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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合成兵种战术的出现·第三

新的合成兵种战术的出现·第三

 作者:阿彻·琼斯·美 

出自————《西方战争艺术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法兰西中世纪的作战思想

   在法兰克人苦心经营的重骑兵传统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法兰西武装力量,成为了中世纪战争观念与方法的最好样板。在陆上有西班牙、意大利、德意志等国包围着,北面穿过英吉利海峡还有英国,法兰西在中世纪欧洲占据着极其中心的位置,因而,中世纪欧洲的边境战争对当时的法兰西战争模式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中世纪重视重骑兵和在战斗中强调进攻的思想在法兰西发展到了顶点。由于骑兵不便于实施防御作战,因而,基本上出生于骑兵贵族的法兰西军官所想到的自然是进攻,而不可能是防御。由于没有好的弓箭手,十字弓弩又不便在马上使用,再加上军队本身也没有轻骑兵的传统,因此,重骑兵的冲击在法兰西军事思想中占据了其骑兵作战思想的主导地位。

   尽管法兰西人极大地忽视步兵在会战中所能发挥的关键性作用,然而,他们有充足的战术理由轻视对战斗中轻步兵的部署使用。轻步兵虽在围攻中有用,但又免不了要对付土耳其人的马上弓箭手,因而,在当时披甲骑兵盛行的战场上,轻步兵很难找到其相应的位置。重步兵虽然也在围攻中有较大的作用,但也难以在法兰西人的作战思想中找到其相应的位置。由于以往既没有使用重步兵的传统观念,也没有好的编组方式可使重步兵发挥作用,因此,可辅助要塞防护和用于攻击城堡的这些雇佣兵,没能抵制住重视重骑兵的思想盛行。平民步兵虽可将自己排列成密集的队形,但由于缺乏训练,也没有较好的装备,因而,他们也难以抵制重视重骑兵思想的发展。法兰西的统帅们相信进攻是最强的作战样式,认为骑兵是主要的武装力量,因此,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发展能抵御骑兵的重步兵。他们的战术训练集中于骑士比武,所进行的会战则也像是在马上比武一样,他们尤为喜好战斗中的马技。

   贵族阶层对徒步作战的、社会地位低微的平民的蔑视,也是轻视步兵的思想根源之一。偶尔有这么一次,法兰西的步兵在没有骑兵的协助下几乎都快要赢得战斗胜利了,而这却引起了法兰西贵族的妒忌。一位历史学家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为此他记录了一位法兰西统帅的话:“前方的大小贵族们,瞧,我们是多么的荣幸!我们打赢得了这场战斗。”一方面,社会的偏见增强了法兰西头领们轻视步兵的思想;另一方面,装备合适重步兵所面临的实际困难,也促使了法兰西指挥官们不去改变他们主要依赖重骑兵的做法。 [ 注:奥利弗·斯帕尔丁,霍夫曼·尼克森,约翰·赖特,《战争》(华盛顿,1937年版)第371页。 ]

   上述这些因素与战斗中正面攻击思想有很大的关系。骑士文化和英雄主义思想使得法兰西人乐于接受挑战,实施正面战斗。这样,促使了骑士比武中的正面战斗思想固定了下来。再加上有限的战斗经历,就更阻止了机动包围战术这种在骑兵对骑兵作战中难以实施的机动样式的产生与发展。骑兵与步兵不同,骑兵战斗很少依赖战斗队形和技术,更多涉及的是个人而不是集体行动。认为进攻是更优越的战斗样式的思想也有助于正面攻击思想的形成。当然,当重骑兵对重骑兵、轻步兵以及装备不良或准备不足的重步兵作战时,认为进攻更占优势的理论也是成立的。比如在1229年,年轻的亚拉冈国王,率领他仅有的400名骑兵在与2000名穆斯林长矛兵相遇时,竟与之交战。正如他自己所预料,他竟然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因为,长矛兵在向前推进过程中战斗队形暴露出了间隙,亚拉冈骑兵就顺着这些间隙冲进了长矛兵战斗队形,大获全胜。

   作为中世纪军事模式的样板,法兰西人就没有更多地认识到古代战争中士兵的作用。他们很少有、甚至是几乎没有诸如机动包围、集中兵力攻敌弱点、以较少的努力赢得战斗的胜利等作战思想。他们只有保持少量预备队的思想,甚至指挥官也不是在组织指挥战斗,而是在率领其部队冲锋陷阵。由于战斗的不频繁以及具有大多数封建军队所固有的特点,法兰西的军队缺少相应的组织和多兵种联合体制,也没有任何指挥机构。事实上,由许多有财富,具有一定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的人组成的法兰西军队,就相当于一群乌和之众,而不像是按马其顿或罗马风格组建的军队。上述这些因素大多也同样影响着法兰西军队组建起合适的后勤保障体制。当时只有拜占庭和蒙古军队可与古代的军队相比。

   当然,法兰西士兵们对筑城设防的重要意义确有一定的理解。他们构筑起越来越坚固和复杂的城堡与城墙,并以永久性筑城防御为基础,巧妙设计他们的战略。中世纪的将领们在战略上能展示出他们的聪明才智,就像国王约翰在各次作战中所表现的那样。当然,不包括他与奥托皇帝联手对付法兰西腓力国王的那次战役。法兰西军队在十字军东征作战中也没有起到重要的作用。他们的军队缺乏连古人都十分清楚的严明纪律。他们使用弓弩兵击败马上弓箭兵,以及英国狮心王理查一世将弓弩兵与长矛兵混合使用的思想,都表明他们能够理解不同武装力量之间的优劣。十字军中的法兰西士兵在战斗中也使用过突然性和侧翼攻击战术。然而,在欧洲,除了他们的筑城技术外,他们几乎没有从东方学到多少东西以改进他们自己的战术。这需要有比叙利亚与巴勒斯坦更邻近的边境战争才影响了后来中世纪战争方式,而这发生在军事技术与后勤保障方式转变中的背景下。

   后勤保障的变革

   商业的发展、地区的相对稳定、劳动大军的扩大带来了社会产品的丰富,再加上货币的使用,使得中世纪后期战争中的后勤保障有了巨大的变化。农业生产方式的改进,社会财富的增加,就使得统治者们能够支撑起庞大的军队。越来越多的统治者们开始依赖职业军队,而民兵只用于防护城堡和抵御外敌袭击与入侵。然而,此时的职业军人已不像当年罗马时期的职业军人,是由君主征募和组织,并能保持常备状态和经常性的训练,他们是雇佣兵。士兵们只是短期内出租自己,很少有超过一年的。比如,征服者威廉就极大地依赖他的征服地(英格兰)的雇佣兵。通常,统治者们通过军事契约者从事战争。这些契约者们向统治者们为某一次战役提供所需的部队种类与数量。随着货币流通额的增大和国家税收的增加,这就使得君主及公爵们使用雇佣兵不再依赖强制性的军事税收。

   职业军人取代了民兵,这意味着军队成份的增多,战役可在统治者财政所维持的限度内长时间地持续下去。但是,无论是单个士兵,或是成群的士兵,即使他们中的许多人会年复一年地跟随同一军事契约者作战,但是,这样的军队也缺少像罗马军队和后来拜占庭常备军队拥有的那种职业精神。雇佣军人员的不稳定就意味着缺少固定的编制,没有一定的建制单位规模,缺少相应的指挥体制,也缺乏一起共同训练的经历。没有了这些,这些军队就缺少整体联合性和部队凝聚力,或者说团结精神。因而,由这样的雇佣兵组成的重步兵,虽然他们擅长城堡作战,但缺乏野外战场的机动能力。士兵的个人创造精神不足,军队的作战行动不如罗马时期国家拥有的军队那样有效。

   农业产品的极大丰富,以及14世纪中期瘟疫流行之前欧洲人口的增长,都增强了军队的供给能力。军队也因此能实施长时间的持久性战役。由于钱币的极大丰富,军队在战役过程中就能方便地购买到军队所需的食物、营房住所和饲料,这也促使了个人承包商供给军队所需用品的现象出现。当然,技术的进步也极大地影响着军队的后勤保障方式:随着马蹄铁技术的引进、马颈圈技术的完善,人们不再利用马脖子而是利用马的肩膀来牵引,这样马可以拉更重的东西。双马挽具的推广使用,使得设计精巧的运货车可以根据运货重量使用多对马。马不仅跑得快,而且也有较好的耐力,这样马就逐渐取代了牛。在道路状况较好的地方,马拉的运货车就取代了牛车或其他驮载牲畜车。这些技术的革新使运输效率得到了成倍的增长,道路运费下降了2/3。在罗马时代,每100英里谷物的运费就相当于所运谷物自身的价值,而到13世纪,每百英里的谷物运费下降为所运谷物自身价值的30%。这一显著的变化极大地影响着军队的供给方式,使得驻军可以有一个较大的作战半径,而且,如果必要的话,军队在征战中自身可以携带大量的食物。

   在中世纪的后期,舰船也处于显著的变革之中,到1600年完成了一次巨大的变革。商船的外观尺寸增大了,航运能力也有了提高。单桅杆船变成了双桅杆、三桅杆甚至四桅杆船。桅杆上的帆也增加到了三页,这样,舰船行驶起来就可以更快,而且行驶方向更贴近风吹来的方向。刚开始时,船的吃水深度较深,船舷较高,船外形呈宽而短,其宽度相当于船龙骨长度的一半,相当于船全长的1/3。实践证明,这样的船具有较好的抗恶劣天气能力,但航速较慢,机动起来不灵活。到16世纪,出现了较低而狭长的船,船的最大宽度只相当于船龙骨长的1/3。这样的船航速快,航驶性能好,机动起来极为灵活。

   然而,水上运输更大的进步来自于导航技术的进步。罗盘的引进,使得轮船更为方便地航行至陆上视野之外的地方。水手通过测算船经过某一物体所需的时间就可以估算出航行的速度以及船已经航行的距离。尽管在海上测定纬度还有一定的困难,也不可能知道经度,导航只能是大概的而不是精确的,但是,导航技术的这些进步已极大地增强了舰船的航行能力。水手们不仅能够,而且可以很自信地航行到陆上视野之外的地方。

   武器装备的变化

   在13世纪,穿铠甲的士兵开始在自己身上的薄弱部位使用厚铠甲以加强铠甲的防护。重骑兵逐渐地在自己铠甲上增加厚铠甲,直至后来普遍出现了整套的锁子甲服。它可以使穿此锁子甲的士兵不怕打击,对方的手持武器和弓弩箭也奈何不得。可以完全防护士兵面部的头盔也早已使用。这样,一套新的锁子甲服重达70磅 [ markgraf注:70磅约30多公斤,锁子甲不可能这么重,从上下文看是指14世纪晚期到15世纪早期的plate-on-mail,译者勉强译为“锁子甲服”,容易造成误解,插图中用的“铠甲服”也许更为准确。 ] ,再加上战马自身披带护甲的重量,一匹马要扛100磅的金属铠甲。由于,马为免遭长矛刺伤胸膛而披上铠甲,骑手为防伤害也严实地裹着铠甲,这样,骑士就变得更加令人生畏。然而,这一改动既增加了骑士的花费,也严重地降低了其机动能力。负担沉重的战马再也不能在战场上疾驰,骑士也难以灵活地机动,只能直走攻击。骑士下马后只能艰难地行走,且难以再上马;一旦倒下,甚至难以起来。

插图3.1 铠甲服

   黑火药的发明并没有很快影响到陆上作战。它的重大应用并不是火箭,也不是城堡围攻机械所抛射的炸药,而是用于从管内抛射物体。到14世纪中期,加农炮已经相当普遍了。然而,加农炮经过了100年的时间才有足够的威力轻易地摧毁城墙,从而才真正引起战争艺术的变革。于是,一旦城堡和城墙已经过时,军事工程专家们就会寻求新的筑城方法,防御者们也就会建构起新筑城工事。

   以黑火药为动力的攻城炮的效果较好,因此,它取代了当时使用的机械攻城装置。一些新的加农炮威力较大,可以发射重达400磅甚至更重的加农石弹,但是,大多数这样的炮都是很难挪动的,并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放置到位,因此,这样的炮都被认为是固定不动的。正如当年罗马人,先是将弩炮安放在轮式车辆上推到战场使用,尔后才演化为弓弩似的手提抛石机一样,具有机动能力的可移动炮的发展也经历了这一类似过程。15世纪既有轮车上推的小加农炮,也有单个士兵携带的小加农炮。安装在原始车架上的可移动野炮,移动起来也不方便,瞄准起来也困难,因而,其长时间内并没有对战斗产生太大的影响。轻步兵和轻骑兵的可移动抛射装置缺乏机动性,野炮也同样缺乏这种机动能力,因而,它们都不能抵抗重武器系统的攻击。不像轻步兵和轻骑兵,炮就连逃避重步兵攻击的机动能力都没有。

   炮主要运用于机动不十分广泛的攻城作战中。当然,后来也制成了可携带的手“炮”,即手枪。早期的手枪不便瞄准与射击,因而,并没有对作战产生太大的影响。它实际上就是将发射管安装在一根木托上罢了。要想用它实施射击,得携带一件点燃的物体,设法使之接触前装枪管后部的火门,引起点火,得以发射。通常用于点火的是一根点燃但不着的细绳,也叫火绳。枪手要一手持枪,另一只手持火绳去凑近火门,这样想瞄准目标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事。手枪由于其威力并不太大,发射速度又慢,因而,它还不如精度较好的十字弓弩,即使是操作熟练,也不敌发射速度较快的弓箭。

   在15世纪中期,火绳扳机的采用提高了手枪的瞄准射击性能。将火绳点燃的那一头夹在触发扳机的前钩上,操作者使用扳机移动火绳接触火门提供点火,而两手可同时持枪实施瞄准。但是,此火绳枪的发射速度仍然较慢。为装填射击,枪手要先量出一定量的火药,放入枪管,塞入铅球,再塞一些棉花、碎布以固定住弹丸和火药。在火门旁边有一个火药池,当里面装入火药时,用火绳点着它就可以引发枪管内的火药。枪手在射击前,装填弹药的最后一项工作就是用一个小盖封住火药池,以防火药漏出。在装填过程中,枪手既要保证火绳不灭,又得防止火绳靠近火药。装填完毕后,枪手就可以用手握住火绳已点着的那头,或把它在空中卷起来,用嘴不停地吹着以防止熄灭。准备射击时,他要将火绳固定到扳机钩上,打开火药池,进行瞄准,尔后扣动扳机。此枪的射击结果是,有一半机会是把铅球抛射到3/4英尺远的地方,还有一半的时间就是要么火绳灭了,要么火药倒出来了,再要么火药池中的火药没能引爆枪管中的火药,或者因其他意外事故而不能射击。如果射击了,枪手有50%的概率击中前面100码距离上的肩并肩挨着的士兵。

   尽管火绳枪的威力增大了,如果不是它的花费降低的话,它还抵不上十字弓弩。将一根简单的铁管或黄铜管装置在木架上,再配上并不复杂的钩子和扳机,一枝火绳枪就算做成了。它的制作花费比弓弩的制作花费少多了。因为,弓弩还要用卷扬机或其他机械装置将弓弯曲,以增大其张力。光制作一把十字弓弩就需要技术工一周的时间,再用卷扬机使之弯曲,又得一周的时间。而制作一把枪却只需一个劳工一天的时间。制作一支弩箭需要一个技术工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制作手枪的铅球却可以成批地铸造。到15世纪末,随着火绳枪的威力赶上甚至超过弓弩,发射速度也与弓弩基本相当,火绳枪便开始取代弓弩了。

插图3.2 火绳枪机

   当火绳枪的发射速度与弓弩基本相当时,它的精度还不高,还不是十分可靠的。问题出在武器本身,因为其弹丸只是松垮地放在枪管中。尽管一名有经验的射手,由于熟悉自己弹药的药性和武器的特性,射击使用起来要比一名新手好多了,但是,射击瞄准还不是手枪训练中的一个内容。士兵重视的不是射击的精度,而是持枪运动的速度和运动中过程的可靠性(保证火药池中的装药不倒出来),以提高发射速度。战斗力的可变因素是火绳枪的发射速度,而不是射击的精度。由于火绳枪的造价低,到16世纪,它就很快取代了弓弩。但是,火绳枪只是简单取代了弓弩,它并没有给使用发射武器系统的士兵的战斗效率带来多大的提高。尽管攻城炮有了极大的发展,但是直到15世纪,攻城炮才真正使筑城变为过时。因此,黑火药并没有对中世纪后期出现的、在13世纪前后风格各异的欧洲战术产生什么影响。

   持久战略和英格兰完成对威尔士的征服

   威尔士人与英格兰人之间断断续续的战争又过了一百年,到1276年,它们之间又爆发了一场重大的冲突。北威尔士在卢埃林王子时期,不仅有着卢埃林亲王这样一位精明且富有经验的领导,而且有延伸到南部纵深的疆土作为有力的基地。卢埃林在耗费英格兰人物力财力的同时,使自己的领土得以扩大。然而,到了新英格兰国王时期,他的对手却是一位善战的优秀战略家——爱德华一世。早在王子时代的爱德华,在反对德·蒙特福特的伊甫斯罕战役中就展示了其才华。在1276年,爱德华国王召集了一支雇佣大军来到威尔士。这支大军只有少量的骑兵,大多是弓箭兵、长矛兵、木匠和矿工。这次,爱德华不像他父辈那样进行轰轰烈烈的,却短暂而无效的入侵。他计划在占领地实施持久战略。他使用极少的骑兵,避免了严重的后勤保障问题。他雇用的是一支能按他们自己的方式在荒野、山区和森林中与威尔士人作战的军队。

   爱德华国王的首次战役很快就攻克了卢埃林的一些防备不紧的边缘目标。紧接着进入了冬天,爱德华所面临的是威尔士西北部一片充满敌意的崎岖山区。爱德华继续进行作战,实施前两个世纪就沿用的快速战略追击。当然,他并没有忽视后勤战略。他封锁了任何通往卢埃林领地的供给活动。实践证明,他的这一冬季战役是相当有效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威尔士王子就不得不求和,丧失大片领土及影响范围。在确定求和时,卢埃林肯定考虑到了爱德华国王进一步实施后勤战略的结果。在1277年9月,他卢埃林虽然占领了威尔士北部海滨的安格尔西岛上大片肥沃的土地,但爱德华国王手下的人却收割了本来可以送回威尔土本土,供给爱德华对手的庄稼。

   爱德华国王不愧为是一个彻底的建设者,他接着就开始了旧城堡的修理和新城堡的修建工程。威尔士人为他们自己统治而修建的城堡,反成了英格兰人为了控制他们的新占领地所作的准备。5年以后,在另一次持续一年的战争中,爱德华的军队占领了北威尔士的剩余领土,夺走了全部城堡。

   这一持久战略,跨了整个冬季,完成了对威尔士的征服。在完成征服威尔士的过程中,英国人并没有遇到像他们所想像的那么多困难。因为,卢埃林早早地加入到他的先遣队中,被一名英国士兵碰到了,而这个士兵并没有认出他就是卢埃林,很快用矛将其刺死了。爱德华那宽松的领导艺术和他部队的高昂士气,使得爱德华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他对威尔士的征服。爱德华很快就转入修建城堡,巩固他的统治。在7年的时间内,爱德华就按照改进的设计方案修复或新建了9座城堡。

   在接下来的11年中,英格兰人遇到了两次反抗,但都被迅速而有效地平定了。在爱德华的整个征服战役中,威尔士人成了他的军队的主力。一个世纪后,尽管威尔士人有过一次短暂而强烈的反抗,但基本上保持了稳定。威尔士也就逐渐地成为更英化的、爱德华国王领地的组成部分。爱德华做了许多威尔士人的安抚工作,终于让自己那出生于威尔士的儿子,威尔士亲王,继承了当地统治者的位置。对威尔士人约两个世纪的不断渗透是其政治征服的重要内容。

   征服威尔士的军事手段是持久战略,基本上是作战,同时重视长期的后勤斗争。如果英格兰人能更充分地调动本国的资源,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而不是采取时断时续的方式,那么,英格兰人用不了两个世纪就可完成对威尔士的征服任务。然而,这种方法需要耐心。对一个地区,比如某一流域的征服,并建立起能支配该地域、控制这一地域交通的要塞,需要花费时间。英格兰人在自己的不懈征服努力中,一旦控制了被征服地区,并运用这一地区的资源时,他们就应该果断地转入对下一地区的入侵,通过修筑要塞达到控制的目的。

