。谢尔曼舰长站在队伍的最后边。当他抓住救生索下舰时,他问自己:我离开了军舰,而大火又灭了,那我岂不难看吗?但他仍然抓住救生索往下走。待全体人员离舰后,驱逐舰“弗尔普斯”朝这艘航空母舰右舷发射了四颗鱼雷。舰身猛然一震,烟雾腾空而起。

   “它沉啦,”一位在附近一艘巡洋舰上观看这一情景的军官说:“它没有翻倒。它是昂着头沉下去的,亲爱的老‘列克’。它直到最后不失为一位贵妇人。”

   “列克星敦”一沉,这次战斗就成了高木的一次战术上的胜利,但是更重要的战略上的胜利却仍属于弗莱彻。井上大将被迫暂推迟在莫尔斯比港的行动。弗莱彻完成了他的任务。自珍珠港事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打退日本的侵犯。

   然而,高木却不愿就此罢休。他本来决心与美国人打一场夜战,但是,当他获悉自己的驱逐舰燃料即将告罄时,他只好恨恨地返回拉包尔。此时,留在国内的山本依然决心追击美国人。他通过拉包尔命令高木尽管燃料不足还是要发动进攻。高木遵命掉头,但为时已晚,弗莱彻已影踪全无。

   双方宣称自己取得了胜利。五月九日的《纽约时报》宣称:

  “太平洋大战,日军大败,日舰沉没或重创者达十七至二十二艘,敌寇溃逃,盟军猛追。”

   《日本时报与广告报》宣称,敌军惊慌万状。这则消息是驻布宜诺斯艾利斯记者发出的。他写道:“珊瑚海中这次惨重的挫败所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描述的。美国军火商中充满了狂热。”

   希特勒欣喜欲狂。“此次惨败后,美国战舰简直不敢再与日本舰队较量了,因为凡敢与日本海军交战的美国舰只都只能有去无回。”

  

   日本报纸的报道确切地反映了帝国大本营的喜悦——“列克星敦”和“约克敦”均已击沉,这对美国在太平洋的力量是个致命的打击。这次“凯旋”使那些认为进攻中途岛太危险的人也不再表示反对了。珊瑚海之战是该舰队中经验最不足的第五航空队打赢的,要是与第一和第二航空队中的老将们交手,美国人还有什么希望可言?数日后,“瑞鹤”舰和“翔鹤”舰回到了日本。美国的“劣等”飞行员所造成的破坏比最初报告的要严重。这两艘航空母舰不得不从进攻中途岛舰只名单中勾销。“瑞鹤”的飞机和飞行员损失太多,要修好“翔鹤”舰则非花上一个月时间不可。

   然而,什么也不能损害充满整个联合舰队的极其乐观的情绪,就连不久前还那么悲观的草鹿也满有把握地认为“机动部队”能把“美国佬打得落花流水”。结果,保密措施放松了。与偷袭珍珠港前的准备工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一次对标志着最后阶段已到来的来往电报没有加以掩饰,军官们在酒楼茶馆里也公开谈论中途岛行动。

   五月二十五日晚,山本把包括南云和草鹿在内的几百名将领请到“大和”舰上赴宴。这艘旗舰就停泊在距濑户内海中的柱岛不远的海面上。待山本的侍从长近江兵治郎发现厨师犯了一次大错误时,已经太晚了。厨师煎的一条鱼,没有放盐,只放了大酱。日本有句成语叫“饭里放酱”,意思是“把事情弄糟”。近江把厨子训了一番,他自己也受到山本的秘书的斥责。但山本本人却没有理会这个疏忽,继续用温酒为天皇和胜利没完没了地干杯。

   次日,在听取最后一次汇报肘,草鹿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发现美国舰队,是先对它发动进攻呢,还是先取中途岛?”奇怪的是,以前竟没有提出过这个问题。为准备此次战斗特地理了发并配了假牙的宇垣缠将军转身向南云说,这要由他决定。“你在前方,能比我们更好地估计局势。”

   草鹿拒绝承担这个责任。他认为只有联合舰队才能作出适当的决定,因为这一行动十分复杂,参加行动的舰只太多。另外,“赤城”舰的桅杆很短,没有截获敌方电报的设备,而山本的旗舰不独桅杆很高,还有最新式的设备。宇垣说,这倒无关紧要,反正不能进行无线电联络,因为此次行动之成败完全取决于突袭。

   “赤城”舰上的人信心十足,许多人把个人物品都搬到舰上,还带了大量的啤酒和清酒。只有一个人不那么有信心。此人就是曾炸中“俄克拉何马号”的阿部兵次郎大尉。在最后时刻,他劝源田实中佐取消这次行动。阿部刚刚收到一位在中国的朋友的来信,祝他在对“M”的进攻中打得顺利。阿部说,看来人人都知道要对中途岛采取行动了。他预言他们会成“瓮中之鳖”。但源田却说,取消此次战役为时已晚,其他舰只业已出动。

   五月二十七日清晨六时,南云的航空母舰突击舰队——一艘轻巡洋舰,十一艘驱逐舰,两艘主力舰(包括据认为已被科林·凯利炸沉的“椿名”舰)和四艘航空母舰——徐徐开出了濑户内海,朝丰后水道驶去,联合舰队其他舰只上的水兵们向他们欢呼打气。次日,计划进攻阿留申群岛的舰队从九州北端的港口出发。六月三日,袭击中途岛前一天,从两艘轻型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将轰炸荷兰港,以便把尼米兹的注意力引向北面。在大南边,满载着五千名进攻中途岛的士兵的运输舰,也从马里亚纳群岛中的塞班岛出发了。随同这些舰只出发的还有一艘轻型巡洋舰,一艘油船以及一支由四艘重型巡洋舰组成的掩护部队。

   五月二十九日晨,联合舰队的其他舰只也从濑户内海出发——打头的是近藤信竹中将的中途岛进攻舰队,其后是以山本的旗舰“大和”舰为首的由三十四艘舰只组成的主力舰队。总共十一艘主力战舰、八艘航空母舰、二十三艘巡洋舰、六十五艘驱逐舰和将近九十艘辅助舰只向东行驶,去进行人类以前不曾想象的野心勃勃的海战。仅这一次行动要消耗的油量就等于和平时期海军一年消耗的油量。