   要塞以最有效的形式增强了防御的威力,但也给了防御者背上了难以实施战术进攻的包袱。一开始就集中精力占领并平定一小块地区,这可以使入侵者增大其在空间上对敌兵力的对比率。其要塞就不仅能防止威尔土人重新夺回所占领地区,也能阻止威尔士人对所占领地区的袭击活动。这样,英格兰人就可以逐渐地让战败者顺从他们的统治,并逐渐在文化上同化他们,直到用较少的兵力就控制这一地区,腾出更多的兵力去入侵并控制另一地区的领土。城镇的增长和土地的开垦加速了英格兰人的观点、制度以及语言在威尔士的逐渐传播。

   英格兰人在苏格兰的合成兵种战术体系

   尽管英格兰人在威尔士的战役作战中有大量的城堡围攻作战,但是,两军却很少进行野战。因为,威尔士大量采取的是游击性的袭击和伏击战术。当北部威尔士人真正在野外与英格兰人交战时,他们采用的是典型的长矛兵密集方阵。像威尔士这样的小国,商业不发达,农业产品也不丰富,养不起昂贵的护甲骑士。它使用廉价的步兵,像马其顿那样,使用长矛将敌人挡在一定距离之外,这样就使昂贵的铠甲骑士没有太大作用。在对付这一强固的防御型队形时,英格兰人采用的是征服者威廉在黑斯庭斯会战中使用的战术。英格兰人不是用骑兵去冲击威尔士人密集的长矛兵方阵,而首先派出弓箭兵和弓弩兵,发射箭雨,极大地削弱威尔士人的消极防御,然后,骑兵一次冲击即可获得成功。

   在威尔士南部,英格兰面对的是手持长弓的威尔士人。这种长弓比普通弓要可怕得多。它和人一般高,很结实,其威力可以与十字弓弩或者合成弓相比。有一次,一枝箭射在4英寸厚的木板上,在板的另一侧面还露出一点头来。当然,长弓的本质特征不在弓本身,而在使用长弓的人。它要求使用者经过多年的训练以培养足够的力量才能拉开它,掌握准确射击的技能。十字弓弩为人们提供了一件既便利使用,又能增长自身力量的机械;而长弓却是依赖经最好训练的人的使用,才能发挥出威力。人作战技能的提高增加了武器系统的花费,而在像威尔士这样的落后国家,情况就未必如此。威尔士人依靠民兵先后抵抗过萨克森、维京人,最后是英格兰的入侵。由于长弓的廉价,威尔士的牧羊人甚至可以将掌握长弓的射击技术作为自己的一门副业。一名技术娴熟的长弓射手可以利用自己武器的多种用途以及参加射击比赛为自己挣回食物。威尔士人对这种费力的长弓的专业化,形成一种比弓弩更有威力的武装力量体系。因为长弓的发射速度是十字弓弩的3-4倍,一名技术娴熟的射手对远距离目标快速地射击,足以保证有两枝箭同时在空中飞行。英格兰人也让威尔士的长弓射手加入他们的军队,并成功地在英格兰推广普及长弓,致使长弓实际上取代了十字弓弩。

   然而,长弓主要还只是威尔士和英格兰人的武器,并没有在法兰西得以推广,因为掌握长弓的使用需要长时间的训练。由于火绳枪的射击速度不快,射击精度也不高,从而延迟了它在英格兰的推广使用。但是,火绳枪最终还是取代了长弓和十字弓弩。因为,射手使用长弓需要较大的力量和一定的技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这就使军队装备长弓武器系统的费用高于火绳枪的费用。这一因素最终保证了人们采用火绳枪。

   大约两个世纪以来,长弓实际上成了威尔士人和英格兰人惟一的主要武器系统,因而,他们拥有了西方世界最好的轻步兵。当英格兰人将精力从威尔士转移到苏格兰时,英格兰人学会了如何运用他们上乘的轻步兵武器系统。在1298年的福尔柯克会战中,爱德华一世遇到了苏格兰人。苏格兰与威尔士相似,是一个农业产品不丰富的山区小国。苏格兰人也像威尔士人一样,注重较为廉价、且比重骑兵更适宜在他们大多数地形上作战的重步兵。他们也确实有一些重骑兵,但是他们的弓箭手不如威尔士和英格兰的长弓手有战斗力。

   在福尔柯克会战中,苏格兰人知道自己的重步兵更适合于防御作战,因而他们就等着对方来进攻。苏格兰军队指挥官,威廉·华莱士是位称职的指挥官,在早些时候的一次会战中,苏格兰人在一片沼泽地后面组织防御,等待英格兰人的进攻,并因此击败了英格兰的攻击。华莱士从此学会了重步兵要以防御对付英格兰人进攻的道理。在这次会战中,苏格兰人也像上次作战那样,在一片松软土地后选择自己的防御阵地。

   然而,爱德华国王也不愧为一位优秀的战术家,下决心要进攻。苏格兰的重步兵装备了12英尺长的长矛,使用纵深很大的战斗队形。在防御时,前面一列跪着,手持长矛,将长矛柄触地,后面其余各列则平拿着他们的长矛。苏格兰将重步兵排成四个很大的战斗队形,以形成全方位的防御,而将弓箭兵放在战斗队形之间或重步兵队形的翼侧,并将少量的重骑兵放在步兵队形的后侧。英格兰人的重骑兵分散通过松软的地面,从两个翼侧接近苏格兰人。不等下令,英格兰重骑兵向静等不动的苏格兰军队发起了猛烈地攻击。这一冲击,冲散了苏格兰的轻步兵,但对四个纵深的长矛兵方阵却没有什么影响。正当英格兰的骑兵准备向重步兵再一次发起冲击时,爱德华国王赶到了。他发现,第一次自发冲击的效果来自于马对轻步兵的冲撞和践踏。这位经验丰富又十分精明的国王,很快意识到骑兵对长矛兵再次发起冲击也会无效的。因而,他阻止了骑兵的再一次冲击,而采用当时曾有效对付威尔士长矛兵的战术。他调来了长弓兵,命令他们对苏格兰阵线的几个地点集中射击。当密集箭雨重创苏格兰重步兵,并在其队形中打开缺口时,爱德华国王命令骑兵从打开的缺口处发起冲击。骑兵很快就突破且击败了对手,接着便向苏格兰的步兵发起追击。尽管苏格兰的步兵伤亡惨重,但是由于步兵已接近森林,伤亡得到了控制。苏格兰指挥官选择这一靠近森林的地点作战,就是防止一旦失败,这片森林可以作为步兵逃避骑兵伤害的避护场所。

   英格兰人在此次会战中的胜利,在战术上类似于当年威廉一世在黑斯廷斯的胜利,它再一次显示了,作为古代时期的轻步兵,尽管在重骑兵面前显得很可怜,但却可以抵挡重步兵的攻击,并给之以重创。该会战还显示了骑在马背上、穿着精心设计的铠甲的贵族,并不能胜过手持长矛的密集步兵。这后一条经验,也正是纳尔塞斯在塔基尼会战胜利的根本,可英格兰骑士们却很难学到这一点。

   爱德华国王在福尔柯克会战的胜利,转变了英格兰人在对付苏格兰人中的好运。1297年,在爱德华国王不在的情况下,尽管知道苏格兰军队就驻扎在不远处,英格兰军队仍信心十足地通过一座很窄的桥。这种过于自信自然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当部分英格兰部队已通过桥之后,苏格兰的重步兵发起了冲击。在对岸的大部分英格兰士兵或被歼灭,或被俘虏,还有一些在逃跑时掉进水里而淹死。

   然而,爱德华国王在福尔柯克会战的典型战例,并没有很快促使英格兰人战术条令的改进。几年后,一位明知爱德华在福尔柯克会战中所采用的战术的英格兰指挥官,有一次,遇上了罗伯特一世时代的一支苏格兰重步兵部队。这支部队正封锁着两块沼泽地之间的狭窄通道。这位指挥官没有使用他的长弓兵,而是用骑兵冲击长矛兵。在连续冲击彻底失败后,这位指挥官只得撤退。任何徒步步兵都不能抵挡住重骑兵的冲击,这一错误的思想在中世纪时期的许多将帅头脑中很难得以纠正。贵族对徒步作战的平民的蔑视,加深了他们傲慢地认为重骑兵是至高无上的兵种。

   苏格兰人成功地迫使英格兰人离开他们原先的征服地。爱德华一世的无能儿子和继位者,爱德华二世最后被激怒而不得不采取行动。在1314年,爱德华二世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入侵苏格兰,以解除在罗伯特一世领导下的苏格兰军队对一个重要城堡的围困。罗伯特国王是苏格兰人独立运动的领袖,在政治活动和军事事务中都表现出了其杰出才华。他从威廉·华莱士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也从他自己与爱德华一世对阵的会战中汲取了不少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为对付英格兰军队向前推进,罗伯特将自己的部队部署在一片沼泽地后面的一个小山上。此山离被苏格兰围困的城堡不远。英格兰要想解除对城堡的包围必须首先攻取此山。罗伯特将自己的指挥所设在一个能瞰视整个会战的制高点上。苏格兰人缺少弓箭兵,主要依靠他们的长矛兵,并以部分下马的重骑兵来加强力量。罗伯特留500名重骑兵作预备队,将步兵摆成四个分开的、有一定纵深的队形。

   为进攻苏格兰人,英格兰的庞大军队不得不通过这片小水池星罗棋布的沼泽地。黎明时分,英格兰人才全部通过这片沼泽地,重骑兵还没有完全展开成战斗队形,而跟在后面的步兵几乎都没来得及展开。罗伯特一世改变了原先等待英格兰人攻击的计划,决心乘英格兰人未形成战斗队形前对其发起攻击。他命令他的步兵向前,实施罕见的以步兵攻击骑兵的战斗。

   正像当年伊巴密浓达在留克特拉战役中轻松地将其重甲步兵凝聚成一个整体而不是成一条线地向前推进一样,苏格兰庞大而密集的长矛兵方阵有序而从容地走近英格兰骑兵,前面各列没有任何间隙,始终保持着战斗队形。一股英格兰骑兵很快就以一次反冲击与苏格兰长矛兵方阵相遇。正如当时的一位历史学家所描述的那样,“这两支部队碰到一起,英格兰骑士高头大马撞到了苏格兰士兵的长矛上,就像撞到了一棵大树,爆发了巨大而可怕的碰撞,队形割裂了,马也撞死了,它们紧紧地堆在一起。”停在长矛线之外的骑兵也无能为力去改变这一惨况。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中世纪战争艺术史》第2卷,(纽约,1924年版)第95页。 ]

   在苏格兰的其他方阵赶来交战的同时,英格兰总算在一侧部署了部分长弓兵。长弓兵们快速地射箭。如果长弓兵们能持续地射箭的话,那么苏格兰的处境就会相当困难。然而,经历过福尔柯克会战的罗伯特国王,“很清楚长弓箭手们是危险的,他们的射击是可怕的。”于是,他动用了500人的重骑兵预备队。预备队的这次冲击轻松地冲散了对方的弓箭手。国王使用了他的惟一能攻击并击败轻步兵的武装力量。苏格兰的长矛兵在没有弓箭兵的威胁情况下加入了战斗,将英格兰的重骑兵挤压到一块,退回到没有机动能力的步兵跟前。而这些步兵们正被围困在攻击前自己刚刚经过的沼泽地中。英格兰的后续部队都没有派上用场,就只得带着爱德华国王派遣的长蛇阵从战场上撤退。庞大的英格兰军队伤亡惨重,许多士兵在过后面的水障时被淹死。在班诺克本,英格兰军队败在了使自己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中。而在这以前,苏格兰人往往是站着等待实施防御战的。在以后的几次主要会战中,苏格兰人却由于自己的过于自信,再加上英格兰人改进了其战术而吃尽苦头。

   1332年,一小股英格兰军队入侵了苏格兰,在杜普林山上取防御态势。全部由重步兵组成的苏格兰军队向山上推进,主力集中在中间,两侧各有一个小方阵。英格兰人明智地让骑兵下马,转而对付重步兵,并将他们众多的长弓兵分散在骑兵的侧翼。苏格兰人未能重视英军弓箭兵的作用,其中央集团向静止的下马骑兵发起了冲击,未能获得绝对优势的效果。正当双方徒步士兵们相互厮杀之时,英格兰的弓箭手们运动到前面,从左右两侧快速地向苏格兰两个翼侧小方阵发射弓箭,迫使它们退回,与中央集团主力挤在一起。由于前面的士兵不能向前挪动,而同时两翼的部队赶在对方箭雨到来之前向内退缩,当时的场景正如中世纪一位历史学家所描绘的那样:苏格兰的军队“由于过于拥挤而互相践踏至死,其因挤压至死的人数多于被箭射死的人数。”苏格兰军队同时受到了三方面的攻击,所处的态势类似于当年罗马军队在坎尼战争中的处境,而且“那令人惊叹的场面是以往所见到过的战役战斗中所未曾真正看到或听说过的,尸体堆起的高度甚至高于长矛的长度。”当苏格兰军队最后开始撤退时,许多英格兰的骑兵们则上马追击,又给苏格兰人造成了更多的伤亡。相反,英格兰人的伤亡甚微,苏格兰人根本就没有伤着他们的弓箭手。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中世纪战争艺术史》第2卷,(纽约,1924年版),第105页。 ]

   第二年,在哈利敦西尔,苏格兰又去攻击英格兰人的队形。聪慧且精力旺盛的年轻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在一个险峻的山上占领阵地,采用新的战术,即让骑兵下马作战,将弓箭兵分散部署在下马骑兵的两侧及队形间隙。当苏格兰军队向前推进时,弓箭手从山上往下射击,长弓兵在没有重骑兵协助的情况下转向攻击重步兵,来到停止不前的长矛兵跟前。苏格兰军队不久就后撤了,而将会战的胜利留给了爱德华三世。这位当时只有20岁的国王从此便开始了他几乎不败的军事生涯。

   从与威尔士和苏格兰人的战争中,英格兰人发展起了一套优秀的战术体系。在部队处于防御状态的基础上,让骑兵下马成为重步兵,让厉害的轻步兵在攻击的重步兵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以成功的防御杀伤对方。以轻、重步兵混合编成,可以胜过任何武装力量系统协同进行的正面攻击。当然,全部由轻步兵实施的攻击除外。对付全部由轻步兵实施的攻击,英格兰的骑兵则又将上马作战,以马撞击弓箭手。对付同样由轻、重步兵实施的协同攻击,防御者则拥有进攻者不具有的防御作战的优势。这样,英格兰人就由原来的主张以重骑兵进攻,转而创造出这种完美的防御战术体系。运用这一战术体系,英格兰人不仅制服了苏格兰人,也能击败帕提亚人。

   自杜普林会战和哈利敦西尔会战失败之后,苏格兰人就又回到了罗伯特国王制定的理智而有效的战略上来了。罗伯特国王曾强调指出:要避免会战,依赖山丘、沼泽地、森林提供防护,而不是依托要塞;进攻行动要局限于达成突然性或实施伏击战。他还提出了一种后勤战略思想,即当入侵者来时就破坏庄稼,因为“当入侵者看不到有任何可索取的东西,到处一片荒凉,他们也就匆匆经过而不久留”。这种后勤战略比起战争带来的破坏要小得多。因为,英格兰侵略者来时也将破坏他们所未能消耗掉的东西。而苏格兰人可以经常性地掠夺邻近英格兰的领地以作为一种补偿。在250年断断续续的战争中,双方的战术、战略,以及总体态势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苏格兰人始终没有培养出能与盎格鲁-威尔士的长弓射手相当的弓箭手,而英格兰人也从没有制服过苏格兰人,也没有遏制住苏格兰人的袭击。在哈利敦西尔会战胜利后不久,爱德华三世就将主要精力转到与法兰西人战争上来了。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中世纪战争艺术史》第2卷,(纽约,1924年版),第99页。 ]

   百年战争的开始与克雷西战役

   在1339年,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三世开始了他对法兰西的第一次战役。他计划采用他在1333年哈利敦西尔会战中成功运用的战术体系,在防御会战中依赖下马重骑兵和长弓兵打击对方。爱德华三世在友好的荷兰省领地登陆(即现在的荷兰、比利时,以及法兰西境内的邻近地方),与盟军的一支部队会师后,入侵法兰西。那是一个到处建有砖砌的坚固城堡的国家。为创造一个便于实施防御的条件,以便采用他的防御战术,他对法兰西的农村进行了一次破坏性袭击,希望能迫使菲利普六世发起进攻。

   菲利普国王是一个残忍的人,可以说是一位很合格的军人。当他率领他的庞大军队进行远距离行军时,爱德华国王就将自己的军队摆成三线,徒步的重骑兵在第一线,两翼是他的弓箭兵。然而,菲利普国王也并不进攻,而是将自己的部队驻扎在离对方一定距离远的地方,等待英军的攻击。尽管英格兰的战术中也规定了可以实施进攻,但爱德华国王还是犹豫不决。他解释道:因为,菲利普国王“在他的周围挖掘了许多堑壕,并砍下大树挡在路上,以阻止我们接近。”一段时间后,双方军队的粮草耗尽了,各自撤离了战场。尽管菲利普国王并不完全知道英格兰徒步重骑兵的威力,也不清楚长弓兵所能带来的致命性威胁,但是,他的谨慎防止了他向一支经严密组织的大规模部队发起攻击。 [ 注:阿尔弗雷德·伯恩斯,《克雷西战争:百年战争前期军事史(1337-1360年)》(西港,1955年版)第50页。 ]

   在1340年,爱德华三世又回到了同一战场。在这次战役中,他围困了特耐城堡近2个月,利用一条河阻止救援部队靠近城堡。由于财力不支,英格兰国王不得不同意他的盟友的休战要求。这个战役最终未能占领特耐城堡,也没能进行一次会战。

   在1341年,爱德华国王掌握了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遂将战场转移至布列塔尼的达奇。布列塔尼是位于法兰西最西部的一个省。在此,爱德华国王支持一位亲英的人 [ 译者注:蒙特弗侯爵约翰 ] 继承布列塔尼的侯爵地位。于是英法之间展开了多年的中世纪典型的拉锯战。与此同时,法兰西军队正稳步地向吉耶纳公国推进。这是英格兰在法兰西东南部的长期占领地。在长达6年的战役中,法军已经推进到了距波尔多25英里的地方。同时,在1345年,爱德华国王能干的侄子亨利(兰开斯特伯爵),也率领一支规模较小的部队到达此地。亨利的才能使他扭转了英格兰的命运。

   兰开斯特伯爵向占领倍尔拉镇的法兰西军队主力开进,并很快就发起了实际上短暂的围攻。在停泊在河上的轮船的支援下,在弓箭手们迅速的箭雨打击下,兰开斯特伯爵很快拿下了这个城镇,法军则逃跑了。接着,他继续向前推进,避开皮里格这个坚固的要塞,占领了距波得克斯约100英里的城镇奥柏劳齐。然而,当英格兰指挥官再回到海滨时,法军又采取攻势行动,围攻了奥柏劳齐。兰开斯特伯爵则率领一支由重骑兵和弓箭手组成的小部队,迅速赶来解救。在一天下午的晚些时候,他突然袭击了围攻奥柏劳齐的法军,击败了围攻者。随后,兰开斯特伯爵又占领了三个城镇,包括拉里奥。在此,他一方面运用移动堡垒接近城堡,另一方面,他告诉守军,他已经在城墙下面挖了一条坑道,并放火烧掉支撑木,以此劝说法军投降。兰开斯特不仅夺回了丢失的领地,而且威胁到了法军长期占领的地方。这些行动的成功引来了庞大的法军部队。这支部队由法兰西国王的儿子指挥,首先围攻艾吉龙,而英军只有一支非常小的部队,采取有限的救援活动,为城堡提供补给。

   布列塔尼战役也体现了中世纪围绕城堡围攻与解围的作战特点。经过7年的战事,几乎都没有什么会战值得记载的。在1346年夏天,正当法军围攻艾吉龙时,爱德华三世国王在英格兰准备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并公开宣布自己的战略目标是吉耶纳。爱德华国王打算以此声明欺骗法军,所以,当他的舰队启航后,他就利用自己掌握的制海权在诺曼底登陆,在法兰西的东北部进行一次战役。

   爱德华的战略思维能力赶不上他在战术上的造诣。看起来似乎他要和从荷兰来的盟军联合行动,但是他却在与盟军相距200英里的地方登陆。两支军队不得不对位于他们之间的法军外围线采取行动。他确实解除了在吉耶纳公国领地上英国人的压力,因为,菲利普国王下令法军离开,但是没有按时到达他指定的地方与爱德华军队会战。如果,爱德华国王希望挑起会战,并能够使用他在哈利敦西尔会战中的防御战术,那么,他或许会成功,但要冒很大的风险。

   在靠近诺曼底的西头附近上陆后,爱德华国王为自己的步兵配备了马车,使之具有与他的骑兵相匹配的战略机动能力。他先向东行军,尔后折向北,以便在现在的法兰西边境附近与他的盟军会合。当爱德华过了诺曼底,转向东,向靠近大城市鲁昂的塞纳河接近时,他发现法军已将所有的桥摧毁,并守卫着所有的徒涉场。他的对手,法兰西国王菲利普六世,早已率大军到达鲁昂城。爱德华在河的对岸有法军追赶的情况下,向东朝着巴黎方向行进。爱德华已经到很靠近法兰西首都的地方了,也没发现一座他可以夺取并很快修复的桥梁。过于靠近巴黎这本是不利的因素,但爱德华却变不利因素为有利条件,派一支小部队去威胁巴黎城,同时让工兵花了3天的时间修复桥梁。菲利普国王被巴黎城的威胁所迷惑,掉头来保护巴黎,而不去阻止爱德华过河了。于是,爱德华率部队过了河。之后,爱德华便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以一天行军15英里的速度向着阻隔他和他的盟军的最后一道障碍——索姆河方向开进。从荷兰方面来的盟军根据承诺已向前推进。他们过了索姆河之后,这两支军队要么联合起来与法军交战,要么到己方领地寻找一块安全地带。

   但是,当盟军过了索姆河后,他们又面临另一个威胁。因为,菲利普国王也在快速地向这边移动,再一次在爱德华后面的一条很宽的河上封锁了通道。菲利普防守了河上所有的徒涉场。现在,菲利普国王很快就要达到目的了,他将一支很小的英格兰军队逼到了河岸边,迫使其交战。一方面,菲利普国王通过动员民兵加入他的军队,使得本来已经够庞大的军队更加壮大,与此相反,英格兰的军队经过长途跋涉,损耗了许多马匹,士兵也难以找到食物。当法军过河到达南岸准备与英军交战时,爱德华还正被索姆河困住而无所适从。他率领人马到了索姆河的一个潮汐形成的港湾处,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低潮时,水深不满膝盖的徒涉场。尽管有法军的弓弩兵和骑兵封锁,英军还是从这个徒涉场过了河。爱德华从法兰西的眼皮底下逃走了。他的马车刚过,河水开始涨潮,潮水挡住了法军的追击。

   当爱德华国王过了挡在他与他的盟军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时,他发现盟军因为遇到了坚决的抵抗而已经后撤了。然而,爱德华国王不愧为是一位很有造诣的战术家,考虑到前面还有一道撤退的安全线,又对自己的战术体系很有信心,便决定与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法军进行一次会战。因此,他将自己的部队部署在克雷西村庄附近的一个低矮的小山上。此山前面正对着一条路,法军将经过此处。爱德华将部队分编为3个大队,有两个部署在前,一个作为预备队配置在后。每个大队都由下马的重骑兵及配置在两侧的长弓兵组成。这样,在整个阵形的前面一列不仅中间有弓箭手,两头还是弓箭手。弓箭兵占了这10000名英军的2/3。下马的重步兵有少量的威尔士长矛兵相助。英军阵形的两翼都有村庄作屏护,右边是克雷西村庄,左边是华地考特村。

   在重新开始追击之前,菲利普国王决定向莱格兰入侵者发起攻击。他将他的部队分编为若干个梯队,并指定好它们各自在下一步战斗阵形中的位置,又从他的大队人马中抽出6000名弓弩兵,让他们先靠近追击主力的前面,以便战斗中派到阵形的前面一列。在长距离的追赶中,法军没遇到什么情况。到了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英军部署好的战斗阵形前。由于天色已晚,谨慎的法兰西国王菲利普命令推迟攻击行动,到第二天早晨再说。然而,在大部分骑兵仍在抵达过程中,除了弓弩兵外,步兵们都还没有来的情况下,纪律松弛、组织涣散的法军长矛兵却坚持要打。因为局势已不好控制,菲利普国王只得同意发起攻击。

   惟一符合国王预定计划的攻击行动是走在前面的轻步兵,他们使用弓弩射击徒步的英格兰骑兵。弓弩兵的首领,一位已习惯于在大部队服役的职业军人,将他的弓弩兵排成数列沿山坡向上推进,而山上的英军则早已严阵以待。由于轻步兵的队形松弛,弓弩兵们不得不两次停下来重整队形。他们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上停下来,开始发射弩箭,而这些弩箭却射不到英国的长弓兵。这样,英格兰的长弓兵开始快速地向山下发射他们的长弓箭。长弓箭落在法军弓弩兵中间,造成了法军弓弩兵的严重伤亡,最后不得不撤下来。此时,先头的长矛兵开始冲击,嘴里喊着,“赶走这些胆小的强盗,别让他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一冲击正好与撤下来的弓弩兵撞到一块,形成一片混乱,双双在英军的箭雨中停了下来。第二组骑兵也发起了冲击,越过了第一线残缺不全的队形,但是许多战马中箭而倒,他们也遭惨败而未能到达英军的阵线前。从黄昏一直战到天黑,当不同的编队到达已乱成一团的骑兵前面时,法军先后发起了十多次的猛冲。他们避开长弓兵,直接冲向前后排成6-8列的英格兰下马骑兵队形。尽管有的冲击到达了下马骑兵跟前,但是,这些骑在马上的骑兵陷入了与徒步的骑兵的残酷交战中。其结果又一次验证了过去以重骑兵正面冲击具有良好素质、精心编队的重步兵的失败教训。尽管法军占有3:1的数量优势,但是,爱德华国王还是像汉尼拔、西庇阿一样,高高站在风车顶上从容指挥会战,始终没有用他的预备队。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中世纪战争艺术史》第2卷,第142页。 ]

   尽管有护甲的保护,法军仍然伤亡惨重。实践证明,马身上的护甲是完全没有用的,弓箭还是射伤或射死许多战马,倒下的马伤了不少骑手。然而,英格兰的战斗队形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如果菲利普国王能够控制住他那特定的封建军队,也能够像爱德华那样做一名精明的战术家,那么,他应该等到第二天再发起攻击,而且应该像马其顿指挥官那样,用自己的骑兵来调动英军,派一支大部队绕过村庄到英军的左侧,从侧面后攻击没有机动能力的敌人。在攻击时,无论是从正面、翼侧还是后面实施攻击,都应该首先冲散长弓兵。法军的骑兵冒着箭雨冲击英军徒步重骑兵的勇气应该用来冲击英军长弓兵,用马撞倒英军的弓箭兵,就像当年英格兰的骑兵在福尔柯克会战中撞倒苏格兰的弓箭兵,或苏格兰的骑兵在班诺克本会战中撞倒英格兰长弓兵一样。然后,菲利普国王应该派十字弓弩兵射击徒步骑兵,直到对方很脆弱时才发起冲击。

   由于在福尔柯克会战中,轻步兵就已经暴露出了弱点,因此,英格兰军队的阵地肯定为长弓兵提供了地形避护场所,但在记述这次作战的记录材料中却没有提及。在巴赖斯丁·理查时代,狮心王理查就已经变换了弓箭手与长矛兵的战场地位,因而,挡住了土耳其没有护甲只带弓箭的轻骑兵的冲击。然而,正因为少量的长矛兵不能挡住法军重装甲防护且持重装备的骑兵的冲击,因此,英军的弓箭兵尽管不具备严密的屏障,但肯定有一定的地形作为蔽护。因为,法兰西人更喜欢俘获富有的骑士,以索取赎金。毫无疑问,骑士精神和在会战中以重骑兵一次冲击决胜负的思想,导致了纪律涣散的法兰西封建军队实施这一次灾难性的攻击,而不是发挥自己数量及机动优势,去攻击英军的侧翼和后方。

   当然,法兰西人应该避免决战,而利用自己对领土的控制和机动优势,去对付英格兰人的弱点和初期的后勤补给困难。比如,在英格兰军队的前面领地上实施坚壁清野政策,破坏他们通行的道路,杀掉他们的粮秣征收人员,在他们的后头追赶,这样,即使未能打一次有利的战斗,而让英格兰人从海上逃回去或进入其他友好邻国,其所能给英军带来的伤亡也要比在一次击败它的会战中多得多。然而,这种费边式的战略对于法军领导人来说是太遥远了,以至于难以学来用于这一阶段的战争中。

   爱德华国王接着开始摘取胜利的果实。他首先开始围攻海滨港口城市加莱。他对海上和地面的控制保证了他一年后夺取了该城市。在这一年中,他在外围修筑城墙,挫败了法兰西人解救加莱的企图。如果说,占领加莱这一重大的胜利还算不上伟大的话,那么对于一个小小的英格兰来说,就再也不可能对像法兰西这样一个地域广阔、人口稠密、防范严密的国家产生别的更大影响了。要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英格兰军队相对于如此广阔的空间与众多的人口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百年战争:英格兰人的袭击与法兰西的持久战略

   随着加莱的沦陷,后面的8年战争就在布列坦尼和吉耶纳公国进行,期间穿插着休战与和平谈判。在1355年的秋季,英格兰人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行动,爱德华国王从加莱出发,实施了一次短暂的远征,旨在诱惑法兰西新国王——约翰二世去攻击他。然而,约翰二世尽管也比较轻率、贪婪,并且固执,但是在这次战争中却表现得比较明智。他呆在艾米斯这个坚固的城堡不出去,集中精力破坏英军行军路线前方的城镇、村庄。实施这一后勤战略并没有给法兰西人造成太大的破坏,因为英格兰人自己也习惯性地沿路进行破坏和浪费。

   与此同时,爱德华国王的儿子,威尔士王子爱德华从吉耶纳出发向东举行一次规模巨大的袭击行动。这位年轻的王子在9年前就陪伴他的父亲爱德华参加了克雷西战役,开始学习战争。他当时年仅16岁,就在战役中指挥了一支英格兰的部队。尽管他希望吸引法兰西人与之交战,但他也对这个国家进行了彻底的破坏性掠夺。推行这一后勤战略,旨在消耗法兰西国王的战争资源。这次袭击的政治意图就是造成对法兰西的巨大破坏与消耗,以迫使其同意和平。王子也没有忘记以法兰西人的资源来供养他自己军队这一经济目标,在袭击中带回大量实物战利品。年轻的王子从大西洋一直打到地中海,尔后又返回,前后用了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走了675英里。一路上,法军总是避开他,但是,他沿路掠夺破坏,也算达到了自己的目标。

   第二年夏季,能干的兰开斯特伯爵晋升为公爵,率领一支规模较小的部队经诺曼底实施了一次袭击,为被围困在城堡中的英格兰军队提供补给。这支小部队在22天内行军330英里。这着实苦了法兰西国王的大规模军队,他们也不得不携带着大量的掠夺财物返回来,其中包括2000匹马。在兰开斯特公爵袭击返回不久,威尔士王子从吉耶纳公国出发实施第二次袭击。这次他们向北直取巴黎。法兰西国王约翰只得自南方赶来,决心赶上威尔士王子,并与之决战。

   法军已经在克雷西会战中领教过英格兰军队的战术,并且他们也至少不止一次采取了补救措施,即让他们的重骑兵下马徒步攻击英格兰军队。尽管同样是攻击防御中的重步兵,重步兵并不比重骑兵占多大优势,但是,这样做也确实保护了法军的战马免遭英格兰的长弓的射击。由于骑士的铠甲通常能使发射过来的箭滑到一边去,这样,他们就能顺利地靠近英格兰的徒步步兵。法军战术的另一新特点是依赖重骑兵,保留部分骑士仍骑在马上去攻击英格兰的弓箭手。

   法军已在若干次小的会战中尝试了这一新的战术思想,但是结果有好有坏。在1352年的莫洛会战中,骑兵分队已经将弓箭手驱赶到翼侧的一片树林中,但是由于骑兵分队的攻击行动很有限,仅仅是将弓箭手们赶到了翼侧而已,法军的中央部队和另一翼的部队却被英格兰部队击败了,因而,还是输掉了整个会战。在另一次与威尔士王子的交战中,由于法军仍然指望从正面攻击英军,因而,这一新的战术还将受到一次考验。虽然法兰西人知道了轻步兵不敌重骑兵,但是他们却没有真正理解重骑兵在古代人的作战中所发挥的地位与作用;他们能够理解各武器系统之间的相互优长,但是却不能有效地在自己头脑中去掉实施正面攻击的思想,以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和便于快速部署的优点,去攻击对方的薄弱部位、翼侧和后方。他们让大部分骑兵下马实施徒步攻击,而保留部分骑兵骑在马上攻击英军的长弓兵,这样只是减弱了骑兵相对于弓箭手的弱点,而没有像前面所说的去发挥骑兵的长处。

   当威尔士王子向北对罗亚尔河畔的图尔城实施一次远途袭击时,法兰西约翰国王也已集结了一支大规模的军队。当袭击部队朝吉耶纳公国往回赶时,法军在普瓦提赶上了满载货物而缓慢运动的英格兰袭击部队。愚笨的国王带着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未曾考虑英军已占领了坚固的阵地这一客观现实,决定攻击英军。威尔士王子按照英军新确立的战斗理论,让其骑兵下马防御,将弓箭手部署在徒步骑兵的两翼及其防御阵线的间隙。左翼有一片洼地作屏护,右翼有一条水沟和一些马车作掩护。阵地正面有一道坚固的障碍物。有两条通道经过这一障碍物,其中的一条已被英军兵力封锁。弓箭手们利用这一道障碍作为屏护,以此射击攻击者。

   约翰国王将其部队编为四个梯队,一个紧跟着一个。第一梯队乘马冲击,并有300名骑兵组成的前卫,攻击英军长弓兵。后面跟着的梯队是下马的骑兵,攻击英军徒步重骑兵。

   会战中,法军遭到惨败。第一批乘马攻击的部队将他们的战马丢在英军的箭雨之中,因为他们没能通过以一排排箭手组成的障碍。第一批徒步攻击的骑兵梯队,在步兵和十字弓弩兵的支援下,尽管也给英军造成了较大伤亡,但还是没能击败英军。当时的一位历史学家在这次攻击之后,这样写道:“一些英军将受伤的士兵抬到后面的树林和灌木林,另一些士兵则将损坏的短剑、长矛从死者身上取下放回原处;弓箭手们则忙于补充自己的箭,甚至从死者和受伤者身上拔出仍可用的箭。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要么受伤,要么被会战折腾得精疲力尽。只有预备队的400名将士未伤一根毫毛,这是爱德华王子保留的杀手锏。”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中世纪战争艺术史》第2卷,第173页。 ]

   法军的下一个徒步骑兵梯队未曾攻击就退下去了,至此,爱德华王子决定对法军的最后一个由约翰国王亲自指挥的梯队发起攻击。弓箭兵也加入到重步兵的行列进行格斗。两军经过一阵面对面的厮杀,法军发现爱德华派出了一支小规模的部队,远距离迂回攻击法军的翼侧和后方,法军只得撤退。法军丢下了2000具重骑兵的尸首,约翰国王也成了阶下囚。实践证明,徒步攻击比骑马攻击要有效得多,但是,防护射箭的盔甲却使得士兵们行走不便,更不可能跑了。笨重的盔甲使得在马上就已被拖累的士兵丧失了任何行动上的灵敏性。

   会战胜利后,爱德华王子又开始了向吉耶纳的行军,带回了许多袭击得来的战利品。尽管这次会战对整个战争的进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俘获国王约翰就是最大的奖赏。它带来了两年的休战,其间,英格兰人在同俘虏的法兰西国王进行谈判。

   以约翰聪明的儿子,即后来的查理五世国王为首的政府,作为摄政者,不同意约翰国王与英格兰达成的条约,于是,爱德华国王组织了最后一次袭击。在1359年秋季,他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行军到法兰西,并制止了对所到之处的掠夺与破坏,以赢得法兰西人的拥戴,接受他为法兰西的国王。法军根据查理五世的战略方针,据守城堡,爱德华又没有实施长时间围攻的计划。当时,雷姆斯拒绝向英军投降,爱德华便放弃了原先打算赢得法兰西民心的思想,又开始了一次冬季掠夺破坏性袭击。他离开巴黎向东,尔后又回到巴黎,只在外面呆了短暂的一会儿,可能因为果断的查理先于英格兰军队实施了焦土政策。但不久以后,爱德华与查理同意停战,将加莱以及附近法兰西西北部的领土给英格兰,同时扩大了英格兰在吉耶纳地区的控制范围。然而,不久战争又开始了。法兰西换了一位新国王,即那位沉稳、精明的查理。爱德华则仍继续指挥着英格兰人的战争。

   英格兰人在与像法兰西这样一个大国进行战争时,其战略基本上依赖袭击迫使法兰西人在政治上妥协。另一可供选择的方法是采取持久战略,占领法兰西的领地,但是,这需要花费多年的时间去围攻城堡。法兰西人对英格兰袭击部队的追击和攻击,带来了英格兰人在克雷西、普瓦提会战的胜利。这些会战的胜利,尽管给法兰西人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是并没有占领要塞、城堡,也没有阻止法兰西人纠集新的军队。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数百万的法兰西人口淹没了英格兰10000人甚至20000人的军队。相对于法兰西的广袤的地理空间和众多的人口,英格兰却没有相应的足够兵力去控制它,另外,他们对法兰西坚固的堡垒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重新开始的战争主要集中在南方地区。这一新近的英格兰人占领地,其所有人口,包括贵族在内都对英格兰人充满敌意。查理国王采取了当年费边抵抗汉尼拔的战略。像罗马人对付汉尼拔一样,查理的法军司令官杜·盖克兰避免与英格兰人交战。由于英格兰人作战理论中的战术思想是完全依赖敌人正面攻击自己的严密防御部署,因而,法军很容易达到了避开与英格兰人交战之目的。盖克兰的外表并不给人以好感,但却是一位有经验的勇敢司令官,很能为其精明而倔强的国王推行这一高明的战略。盖克兰并不寻求与英格兰人决战,而是不断加强自己的城镇和城堡,依托这些堡垒发起攻势行动,去围攻那些虽然被英格兰人占领着,但当地的老百姓已倾向于法兰西人的英军要塞和占领的城堡。然而,由于法兰西人并不像罗马人那样精于筑城和围攻城堡,在许多次围攻中,当英格兰人赶来时又不得不撤除包围了。当然,更多的法兰西人在围攻城堡时还是坚持下去的,并赶着英军到处逃窜,就这样逐渐地蚕食在吉耶纳公国的英格兰人占领地。

   也像汉尼拔一样,英格兰人需要更多的会战胜利,因此,他们又回到了袭击战略上来,以挑起法兰西人实施交战,削弱他们的资源,迫使他们在政治上妥协。最大的一次袭击是从北部海滨城加莱去袭击南部波尔多的港口。英格兰人在5个月内行军1000英里。所到之处留下一片废墟,他们自己的人马也减员过半。尽管蒙受羞辱,但是法兰西人还是避免会战。在这次袭击以及其他四次袭击中,法兰西人像罗马人尾随汉尼拔一样,也跟在英格兰的袭击部队后面,抓获粮草征收人员和掉队人马,夺回战利品。经过10年的重新战争,法兰西人重新夺回了制海权。他们的战略不仅收复了南部失去的领地,也蚕食了英格兰占领长达两个世纪的吉耶纳公国的领土。最后,两个国家终因战争和黑死病导致人口锐减,财力不支,以言和告终。