   与先前一样,日军的成功全靠保守秘密。但是在珊瑚海,尼米兹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即将发动大规模进攻。尼米兹之所以知道这一点,这完全归功于他的作战情报处。该处约有一百二十名工作人员,其中包括被击沉的“加利福尼亚号”上的乐队全体队员(音乐家做这种工作是非常合适的),由约瑟夫·约翰·罗奇福特少校领导。这些情报人员日以继夜地在海军大院的地下室里工作。这个地下室没有窗户,门是拱形的,装着铁栅大门,由卫兵日夜守卫。联合舰队发出的密码电报有百分之九十都被这些情报人员收到了。在某种意义上说,有关中途岛的零星情报是日本海军送上门来的礼物。早在五月一日它就计划更换主要密码。由于定期更换密码,在日本海军的主要密码被罗奇福特的工作人员破译之前,外界根本无法掌握日本海军的情报。而这一次,因为工作仓促,日本仍在使用老码。另外,日本的海军情报专家们满有把握地认为,他们的密码是不会被破译的。

   五月二十日,日本发出的一封长电被美国方面截获,这样,关于这次入侵行动的来龙去脉全都清楚了。山本的电报有百分之十五没有收到,但这次行动的规模是显而易见的。唯一搞不明白的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因为电中只提到“AF”。罗奇福特相当肯定地认为“AF”代表中途岛,但华盛顿的专家们认为,“AF”肯定代表瓦胡岛。

   尼米兹同意罗奇福特的看法,并亲自飞往中途岛,以确定要击退一次大规模两栖攻击还需要些什么装备,需要追加多少兵力。他把所能腾出来的每一架飞机都派到了中途岛。尼米兹还把这个小岛上的驻军增至两千人,建立起三个弧形潜艇巡逻区,下令增设高射炮群。为了证实“AF”的位置,尼米兹让中途岛发出一封假电报,明显地抱怨蒸馏水厂受到破坏。日本人果然上了钩。两天后,他们电告东京说,“AF”的淡水供应已经少得可怜。

   经这一证实,尼米兹决定给日军迎头痛击。他们会埋伏在那里等他。但尼米兹知道,尽管他只有八艘巡洋舰,十七艘驱逐舰和两艘航空母舰,他必须对付山本舰队的挑战。另一艘航空母舰“约克敦号”在珊瑚海受伤后尚未返回珍珠港。要修好它得三个月时间。

   尼米兹召见了指挥官弗莱彻和雷蒙·斯普鲁恩斯少将。后者是在最后一分钟被选来接替正在害皮肤病的哈尔西的。他命令他们“用强大的消耗性攻势最大限度地重创敌人”。他们要连续发动空袭,“并遵循盘算好了再去冒险的原则。这点你们可这样理解:在敌人的优势兵力面前,如果暴露自己的进攻力量不能给敌人造成更大的损失,那就不要暴露自己的进攻力量。”

   在南云的四艘航空母舰离开濑户内海的次日,斯普鲁恩斯坐上“企业号”驶出了珍珠港。构成第十六特遣舰队的其他舰只是六艘巡洋舰和十一艘驱逐舰。两天后,弗莱彻也乘着“约克敦号”航空母舰率领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跟着出发了。靠了一千四百名工匠的几乎是超凡的努力,预计要三个月才能修好的这艘航空母舰,只用两天就修好了。

   同一天,行驶在南云后边六百海里处的山本收到了三封令他烦恼的电报。首先,他获悉对珍珠港进行空中侦察已不可能,因为就在要用潜艇给那些从马绍尔群岛中的夸贾林岛起飞的侦察机加油的地方,刚好停着一艘美国海上飞机的给养船。其次,原定在瓦胡岛与中途岛之间组成一道封锁线并截击驶向“机动部队”的七艘潜艇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及时进入原定位置 [ 作者注:在中途岛曾任巡洋舰“筑摩”号舰长的吉村启藏少将(当时是大佐)在一九六七年说,由于命令中的一个印刷错误,潜艇进入错设位置。联合舰队试图掩盖这个错误,但战斗刚一结束,吉村就从山本手下的一名军官口中得悉了这一情况。 ] 。第三个,也是致使人不安的消息是,一艘在中途岛附近水域巡逻的潜艇报告说,中途岛看来已处于严格的戒严状态,空中侦察十分频繁,还可以看见岛上有许多吊车,大概是在扩建防御工事。山本要把这份情报转给最需要它的人——南云,但他的作战参谋黑岛大佐坚持不让用无线电联络。

   这支突击舰队在没有雷达帮助的情况下,在浓雾中前进。次日,六月二日,情况更糟了。南云和草鹿站在“赤城”的舰桥上焦急地注视着周围的浓雾。这浓雾虽然能把他们隐蔽起来不易为敌方所发觉,但也给舰只近距离间隔行驶带来危险。草鹿仍在为那个双重战术任务坐立不安:六月四日进攻中途岛,为两天后的登陆作好准备,同时还要发现并歼灭尼米兹的舰队。他们怎么能同时完成这两桩任务呢?第二项任务要求行动自由和保密,但是,如果轰炸中途岛,那就既不能自由行动,也不能保密了。这就“好象一个猎人同时追两只兔子”。

   草鹿当着南云的面向参谋人员提出了这个问题。大石保大佐作了最简明的回答:“联合舰队的作战命令把消灭敌军放在第一位。配合登陆行动是次要的。但是,如果我们不是按计划把以中途岛为基地的空中力量压住,我们两天后的登陆行动就会遭到顽强的抵抗,这样一来,整个作战计划就会被打乱。”

   敌人的舰队在什么地方?南云不知道。大石承认,谁也不知道。“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并且已经出来迎击了,此刻离他们的基地也不会远,当然也不会离我们很近。”因此,应该按计划进攻中途岛。其他人一致表示同意。

   那天,舰队的新密码终于启用了,因此,珍珠港地下室里的密码人员也暂时处于两眼漆黑的状态。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尼米兹所知道的东西已经足够了。次日上午,中途岛收到第一份观察报告,说敌军的入侵已经迫在眉睫。杰克·里德少尉驾着“卡达利纳”远程轰炸机从中途岛起飞去巡逻时,发现在大约三十海里的前方有一群象“后院水池中的小船”一样的东西。“你看见了我看见的东西吗?”他问副驾驶员哈德曼。哈德曼接过望远镜。“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看见了。”

   “发现主力,”里德急忙向基地报告。

   然而,那却是来犯敌军的运输舰。那些运输舰也发现了“卡达利纳”并向山本作了报告。“赤城”舰截获了电报,但南云无动于衷。突击舰队仍未被发现。“大和”舰舰桥上的人却没有南云那样自信。无论是山本还是他的参谋,都没有料到,在对中途岛进行第一次空袭之前,他们的运输舰就会被发现。