   英格兰在百年战争最后阶段的持久战略

   战争于1415年重新开始,最初的态势对英格兰较为有利。此时的法兰西在一位精神失常的国王统治下,正值内部宗派斗争而搞得人心涣散。而与此同时,英格兰却拥有了一位杰出的军事统帅,亨利五世,其能力超过了他伟大的祖父爱德华三世和兰开斯特公爵。这位学识渊博、诚恳务实、作风稳健的军事家和国务活动家,积极加强海军建设,使英格兰重新夺回了制海权。他制订了一个征服法兰西的综合战略方针,并于1415年8月付诸实施。他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塞纳河河口登陆,开始围攻坚固的港口城市哈夫勒。他受益于他的炮兵威力,因而,在5个星期内就攻取了该城。此次围攻是他征服法兰西一系列行动计划的第一步,他还率领了一支小部队从法兰西的西北部出发,实施一次袭击行动,然后又从加来港回到了英格兰。作为他新战略的一部分,他指示他的部下不要沿路劫掠,以免偏离他的潜在政治目标。这次袭击行动的主要目的肯定是为了羞辱法兰西人,为自己的战役结局增添些光彩。亨利国王只带了1000名重骑兵、5000名轻步兵,一路上显得很不安,似乎总在设法避开与较大规模的法军部队交战。他的这次行动再一次重演了当年爱德华三世在克雷西战役前的情景。在那次战役中,法军企图将英军赶到河边,迫其背水一战。

   为有意再现爱德华国王的克雷西行军的成功之处,亨利国王计划在落潮时在索姆河的河口湾处徒涉过河。当他发现河口湾处有法军防守时,他沿着河溪向上寻找徒涉场。这种情景正像他的祖父当年行军到克雷西附近,寻求渡过塞纳河一样。军队自己携带的粮草已经用尽,在当地也找不到任何可充饥的东西,他的官兵不得不用未曾磨过的小麦充饥。他的军队每天在雨水中浸泡,都得了痢疾。法军肯定抢走了乡间的粮草供给,而且,如果杜·盖克兰的战略思想还能支配法军的行动的话,那么,亨利的人马将只有极少部分能到达加莱。英军为了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渡河点,不得不沿索姆河上游走得很远。几天以后,在阿金库尔村庄,法军封锁了英军去往加莱的道路。

   亨利让少量骑兵下马,将部队部署成防御态势,以弓箭兵形成长达700码的正面。部署的两侧各有一片树林作为屏护,并在弓箭手的前面设置了一排长木桩,头朝向敌人。尽管他的重骑兵比较弱小,但是他占据着坚固的防御阵地。这倒是给法军提供了一次应用后勤战略的机会,他们让英军在阵地上干坐着,迫使饥饿的英军自己下来掠夺粮草,攻击法军,或重新恢复行军。

   但是,法军的指挥官,作为本国精神失常的国王的代表,缺少相应的能控制住为数众多有权势的封建贵族的权力。这些贵族们坚持认为,他们不能被大多由社会下层的弓箭手组成的弱小的英格兰军队所蔑视。因而,法军开始部署自己军队以实施攻击。部队阵形的前面两列是下马的骑兵,后面的第三列是留在马上的骑兵。法军指挥官在部队阵形的前部两翼,各部署了1个小的骑兵集群,以冲击英军两侧的弓箭兵。尽管亨利国王将其部队朝法军方向挪了一点,以迎战法军的攻击,但是,有两个因素使得法军向前推进变得几乎不可能:一是由于重骑兵的盔甲太重,因此下马的重骑兵行动起来不如重步兵方便;二是天下大雨,在通往英军阵地的道路上形成了齐膝深的泥浆。

   当法军的下马重骑兵终于能向前推进时,法军骑兵首先对弓箭兵的冲击却是完全失败了。一方面人数太少,每翼可能只有150人;另一方面,由于泥浆路减缓了他们冲击的速度,这样弓箭兵就阻止了骑兵。对此,当代的一位历史学家是这样描述的:“(法军的)战马身受重伤,不能自主。”在骑兵攻击失败后,法军的第一线徒步重骑兵才靠近英军的第一列士兵,这一方面是由于自身重盔甲的限制,再加上较深的泥浆和英军的箭雨,因而,行动迟缓。尽管长弓兵也是英军第一列兵力的一部分,但是法军的骑士们却集中兵力突击与之社会地位相当的,且可索取赎金的英军下马骑兵。然而,亨利国王却命令自己健壮而敏捷的弓箭手们投入会战。这些弓箭手们“离开树桩,丢下弓和箭,操起刺刀、斧子和其他短兵器,开始向披带盔甲的法军士兵出击,”突入对方阵线,“杀死或刺伤法军,而这些法军却几乎没作太多的抵抗,甚至根本就未作反抗,”因为这些被过重的盔甲拖累的骑士们正陷于泥泞之中。 [ 注:阿尔弗雷德·伯恩斯,《阿让库尔战争:百年战争后期军事史(1369-1453年)》(伦敦,1956年版)第82页。 ]

   英军轻步兵在这次突击行动中的成功,并不只是依赖于法军骑兵作为重步兵的欠佳表现。尽管他们没有盾作防护,也缺乏使用刺刀和斧子的训练,但是,英军的弓箭手们每人有一顶铁盔,有一副胸铠或者有一件厚实的衣服可以保护身体。这样他们就成了法军徒步重骑兵的对手,而那些徒步重骑兵即使不被对方杀伤,就是跌倒了,如果没有人帮助都站不起来。英军击败了前面两列法军的攻击,杀死了不少,并且也俘虏了许多在地面上丧失机动能力的骑兵。由于法军的徒步重骑兵在敏捷的英军弓箭兵面前跑不动,法军遭受了重大的伤亡。第三列留在马背上的骑兵就没打算攻击。当英军在辨认倒在地下的法军,并将死的与活着的区分开时,这些骑兵中大多只在一定距离外徘徊而未采取行动。由于法兰西当地的民兵袭击了英军的驻地,再加上第三列骑兵像是要发起攻击了,英军就将许多法军俘虏杀了。命令是国王下达的,因为他担心法军要发起攻击,救回倒下的骑士,这样,那些俯卧在泥泞中装死而到得休息的骑士们又会重返战场。然而,并没有真正的攻击行动付诸实施,第二天,年仅28岁的英格兰国王就带着2000名俘虏,又向加莱方向进军了。

   会战的胜利除了助长英军官兵的士气,提高他们的战争热情外,并没有立即给亨利国王征服法兰西领土的综合战略带来更多的有利条件。第二年,亨利国王在诺曼底又开始了征服战争行动,这次他一个要塞、一座城堡地夺取。而此时的法兰西,在王位上坐着的是一位精神失常的国王,内部各宗派争权夺势,因而,甚至当英军在围攻诺曼底的省会——鲁昂时,法兰西人都没理会英军对法兰西领土的这种夺占行动。鲁昂这座大城市,周围有5英里长的坚固城墙防护着,终因忍不住饥饿而投降。亨利国王将自己的军队据守在阵地长达5个月之久,英格兰人通过水路向军队提供补给,同时制止他们自己去掠夺。到1419年,亨利完全征服了诺曼底,并从像鲁昂这样曾经抵抗过他的各城市中收集了大量的钱财,另外,国王还通过保留当地的制度以缓解矛盾,使诺曼底人能接受他的统治。由于得到了部分法兰西人的政治支持,英格兰人很快就控制了包括巴黎在内的大片领土。后来,英格兰人想尽一切办法,在法兰西人有限反抗的情况下,将自己控制的领土扩大了许多。不列颠的资源相对于法兰西广阔的地理空间而言就显得非常有限,再加上许多法兰西人强烈地反对英国国王占有法兰西王位,因而,阻止了英国扩大征服范围。

   然而,在圣女贞德的鼓舞下,法兰西人开始了向英国人的反攻,逐渐地夺回了法兰西北部领土。新国王查理七世,尽管天赋不高,体魄不壮,但最终在顾问团的扶持下,在圣女贞德的影响下,为法兰西的持久性反攻行动提供了很好的指导。反攻作战包括一系列围攻行动。由于炮兵性能的改进,此时的围攻速度已大为加快了。法兰西人学会了避免正面攻击作战,等待在英军行军过程中再实施攻击,或者攻击英军的驻地、未能防护的翼侧等。作为围攻者,法兰西人因而有机会发挥防御作战的威力,迫使英军实施进攻作战。

   英军在与法兰西人长时间的战争中的胜利,应归功于他们那支事实上的职业军队。英军尽管不是一支常备军队,但是,由于人员的连续性和进行经常性的战役行动,使得这支军队具备了常备军队的许多特征。另外,为军队提供足够的资金,透彻理解后勤保障的作用,再加上能通过水路从大本营向军队提供补给,这些都是促成英军胜利不可缺少的因素。在长达一个世纪的冲突中,英国人有着自己能干而富有经验的领导人。他们能理解在作战中保留预备队的重要意义,能懂得防御作战的威力,能依据以最小的代价赢得作战胜利的原则行事,而且在大多数时候,能明白指挥官应该是去指导战斗,而不只是领着部队行动。

   尽管长弓具有发射速度快、威力大、射击精度高等特点而几乎成为英军的一种秘密武器,然而,英军的成功不只是依赖这一特别有效的轻步兵武器系统。综合使用轻、重步兵为防御作战提供了最佳组合,以重步兵抗住重骑兵的冲击,以轻步兵射击对方的轻骑兵。在抗击与己方部队相类似的、由轻重步兵混合编组的部队攻击时,防御部队则享有防御作战的优势,比如有优先选择阵地的权力,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有野战筑城工事等。在与法军的三次大的会战中,英军将阵地选在山坡上,两侧有自然屏障,并以自然或人工的障碍物保护弓箭手。除了克雷西战役外,徒步骑兵如果能充分发挥防御作战的优势,足够数量的徒步骑兵应该也能抵挡住法军的攻击。而在克雷西战役中,长弓兵击败了法军的十字弓弩兵似乎是成功的关键。然而,即使是在这次会战中,如果他们没有厉害的轻步兵(长弓兵),而以少量的重骑兵实施骑马冲击,也能冲散射速较慢的十字弓弩兵。

   亨利六世向阿金库尔那次冒险性的行军,表明了英军的战略和战术都是利用法兰西人那支无组织的封建军队和他们头脑中的中世纪作战思想观念的缺陷。阿金库尔战役明显地展示了英军的战术体系是利用了法军实施极为错误的正面攻击的。假如法军不这样去做,那么,在英军的作战理论中就连进攻的程序都没有。在他们自己的国内战争中,英国人除了让弓箭手们相互射击、让骑兵下马靠在一起实施正面冲击等做法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很清楚,他们的战法连古代的战争艺术家都打不赢。尽管英国人强调轻步兵,但是,他们也还是中世纪重骑兵老大思想的奴隶。他们让长矛兵骑在马上以提高战略机动能力,并准备好了以之取代徒步重骑兵。由于给长矛兵装备一匹马所需的花费不足重骑兵的一半,也不到一名贵族骑士的1/4,英国人应该很容易将重骑兵的一半以骑马的长矛兵来代替。但是,尽管至少有一次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们还是没有将长矛兵使用在战斗队形的第一线。

   英国人根据当时人们的思想观念,确立了以袭击迫使对方退让,然后坚持慢慢地全面征服战略。他们在法兰西人长时间效忠于他们自己的君主与制度的情况下执行上述战略,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英国人口较少,军队规模不大,而且也像中世纪其他国家的经济一样,没有足够的剩余产品可投入到战争中。在法兰西那广阔的地域空间和数百万的人口当中,英国人的军队相对于空间的兵力密度明显不足。如果他们发挥自身战术上的长处,利用岛国的位置提供的自然屏护优势,全面采取土耳其人-蒙古人的破坏性、屠杀性和恐怖主义的战略,他们可能会赢得战争的胜利。当然,这种战略对于基督教徒们来说也是不可想像的。

   在中世纪筑垒城堡战术与战略思想占统治地位的时期,百年战争显示了防御作战的优势。英格兰人袭击只是争取了对方在领土上的退让,当英格兰人推行领地占领的持久战略时,却难以有足够的兵力去把守如此广阔的法兰西土地,这些都反映了法兰西广袤的空间是一个有力的战略防御要素。法兰西人在吉耶纳公国使用费边战略成功地反抗英国人的占领,以及他们之所以能在没有进行进攻性会战的情况下就吸引英国人从北面退出,这些都展示了建立在民众支持下的战略防御力量。英格兰人的重大会战胜利在战略上所带来的却是微不足道的结果,这就进一步证明了有要塞、城堡的支撑,有辽阔的地域、有相应坚决的政治抵抗组成的战略防御,其威力是巨大的。克雷西、普瓦提、阿金库尔等战役只具有战术上的重要意义,其结果是消耗了敌军。除非英格兰人修正其政治目标,否则它们不会有更大的价值。指望一次会战有更多的结果,那只有在以下两种情况下才可能:要么是失败者肯定犯了像大流士三世被亚历山大击败时的那种政治上失误;要么是胜利者消灭了一个国家军队的大部分兵力,就像拜占庭在曼奇克尔特会战中被击败那样。当然,一次比曼奇克尔特会战更小的胜利也可能会导致一次重大的撤退,因而有助于实施持久战略。像这样一次小的胜利给敌方所造成的消耗可能会改变双方的兵力对比,有利于胜利者成功地征服敌国。

   没有决定性的会战、筑城防御战术的威力、费边战略的有效性,这些方面都是防御战略力量的组成部分,而这些并没有让中世纪的战争与古代战争体现出多大的区别。汉尼拔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征服罗马人,反映了当防御者有宽阔的空间和政治统一的措施时,征服者就得要有持久的努力去征服防御的力量。即使是后来罗马皇帝对疆土的收复,也显示了防御战略的威力。这种力量显露在罗马人在汉尼拔势不可挡的战术胜利和消耗之后的成功防御上;也从蛮族的入侵者要用长的时间,才能从那些不好战的居民手中夺取领地这一点上得以体现,其职业军队通常只是用于国内战争。

   英格兰战术在西班牙战场上的应用

   英格兰人在与威尔士、苏格兰人的边境战争中所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战术,与后来这些基督教徒们在逐渐驱逐西班牙穆斯林信徒们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战术,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尽管中世纪的重骑兵在西班牙的军事体制中也占主导地位,但是,西班牙的复杂地形却使其步兵在作战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大多数西班牙步兵以长矛为武器,其余则以短剑和盾武装自己。他们没有罗马时代军队所具有的那种严密组织体制,不是排成密集的队形作战,而是单个独立行动。袭击战略和不规则的战斗也在影响着骑兵的作战方法,从而带来了轻骑兵的发展。这些轻骑兵们往往头戴钢盔,身披锁子甲,手持两支标枪和短剑作战。在战场上,他们虽然具有多方面的作战能力,可以进行近距离格斗,但是,他们往往要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依赖标枪去打击对方。

   1367年,经验丰富的战役家爱德华国王,威尔士王子,从法兰西的南部入侵西班牙,介入西班牙战争,以支持一位西班牙王位的要求者。西班牙国王亨利二世封锁了英军入侵道路,但威尔士王子又找到了另一条道路。他率领军队快速行进,迫使西班牙军队退了回去。就这样,威尔士王子的军队得以进入西班牙。英军的介入对亨利国王的王位构成了威胁,迫使亨利国王与英军作战。由于自己的骑兵较强大,亨利国王在与英军对阵时,通常以骑兵为主实施进攻作战。

   一次在纳瓦雷特附近,为使西班牙人实施攻击,以适应自己的战术,威尔士王子采用英格兰人的战术,将徒步作战的骑兵部署成三线,而将长弓兵部署在三个徒步骑兵战线之间。亨利国王在法兰西人的支持下,沿用法兰西人的战术,以徒步的重骑兵和少量的十字弓弩兵组成第一梯队,后面跟着骑在马上的轻、重骑兵,配以少量的十字弓弩兵。第三梯队则是民兵的步兵。亨利国王首先以其徒步的骑兵向前开进,实施攻击。这些骑兵很快与威尔士王子的第一线部队交织战斗在一起。然后,亨利国王利用爱德华王子军队的翼侧暴露的弱点,指挥他的轻骑兵突击爱德华王子军队的后方阵线。然而,英格兰的长弓兵轻而易举地将以标枪为武器的西班牙轻骑兵击落马下。这比十字军的弓弩兵击落阿拉伯人的马上弓箭手要容易多了。紧接着,爱德华国王指挥他的第二、三批的部队前进,包围了亨利国王军队的第一线部队。亨利国王军队的剩余骑兵对爱德华的徒步长矛兵发起了一次冲击,但是未能冲散这些长矛兵,没有救出自己的第一线被围部队,也未能阻止西班牙军队的溃败。亨利国王军队中骑在马上的部队伤亡较小,但是,其步兵伤亡很大,许多步兵掉到战场后方的河里去了。

   另有一次更简单的轻步兵战胜轻骑兵的战例,是发生于1385年的阿尔茹巴罗塔会战。当时,在英格兰人的支持和劝说下,荷兰人抵抗西班牙人的入侵。荷兰人让其重骑兵下马作战,将十字弓弩兵和英格兰长弓兵部署在骑兵队形的两侧,并在弓弩兵和长弓兵的前面仓促设置了拦障。这一部署既顶住了西班牙骑兵的骑马攻击,又抗住了西班牙军队的徒步冲击。西班牙的轻骑兵遭到了对方轻步兵弓箭手们的沉重打击。那些被派往翼侧实施攻击的骑兵,掉到了崎岖山地的深沟里,根本不能完成其任务。就像法兰西人抵抗英格兰人那样,如果将作战的重点放在翼侧攻击上,以正面攻击为辅,那么,强大的西班牙军队还可能会赢得战斗的胜利。

   车堡

   15世纪初期,俄罗斯的一项战术革新在欧洲曾有过短暂的辉煌。为在大草原上抗击蒙古轻骑兵的攻击,俄罗斯人将许多运货车连成一圈形成小堡垒,设置在敌人接近的道路上,以抵挡对方的骑兵冲击,同时,也以此作为己方弓箭兵射击蒙古兵的掩蔽物。在15世纪初期,捷克人也用这样的车环堡垒反抗他们的国王,并称之为车堡。实践证明,这是抵抗重骑兵冲击的绝妙装置,也是放置小加农炮的绝好平台。当然,由于它的使用受地形的限制,而且只能用于防御性目的,车堡技术只使用了20多年时间就被淘汰了。但是,它的出现确实促使了德意志人对使用手枪发生了兴趣。

   瑞士人的重步兵

   虽然欧洲人也曾考虑过轻骑兵的重要战略价值,但是,无论是轻骑兵,还是后来的车堡,都没有真正在欧洲产生过持久性的影响。在发展长弓方面,法兰西国王的成就不如苏格兰人。长时间的战争实践,迫使苏格兰去获得这方面的实力和技能,以阻止长弓在南部威尔士和英格兰的扩散。然而,只有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让重骑兵实施徒步作战的做法受到了广泛关注,并被其他地方的人们效仿。而瑞士人发展起来的一种重步兵,却成为古代战争中一支最优秀的力量,对欧洲的作战思想有着深远的影响。

   实施徒步作战的士兵自然是来自于贫困山区的人们,因为,这样既适合山区地形特点,又符合贫穷的资源供应实际。高大耸立的山脉将瑞士人分割成相对孤立的谷地部落,因而,瑞士人有着与希腊、意大利等较小城市国家相似的乡村民兵。这些民兵没有铠甲和盾防护身体,戟是他们的主要武器。这种戟是一把带有8英尺长木柄的斧头。木柄的一头是斧子,另一头有短矛和倒钩,以钩住骑兵的缰绳,或将骑士拉下马。

   早在1315年,瑞土人在莫尔加滕会战中就展示了,其民兵具有抗住邻国奥地利人重骑兵入侵的能力。瑞士指挥官在有树林覆盖的山坡路上设一垛墙,路的另一边是一片湖水,令其大部分士兵藏在山坡的树林之中,等待敌人的到来。当利奥波德公爵率领他的骑兵纵队到达此地时,被阻在墙前徘徊,瑞士士兵则从树林中跃出,拿着他们的戟向敌人发起了攻击,迫使奥地利重骑兵背对着一片湖水实施防御作战。奥地利重骑兵在抗击瑞士重步兵的攻击中,很快就失利了。后面未受到攻击的奥地利骑兵纵队看到先头部队被瑞士人击败,也就逃之夭夭了。

   瑞士人占据着有利的地形条件,再加上达成了战术上的突然性,以及居于优势的重步兵武器系统,因而,可以不必要求有太好的军队编制便可战胜对方。然而,他们也像希腊和罗马人一样,修订了一版简单而有特色的重步兵战斗条令,并训练部队能熟练地按条令精神作战。瑞士军队采用的是密集方阵式队形,而不像是古代的线式战术体系。假如作战阵形是由50行和50列组成,那么,它的正面是纵深的两倍。这是因为,士兵与士兵之间的间隔为3英尺,而前后距离仅为一英尺半。这样,一个50×50的阵形有士兵2500名,其正面50码,纵深为25码。要想形成一个方阵,其行数就得是列数的两倍。一个正面为35人,而纵深为70人的阵形,也是2450名士兵,就可形成35×35码的方阵。瑞士人在战斗中的队形基本没有偏离上述基本阵形。