   傍晚,日舰迅速地从西北方向朝中途岛聚拢,拂晓前就能抵达离目标二百英里的起飞地点。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其时正在中途岛东北方向三百海里之外的地方。统率这两支特遣舰队的弗莱彻正确地判断出,里德发现的不过是运输舰而已,但是这说明航空母舰就在它们后面不远的地方。晚上七时五十分,他朝西南方向驶去。他深信次日将是“美国海军史上最重要的日子”。到拂晓他就能驶抵中途岛北面,恰好能袭击敌军的进攻舰队。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推断。那时美国的航空母舰离“机动部队”只有一百海里。

   斯普鲁恩斯通过目视信号通知部下说,他们可能碰上占优势的敌人,有四五艘航空母舰,因此,此次战斗的胜利“对我国是极为重要的”。在美国军舰上,小道消息总是不胫而走,所以,关于日本密码已经破译,此刻正在布下陷阱的说法很快传开了。在军官室里,在饭厅内,到处一片振奋的情绪。

  

   六月四日凌晨二时四十五分,“赤城”舰上扩音器叫起来了,飞行员们翻身下床。整个舰上都充满欢欣喜悦的气氛,好象已经打了胜仗似的。渊田美津雄中佐是第一个驾机轰炸珍珠港的人,这次轰炸中途岛也应当由他打头阵,但他躺在病房里,因为出海的第一夜他就得了阑尾炎。他的朋友源田就睡在离他不远的吊床上。他得了重感冒,双眼布满了血丝。他身穿睡衣,拖着步子走上舰桥,为自己的迟到向南云表示歉意。他向上司保证,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可以指挥并亲自负责这次袭击。南云慈爱地把一手放在他的肩上。舰桥上的每双眼睛都注视着他。在甲板上,飞行人员正在吃早餐,那是几十年来奔赴沙场的战士必吃的传统早餐:米饭,大酱汤,干板栗和清酒。

   此时,四艘航空母舰正迎着风全速行驶在中途岛西北二百四十海里的海面上。源田下令作好对这个小岛发动第一次进攻的准备。四时三十分,草鹿下达了进攻命令。突然渊田出来了。他在下边呆不住,跌跌撞撞地爬上甲板来看代替他执行任务的“飞龙”舰的友永丈市大尉带领其他人去进行空袭。指挥起飞的军官挥了挥绿灯,第一架零式战斗机掠过灯火通明的起飞甲板,冲进了漆黑的天空。甲板上的人齐声欢呼起来,欢呼声在晨风中飘荡。接着,八架战斗机相继起飞,然后是十八架俯冲轰炸机。

   没出十五分钟,四艘航空母舰甲板上的飞机全部飞上天空。空中共有飞机一百八十架,不过舰上的人只能看见一长串红灯和蓝灯朝中途岛方向飞去。与此同时,源田命令七架侦察机前往东面和南面搜索美国航空母舰。五架侦察机顺利地飞走了,但重型巡洋舰“利根”上的一架侦察机却因弹射器发生故障未能按时起飞。草鹿心想应多派些侦察机才是,但却没有说出口。这是源田表演的机会(不管什么事情,南云对源田都是言听计从。一些爱说风凉话的人把突击舰队叫作“源田的舰队”),同时,敌人的航空母舰也根本不可能呆在这个海域。在四十八小时内从珍珠港驶来的航空母舰还到不了这里。为了防备它们万一突然出现,草鹿下令在“赤城”和“加贺”两舰的甲板上备好三十六架装好鱼雷的飞机。

   不但美国舰队的方位比日本人估计的要近,就是日本自己的航空母舰也很快被发现了。清晨五时二十五分,霍华德·艾迪上尉驾驶一架“卡达利纳”侦察机从中途岛起飞,在靠近“机动部队”的地方冲出云层。当他发现那一大批舰只时,他顿时胆战心惊,好象“看到世界上最壮观的一场戏开演时幕布徐徐拉开一样”。“发现敌人的航空母舰”,艾迪用无线电报告。他重新驾机钻人云层并在“机动部队”上空盘旋。他从后面飞到南云舰队的头上,看清了两艘母舰和几艘战舰。

   艾迪的报告表明,他已发现了日本的突击舰队,但是弗莱彻将军却决定等待更准确的情报。他电告斯普鲁恩斯:

  “向西南方前进,在发现敌母舰确切位置时发起进攻。一当飞机返航我将立刻跟上。”

   在中途岛,雷达于五时五十分发现了正在飞往中途岛的第一批日本飞机。这时,空袭警报尖声呼啸,飞机匆忙起飞。海军的六架“复仇者”鱼雷飞机和陆军的四架“劫掠者”B-26轰炸机(也都装有鱼雷)朝北面的敌人母舰飞去。二十五名海军陆战队战斗机驾驶员则驾着老掉牙的布鲁斯特公司制造的“水牛式”战斗机和格鲁曼公司制造的“野猫式”战斗机向西北飞去。不出几分钟,他们便与偷袭者遭遇,并立即投入战斗。但是,日本的零式飞机不但在数量上超过了他们,而且在级别上也比他们优越。十五架海军陆战队飞机被击落。日本飞机扑向它们的目标,此时已没有飞机拦截。俯冲轰炸机冒着猛烈的高射炮火频频俯冲,炸中了建筑物,油库和一个海上飞机库。曾经拍摄过杜利特尔的飞行员们起飞情况的约翰·福特站在一座电厂的楼顶用电影摄影机拍摄。一颗炸弹爆炸,他的肩膀中了弹片。他爬起来继续拍摄,把这次袭击前前后后的情况摄入了镜头。

   日机肆意轰炸了二十分钟。当最后一架敌机飞走时,中途岛的两个小岛已经成了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但是,友永大尉呆的时间比较久,他发现,他们并没有把美国的能力摧毁,美国的飞机(俯冲轰炸机)仍然在从简易机场起飞,朝“机动部队”飞去。七时,他用无线电报告:“有必要再次袭击。”

   一个多小时之前,南云的旗舰“赤城”号就开始处于惊恐不安的状态。他们发现了艾迪的“卡达利纳”飞机,因此预料到必然会遭到空袭,此时,乌云开始消散,“机动部队”也就显露出来了。七时十分,最前方的一艘驱逐舰打出了旗语,“发现敌机。”

   从中途岛起飞的四架“劫掠者”和六架“复仇者”带着鱼雷冲了过来。掩护母舰的零式飞机连忙俯冲,将三架美机击落海中。驱逐舰、巡洋舰和主力舰“雾岛”上的高射炮又击落了另外两架。但是,有三架飞机突破了防线,向“赤城”号发射了鱼雷。这艘旗舰掉转舰身,鱼雷从旁边掠过,“赤城”号安然无恙。由于遭到这次空袭,加之友永发出再次袭击的要求,南云下令再次进攻中途岛,因为对它的母舰说来,此时中途岛的飞机较之碰上美国舰队的可能性是更大的威胁。

   这个决定实际上是南云的参谋长作出的。与偷袭珍珠港时一样,草鹿是事实上的指挥官。当然,每次采取行动之前,他都要与南云磋商,但是到现在为止,他的决定从未被否决过。这个最新决定是要为“赤城”舰及其姐妹舰“加贺”舰上的飞机配备炸弹。当把这些飞机从飞行甲板上下降到机库时,舰上一片混乱。就在这混乱中,又于七时二十八分收到了“利根”舰上的侦察机的来电:在中途岛以北二百四十海里的海面“有十艘舰只,分明是敌舰”。“赤城”舰的舰桥上立刻紧张起来——这就是说,美国舰队在东面二百海里的海面上!

   自珍珠港事件以来,这还是日本人第一次时运不佳,“利根”舰上那架飞机是因为弹射器出了故障而推迟了半小时起飞,如果它按时起飞的话,本来会在日本飞机降到甲板下面去配备炸弹之前发现美国舰只的。那样,日本飞机此时就可能正朝“企业号”、“大黄蜂号”和“约克敦号”飞去了。而现在,就在舰上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地给飞机卸下炸弹换上鱼雷的时候,决定性的时机丧失掉了。

   七时四十七分,草鹿命令“利根”舰上起飞的飞行员把敌舰的型号侦察清楚。但没等得到答复,远处就出现了十六架敌机。这些飞机是在中途岛发生警报几分钟后起飞的海军陆战队的俯冲轰炸机,它们绕过了友永的机群,朝日本的母舰飞来。这时,这队飞机的指挥洛夫顿·亨德森少校下令下滑轰炸,因为他手下的飞行员缺乏俯冲轰炸的经验。它们冲向“飞龙”号。草鹿望见这艘轻型母舰被罩在浓烟和水柱中。零式战斗机把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飞机击落了一半,但其余的美机却咬住“飞龙”不放,发射了鱼雷,然后返回中途岛。不过,“飞龙”舰没有受创。

   八时零九分,传来了好消息。

   “利根号”的那架侦察机报告说,敌舰队有“五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不过,眼下还不是庆贺的时刻,在头上二万英尺的高空,十五架“空中堡垒”正在投弹。这些飞机于拂晓前从中途岛起飞,原计要攻击运输舰,却发现了航空母舰。B-17轰炸机的机组人员在投弹后,看到母舰在左摇右摆,就错误地报告说,他们已投中四弹,其实一颗炸弹也没有命中。

   美国飞机的袭击花样繁多,这给草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鱼雷飞机的滑翔轰炸,有俯冲轰炸,还有高空轰炸。美国人简直象神话中的恶魔飞龙大黑天一样有三头六臂。十分钟后,他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更加危险的消息。“利根”用无线电报告:

  “发现敌舰队,后方似随有航空母舰。”

   草鹿相信这个报告,他的参谋们却不然。如果附近海域有母舰,那它为什么还不发动进攻?另外,从中途岛前来袭击的三批飞机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这也证明敌人没有什么可怕的。

   八时三十分,就在友永的机群开始从中途岛返航的当儿,“利根”舰的侦察机再次报告:发现两艘敌舰,大概是巡洋舰。很明显,美国的舰队规模很大,最少有一条航空母舰。草鹿想发动进攻,但却拿不定主意。打击母舰要用战斗机掩护,而这些战斗机现在正在头上盘旋,防备来犯之敌,而且它们的燃料即将告罄。友永机群又怎么样呢?如果那些飞机不能返航,日本海军就将损失几十名最优秀的飞行员,从而危害今后的作战行动。

   他转向南云建议推迟出击,然后又征求源田的意见。源田焦虑地望着友永的机群在母舰上空盘旋。许多飞机的油箱中只剩最后几加仑燃料了。那些飞行员几乎全都同他有私交。“我看,我们的飞机得首先降落加油。”

   停在“赤城”和“加贺”两舰甲板上的飞机再次入库,这一次是要给这些战斗机和从中途岛归来的筋疲力尽的袭击者腾地方。最后一架飞机返航时,时间是上午九时十八分。这时,“机动部队”把时速增至三十海里,把方向从东南改为北北东,朝美国舰队所在的大致方向驶去。

   四条母舰上的人员正在起劲地为三十六架俯冲轰炸机、五十四架鱼雷飞机以及掩护它们的战斗机做着发动袭击的准备。他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太平洋决战”就在眼前了。

  

   弗莱彻已向第十六特遣舰队发出命令,一俟确定了敌人母舰的位置,便发动进攻。斯普鲁恩斯原想等“企业号”和“大黄峰号”行驶到距目标只有一百海里的海域时再发动攻击,但是,由于得到了日机袭击中途岛的报告,他的参谋长迈尔斯·布朗宁上校催他及早进攻——这样就有可能趁日机加油时打它个措手不及。

   斯普鲁恩斯是个勤奋好学,善于动脑筋的指挥官。只有在他认为值得冒险的时候他才勇往直前。他与他的前任——热情奔放,性格暴躁的哈尔西——正好相反,而且他也不爱抛头露面。(在安纳波利斯求学时,他得到的评语是“这个腼腆的年轻人头脑清醒,待人真诚,性情柔顺,除非在值勤时,从不伤害任何人”)就是在“企业号”上,他也是个内向的人物。他沉着安静,喜欢独处。为了锻炼身体,他不停地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有时则躲在小舱室内,一个人连续几小时研究图表,由于距离比原计划远了,危险也就增大了。要是在平时他是不会去冒这种危险的。而这一次,由于有可能给日本人来个冷不防,他也就把危险置之度外了。他的第一个重要的决定是重视布朗宁的意见。第二个同样重要的决定是命令除巡逻机外的所有飞机都参加袭击。七时零二分,六十七架俯冲轰炸机,二十架战斗机和二十九架鱼雷机开始离开两艘航空母舰,飞机的油量勉强够返航之用,但现在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刻。

   弗莱彻跟在斯普鲁恩斯后边大约十五海里的地方。他过了一个半小时才下令飞机起飞,等到他的十七架俯冲轰炸机、六架战斗机和十二架鱼雷飞机飞离“约克敦号”的甲板,已经是九时零六分了。