   一个由2500名士兵组成的庞大瑞士重步兵方阵,能做到在战斗中保持阵形不变,且能完全根据指令行事。这是因为,瑞士人将重步兵方阵分成许多纵列,每一列的列长排在前面,组成方阵的第一行,该行不超过50人,列长们通常肩并肩地一个挨着一个,这样,就可以保持方阵的正面成一直线,防止在他们之间出现间隙,而在队列中的士兵只需跟着前面士兵行动。这样,瑞士重步兵方阵就容易在战斗中保持好自己的阵形。正像当年古罗马军团中的支队能避免相互间出现间隙一样,经严格训练的瑞士方阵也能保持一个完好的战斗整体。

   与罗马军团不同的是,瑞士人在战斗中不将自己的军队成一线展开,而通常部署成三个方阵。他们对翼侧防护问题的解决办法是,方阵停止前进,方阵里的士兵将长矛平放指向各个不同的方向,以抵抗敌人对方阵翼侧和后方的攻击。由于他们不是将部队成一线展开,因此,整个部队不存在翼侧防护问题。这些方阵一停下来就具有全方位的防御能力。瑞士重步兵与中世纪普通的那种缺乏机动能力的重步兵不同,他们也强调进攻。瑞士的各部落在训练各自方阵时,都要求做到能在战场上快速地移动还要保持队形不变。部队在战场上以这么大的阵形快速移动,就要有严明的纪律约束,要经过良好的训练。当然,在战场上以方阵的形式行进要比以线式阵形行进更易完成战斗任务。因为,以线式阵形行进过程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间隙,容易出现参差不齐现象。

   1339年劳庇会战的实践证明,瑞士的民兵能在开阔地形上赢得战斗的胜利。在此次会战中,瑞士人将自己的部队编成两个方阵,在山上占领阵地,抗击在采邑制民兵支援下的重骑兵的进攻。重骑兵选择沿坡度较缓的山坡实施攻击,而指派步兵在较陡的一面实施攻击。在两支攻击部队分别向山上抵进过程中,瑞士的两个方阵分别向各自的对手发起了冲击。这一典型的自上而下的攻击击溃了步兵,而富有作战经验的正规骑兵很快撤了回来,尔后兵分多路,分别从正面、翼侧和后方四个方向向瑞士方阵实施攻击。对此早有准备的瑞士方阵便停止了冲击,使自己方阵能面对四个方向的攻击。正当骑兵从四个方向对静止不动的瑞士方阵攻击时,另一个瑞士方阵已经击败了对方步兵的攻击,保持着完好的方阵阵形赶过来营救被骑兵围攻的瑞士方阵,很快就击败了敌人。这一会战行动清楚地展示了瑞士方阵的战场机动能力和全方位的防御能力。当然,全方位的防御要求步兵方阵停下来不动。波斯人很清楚这点,他们在条令中要求骑兵从翼侧攻击希腊的重步兵方阵,以不让重步兵与轻步兵靠近。

   尽管没有铠甲防护的瑞士重步兵曾成功地用戟战胜过重骑兵,但是,他们在后面的斗争还是遇到了麻烦,只勉强地击败有部分士兵实施徒步攻击的奥地利重骑兵。后来,瑞士人在面对由十字弓弩兵,以及所有重骑兵都下马实施徒步作战的意大利军队时,很自觉地撤退了。瑞士军队尽管纪律严明,士兵作战很勇敢,士气很高,但是,由于没有铠甲的防护,只有戟作为武器,他们在有铠甲防护的对手面前还是遇到了麻烦。

   为了满足在开阔地对付重骑兵的需要,瑞士兵逐渐地采用了一顶钢盔和一件胸铠对自身进行防护。但是,更为重要、也更迅速被采用的是一杆具有很长钢头的长矛作为武器。即使是一杆短的长矛,也是一件不容易操作的武器。因为,当长矛兵将自己的长矛放平拿着时,他们就不便于再变换长矛的方向。他们得用两只手举到与肩同高持着长矛,并让长矛头稍稍朝下。然而,就是使用这种不便操作的长矛,瑞士人还是设法保持了他们以前以戟为武器时的步兵方阵具有的较好机动性的传统。瑞士人后来的成功,其中有部分原因就得归功于他们将长矛作为自己的民族武器,就连瑞士的小孩也在练习使用小型的长矛武器。但是,他们还是在方阵中保留了部分使用戟为武器的士兵。他们将这部分多才多艺的戟兵放在阵形的中间,以对付那些已突入己方长矛抗击墙的骑兵或步兵,而且他们也可以从阵形的中间向外出击,对敌人的翼侧或后方实施攻击。

   良好的训练给瑞士步兵方阵带来了机动性。但是,除此之外,瑞士人还具有一种凝聚力,这是当时大多数其他军队所不具备的。瑞士兵的每一大队成员都来自同一部落、村镇或行会,他们相互之间很熟悉,而且也经常在一起训练。尽管瑞士军队还只是民兵,但是,他们却具有古代职业军队所具有的那种凝聚力。这种部队凝聚力和训练程度,是分散的封建采邑制军事体制所没有的,也是许多雇佣军队所不具备的。在一次大的战役开始时,瑞士人以同一指令指挥其部队进行行军和实施会战。这样,所有部队能快速行进,并迅速投入战斗。在会战中,他们通常将部队部署成三个方阵,中间方阵在前,两个翼侧方阵在后,成一种梯次部署。这样做,尽管使整个部队不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这种部署方法至少能使最初阵形的一侧得到保护,同时还能实施连续攻击。与大多数中世纪长矛兵不同的是,瑞士长矛兵相信进攻。一旦真正实施进攻,他们喜欢快速地向敌方推进,而且总是以看起来笨拙而庞大的队形开始向前推进的。

   随着归属瑞士联邦的部落数目增多,瑞士人开始向山区领地以外迈出了重要一步。1444年的一次会战中,瑞士人的少量部队去进攻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法兰西军队,双方兵力对比为1:15。此次会战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法军骑兵从翼侧攻击瑞士步兵方阵,迫使其停止前进。其情景与554年的卡萨利那姆会战中,纳尔塞斯的骑兵冲击曾阻止了法兰克军队一样。然后,法兰西派他们的十字弓弩兵攻击停止不动的瑞士方阵集团。然而,纪律严明、信心十足的瑞士长矛兵就在原地抗击法兰西军队的多次轮番攻击以及十字弓弩兵的箭雨射击,最终,法军以极大的代价,才将瑞士长矛兵全部歼灭。

   后来,瑞士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曾在三次会战中击败勃艮第公爵,鲁莽的查理,并在第三次会战中以戟击破了公爵的脑袋,了结了他的性命。瑞士人也因此又名声大震。瑞士人在军事上挫败了公爵扩大其领地的野心。鲁莽的查理是一位有一定文化教养的人,而且也不缺乏能力。至1476年,他已纠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迫使格拉松城投降,但是,他在占领城镇后,便把守军将士要么吊死,要么淹死,从而,也反映出了他那残酷的本性。

   占领格拉松城数天后,鲁莽的公爵在一次会战中遇上了瑞士军队。公爵率领的是一支来自各个不同国家,素质参差不齐,又缺乏在一起合练的雇佣兵部队。这支军队不仅纪律性比瑞士军队差,而且也缺乏瑞士军队具有的那种在攻击时表现出的旺盛斗志。瑞士人在击败对方骑兵的两次冲击后,开始向前推进,此时,查理的军队已不再听从他的命令去包围敌人,而是惊慌失措,各自逃窜。3个月后,查理将自己的军队扩编成了8个师,并在一起组织训练,其后,又与瑞士兵在莫拉特相遇。在会战中,查理构筑了较好的防御工事。然而,瑞士人组织了周密协调的迅猛攻击。当查理认为,瑞士人不会发起攻击,并允许自己大部分士兵返回营地时,瑞士兵突破了查理的防御。瑞士人打败了小股小股加入战斗的查理部队,俘获了查理的炮兵,并缴获了不少战利品。紧接着到了冬季,在南锡,瑞士人以两支部队在正面实施攻击,而另一支部队穿过一片树林,迂回到查理部队的翼侧实施攻击,一举击溃了查理的军队。

   瑞士人因此得到了“不可战胜”的名声。这就使得瑞士人更自信、更坚定,也更令人生畏。然而,与英格兰的长弓兵不同的是,瑞士人的重步兵战术体系并没有被其创立者所垄断。因为,瑞士人乐于将自己作为雇佣兵出租,在法兰西及其他欧洲军队服役。当然,尽管瑞士重步兵有部分时间是作为雇佣兵在外服役,但这并没有因此使瑞士兵丢失自己的传统特色。他们仍然代表同一部落,在他们自己指挥官的指挥下以自己的方式服役。因此,他们军队特有的高昂士气、较好的凝聚力和坚持在一起训练的做法等重要内容都没有丧失。

   瑞士人创建的重步兵,不只是用于城堡围攻作战,或者是形成没有机动能力的队形,消极地抵抗重骑兵的攻击。相反,他们有严明的纪律约束,有经常在一起联合训练作保证,因此,可以从事各种进攻性的战术机动,从而使重步兵得以重返战场。当然,不只是瑞士才有重步兵,后来其他国家也在效仿瑞士人而发展它们自己的长矛兵。在这方面最为成功的是德意志人。德意志人有令人生畏的长矛兵。他们也经常在国外充当雇佣兵打仗。但是,其他国家的长矛兵,甚至包括德国的雇佣步兵,由于缺乏部落民兵的社会背景,只是因为在军队服役而长时间地在一起,因而,他们决不可能具备瑞士军队所拥有的那种高昂士气、良好凝聚力、严格训练和战场机动力等重要素质。

插图3.3 重型步兵

   意大利雇佣兵的消极战

   意大利人尽管与瑞士人有一些偶尔的冲突,但是,意大利并没有与自己军事体制不同的其他陆上国家交界,因而,意大利人经常是自己打自己。比如,意大利北部的主要城市,或者在相互斗争,或者与以罗马为中心的罗马教皇帝国作斗争,或者与南部的以那不勒斯为首都的意大利王国作斗争。随着商业和工业的发展,货币经济较为繁荣,意大利北部的一些城市认识到,花钱雇佣士兵比养义务兵更容易。正像希腊和罗马人为从事难以避免的连续性战争而放弃民兵一样,意大利人也开始几乎全部雇佣职业军队了。但是,与罗马国家拥有的军队模式不同的是,意大利人使用的是雇佣兵自己的指挥官。他们与这些雇佣兵首领签订合同,让其提供并指挥一定数量的军队替自己打仗。刚开始时,这些职业的雇佣兵只签一年或不到一年时间的合同,因此,他们经常会在不同的年份里为不同的军队打仗。由于希望能依赖这些雇佣兵去打仗,一些国家与雇佣兵签订的合同时间就相应地延长了。到15世纪中期,主要的雇佣兵部队就已成为长久受雇于某一个国家的雇佣军队了。

   但是,仍然有一些军队继续按照雇佣兵的模式,招募雇佣兵队长及其雇佣兵连队。当然,雇兵连不是一种战术编制单位,一个连队的人数少则十几人,多则上千人。队长既是一位战术指挥官,同时也是商业承包商。他依据自己作为指挥官的名声好坏、管理部队的能力大小和拥有资本的多少,召集兵源和对外担保签约。雇佣兵队长也和其他商人一样,可以从他的父亲或岳父那里继承雇佣兵连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雇佣兵队长们也在进行着市场竞争,以出卖自己的指挥才能和自己部队的质量。自然地,雇佣兵的雇主们,经常在怀疑自己所雇的雇佣兵队长,是否会在有意地避免会战和伤亡,是否在有意延长战争时间以保证自己继续被雇。当然,这些怀疑有时也是对的。有些城市甚至经常设法聘用敌方部队的指挥官为自己部队的领导,有时,这种想法还会真正实现。

   要求自己的雇佣兵对自己更加忠诚,这一愿望导致了国家持续地供养着军队。因此,在和平时期也有部队的存在。到15世纪中期,一些意大利公国已不再是等到战争爆发才去雇军队。它们不仅有常备的指挥官,而且也有一支基本的部队,战时以此为基础,再雇更多的雇佣兵连队以扩大成一支大规模的军队。同样是出于对雇佣兵忠诚的需要,各城市开始延长合同的有效时间,雇佣兵部队实际上已成为各公国的常备力量。这也导致意大利逐渐建立起各公国自己独立的军队,由它们自己的指挥官领导,其士兵是单个雇的,而不再是以雇佣兵连的形式被雇。到15世纪后期,有一半左右的和平时期部队已成为国家的雇员。另外,政府部门设立了地方性军事管理部门,以签订合同,发放钱币,为军队提供给养,负责武装部队的其他非战斗事务。在国家拥有和官办军队方面,意大利人算不上是发明者,但是,他们在这方面所采用的方式,以及相应的成熟程度,可以说是欧洲人从中世纪封建雇佣式军队模式中走出的一个典型。

   在战术上,意大利人仍然基本上停留在中世纪依赖重骑兵的思想。到15世纪中期,意大利杰出的铠甲制作者,已制造出了重量仅为50磅的铠甲套服,因此,意大利人将重骑兵武器系统发展到了一个较为完备的程度。尽管意大利的雇佣兵中也加了一些轻骑兵以实施侦察和掠夺行动,但是,这些轻骑兵绝没有到发挥战术功能的地步。他们的步兵由十字弓弩兵、长矛兵和持盾兵组成,三者所占的比例大致相当。持盾兵是手上持着很大的一个盾牌,将其立在地面上为其他步兵人员提供防护的士兵。意大利人将步兵适当地编组在一起,步兵躲在由盾组成的防护墙后面,抵抗各种攻击。当然,这样编成的步兵,其机动能力就比中世纪其他步兵弱,而且意大利的职业士兵也不去攻击这种步兵阵形。一支步兵部队如果缺乏机动性,那么,它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就很小,除非实施攻城作战。在战场上,像这样的步兵阵形通常只是形成一个阵地,掩护骑兵在后面重组,作好下一步行动的准备。

   到15世纪中期,后勤保障得到了发展,军队不必隔几天就转移至一个新的有供给资源的地区。这一变化使得指挥官采用野外筑城工事,从而降低了持盾兵的作用,这就引起一些重步兵也偶尔使用剑和盾。

   意大利的战事较为复杂。意大利人的战略还是典型的中世纪时的战略,依赖筑城防御的威力,实施城堡围攻行动,对敌国领地进行掠夺破坏。尽管相对于空间上的兵力密度不小,但是,意大利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决定性的会战。持续时间较长的作战清楚地表明,当两支军队的武器系统相同时,防御作战就占有优势。指挥官潜意识地掌握了这一道理,因而,在战斗中避免正面攻击,集中精力实施突然性攻击、伏击,或者是快速行进,攻击处于不利地位的部队,以及攻击背后有自然障碍阻挡的部队。这样,导致了大批战争间谍和情报侦察人员的使用,从而使得将军们依赖坚固阵地和野战筑城,精心设计后勤战略。比如,在对方水井中投毒。军队有了全面的系统编制,75-150名骑兵组成一个骑兵中队,8-10个这样的中队组成骑兵大队。指挥官很重视骑兵的机动性,战中通常还留有预备队。

   意大利人对战争的精通和成熟表现在会战次数的减少。军队通常要在精心计算获胜的可能性和失败的代价之后才进行会战。这方面典型的事例,如,既野心勃勃、又老奸巨猾的弗兰切斯科·斯福尔扎,在1448年率领米兰公国军队围攻威尼斯的卡拉瓦杰罗城。他的对手是一位能力与之相当的著名雇佣军首领米切里·亚太德罗。当亚太德罗率领威尼斯军队赶来解救被围城时,他先在卡拉瓦杰罗镇附近停下来,分析当时的态势。斯福尔扎的军队从一个坚固的筑垒营地控制着围攻行动,而被围之城本身并不太重要,解救行动难以保证不至于失败,且还会因此带来较大的伤亡。另外,亚太德罗的失败会极大地伤害他的雇佣兵部队,使自己的生意遭到损失。这很可能不仅使亚太德罗本人被解除合同,而且影响到以后再被别人雇用。

   然而,亚太德罗还意识到,整个战役季节已接近尾声,他手下的雇佣兵们都期盼着作战。这次行动如果获得决定性胜利的话,其政治意义巨大,会因此推翻米兰共和政府。因此,当他的两名得力干将报告说,经周密侦察得知,骑兵可以通过斯福尔扎用以屏护他营地一侧的一片湿软的森林地带时,他立即意识到,这将增加自己获胜的可能性,成为决定他实施此次会战的关键因素。亚太德罗军队穿越森林实施的攻击行动进展很顺利,但是,斯福尔扎的军队也作了坚决的抵抗,同时,斯福尔扎还派一支骑兵袭击了威尼斯的后方。最终,会战以亚太德罗的大部人马被俘而结束,亚太德罗自己也因此被威尼斯人解雇。然而,不管怎样说,意大利人能对会战作如此仔细的战术分析,并反复权衡会战结果的利弊,这就使意大利人的战争活动明显地区别于欧洲其他地方的战争活动。这正是意大利雇佣兵的特点,当他们发现战场态势无望时就会投降。

   会战中的获胜者往往在收缴了战俘们的武器和马匹之后,就会将他们成批地释放。这样做,可以节省这些被俘士兵的吃住和看押的费用,而被放回的俘虏兵在他们再次拿到武器之前也没什么用处。雇佣士兵在战场上,面对极为不利的环境,不是去拚命战斗而是选择投降。战胜者释放俘虏兵的态度,引起了人们对整个雇佣兵体制的批评。受到批评的还包括本是具有科学性的战场机动战术、行军策略、掘壕设营做法等。另外,对于一些会战,其结果是失败方被俘者数量多于伤亡者数量时,人们也予以指责。然而,当战争的双方有着相同的文化背景,并采用相似的战争规则时,战争僵局的出现实际上并不在于战斗者是否见过有多少血腥程度的战争。战斗者见过多少有血腥味的战争,这一点对冲突的结局影响并不大。例如,在当时的战争评论家眼里,不管战争的双方是释放战俘,还是关押战俘,亦还是杀了这些战俘,他们都认为意大利的战争方式是没有战争味的。有的评论家宣称,采用意大利的战争方式,那么会发生这样的会战:其中只有一人丧生,这一人还不是因为被敌方所杀,而是自己掉进了沼泽地里了。

   也许,意大利战争活动最有影响的方面是:军队领导人的职业化、透彻地理解迂回包围思想、集中兵力击敌弱点、以最少的代价夺取会战的胜利,以及他们能认识到正面攻击经常是失败的,保留预备队有着重要的作用,指挥官应该是去指挥整个会战,而不是亲自参与到战斗中,等等。

   冲突中的地区战术体系:法兰西入侵意大利

   至15世纪末,欧洲各国的战术体系各不相同,形式多样。有些文化的因素阻碍了一些国家采用在别国盛行的武器。比如,法兰西国王就没能说服他的部下采用英国的长弓,其中就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法兰西的贵族们不愿意使用出自社会下层人士手中的这一令人生畏的东西。因此,一些国家对一些武器的采用是因为雇用了外国士兵,比如,瑞士的重步兵和巴尔干的轻骑兵就是如此。

   然而,各种地区性的武器系统还是被普遍使用的。披铠甲的重骑兵,尽管在战术上经常被当作重步兵使用,但它仍然居于主导地位。虽然,只有英国人拥有有效的长弓,而其他所有的军队却拥有一般弓箭或者是十字弓弩,但英国人却在战场上层示了其轻步兵的作用。经常站着不动的重步兵中的长矛兵们,能抵抗优于这一武器系统的骑兵对自己的冲击。但是,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又让重步兵拿起了剑和盾。具有可怕机动性的瑞士长矛兵方阵,随着他们被其他国家军队所雇用而走出了瑞土山区。一些效仿者们开始模仿瑞士模式来组建步兵。甚至既可用于战略目的,又可用于战术目的的轻骑兵也在西班牙军队出现,他们配备有十字弓弩和可在马背上笨拙地射击的火绳枪。就是在这样一个多种战术形态并存的时期,出现并发展起来了职业军队和职业军官。他们冲破了中世纪一些战争观念的束缚,设法寻求战争艺术中的科学成份。后来,法兰西人在意大利挑起了一次时间较长的国际性战争。一些地区性武器系统和战术风格就都汇集在这次战争中了。到16世纪末,一种新的多兵种联合战术体系便应运而生。