   十二分钟后,南云突然转向北北东方向。他有意识地避开以中途岛为基地的美机的再次袭击,却在无意中避开了正在寻找他的一百五十一架从母舰上起飞的美机。

   在改变航线几分钟后,“大黄蜂号”的俯冲轰炸机和战斗机抵达了原定要截击日本航空母舰的位置。领队斯坦厄普·林中校发现右方有云(南云就在云下面),就转向东南方,朝中途岛飞去——离开了“机动部队”。

   但三队鱼雷飞机——分别从三艘美国航空母舰上起飞——却几乎是照直向目标飞去。第一群,是“大黄蜂号”上起飞的道格拉斯公司制造的“劫掠者式”,没有护航机掩护。这些飞机的领队约翰·沃尔德伦少校没有跟着那些俯冲轰炸机飞回中途岛。他有一种预感,觉得日本人会向东转。沃尔德伦长相难看,方下巴,有印第安苏族人血统。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如果我不回来了,那么,你和女儿们应该知道,我们这个中队是为海战中的最高目标——‘击沉敌人’——而战。”他在给他的部下的一封信的结尾写道:“即使只剩下一架飞机能冲击了,我也要求他冲上去,击沉敌舰。”

   他向东飞行了几分钟,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接着,在八海里外他发现了四艘母舰,组成四角阵队形。大约二十五架到三十架零式战斗机向“劫掠者”俯冲射击,沃尔德伦不理睬它们。他摆动机翼,侧着机身,全速朝一艘母舰直冲过去,他的部下也跟着他俯冲。一架飞机象被猎人击中的鸟一样翻滚着跌落下去。

   “是‘零式’吗?”在哒哒的机枪声中,沃尔德伦高声问道。他的射击手兼报务员霍勒斯·多布斯没有听见。那是一架“劫掠者”。又一架飞机摔下去了。沃尔德伦继续向前飞。进攻飞机靠近母舰时遇到了一道道黑烟柱和一串串明亮的曳光弹形成的幕。又一架“劫掠者”坠入海中。沃尔德伦的左油箱中弹起火。当他的着了火的飞机擦过海面时,飞在机群后边的“得州佬”乔治·盖伊少尉看见他站起身来,企图跳出驾驶室。猛然间,一个浪头打在飞机的起落架上,沃尔德伦和多布斯葬身大海。

   又有一架鱼雷飞机坠海了——又是一架——接着又是一架。最后只剩下盖伊和另外两架飞机了。这时又听到两声爆炸,只剩下盖伊一个人了。他想起了沃尔德伦关于“最后一架飞机”的指示:“冲上去,击中敌舰。。”

   “我挂彩了,”说话的是他的报务员鲍勃·亨廷顿。盖伊转过头一看,发现亨廷顿搭拉着脑袋。一颗子弹击中了盖伊的右臂。母舰就在他的正前方。母舰向右转,他也向右飞。他发射了一颗大型鱼雷后,便擦着舰首(只相距十英尺)飞开了。当他开始向高空飞去时,他被“零式”团团围住。于是,他的“劫掠者”便坠入大海。他想拉开座舱盖,但拉不开。他又用力拉了拉,还是不行。此时,海水迅速涌进机内。他猛力一拉舱盖——终于开了。他爬了出来。他在浮出水面时觉得好象听见一声巨响——一定是他的“小淘气”击中了敌舰了!但是,事实上,如同其他飞机发射的鱼雷一样,这颗鱼雷也没有命中,而是落到了离母舰很远的海面上。

   几分钟后,从“企业号”和“约克敦号”上起飞的鱼雷飞机也发现了南云。从“企业号”上起飞的十四架“劫掠者”在没有战斗机掩护的情况下发动进攻。有十架被击落,其余四架总算发射了鱼雷。接着,“约克敦号”上起飞的十二架鱼雷飞机出现了。掩护它们的六架战斗机被前来迎击的日机击落。但是这群飞机发射了五颗鱼雷。

   一架美机径直朝“赤城”的舰桥飞去。当它从草鹿头上几英尺的空中呼啸而过,钻进大海时,草鹿忙蜷缩起身子。草鹿意识到,美国人原来也和所有的武士一样坚韧顽强。他深有感触,默默地为这个美国人祈祷。

   总共发射了九颗鱼雷,但是一颗也没有中的。这样,美国人就只能靠俯冲轰炸机来空袭了,但是,看来他们连日本人的影子也找不到。从“大黄蜂号”上起飞的飞机已经飞往中途岛了,而马克斯韦尔·莱斯利少校率领的从“约克敦号”上起飞的十七架飞机仍在距目标好几英里的东南面。

   另外三十七架俯冲轰炸机由克拉伦斯·麦克拉斯基少校率领,是从“企业号”上起飞的,比莱斯利早一个多小时起飞。与在他前头的人一样,麦克拉斯基也错过了南云的突击部队,而向中途岛飞去,由于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所以又朝北飞回来了。

   上午九时五十五分,他发现了一艘朝东北方向行驶的日本驱逐舰身后的白色浪花。他希望这艘驱逐舰是要去与航空母舰会合,便尾随而前。他听到布朗宁上校在话机里激动地高声喊道:“攻击!攻击!”

   “照办”麦克拉斯基答道,“一发现那些杂种我就打。”他跟在驱逐舰后面又飞行了二十分钟,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燃料已经减少到了危险的程度,但是他们仍决定再飞一分钟。这时是上午十时二十分。

   日本的鱼雷飞机,连同加足了燃料的护航战斗机,终于又回到了飞行甲板。四艘母舰转到迎风的方向,做好飞机起飞的准备。只消十五分钟,每架飞机就都可以上天了。

   就在这时,麦克拉斯基的三十七架道格拉斯公司制造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从西南方出现了。除指挥自己的中队外,麦克拉斯基还指挥威尔默·厄尔·加拉赫上尉和理查德·贝斯特上尉的两个中队,他看到有两艘航空母舰正在掉头转到迎风的方向,准备飞机起飞,便令贝斯特前去攻击看来比较小的那一艘——“赤城”舰。

   “厄尔,”他对加拉赫说,“你跟我住下冲。”他们朝“加贺”舰冲去。

   加拉赫瞄准了画在甲板上的血红的太阳旗——那太阳的直径足有五十英尺。打从他看见“亚利桑那号”在珍珠港被炸毁,罩在烟海之中的时候起,他就立誓要收拾敌人的一艘航空母舰。他在大约一千八百英尺的空中投下第一颗炸弹后,便急剧拔起,把“无畏式”机群都冲散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投下的炸弹——虽然他过去曾告诫他的部下决不要这样做,炸弹越来越挨近目标了。炸弹在起飞甲板的后半部炸开了。他欣喜地想“亚利桑那号”呀,我想你!

   看到“无畏式”机群从阳光底下钻了出来,“加贺”舰上的官兵大吃一惊。炸弹在舰的两侧往下落。“加贺”舰是不会被炸中的,它是有神保佑的。可是,接连四颗炸弹飞来,在飞行甲板的前中后部分别炸开。“加贺”舰顿时大火熊熊。

   “加贺”舰的命运把旗舰上的草鹿惊得呆若木鸡,以致他没有注意到俯冲轰炸机也在向他自己的军舰扑来,待他听到一阵呼啸声,抬起头来,只见三颗炸弹,一个接着一个,好象用一根绳子拴着似的直朝他飞来。三颗炸弹同时在甲板上爆炸,击中了那些预备起飞的飞机。舰身猛烈地摇动起来,象发生了地震似的,舰身中间的升降机被炸得歪七扭八。飞机被炸翻了个儿,燃起了烈火。飞机上载着的炸弹和鱼雷接二连三地爆炸,使灭火员东奔西跑,穷于应付大火蔓延到胡乱堆放在甲板上的燃料和弹药,再度引起大爆炸,飞行甲板大块大块炸飞到空中,舰桥象暴风雨中的树顶巢屋一样猛烈摇晃。

   “赤城”舰没救了。火舌舔着舰桥上的玻璃窗。在一片嘈杂声中,草鹿朝南云喊道:“咱们得撤到另一艘舰上去啦!”南云拒绝了。草鹿说这艘母舰已不能行驶,也不能进行联络了。

   南云却一个劲地说“我们平安无事”。

   成千加仑燃烧着的油流向下层甲板,放在机库内的鱼雷也开始爆炸了。一团团火球从舰身两侧喷射出来。南云仍然拒绝离开罗盘。舰长青木大二郎大佐喊道,这艘舰只能由他负责。“你和你的人员在这里毫无用处,请转移到另一艘舰上去吧!”

   南云不理。草鹿责备他的上级,说他是整个突击舰队的司令,而不是某一艘舰的舰长。南云终于点了头,但看来已经为时太晚了,整个舰桥几乎全都被大火围住了。“把玻璃打碎!”草鹿向南云的年轻的秘书喊道。打碎玻璃后,他们垂下两条绳子,一直垂到离舰桥四十五英尺的甲板上。草鹿把南云先推了出来。这位身材矮小的将军敏捷地滑了下去。草鹿跟在后面,但他的块头太大,无法控制下滑速度,抓着绳子的手磨得火辣辣的。他“扑通”一下落在地上,感到一阵晕眩。左脚鞋子丢了,双手擦破了,两只脚腕也严重扭伤,但他丝毫不觉得疼痛。他寻找着穿过火焰的路。机枪子弹由于高温而爆炸,在舰桥上飞来飞去。他听见远处有人在催促大家快走,便一瘸一拐地沿着滚烫的甲板,躲着火焰,朝那喊声走去。

   在麦克拉斯基发现“机动部队”后不久,“约克敦号”上的起飞的十七架俯冲轰炸机的领队莱斯利也发现了它。他看天际黑烟冲天,便朝西北方向飞去。透过云层,他瞥见了“飞龙”“苍龙”两舰,便拍拍头示意,并随即向“苍龙”猛冲下去。

   不到半小时,“苍龙”就被火吞没了,上午十时四十五分,舰长柳本柳作大佐下令弃舰,而他自己却拒绝离舰。海军的相扑冠军阿部兵曹长爬上了舰桥。“我代表你所有部下来把你带到安全地方去,”他说。舰长扭过脸去。他手握军刀,唱起了国歌《君之代》。

   只有几分钟工夫,五十四架美机就使三艘日本母舰受了致命伤。剩下的只有“飞龙”舰了。胜利的最后希望在山口多闻少将身上了——就是那个在普林斯顿上过学的,不久前还和南云相扑过的山口。上午十时四十分,六架战斗机和十八架俯冲轰炸机离开“飞龙”舰,前去搜索敌母舰。单靠他们自己本来是找不到的。莱斯利的轰炸机成了他们的向导。这些轰炸机无意中把敌机引向了弗莱彻的旗舰。“约克敦号”的战斗机向来袭的日本机群发起了猛攻,但还是有六架日机脱身出来投下了炸弹。三颗炸弹击中了还带着珊瑚海战中留下伤疤的“约克敦号”母舰。这艘母舰两个锅炉被炸毁,舰身因此起火,到十二时三十分,便动弹不得了。不过,不出一小时,灭火队便把火扑灭了。母舰又继续前进。这时,“飞龙”舰上起飞的另一批飞机距“约克敦号”只有四十海里,十架中岛制造的鱼雷机向这艘母舰飞来。六架护航战斗机缠住前来迎击的美机,中岛鱼雷飞机则偷偷地钻到战斗机组成的防线下面,尽管高射炮火异常猛烈,它们还是向“约克敦号”发射了两颗鱼雷。这艘航空母舰受到重创,到下午三时,舰身已严重倾斜,舰长伊利奥特·麦克马斯特上校只好下令弃舰。

   这样,美国方面只剩下由斯普鲁恩斯指挥的两艘母舰了。加拉赫上尉率领(麦克拉斯基已负伤)二十四架俯冲轰炸机,在没有战斗机掩护的情况下,又朝“飞龙”舰扑去。斯普鲁恩斯用无线电向已转移到巡洋舰“阿斯多里亚号”上的弗莱彻请求指示。答复是“没有”。自此,战斗便由斯普鲁恩斯掌握了。

   在“大和”舰上的山本,于上午十时三十分收到“赤城”起火的消息。此时,他还在西面四百海里的海面。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叫他烦恼。二十分钟后,电报室给他送来了南云的详细报告:

  由于遭到敌舰基及陆基飞机攻击,“加贺”、“苍龙”、“赤城”已被击中起火,拟用“飞龙”与敌母舰交战。目前正暂时北撤,重整旗鼓。

   山本还是显得很镇定。他竟若无其事地与渡边下起棋来。后来又有消息传来,他却只是不痛不痒地说:“哦,是这样”。直到收到首次报告的九十分钟后,他才下令让运输舰后搬,而让一天前佯攻荷兰的两艘轻型母舰继续前进,开往中途岛援助南云。他自己的强大的主力则仍旧全速向东行驶,而掩护运输舰的近藤信竹中将则把他的强大的舰队,包括母舰“瑞凤”,从南边向北调遣。这些可怕的增援力量从三个方向朝中途岛聚集。“决战”还在后头。