   法意战争的缘由是因为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的勃勃野心。与狡猾的父王路易十一不同——他的父亲在鲁莽查理的废墟上已将其领地扩大许多——这位年轻的国王却缺乏足够的能力和判断力。他在设想一个巨大的规划,比如,要夺取君士坦丁堡,而征服意大利就将成为自己实现上述目标的一块踏板。1494年,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率军入侵意大利。这支军队完全不同于本世纪初败于英国人手下的封建军队。其部分力量是法兰西的常备军,始建于百年战争的最后几年。侵意大军的其余大部分部队是雇佣军队。法军在保留自己上乘的传统重骑兵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欧洲最好的炮兵。法军的炮兵也是百年战争最后几年的成就。它有高素质的炮手,有安装在四轮货车上的最好的青铜炮。因而,法兰西炮兵有着较强的机动力,能与部队的行进保持同步,既能用于野战行动中,也可用于围城作战中。法军的步兵除了有大量的法兰西十字弓弩兵外,查理八世国王还征用了许多瑞士重步兵的雇佣兵部队。这样,法兰西国王率领一支有25000人的庞大军队入侵意大利。这一数目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巨大的了。这支组建于百年战争后期的军队,不仅反映了法兰西人从战争中汲取的经验教训,也体现了法兰西人针对15世纪的变化而对军队建设作出的一些改革。

   由于法军不仅规模庞大,而且有着较好的质量,意大利人未作太多的抵抗,法兰西国王就轻易地向着意大利南部目标——那不勒斯挺进。由于威尼斯公国保持中立,米兰公国则成为法兰西的盟友,查理国王就一直向前挺进。这一势头也吓住了佛罗伦萨和教皇,他们也为查理国王提供了经由本国领地入侵意大利南部,进入那不勒斯国王的西西里领地的自由通道。由于那不勒斯国王的战略目标不得人心,再加上他的许多贵族本身是前法兰西人,这样,那不勒斯国王也只是对法军的入侵作了象征性的抵抗。就这样,查理国王几乎没发起一次攻击就征服了那不勒斯。查理国王的成功不仅震住了威尼斯公国、米兰公国和教皇,也吓着了斐迪南国王、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当然,此时的罗马帝国的松散统治实际上仅局限于德意志、奥地利和及其邻近陆地。1495年,查理国王留下一半人马驻守那不勒斯,其余的准备撤回法兰西。此时,他发现米兰公国和威尼斯公国的军队已封锁了他经阿尔卑斯山脉回国之路。这样,优秀的法军,在一位没有战争经验的国王的率领下,不得不去面对另一支由久经沙场的职业军官指挥的、在战争中得到很好锻炼的意大利士兵组成的庞大军队。

   意大利联军由蒙特尔侯爵指挥。蒙特尔侯爵没有去阻止法军行进,甚至没有封锁法军通过阿尔卑斯山脉,而是决心利用自己军队的数量优势,在法军从山上下来时,进到适于意大利骑兵行动的地形上,再攻击法军。蒙特尔侯爵希望能多次击败法军,从中获得征服法军的美名,而联军则可从中取得军事和政治的双重效应。由于,法军北上不得不依赖一条夹在一条河和一片山脉之间的道路,因而,蒙特尔侯爵就选择在法军的行军途中攻击法军。因为,他认为,法军会指望这条河和这片山脉来屏护自己的翼侧,而只准备在正面作战。然而,侯爵自己却很清楚,这条河很浅,他的士兵可以轻易实施徒河攻击。因而,他计划以部分兵力攻击法军的前卫,迫使法军行军纵队停止前进,而以主力攻击法军行军纵队的中部和后部。蒙特尔侯爵率有20000人马,对法军占有2:1的数量优势。

   然而,会战进程却未能按意大利人的计划发展。查理国王虽然算不上是一位称职的指挥官,但是,在他的行军部署中却也反映出了他的战争预见性。他知道,自己在行军路上难免一战,因而,以善战的瑞士重步兵担任前卫,并在行军队形两侧排成两线。这样,一旦受到左、右两翼的攻击,瑞士兵就可以形成一道防线,保护行军队伍。由于天下大雨,意军被迫在一个不好徒涉的地方渡河,渡河攻击行动因而推迟。这样,法军就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自己的战斗阵地。担任前卫的瑞士兵驱除了攻击法军纵队前头的意军。本来应该攻击瑞士兵的意大利轻骑兵却去抢劫了法军的兵营。由于,意军会战的总预备队未能发挥作用,因渡河延迟了的主力攻击也因此遭到失败。根据意军的计划,有一半兵力担任预备队,其指挥权仅限于侯爵叔叔一人,而他又在会战中牺牲了。这样,预备队在会战中就未能发挥作用。然而,此次会战极其短暂,只持续了一刻钟,这对预备队的使用也带来了一些影响。尽管整个会战的时间不长,但意大利联军的伤亡却不小。法军士兵杀死了掉下马的意大利重骑兵。经这次短暂的福尔诺沃会战后,法军又继续他们的行军。

   这次会战指挥的失利,一方面是因为河水的上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蒙特尔侯爵缺乏指挥大规模军队作战的经验。他不是致力于指挥整个会战,而是亲自率领部队去实施一次攻击行动;另外,对于这种规模的军队,作战计划过于复杂也是一方面原因。此次会战增长了法军的声望,而同时却削弱了意大利雇佣军队的声誉。然而,此次会战只是进一步证实,瑞士步兵能较好实施进攻,除此之外,对16世纪初期,指挥官如何有效地发挥诸多武器系统的作用,或者说,实施多兵种联合作战方面,却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福尔诺沃会战并没有保证法兰西人对那不勒斯的拥有。在一次与贡萨洛率领的西班牙远征军的复杂战役中,法军就丢失了那不勒斯城。贡萨洛,来自科尔多瓦,是一位伟大的将军。他率领的西班牙远征军由100名重骑兵、500名以标枪为武器的轻骑兵和1500名步兵组成,在意大利靴形半岛的脚趾部登陆。在1500名步兵中,只有少量的火绳枪兵和十字弓弩兵,主要的则是手持剑和盾牌的步兵。在第一次会战中,法军重骑兵冲散了贡萨洛手持标枪的轻骑兵和一些持剑步兵,法军中的瑞士长矛兵则冲击其余的西班牙持剑步兵和持标枪轻骑兵。

   英俊潇洒、衣着华贵的贡萨洛,在西班牙人征服穆斯林人的后期战役作战中,已有着10年的军旅生涯。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女王发现了他的杰出才华,并施加自己的影响,为这位年轻、聪明,但表面上又显得很平庸的军官在意大利军队谋得统帅职位。事实证明,女王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贡萨洛后来不仅成为了一位著名的勇士,而且还是一位举世无双的优秀统帅。

   第一次会战受挫后,贡萨洛就尽量避免会战,而派他的轻骑兵去袭击敌人的护送队和粮草征收人员,并在围攻法军的作战中重视发挥筑垒工事的作用。在西班牙强大海军的支援下,又得到了被法兰西统治者疏远了的群众的同情,贡萨洛重新夺回了那不勒斯,迫使法军于1498年撤回。尽管在战术上应用费边后勤战略没有太大必要,但是,贡萨洛的努力却改进了西班牙陆军的作战方法。为帮助持剑手们守住筑垒地域,他很快增加了军队火绳枪兵的数量,并训练士兵按照瑞士人的方式使用长矛,以便在开阔地带的战斗中,能将剑手和长矛兵合成起来使用。

   1503年,法意战争再次爆发。贡萨洛占数量优势的军队,在有壕沟防卫、且背靠大海的营地抵抗法军进攻。同时,贡萨洛派他的轻骑兵去攻击法军的后勤补给队。当法军将自己军队分成小股去寻求补给时,贡萨洛向法军发起了进攻,夺取了法军察里诺拉基地,并准备在一片开阔地再度遭遇重新集结起来的法军。他在开阔地挖掘壕沟,堆起胸墙。一方面,由于意军轻骑兵对法军侦察行动的阻碍,法军未能察觉壕沟的存在;另一方面,法军也急迫想在开阔地抓获贡萨洛,因而,法军匆忙地发起了正面攻击。实施攻击的法军骑兵未能通过对方的壕沟,而躲在胸墙后面的西班牙火绳枪手们,则以火力阻止了法军步兵的攻击,杀死了坐在马车里的法军指挥官。当实施进攻的法军在一片混乱之中停了下来时,贡萨洛实施了全线反击,小部分重骑兵从他的翼侧也加入到反突击行动中。当敌方部队撤退时,贡萨洛的轻骑兵再度给瑞士步兵造成一定的伤亡。

   当法军的一支大规模部队南下,准备前来挽回被动局势时,贡萨洛派人袭击了法军的货物运输车,封锁了所有陆上通道。法军在原地耗尽了粮草,最后不得不通过一条海滨道路,从他们自己的舰上汲取补给。然而,贡萨洛在加里利亚诺河的渡口也部署了防御,将这条海滨通道也封锁了。在连续6个多星期的多雨天气里,法军住在到处积水的地面上,既缺少粮食,又遭到了冻雨的袭击,损失巨大。困在索罗路侯爵领地的法军,虽然有一位知识渊博、经验丰富,且很有声望的指挥官,但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他也难以保持军队高昂的士气。

   经几个星期的紧张僵持阶段,贡萨洛一反往常小心谨慎的作风,乘着自己军队士气极度高昂之时,对同样处于寒冷和潮湿环境中,但士气极度低落的法军发起了突然袭击。由于预先准备好了架桥的物资,在圣诞节后的第三天,贡萨洛很快在法军的翼侧架起了一座桥梁,并使自己的军队通过,击溃并重创处于惊讶之中的敌人,很快就迫使法军指挥官同意撤军。

   贡萨洛能运用罗马的费边后勤战略,保持足够的耐心,依赖筑城工事,利用自己的轻骑兵完成后勤袭击任务,致力于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作战的胜利。这一切表明,上述战略风格不只是英格兰人和意大利人所独有。贡萨洛能设法维持自己军队的士气,正确地估价形势,乘敌士气低落时实施攻击,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指挥才干。

   贡萨洛为西班牙陆军战术体系的发展作出了坚持不懈的努力,为西班牙军队走向强盛奠定了基础。他在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会战失败后,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将其轻骑兵用于战略侦察、掩护和袭击对方交通运输线的任务。当然,他确实也在战术范围内使用过轻骑兵,如在察里诺拉会战之后的追击行动中,轻骑兵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其对重步兵的优势。由于认识到以长矛兵抵抗骑兵的必要性,他在自己的军队中创建了部分长矛兵,同时也雇用了一些瑞士长矛兵。他还将剑手和长矛兵联合起来使用,这样,西班牙步兵后来再遇到长矛兵时,剑手们经常以盾托起对方的长矛,带着剑和盾接近对方长矛兵,赢得会战的胜利。贡萨洛还不断增加军队中火绳枪兵的数量,同时辅之以筑城工事,创造了一种有效的轻步兵战术体系。西班牙军队的强盛就建立在以往的长矛和火绳枪这两件传统兵器之上。

   贡萨洛能十分清楚地认识到各种武器系统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走在了他同时代人的前面。在法军入侵意大利的30多年战争中,发生了无数次的会战。指挥官们在这些会战中,艰难地摸索着在自己的兵力部署中如何最好地使用多种不同的武器系统,形成军队整体合力。

   探索合成兵种战术体系——1512-1525年间发生在意大利的会战

   在意大利战场上,法兰西对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结成的联盟展开了斗争。意大利自身的力量也因此分成了两派。在战场上的雇佣兵有来自希腊、阿尔巴尼亚、非洲、瑞士、德意志、意大利和法兰西等多个国家和地区,意大利人在其中扮演着主要角色。战争中所采用的战略,很大程度上归结于使用雇佣兵军队的战争实践,以及科尔多瓦的贡萨洛的战略典范作用。意大利战争使得欧洲人能因此学习、消化意大利人的高深战略。英格兰人尽管认识到了防御作战在战术上具有一定优势,但是,他们除了占据坚固的阵地,指望敌人能盲目地从正面实施攻击外,没能更多地发挥出防御作战的优势。然而,在15世纪,意大利的将军们也认识到了防御作战所蕴藏的威力,尤其是有了野战筑城工事的加强后,他们不是依赖同样理智的敌人去盲目地实施正面进攻,而是采取一定的策略迫使对方实施攻击。这主要有断敌退路、围城打援等,即围攻敌重要城市,迫使对方前来发起攻击以解围。在1512-1525年间所发生的5次主要会战中,有4次就是属于对方为解被围之城而发起进攻的。其中有两次,法兰西人围城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躲避战斗的敌军前来作战。在大多数情况下,防御者是为了发挥堑壕设施的战术优势,否则,这些防御会战在战术方面与其他会战没有什么不同了。因为,在当时这场为争夺意大利的国际性战争中,指挥官们寻求的是如何发挥出多种武器系统的最佳效能。

   在1512年的拉韦纳会战中,西班牙军队的目的是要解除法军对一座城市的围困,但是,他们却是在被围城市附近掘壕以阻碍法军的围城行动,而不是冒险进攻。法军年轻的指挥官加斯东·德富弗瓦很清楚,要直接对付西班牙人,他就得向有壕沟和胸墙防护的西班牙人发起正面攻击。因此,他依赖自己先进的炮兵火力,迫使对方离开堑壕后再发起攻击。双方炮兵对射了近两个小时,西班牙人让自己的步兵卧倒在堑壕中,躲避对方炮火打击,而将炮兵集中在野战工事的正面,给法军步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法军炮兵的纵深火力最终迫使西班牙未作防护的骑兵,沿着他们的堑壕和胸墙的左翼间隙发起了冲击。战场上,法军的机动炮兵能像轻步兵一样行动,而且,加农炮的射程和威力甚至比长弓大多了。加农炮弹有效地击破了对方的骑兵队形,一发炮弹就能击倒33名骑手或马匹。

   西班牙重骑兵遭受了法军炮火的打击,战斗力已经削弱。他们越过一片崎岖的地形,沿一狭窄的通道向法军发起了冲击。然而,他们所遇到的不是静止不动的法军炮兵,而是一支新投入战斗的法军重骑兵。这支欧洲最优秀的部队正向西班牙军队实施反冲击。当法军骑手们赶跑西班牙骑兵后,加斯东调其弓弩兵在长矛兵的掩护前来作战,命令他们以高射角发射弓箭,让弓箭越过胸墙打击卧倒的西班牙步兵。然而,西班牙军队很快又在其胸墙上部署了士兵,以火绳枪火力将法军击退。法军中的德意志雇佣长矛步兵发起的一次攻击,甚至都已经越过了火绳枪的火力线,尔后平均分布在西班牙人的胸墙正面上。这样,西班牙的剑手们就能充分地发挥近距离格斗的优势。他们以盾牌挡住对方18英尺长的长矛,以剑刺杀对手。结果,德意志长矛兵的这次攻击也告失败。此次会战,筑城工事防御显示出了它的巨大优势。但是,得胜的法军骑兵穿过西班牙军队堑壕的间隙,从后方攻击防御中的步兵,最终赢得了会战的胜利。法军的骑兵在此扮演了当年亚历山大和汉尼拔时期会战中骑兵所扮演的角色。然而,许多训练有素的西班牙重步兵组织了良好的撤退,采用了从瑞士步兵那学来的紧缩队形,使对方重骑兵的追击未能达到目的。

   在西班牙重步兵撤退过程中,加斯东,这位天赋很高、但性情急躁的法军指挥官,截住了一股沿河边堤岸小路行进的西班牙长矛兵。他率领部队匆忙地向这些长矛兵发起了一次冲击,结果法军在会战中全军覆没。受伤的加斯东和他的几位同伴,身着铠甲掉进水中而被淹死。当这股西班牙步兵后来与另一支法军骑兵分队相遇时,西班牙步兵首领冲他们喊道:“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们?要知道,凭你们的力量也拦不住我们!你们已经赢得了会战的胜利,也杀了我们许多人。请你们行行好,放我们走吧!”法军指挥官觉得他讲得也有道理,于是,两支军队未曾交战便各走各的道。看来,西班牙步兵首领比利萨瑞士的劝告还挺有说服力的。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16世纪战争艺术史》(纽约,1937年版),第146页。 ]

   在1513年的诺瓦拉会战中,法军与瑞士兵对阵,结果瑞士兵以其传统的战法赢得了会战的胜利。法军指挥官预计到瑞士兵肯定会来解救被围在诺瓦拉的部队,于是,在城市外围选择了一个较好的位置以等待瑞士兵前来攻击。然而,瑞士兵在黎明时分就赶来了,其速度之快使法军连移动式木栅都来不及架起,更不用说挖掘壕沟了。法军先让其炮兵投入了会战,以火力打击6000名实施主要攻击的瑞士兵方阵。在3分钟的时间内,法军的加农炮弹就给密集排列的瑞士方阵造成了700名伤亡。然而,当步兵抵达炮兵一线时,炮兵就无所作为了了。瑞士兵很快就战胜了队形混乱,且准备不充分的法军长矛兵。有些法军长矛兵在撤退时。甚至攻击他们自己的炮兵。未等法军骑兵介入会战,瑞士兵就击败了法军步兵。这样,法军骑兵只好撤退了,因为,他们很清楚,攻击瑞士长矛兵将会是什么样结局。在此次会战中,法军的炮兵所发挥的作用,相当于当年波斯军队在马拉松和普拉蒂亚会战中,弓箭兵所扮演的角色。在步兵靠近加入会战之前,火炮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作为一种抛射武器系统,炮兵发挥的作用相当于一种更有效的轻步兵。然而,即使是在战场上可移动的火炮,它们也不具有步兵的其他关键性特征,比如机动性。

   1515年,在马里尼亚诺会战中,法军顽固地按照波斯的作战理论行事,主要防止对方的重步兵冲击自己的轻步兵。为了能用静止不动的弓箭手阵形抵挡对方的重步兵攻击,波斯人曾派骑兵从翼侧突击对方重步兵的攻击阵形,迫使其停下来进行防守,因而,弓箭手们就可以向原地不动的敌人重步兵发射弓箭。在这次长达两天的会战中,瑞士兵贸然地向有堑壕防护的部队实施冲击,遭到了法兰西骑兵的翼侧突击,被迫停了下来,形成全方位防御阵形。这就给法军的炮兵提供了延长火力打击的机会。这样,法军的骑兵和炮兵轮番攻击瑞士步兵,最后击败了瑞士步兵。但是,这一原则具有极大的局限性,因为,在此次会战中,瑞士兵单独实施攻击,没有得到骑兵,或者一支有影响的轻步兵部队的配合。以如此简单的解决问题方法,去对付一支多兵种的联合军队恐怕就不行了。

   由于同行专家们的阻止,再加上精明的西班牙帝国军队雇佣兵指挥官帕劳斯帕·科隆纳的费边式机动战术的拖延,法军攻打西班牙军队的战役计划推迟了一年实施。法军于1522年才开始围攻帕维亚城。科隆纳率军抵近离城不到十英里的一个名叫比克卡(Bicocca)的地方,让自己军队掘壕据守。法军很有权威的指挥官劳特克打算切断科隆纳的后方补给线,以迫使他离开阵地,在其机动过程中再攻击之。然而,在法兰西军队中,那些好战且自信的瑞士兵向劳特克发出了最后通牒:他们要求立即向科隆纳部队发起攻击,否则,他们就要离开法军打道回府。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薪金,因此,他们想从会战中得到自认为肯定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劳特克,这位名不符实的指挥官,在自己可能丧大部分重步兵,将不得不因此放弃此次战役的情况下,竟同意向有堑壕阵地作依托的西班牙部队发起了正面攻击。