   向“约克敦号”进行第二次攻击的“飞龙”舰的幸存者报告说,他们已击毁两艘母舰。于是,山本下令第三次出击。但是,还没等把第一架飞机送到起飞位置,了望哨兵便喊道:“敌人俯冲轰炸机!”在西南方,从夕阳映照的天际,窜出一长串飞机,宛如一条长蛇,这情景实在可怕。舰上的人员眼睁睁望着加拉赫的二十架俯冲轰炸机猛扑过来,不知所措。舰桥周围中了四弹,烈火迅速地从一架飞机蔓延到另一架飞机,最后,整个飞行甲板变成一片火海。

   “看,烧起来了,那些畜生!”加拉赫对着话筒说。

   南云和草鹿登上了新的旗舰——轻型巡洋舰“长良号”。虽然四艘母舰都已起火,失去了战斗力,可是,草鹿还想发起进攻。因为脚踝受伤,站立不稳,草鹿命令一名水手把他背上舰桥。他敦促南云用驱逐舰、巡洋舰和主力舰发动夜间攻击。

   这是南云的拿手好戏——海面战斗。“这下该轮到我了,”他说。曾经是强大无比的“机动部队”的残部,此时开始向美国人逼近。

   斯普鲁恩斯猜到了日本人的意图。他虽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现在却情不自禁地想要应战。这时,他想起了尼米兹的“盘算好了再冒险”的指示。这次的危险实在太大了。日方指挥官大概希望摊牌,他的部下对夜战训练有素。于是,斯普鲁恩斯又回身向东去了。

   中途岛西北的海面战成了燃烧的坟场。“苍龙”舰倾斜了。这艘舰的幸存者站在附近的驱逐舰上痛苦地看着“苍龙”于下午七时十三分沉没。当海水扑灭火焰时,发出了很响的嘶嘶声。与“苍龙”舰一起下沉的有七百一十八名已死或被困的日本军人,还有那个爬上舰桥的柳本大佐。接着,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水下爆炸声,四周的舰只都受到了震动。在南面四十海里处的“加贺”舰也变成了火团,在两声爆炸中,连同百名舰上人员一起被大海吞没。

   南云在漆黑的海面上搜索了好几个小时,却不见敌踪。很明显,夜战是打不成了。他把参谋人员召集起来,下令全体向西北方向撤退。曾经帮助谋划偷袭珍珠港行动的大石大佐已近于歇斯底里。他在军官医务室中找到了草鹿。“战争是我们发动的,对于这场灾难我们理应负责,”他说。“我们大家都应当切腹!”他还说。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见,并要草鹿转告南云。

   “混账!”草鹿嚷道。“把那些傻瓜全叫到参谋室来!”他穿着白色病员服,让人把他抬进参谋室去和那些参谋舌战。“仗打胜了,你们这些人就欢呼喝彩,没打胜,你们就扬言切腹。你们的行为简直象歇斯底里的妇人!”他们面临着长期战争,不准“这样胡说八道”。

   草鹿让人把他抬进南云的室内。“你是不是也准备自杀?”他问道,然后就左一个对天皇的义务,右一个对国民的责任,把这个矮小的将军教训了一通。南云承认他的话有道理,但是,他怀疑对“一个舰队司令”是否行得通。草鹿又火了,于是,南云软了下来,保证决不轻率行事,并加了一句他常说的话:“别担心。”

   在“大和”舰上,山本的参谋人员费尽心思想重创敌人,以弥补四条母舰的损失。斯普鲁恩斯却不上钩。于是,他们连最不实际的办法都考虑到了,例如,黑岛大佐建议用所有主力舰的炮火袭击中途岛。

   参谋长宇垣冷冷地说这种建议“愚蠢”。不等主力舰移近到能炮击的位置,它们就会被敌人的飞机和潜艇击沉。再说,在阿留申群岛的部队与他们会合之前,也不应当再次空袭。“即使到那时也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认输,那也不意味我们已经战败。联合舰队还有八艘母舰。我们不应当灰心。打仗就和下棋一样,只有蠢才才会由人摆布得自暴自弃采取鲁莽行动。”

   “对这次失败,我们怎样去向天皇请罪?”一位参谋问。

   山本一直不声不响地听着。“要向天皇请罪的只有我山本一人,”他说,随即令渡边拟写命令,令近藤和南云撤退。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的渡边只好坐下来草拟命令,居然在措词上避免了用“撤退”一词。

   “机动部队”的残部开始返回,但是,“飞龙”、“赤城”两舰上的大火却仍在猛烈地燃烧,无法控制。“赤城”舰长请求允许把该舰沉掉。这个主意对山本手下大多数参谋人员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宇垣说他们是“老妇之见”,但是黑岛争辩说,美国人会把这艘舰“拖到旧金山去展览”。山本泪水盈眶。多年前,他曾在“赤城”上当过舰长。他平静地说:“让驱逐舰向‘赤城’发射鱼雷。”

   讲实际的宇垣走了出去。他在日记中写道:“决不能把感情与理智混为一谈。”但是,他更加担心的倒是这样一个事实:关于中途岛这一战,敌人事前就得到了警告,也许是南云在行进途中被美国的潜艇发现了,也许是俄国军舰发现了阿留申群岛的日本舰队。要不是这两个原固,那就是舰队本身的密码被破译了。

   “飞龙”舰长加来止男大佐无需用无线电报向联合舰队请求允许把“飞龙”炸沉。曾在“飞龙”舰上指挥这两艘轻型母舰的山口将军负责了这件事,令驱逐舰“风云”将燃烧着的“飞龙”舰炸沉。六月五日凌晨二时三十分,山口把船上人员召到上面,对八百名水兵说,“飞龙”、“苍龙”两舰的沉没,由他一人负责。“我将与舰共存亡。我命令你们全体离舰,继续为天皇效忠。”全体人员面朝皇宫方向,由山口领头,三呼天皇万岁。

   山口把一封绝命书交给他的高级参谋伊藤清六中佐。这封信是写给他的相扑对手南云的。他在信中要求“建立起一直更强大的日本海军——报仇雪恨”,这是很能代表他的个性的。全体人员,以水代酒,默默地干了一杯。山口把自己的黑色军帽交给了伊藤,请他转交给山口夫人。然后,他转身向要与他共命运的加来舰长说:“今晚月色如此皎洁,你我一同仰月沉水如何?”

   近藤将军的舰队也没有能够完整无损地逃走,“最上”和“三隈”两艘巡洋舰由于夜间相撞,远远地落在后撤舰队的后边,以致斯普鲁恩斯的机群在六月六日清晨追上了它们。“三隈”被炸沉。“最上”虽然身中六弹,但是逃脱了。

   日本人也真正赢了一局,但是赢得太晚,已不能影响整个战局了。在同一天,I-168号潜艇艇长田边弥八少佐从司令塔上发现了受伤的“约克敦号”,便溜到执行掩护任务的驱逐舰的下面,向“约克敦号”发射了两颗鱼雷,还向驱逐舰“汉曼号”发射了一颗鱼雷。“汉曼号”在四分钟后就沉入大海,但是,经历过最初两次航空母舰之战的“约克敦号”却挣扎了很久,于次日拂晓才带着仍在飘扬的战旗下沉。
对损失了四条母舰和海军航空兵之花的日本来说,这是一个小小的补偿。历史上最大的海战之一到此终于宣告结束,美国人控制了太平洋。日本人过于自信,密码被几个人在地下室内破译,以及象沃尔德伦、麦克拉斯基和加拉赫这样的人的坚强意志——这些决定了此次海战的结局。在每次战斗中,运气多少起点作用。在中途岛一战中,日本人时运不佳。“利根”舰的侦察机迟起飞半小时,以致灾难随之而来。在战争中,有时需要小心谨慎,有时却需要勇敢果断。山本对中途岛一战的设想太欠周密,而他的将佐却又打得过于谨慎。另一方面,斯普鲁恩斯在该勇敢时勇敢——及早发动攻击,并使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飞机;该谨慎时谨慎——拒绝接受南云要打一场夜战的挑战。然而,如果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富有谋略,斯普鲁恩斯也不会得到这个机会。早在战斗打响之前,尼米兹就对所有问题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海军犯了一个大错误”。在一次为德国和意大利的使馆人员举行的晚宴上,参谋次长田边盛武中将悄声对东条说。

   “在中途岛?”不爱讲话的东条问道。

   “是的。他们丢了四条母舰。”

   东条禁不住说道,海军不听陆军的劝告,硬要打这一仗。接着,他又说,“切不可把这个消息露出去。要绝对保密。”

   次日,东条觐见天皇,但对中途岛失利之事只字不提 [ 作者注:天皇通常是知道他的武装部队的作战情况的。事实上,他的侍从武官有一条“热线”与大本营相通。这条“热线二十四小时畅通,大本营即使深夜收到什么重要消息也能随时通告。可以肯定,天皇对日军战况的了解就跟罗斯福或丘吉尔对他们各自的军队的战况的了解一样精确,比起希特勒对德军战况的了解来则要强得多。中途岛失利一事之所以尚未报告天皇,可能是怕天皇受惊,同时也是想等待经过核实的详细报告。 ] 。后来,在一次人数有限的帝国大本营会议上,首相建议公布阿留申作战计划,以便转移人们对海军溃败的注意力。开往中途岛去援助南云将军的舰队奉命折回北面。六月七日,兵不血刃使占领了面积虽小但是战略地位重要的阿图岛和基斯卡岛。

   在美国,中途岛之战已家喻户晓。人们把这一战当作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来加以庆祝。尼米兹本人则在六月六日的公报中宣称(虽然有人批评他的经过推敲的提法有些为时过早):

  “珍珠港之耻已得到部分洗雪,必须将日本海上力量打得再无行动能力,否则,不算完全报仇雪恨。如果我们说我们已朝这个目标走了一半路,大家也许能原谅我们冒昧。”

   六月七日,《芝加哥论坛报》差一点把取得胜利的秘密——破译了日本舰队的密码——捅出来。它透露,美国海军人士对日军在中途岛使用的兵力,早在作战行动开始前好几天就了如指掌。在了解到“大批日本军舰在离开基地后不久就集结起来这一情况”之后,海军猜测到“其目标可能是荷兰港或中途岛”。

   这则消息没有署名,但它是由战地记者斯坦利·约翰斯顿 [ cdhyy注:著有《列克星敦号和珊瑚海海战》,见本站。 ] 从太平洋发回来的。消息接着详细说明了日军的组成情况,还点出了日军突击舰队的四条母舰和支援突击舰队的四条轻型巡洋舰的名字。海军当局曾担心发表这样精确的消息会使日本人醒悟到他们的密码己被破译。

   然而,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由于相信自己的密码不可能被破译,日本海军把中途岛受挫的原因归咎于过分自信。草鹿自责不应该允许源田派出那么少的侦察机。六月九日,他身穿冬服,全身裹着席子,叫人把他放到小艇上,驶到“大和”舰旁边,由人把他象包裹一样提起来放在甲板上。他向山本及其参谋人员亲自报告了此次战况,并要求海军(它有时发表假战报)向国民公布真相,因为此次战争与每个国民都有关系。

   当别人都走开后,草鹿对山本说,“机动部队”应该对此次失败负完全责任。“如果你要叫人切腹以示负责,请让我来行此事。”但他又说,他真心希望再当南云的参谋长,指挥一支能为中途岛之战复仇的新的母舰舰队。“我希望你能考虑。”

   “我明白,”山本声音嘶哑地回答。草鹿得到了原谅。山本因胃病难忍上床休息去了。主治医生诊断结果是“蛔虫作怪”,侍从长近江则认为是灾难性的六月四日事件所使然。

   在日本,东条关于对失败要保密的指示得到了贯彻。从被击沉的舰只上回来的幸存者被隔离起来。中途岛的真相既没有告诉公众,也没有告诉高级官员。六月十日,帝国大本营宣布,日本终于“确保了在太平洋上的皇威”,这场战争“确系一战而成定局”。为了庆祝胜利,欢欣鼓舞的东京市民举行了彩旗游行和提灯游行。

   在田纳西,用小型潜艇偷袭珍珠港时留下的唯一幸存者,相当长时间以来也是唯一的日本战俘的酒卷和男少尉却认为没有什么好欢庆的。他相信他从美国报纸上读到的有关中途岛的消息,在去田纳西的漫长的旅途中,他亲眼看到了无数的工厂和无边无际的田野。他知道,小小的日本还没有真正体会到美国的全部威力。中途岛一战不过是日本要征服别人的希望破灭的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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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