   瑞士兵担负主要攻击任务,分两个方阵,每个方阵4000名士兵。西班牙军队在一条低洼的道路后构筑了一道胸墙,在路上垒起了一些土木工事,其中包括炮兵阵地,这样炮兵火力可以控制整个防御正面和前面的道路。科隆纳在胸墙后面布置了四排火绳枪兵,再往后是长矛兵。尽管因雨天,阵地前方道路泥泞,劳特克还是带上自己的炮兵参战,想看看能否用炮兵火力打烂对方的防御体系。但是,过于自信的瑞士兵,急不可耐地要发起攻击,以两个方阵朝着对方的胸墙和炮兵阵地前进。瑞士方阵在对方加农炮火力打击下,丧失了1000条性命,刚到达路上,立即又遭到了四排火绳枪火力的打击。瑞士方阵在路上停了下来,在对方加农炮和火绳枪的火力打击下,继续设法攀登对方胸墙。

   实施防御的西班牙长矛兵将越过胸墙的瑞士兵挡了回去。瑞士兵退回时又丢下了3000尸首,余下的瑞士兵仓皇逃跑,为法军指挥官留下了会战失败的结局。当然,瑞士兵自己也遭惨重伤亡。野战筑城的倡导者们,对野战筑城工事能打破瑞士兵不可战胜的神话感到满意。此次会战也展示了当野战炮兵和火绳枪与堑壕相结合时,具有的巨大战斗效能。

   在年轻的法兰西斯一世国王的领导下,法军再次入侵意大利。法兰西斯一世外表华丽、端庄,是一位诙谐幽默、和蔼可亲的文学和艺术卫士,但却欠沉稳,缺乏智慧和持久恒心,热衷于打猎和打网球,对朝政并无太大兴趣。

   在1525年冬天,法兰西人又一次围攻帕维亚城,西班牙人则再一次前来企图解救被围之城。法兰西人不仅已经构筑了围城工事,还在西班牙人接近路的一侧掘壕防守。西班牙人则在法兰西人堑壕40码以外处也挖了堑壕。因此,两军以堑壕相对。法军中部分雇佣兵的离去削弱了法军的实力,而西班牙军队也财力耗尽,决定发起攻击。西班牙人穿过了对方未部署警戒的防护墙,大部人马在拂晓前行军,绕过法军堑壕的远端。在黎明时分,西班牙人部队由原来的行军队形变为一种战斗纵队,与法军部队成直角对着法军部队。西班牙人的这次行军,使人联想起当年的贡萨洛率军渡过加里利亚诺河时的行军场景。至此,西班牙部队停下来组织防御,因为,他们知道,法军肯定会向他们发起攻击,以阻止西班牙人通过此地,切断法军与米兰基地的交通运输线。法军则担心,西班牙人会突然攻击自己尚未形成战斗队形的分散部队。于是,法兰西斯国王明智地以重骑兵立即发起攻击,以掩护其他部队的集结和形成战斗队形。这一决定带来了法军多个部队的连续攻击会战。

   西班牙人将火绳枪兵部署在队形的两翼,重骑兵和德意志雇佣长矛兵在中间。法兰西斯一世自己率领一支法军重骑兵,成功地冲击了西班牙重骑兵,但在冲击西班牙纵深两个重步兵集团时,由密集的长矛兵组成的防护墙挡住了法军重骑兵的冲击。法军中的瑞士长矛兵紧接着又实施了一次冲击,指向火绳枪兵队形的翼侧。瑞士长矛兵并未越过西班牙轻步兵阵形,而是在火绳枪兵连绵火力面前停了下来。西班牙轻步兵在少量长矛兵的协助下,击败了瑞士长矛兵的攻击。在比克卡会战中,火器兵和胸墙发挥了较大的作用,致使瑞士兵的攻击无力。一位当时的历史学家写道,自比克卡会战后,“瑞士长矛兵一方面因为数量上的减少,但是更主要的是不再大胆鲁莽了。他们回到了瑞士山区。可以肯定,瑞士兵在比克卡会战中的伤亡,极大地影响了他们在以后几年里的作战。他们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气势了。”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16世纪战争艺术史》(纽约,1937年版),第184页。 ]

   法军的最后一次行动是由他们的德意志雇佣步兵攻击西班牙军队中的德意志雇佣步兵。正当这两支雇佣兵集团冲撞在一起时,西班牙的轻步兵开始向法军长矛兵射击。同时,第二个德意志雇佣步兵方阵从翼侧攻击法军部队。西班牙重步兵击败了法军中的德意志雇佣步兵部队后,接下来又驱散了法军其余步兵在当天发起的最后一次冲击。西班牙军队包围了勇敢的法兰西国王和他的一群骑兵,最后打败了法军,俘虏了法兰西国王。

   此次会战,使火绳枪兵的声望大增。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顶住了瑞士兵的冲击。如果瑞士兵能有他们往日那样的行动坚决性,或者,在火绳枪兵两侧的德意志雇佣步兵长矛手们战斗中能体现出坚定决心的话,重步兵还是可以冲散轻步兵阵形的。然而,西班牙的火绳枪兵运用轻步兵传统的小分队战术,利用树丛或树林作掩护,躲避法军骑兵,以速度虽然不快,却保持连绵不断的火力打击法军骑兵和重步兵。战斗中,轻步兵展示了其在开阔地上与在堑壕阵地上同等的作战效能。当时的一位人士证实,“经常有一些最著名的指挥官和骑士们,……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被地位低下的普通轻步兵所杀害。”此话说明了轻步兵所具有的战斗效能,甚至能有效地对付骑兵。 [ 注:汉斯·德尔布吕克,《政治历史框架内的战争艺术史》,第4卷,小沃尔特·雷弗罗译著(西港,1985年版)第43页。 ]

   炮兵在这次非刻意安排的会战中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法军就没打算使用炮兵,而西班牙人将自己的大部分火炮留在了阵地上,以实施骚扰性火力打击。战斗中,重步兵显示了其能抵抗重骑兵冲击的传统作战能力。法军重骑兵击败了西班牙重骑兵,再一次展示了其在当时欧洲骑兵中的领先地位。但是,法军骑兵虽然击败了西班牙人的骑兵,法军却并没有真正打败西班牙军队。西班牙轻步兵和静止不动的重步兵稳住了战场。长矛兵集团的全方位防御阵形,使得西班牙人能挡住法军骑兵的冲击。同时,这一阵形也显示了较大的战场机动性,能从翼侧攻击法军重步兵。

   在帕维亚的后期争夺中,爆发了一系列的会战。指挥官们在会战中尝试了重步兵、重骑兵和轻步兵的多种混合编组方法。由于从福诺沃会战到帕维亚会战的一系列会战,法军都遭到了失败,且伤亡惨重,因此,法兰西在后来进行的对西班牙人和德意志人的战争中,指挥官们明显地在减少会战的次数。但是,将士们已经消化吸收了意大利战争中的经验,并相应地发展了自己的战术理论,调整了军队组织。在实现多种武器系统的结合方面,西班牙人最为成功。他们的结合方法极大地影响着欧洲的战术。这一方面应归功于他们的查理国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控制着意大利,统治着尼德兰和德意志的哈布斯堡领地。他经常调用西班牙、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军队,交替使用当时走红的西班牙和意大利指挥官,因而,西班牙战术实际上支配着当时的西欧战场。

   西班牙人的合成兵种战术

   意大利战争使西班牙人对自己认为步兵重要的传统观念深信不移。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对步兵的武器作了彻底的改进。由于在意大利南部战争中使用过长矛,因此,西班牙人不久就用长矛全面取代剑和盾。他们效仿瑞士长矛方阵模式,将长矛兵编组为1000-3000人不等的矩形阵形。虽然,西班牙长矛方阵还可能缺少瑞士方阵具有的机动性和活力等众多特色,但他们的训练与组织方式却都是照搬瑞士人的。西班牙陆军经常让其长矛兵形成防御阵形,抵挡对方重骑兵的冲击,为自己的骑兵进行重组提供掩护,而不是让长矛兵方阵连续不断实施进攻性行动。当然,这并不是说西班牙长矛兵就不实施进攻性行动了,正像瑞士长矛兵和德意志的雇佣长矛兵一样,他们也能在战场上行进,并向其他步兵阵形实施冲击。

   西班牙人较早放弃使用弓弩而偏爱火绳枪,并在他们的轻步兵部队中增加火绳枪兵的比例。火绳枪兵在帕维亚会战中可实施散兵作战,这一点给西班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次会战中,树木、灌木丛、高低不平的地形,以及平坦的地形,轻步兵都显示了古代轻步兵常有的、进行单个作战的主动灵活性特点。他们利用地形逃避法军重骑兵的追赶,并保持以不间断的火力打击对方的重骑兵和重步兵。西班牙人认识到,大量的这样一些细小的战斗行动,其结果加起来就可以极大影响整个会战的结局。因此,他们让自己的众多火绳枪兵扮演这一重要的角色。正当英国人在他们的线式战术中使用长弓兵时,西班牙人却对自己的长矛兵方阵的防御力量充满信心,分派自己的轻步兵在会战中扮演独立行动的角色。

   当然,火绳枪兵与长矛兵仍编组在同一部队,并没有完全独立作战。西班牙人知道它们谁也离不开谁。在没有自然屏障的地形上,长矛兵方阵可为轻步兵提供惟一的安全庇护场所。轻步兵可以在长矛兵方阵的一侧或后方选择自己阵地,许多轻步兵就可以躲在前几列长矛组成的防御墙后面。火绳枪兵轮流射击,可以增强长矛兵的防御。对方的重步兵集团、重骑兵众多的骑手和马匹,正好是火绳枪弹打击的目标。西班牙人逐渐地加大了步兵部队中的火绳枪兵对长矛兵的比例。到16世纪末,西班牙步兵团中的轻、重步兵人数已经相等。

   军事统帅和军事作家们,开始较多地考虑一支军队的最佳部署方案。从理论上说,在一次会战之前,指挥官应首先勘察地形,并标注出能使己方部队与地形最相匹配的步兵阵形的位置,而后再编组军队,最后,由大家所知的总军士长,利用公式和一些表格计算出步兵方阵的规模及其组成。例如,在行军时,如果知道长矛兵中穿戴铠甲和不穿戴铠甲士兵的人数、戟兵的人数,指挥官就可以计划部署这样一个方阵,外面四列长矛兵是穿戴铠甲的,里头是八列没有护甲的长矛兵(这种长矛兵的雇用与装备费用要低些),戟兵位于方阵的正中心。对于这个方阵,他还可以分派一些火绳枪兵在前面作为散兵,再在阵形两侧部署一些火绳枪兵,形成一个由四列火绳枪兵组成的长长的松散纵队,每列有12名火绳枪兵。在战斗中,两侧的四列火绳枪兵的前几排首先开始射击,尔后退回到后面装弹,下一排前进接着射击。这种技术叫反方向运动射击技术。军队在采用这种技术时,火绳枪兵可以保持虽然是有限的,但却是不间断的火力,打击射程内的任何目标。

   到16世纪后期,上述的这种关于步兵部署的思想已在欧洲传开了。这一精心设计的战斗次序可能在实践中只偶尔出现。因为,一个国家、军队的自身特点,将决定适合特定环境的步兵阵形的规模和人数。然而,恰当地部署军队的思想却展示了战术家们面临的问题,也反映出了他们解决这一问题的思路。

   在步兵阵形中,骑兵应该配置在哪?这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但是,骑兵在西班牙陆军中的地位已经下降。因为,西班牙人扩大了军队中的步兵编制,其中部分原因是由于步兵花费较低。装备一名有适当铠甲防护的重骑兵所需的费用,相当于一名长矛兵或火绳枪兵的4倍,因此,稍微削减重骑兵的数量规模,其节省下来的经费就可以用来装备一支庞大的步兵部队。这样,就能引起了军队中步兵与骑兵比例的显著变化。虽然,西班牙人的骑兵极大部分是传统的、全身铠甲防护的持长矛重骑兵,但是,在作战中,他们也让自己的重骑兵像轻骑兵一样去实施战略侦察,攻击对方军队中的掉队人员、粮草征集人员、运输人员和后勤设施等。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任务是由骑马的火绳枪兵来担负。由于骑在马上使用火绳枪比较困难,因此,实实在在地说,这些骑马的火绳枪兵只是马背上的步兵。他们通常要下马才能使用武器。然而,至少有这么一次,在1544年的塞莱索里会战后,骑马的火绳枪兵追击了退却中的重步兵。他们追一段路,便下马射击,尔后又上马接着追。这倒也像传统的帕提亚人(安息人)、土耳其人的轻骑兵战术那样有效。

   新的战术体系雏形在塞莱索里会战中得到了检验。此次会战中,法军由来自瑞士、意大利、法兰西的雇佣兵组成,由年轻且富有朝气的恩格伊将军指挥。对手是由西班牙、德意志、意大利军队组成的帝国联军,由迪尔·瓦斯特指挥。瓦斯特是一位严肃认真的军事指挥官。双方都有4个步兵集团,由长矛兵和火绳枪兵联合组成。这四个步兵集团成一线展开,有少量骑兵位于这四个步兵集团中间,其余的骑兵则部署在两翼。经过4个小时的火绳枪兵散兵交火,战场态势成了各支部队分别在与对方相对应的部队展开交战,即骑兵对骑兵,步兵对步兵。

作战略图3.1 塞莱索里会战

   位于南翼的法军骑兵首先开始向对方南翼骑兵集团发起了冲击,击败了与之相对的帝国骑兵部队,接着又向北冲击帝国军队中相邻的步兵集团。虽未能取胜,但也迫使帝国军队步兵集团迅速停止前进,未能加入其相邻的德意志雇佣兵的攻击行动中。因此,帝国军队中由7000名德意志长矛兵组成的步兵集团在前进时,遇到了法军的两个步兵集团的冲击,其中的一个法军步兵集团从翼侧攻击德意志长矛兵集团。帝国联军的德意志雇佣兵在此则展示了其训练有素和良好的战斗技能。他们兵分两路,分别与对方的两个步兵集团交战。德意志长矛步兵在翼侧遭到冲击时,与对方刚接触,法军就让藏在第一列长矛兵后面的第二列火绳枪兵开始射击,击倒了德意志雇佣兵的第一排长矛兵,失去掩护的德意志火绳枪手们便迅速向法军第一列长矛兵开枪射击。经双方长矛兵集团的残酷交战后,德意志雇佣兵屈服了。当法军部分从南翼和中央集团过来的骑兵再一次突击其两翼时,便开始撤退了。

   北侧的法军骑兵也击败了对面的帝国联军的骑兵集团,而位于部署中间的帝国联军骑兵集团,甚至都没有参加交战就撤离了战场,这时,帝国联军中的其他步兵阵形,在交战中原地不动,后来也开始撤退了。然而,北面的两个帝国联军步兵方阵去攻击与之相对的法军步兵方阵。法军北部步兵逃跑了,撇下南部获胜的步兵和帝国北部得胜的步兵在战场上。但是,法军三个骑兵集团的攻击都取得了胜利,决定了整个一天的战局。获胜的帝国步兵后来也撤退了,而不是去面对敌方步兵和骑兵的攻击。帝国联军中的德意志雇佣步兵损失惨重,伤亡率占全军的25%-30%,是法军损失率的两倍。

   可以说,此次会战计划不周,且指挥不力。受伤的帝国联军指挥官离开了战场,而年轻的法军指挥官在会战中只是指挥骑兵冲击了一会儿。法军骑兵不仅数量多,而且素质好,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法军骑兵在会战中能快速机动,攻击帝国联军中德意志雇佣步兵的翼侧。这再一次表明,骑兵对重步兵的冲击,即使不能成功,也能迫使步兵停止向前攻击。双方的炮兵在战斗中没发挥太大的作用。因为,交战前,部队都保持在火炮射程之外,士兵们都卧倒以防护炮火;或者,部队在火炮射程外的小山顶上进行编组。如果能将炮兵用于攻击位于堑壕内的士兵,那么,炮兵还可以发挥其作为弹道火力的最佳效果。即使是安装在轮式车辆上的火炮,其机动力还是比较弱的。这就限制了炮兵在战场上作用的发挥。其在围攻城堡行动中的暂时优势,也很快随着筑城技术的改进而告结束。

   新的筑城工事

   从15世纪中期开始,随着炮火对城市和城堡护城墙摧毁能力的不断增强,军事工程技术人员就致力于解决城防中的这一难题。不久,他们就研究出了一种新的城防体系理论,并以此改进旧的城防工事,构筑新的城防工事。为实现他们提出的使城墙免于炮火摧毁的基本设想,他们加宽、加深了护城渠,渠内砌有砖石内墙,以防两侧渠壁倒塌而填满护城渠。护城渠的砖石内墙成为进攻者攻击中的一道新的障碍,能很好地防御炮火的打击。这一新的构筑方案的断面图显示了渠内砖墙所能提供的防护作用。胸墙上的火炮照样能打击敌人,而胸墙和渠内砖墙还可以得到渠外土坎的防护。

插图3.4 新的城防工事断面图

插图3.5 沟渠中的侧射火力

   防御依然依赖于侧射火力的打击,低矮而宽大的火炮阵地工事取代了原来的塔楼。阵地工事不高于胸墙,向渠外突出,这样,阵地工事上的火炮既能控制沟渠,又打击围城者和他们的火炮。

插图3.6 新的城防工事平面概貌

   新的城防工事保留了城堡防御设施的各方面优点,同时,由于砌有内石墙,还能防止围城者的炮兵火力摧毁。要说稍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由于使用了火药弹道武器,从而增强自身防御能力。因为,防御者的炮兵可以打击更远距离上的围攻者,所提供的侧射火力也可以打得更远且更有效。在16世纪,一些重要城镇的防御设施进行了重建,将阵地工事体系结合到整个城防体系之中。攻城又一次出现了像中世纪那样成为一种无望的行动。攻城者设法困住城市,以饥饿逼出防御者是夺城的惟一办法。例如,西班牙人围困荷兰海港城市澳斯坦特,时间长达3年之久。虽然荷兰人可以通过海上提供一些补给,但最终还是被西班牙人夺占了该城。当然,在这次围城战役中,西班牙人的伤亡达60000人之多,而荷兰人的伤亡却只有30000人。

   技术对战术的另一方面影响

   虽然炮兵并没有有效地增强攻城者的攻击力量,但是,它应该对战术还有其他一些较小的影响,只是这些小的影响还没有在增强野外筑城防御中体现出来。由于西班牙人成功地使火炮具有了野战机动能力(这本是弹道武器应有传统特征),火炮也对野外作战带来了另外一些影响。在16世纪初,西班牙人制造了滑膛枪。这实际上是一种很大的火绳枪,它重达20磅,相当于一支火绳枪的两倍,枪膛口径为20毫米,发射重达2盎司的枪弹,是火绳枪弹的两倍重。将枪管架在一个独立的支架上,一个人就可以操作发射这种滑膛枪。尽管它的火力精度还不高,但由于它便于携带、威力大、有400码的射程,因而,还是很管用的。尽管滑膛枪精度不高,在西班牙的步兵部队中,滑膛枪手替换了一半火绳枪手。大多数其他欧洲国家军队也开始使用这种滑膛枪了。滑膛枪的成功运用,却影响了野战火炮机动能力的提高。因此,火炮只能是在预先准备好的阵地展示其巨大的威力。

   同时,在16世纪初,枪的另一项技术改进,即轮式枪机的出现,带来了战术上的变革。轮式枪机有一个带弹簧的钢轮,枪手可以用板手上紧弹簧。然后,轮式枪机的工作原理类似于点烟用的打火机,枪手松开弹簧,转动的轮子撞击黄铁矿石或燧石,向火药池发射出火花,点燃火药,从而将枪弹发射出去。由于轮式枪机花费较高,相当于1980年的600美元,而相比之下,火绳枪机却只要225美元。另外,轮式枪机机械装置很精密,经常需要有高薪军械工人来维修,而简单、粗糙的火绳枪机却几乎不需要太注意保养。因此,尽管轮式枪机更安全、可靠,也没能取代军用火绳枪或滑膛枪。

   然而,轮式枪机既不需要点燃着的火绳,也不需要采取任何防护措施以保持火绳不灭,因而,有其明显的优点。单手操作的火绳手枪,如使用者不时刻关注火绳,它几乎都无法使用。但是,有了轮式枪机,使用者就可以先将枪机上紧发条,放在手枪皮套里待用。使用装上轮式枪机手枪的骑手就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握着缰绳,这就大大简化了马背上射击的难度。

   随着轻骑兵行动技能的简化,到16世纪中期,大多数骑手就都给自己装备二至三支手枪,并相应地改进了他们的战术。骑兵们扔掉了需要一只手始终持着的长矛,换成了马刀,即一种骑兵用的剑;在他们使用手枪时可以将其插入刀鞘,这种骑兵也叫手枪骑兵。手枪骑兵们发明了一种战术,即旋转战术。他们排成较大纵深的战斗队形,前面几列骑手先用手枪射击,尔后退到队形后面进行再装填;此时,紧跟后面的几列骑手则用手枪射击,射击完成后也退到后面再次装弹,以备再射击。这样,骑兵间的战斗就成了双方的对射,直到一方失去信心而退出战斗。

   不过,手枪骑兵的旋转战术并没有在山地作战中起决定作用。在1574年的穆克海德会战中,荷兰的手枪骑兵打完了他们的手枪弹后,遇到了一群手持长矛的老式西班牙骑兵。西班牙骑兵趁荷兰手枪骑兵正在再装填中,向他们发起了冲击,很快就击溃了对方手枪骑兵队,就像以往的重骑兵冲散轻骑兵一样容易。在1590年法兰西内战期间的艾夫累会战中,亨利四世国王的许多精神抖擞的手枪骑兵,没有使用手枪进行对射,直接向企图应用旋转战术进行手枪对射、而不想使用马刀进行近距离格斗的对方骑兵发起了冲击,赢得了胜利。这再一次展示了在近距离格斗中,冲击震撼效果是最重要的。因而,骑兵对骑兵的战术就有了一种折衷战术,即通常是既有手枪对射,又有冲击行动。同时,面对厉害的滑膛枪,手枪骑兵还减少了护甲重量。骑手们保留了防手枪弹的胸铠,省去了腿上的护甲,而穿着能挡手枪弹的重靴子。这一改进,降低了装备骑手的开支。这样,军队中这种多能骑手数量上的增多,大大地抵消了其质量水准下降的不足。

插图3.7 轮式枪机手枪

   掌握骑兵旋转战术需要平时的操练。要想熟练运用这种战术,部队要有严格纪律、较好的凝聚力,士兵必须听从指挥。因此,部队在战场上的整体战斗效能发挥就远大于旧式骑士单个行动效能的聚合。在战场上,骑兵部队经常会发现旋转战术并不好使,骑兵部队间的战斗经常是既用手枪又用马刀的混战。因此,训练有素的手枪骑兵继续与训练不多的长矛骑手一起参加战斗。这样,他们就具有一定的优势。然而,由于新武器的使用并不需要掌握太多的技能,因此,供养使用马刀和手枪的骑手比长矛骑兵更省钱。在16世纪末的几年中,装备有手枪与马刀、更易控制的新骑手们就逐渐取代了长矛骑兵。

   手枪的使用并没有因此剥夺骑兵实施冲击行动的能力。骑兵们还可以自由地穿戴铠甲,使用马刀,这样,骑兵还可以保留重骑兵的各种特点,丝毫不丢失其可贵的冲击震撼行动的能力。在1600年的尼帕特会战中,荷兰手枪骑兵充分展示了这方面的能力。他们十分成功地冲击并击败了一直很厉害的西班牙步兵。此次会战经历了长时间的步兵间混战,西班牙长矛兵离开了他们的队形,加入到火绳枪兵一起,虽然很艰难,但最终还是击退了荷兰步兵的进攻。此时,荷兰手枪骑兵便实施了重骑兵式的冲击,手持马刀向着未经统一组织的西班牙轻重步兵混合队形冲去,几乎不费力就击败了敌方的步兵。

   但是,手枪骑兵与带有弓箭的老式拜占庭重骑兵有很多相似之处,有着可靠的双重战术效能。在1597年图尔诺特会战中,能干的荷兰手枪骑兵使用他们的手枪向西班牙长矛兵阵形射击,直至对方阵形出现裂口,然后持马刀从裂口处突入,打败了西班牙重步兵。到16世纪末,只有西班牙人还保留了一些长矛骑兵,大多数西欧国家的重骑兵,无论是在武器装备、战术技能、平时训练,还是在多能性方面都已表现为真正的手枪骑兵了。

   在十字军东征作战中,尽管只有埃及人全部使用过轻、重骑兵,轻、重步兵四种武器系统,但这四种基本的武器系统却充分展示了各自的性能特点,也显示了各自相对的强弱,如图解3.1所示(转引自第二章)。图中字母A表示箭尾的武器系统能击败箭头所指的武器系统,字母D表示箭尾的武器系统能成功地防御箭头所指武器系统。

图解3.1 没有手枪骑兵时各种武器系统的战术能力关系

   但是,轮式枪机手枪的发明,身着铠甲,既佩带马刀又持有手枪,具有双重战术效能的手枪骑兵,改变了武器系统间的相互关系。

图解3.2 有手枪骑兵时各武器系统间的战术能力关系

   就像帕提亚人的骑马弓箭手进攻罗马重步兵一样,手枪骑兵也可以进攻重步兵。他们在一定的距离上持枪射击重步兵,一直到对方长矛兵队形出现混乱,才持马刀进行冲击。手枪骑兵也能进攻轻步兵,但是,此时他们不能再用手枪去与对方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火绳枪和滑膛枪交战了,因为,轻步兵比轻骑兵更厉害。相反,骑兵应该实施冲击,利用马快速捷跑的特点,利用对方枪射速较慢的弱点迅速通过火力危险区,使穿有护甲的剑手立即出现于历来非常惧怕冲击作战的轻步兵队列的中间。

   手枪和马刀的使用,给了轻、重骑兵以进攻能力,但也较多地剥夺了他们实施防御的价值。手枪骑兵由于没有了长矛,在他们下马时不能作为长矛兵使用。如果将他们作为剑手,却又没有了传统上与剑相匹配的盾。这样,不像中世纪的重骑兵,可以下马增强自身的防御力量,以对付重骑兵和步兵的冲击。具有双重战术功效的手枪骑兵,面对对方进攻时,其下马后的防御力量远不如留在马上,以与进攻者相同的方式实施反冲击,或者以自己的机动性能避开对方的步兵进攻。手枪骑兵的手枪不如轻步兵的火绳枪和滑膛枪,因此,一旦徒步行动,手枪骑兵就成为一种最差的轻步兵。英格兰人在克雷西会战中,很好的展示了重骑兵下马实施防御作战的能力,有效地抵抗了对方的进攻,而手枪骑兵以失去重骑兵的这一战斗效能为代价,换来了更强的进攻能力和其他多种战斗功效。

   具有双重战斗效能的手枪骑兵给步兵带来的挑战,促使了轻、重步兵间的作战配合。在长矛兵方阵的两侧部署几列火绳枪兵,以保持连续不断的火力,这是当时主要的战法。指挥官们在此基础上作了改进,在长矛兵方阵的四周部署上四列轻步兵,第一列先射击,尔后脆下装填,后面两列接着射击,射击完毕脆下装填,最后一列再接着射击,射击完毕再接着脆下装弹。由于这种队形妨碍了长矛兵的动作,指挥官们又发明了一种操作办法,让长矛兵方阵打开,以便火绳枪兵们发射完了后可以进到方阵里面,尔后再重新形成密集的长矛方阵。然而,这一方法虽然为轻步兵提供了掩护,但实施起来非常不便,同时也使长矛方阵变得稀疏了。当轻步兵向方阵里头运动时,一旦被对方骑兵赶上了,那么,这种阵形就会遭至厄运。因此,这种战法在实践中并未带来多大的好处。轻步兵经常可以利用自己的主动灵活性,以树木、灌木、建筑物以及不平的地形作掩护,逃避骑兵的马刀,但是,他们又不能丢下长矛兵不管,让他们去承受对方骑兵手枪的火力打击。指挥官们始终没有想出有效的办法以对付已熟练掌握双重战斗效能的手枪骑兵。

   到1600年,欧洲的战术也基本上像古代战术那样复杂和成熟。手枪的出现改变了骑兵的战术,也改变了古代和中世纪的战争模式。尽管西欧人使用的重步兵方阵不同古希腊和古罗马的线式阵形,但最终的战术在外形上基本上是相同的。

   1600年的兵员体制

   到16世纪末,军队后勤补给方面还停留于古代水平,没有太大的发展。道路交通的改进已提高了马匹运输的效率,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军队补给的状况。船体更大、有罗盘导航的更好风帆船也没能从根本上改变水上运输的特点及其相对的优势。缺乏良好的道路交通,限制了四轮马车运输潜能的挖掘。虽然人口稠密的地区有较密集的道路交通网,但没有几条道路的路面状况是好的,大多只是比乡间小路稍好些,到了雨天几乎就不能通行了。

   大多数西欧国家军队,雇佣由法兰西人和意大利人发展起来的兵员体制,保持一支数量较小的常备正规军,战时则利用雇佣兵扩大其军队规模。由于缺乏资金储备,也没有大的政府机构,统治者在扩充军队时,经常是求助于一些单个的协约商。他们或者是招幕有250-300名士兵的上尉连长,或者是召集有10-12个连队的上校团长。当然,这样的上校团长通常又将自己的团队承包给若干上尉连长。这些雇佣兵部队的承包商通常在政府提供任何东西之前,自己出钱装备部队。有时,他们也由雇用他们部队的王子提供一定的预付贷款来养活部队。为准备作战,政府经常向这些雇佣兵承包商提供一定的雇用费。这样,就使得这些承包商保持其部队的完好,并承诺效忠于出钱的王子,而不去替王子的敌人卖命。这些雇佣兵承包商通过向王子们提供士兵挣取钱财,并作为上尉连长或上校团长,指挥自己经营的雇佣兵部队作战。王子们也经常从这些军人承包商中选用军队的指挥官。

   在尼德兰的革命运动之初,西班牙人就向人们展示了,采用雇佣兵兵役体制能保证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建一支庞大的军队。西班牙人在尼德兰只保留了一支13000人的常备军队。当然,这个数目在当时已是相当大了。 1572年4月1日,西班牙人召集了自己的雇佣兵承包商,到8月31日,他们就组建了一支有67000士兵的军队,其中包括原先的13000名常备军部队。在短时间内能如此迅速地征集这么多的士兵,就使得不少政府挡不住诱惑,雇用超出自己支付能力的雇佣兵部队。因为,一方面担心敌人会有更多的部队,再加上当时人们相信,只要作战胜利了,怎么也能支付雇佣兵的工资,而一旦失败了,就会有许多士兵不会来领取自己工资的,因而,政府们往往雇用过多的士兵。由于政府不能支付士兵用来换取自己食物的薪金,不可避免地带来了所雇佣的西班牙人和其他未领到薪金士兵的兵变。士兵们为挣回自己薪金的斗争,削弱了西班牙军队的力量。士兵代表在与贫穷的执政者谈判时,坚持自己的立场,不给薪金就不再参加战役。在1576年,曾出现过几次,士兵们以武力强迫要回自己报酬的事件。那一年,未领到酬金的西班牙士兵们洗劫了繁荣的商业城市安特卫普,杀死了6000名老百姓,烧死了800匹马。在这次西班牙人的暴行中,士兵们所摧毁东西的价值远大于他们应得的薪金。

   由于长期无力支付士兵薪金,经常导致西班牙人只给他们士兵部分酬金,如通过分发士兵们一些食品而相应地降低他们的薪金。这一措施倒是防止了士兵们铤而走险而干出不当的事情,因为,士兵们没有钱购食品。西班牙人习惯性地欠他们的士兵部分现金工资,后来甚至发现这一做法还具有防止士兵开小差的功效。一位西班牙指挥官评论说:“要想让士兵们不会散开,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欠他们一些东西。”同期的一位人士也赞同说:“不时地让士兵们缺钱花是件好事,这样可以让他们更听话,使他们总有盼头。”这样,钱就成为了惟一的战争支柱,它决定着其他一切东西。当时的另一位人士说得好,“谁有钱,谁就是胜利者。”当时,不止一位指挥官都认同这么一个观点:战争需要三样东西,那就是:钱,钱,还是钱。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173页。 ]

   雇佣兵部队承包商既可在己方友好国家征集士兵,也可在中立国征集士兵。所征集的人既有常年作战的职业军人,也可以是一些无业人员和其他希望通过抢劫发财的人,以及想尝试当兵生活的人。有时,雇佣兵队长们设置骗局,骗人参军。比如,让一名贵妇人以答应给穷困的讨饭食物为由,将他们骗至地窖里,尔后,她“突然将地窖门关上,让他们在里面挨饿,直到他们答应参军,领取津贴”。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46页。 ]

   征兵没有固定的时间。然而,大多数政府坚持在每年的秋季战役结束后,解散部队,来年春季再重新招募士兵。但是,由于西班牙和荷兰之间的战役年复一年,持续不断,这就使得他们让士兵们常年保持武装,在被解雇前都有参战的职责。当雇佣兵承包商招募职业军人时,他们要求步兵要自带火绳枪、滑膛枪或长矛,骑兵要自带马匹及相应的武器。士兵的津贴数目取决于士兵的武器装备情况,通常骑兵可以领取两倍于步兵的酬金额,带有铠甲的徒步兵可以因为带有昂贵的装备而得到一定的奖赏。承包商或政府也可以为不带武器的士兵提供武器装备,但要降低其酬金份额。

   雇佣兵士兵很少有正规的训练,也没有更多的武器操练经验。即使是西班牙的常备军也忽视操练。著名的西班牙指挥官,阿尔巴坚持认为,一名士兵需要有一至两年的军队服役经历,才能适合作战。在行军途中,士兵们呆在城镇里,带着家属在营外过夜。到了敌人的领地,部队就抢人家的食物,住人家的房舍,就像是在自己国家一样随便。即使在自己国家,老百姓也担心部队到来。即使是很有节制,他们通常也干些破坏性的事,如恶意地烧老百姓的粮仓。在主人不情愿的哀求下,他们才控制自己不去破坏财产。

   在西班牙人的军队中,士兵通常是外国人。因为,西班牙人有这么一个政策,部队要远离士兵的家乡,以免开小差,防止士兵有不忠的行为。一位西班牙军官曾强调,从一个地方征召的士兵应该放到另一个地方去打仗,他指出:“由来自作战地区本地士兵组成的部队很快就会解散,只有外国士兵组成的部队更为稳定。”西班牙人还大量地从自己大片领地征集士兵,或从他们的哈布斯堡亲属领地征集士兵。当然,外籍兵员的部队对其他国家还是重要的,如同他们在中世纪以及16世纪一样。一位法军指挥官后来在总结外籍兵员的优点时指出:“一个德意志人到我们军队参军,相当于3个士兵的作用,首先他省去了我们一个法兰西人的名额,同时他还相当于从敌人部队争取了一个人,最后他还是我们实实在在的一名士兵。”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30页,第27页。 ]

   一支军队,如果没有良好的训练或操练,缺乏对自己民族的忠心和对事业的忠诚,那么,它在作战中就缺乏能形成凝聚力的多方面基础。然而,年复一年保留下来的团队,士兵们的家眷倒是给部队带来了一种团结精神,成为战时维持他们作战的士气源泉。这一社会群体包括一些非正式的、但却是军队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如军官的佣人、随军小贩、军官妻子、女佣人、娼妓等。有一次,一支只有步兵8646名、骑兵965名的西班牙军队,其行军队伍人员总数达16000人,马匹3000匹。当时一位人士稍有夸大地评说另一支西班牙队伍,“你从没见过一个小小的身体,会有一根如此长尾巴的东西。”它是“一支相当小规模的队伍,却有如此众多的运货车、驮行李的马、小马驹、随军小贩、男仆人、女人、小孩,还有一群总数远超过军队自身数量的乱民。”然而,负担如此沉重的军队,却竟然一天行走12英里。这个距离相当于在古代和中世纪时期,一支受到较好训练的部队在得到沿路补给情况下所能走的路程。军队的这些额外人员也是重要的,因为,他们帮助士兵们安置家眷,但是,这却增加了补给上的困难,也增加了老百姓的负担。因为,在行军途中,老百姓得为他们提供住处。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176页。 ]

   16世纪的战略、战役和会战

   由于军队的后勤保障与古代相比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而战术体系对组织不严、训练不多的雇佣重步兵要求不高,因而,战略指挥官应考虑的内容与以往没有太大的变化。在早些时候,指挥官主要关注创造一个良好的作战环境,避免在可能导致失败的不利条件下作战。他们尤其关注战场态势,尽量不造成让军队背水一战的局面。另外,16世纪的指挥官还有另外两种危险要注意避免,或者说另外有两种机会需要把握。一是军队从行军纵队展开为战斗队形,这是相当困难的。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其战斗队形与在一条道路上并肩行进的四路纵队都相差较大。一支部队要部署成战斗队形需要有一套计划。重步兵要形成方阵,在方阵侧翼要配上一些轻步兵作为散兵,以提供火力支援,还要将重骑兵部署成六至八列纵深的阵形,根据计划,还要部署一些骑马的火绳枪手或无铠甲骑兵。军队可以在将要进行交战的地域,或在敌人阵地的附近地区完成战斗队形的部署。进攻的部队然后以这一展开的战斗阵形在战场上接敌,去攻击早已部署准备好的对手。军队即使是从行军队形转换为一种简单的、由几个大的步兵群和骑兵群组成的战斗阵形,其转换过程也通常是缓慢且麻烦的。

   当两军相对峙时,队形的转换更是危险。两支军队通常会在一个时间内呈对峙状态达数天之久,首先撤离的部队往往是迫于粮食的缺乏,这样,它们不得不在摆开阵势的敌人眼皮底下将部队阵形转换成行军队形。希腊军队在普拉蒂亚会战中就遇到了这么一种情况。波斯骑兵捕获了希腊人运有粮食的辎重队,毁坏了他们的水源。希腊军队经一晚上的撤退行动,呈现了无序状态,陷入了波斯军队的攻击之中。还有一次与此相类似的情况发生在1553年的意大利战争中,法军赶上了帝国军队,见他们正在前面挖掘壕沟,法军也在与之相距150码的地方构筑工事。双方都未实施攻击。一个星期后,法军的情况变得很糟糕。因为,敌方炮兵轰击了法军的水源,法军部队开始减员,最终不得不撤退。由于担心晚上撤退引起的队形混乱,法军指挥官斯特齐企图在中午撤出其部队。然而,对方察觉到了法军行动意图,立即发起了攻击,并给总共有1.2万人的法军造成了4000-5000人的伤亡。用当时一位人士的话说,“法军的骑兵与辎重队混杂在一起,步兵被歼灭在路上,”这其中部分原因是由于,“法军未能做它惟一能做的事,即牺牲它的后卫,这大约有300-400名火绳枪兵,而让骑兵带本队逃脱。”虽然在部队队形转换的运动过程中,惨重的失败不会经常发生,但战场机动还是危险的,指挥官应该周密计划,尽快实施,以避免灾祸的发生。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16世纪战争艺术史》(纽约,1937年版)第219页。 ]

   骑兵的机动性以及能从行军队形快速地转换为战斗队形的能力,给行军部队带来了其他的麻烦。尽管实施追击的部队未必比撤退的部队机动得更快,但是,骑兵可以单独赶上一支有步兵的军队。这一情景出现在1578年的杰布路斯会战中。荷兰人在骑兵的掩护下,退回到一个新的阵地。而西班牙骑兵发觉了对方这一企图后,迅速发起了攻击,但被荷兰人的骑兵顶住了。后来,帕尔马公爵的儿子,后来成名的将军,率领另一支西班牙骑兵迂回到荷兰人骑兵的后面,从侧后和翼侧发起了攻击。击败荷兰人骑兵之后,西班牙骑兵接着向正行进在路上的荷兰步兵发起了攻击。在对方步兵未能展开成战斗队形前,西班牙人赶上了他们。擅长攻击的西班牙长矛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将荷兰人步兵团击败。西班牙骑兵利用骑兵的良好机动性能以及由行军队形向战斗队形快速转换的能力,以很小的代价给荷兰军队造成了5000-6000名的人员伤亡。

   20多年之后,在图尔诺特,800名荷兰骑兵追上并袭击了有5000名步兵和500名骑兵组成的西班牙行军纵队。西班牙骑兵未作有效的抵抗,就被对方驱散了,荷兰骑兵接着突击西班牙步兵纵队的两头,击败了堪称一流的西班牙步兵行军编队。800名荷兰骑兵在少量火绳枪兵的帮助下(他们协助攻击西班牙行军纵队的侧后),共消灭2000名西班牙步兵,并俘虏了500名战俘。

   骑兵在追击行动中的成功,不仅得益于它的高速机动能力,也包括它能快速地从行军队形向战斗队形转换。骑兵之所以具有队形转换的熟练性,是因为骑兵部队行动的单一性。骑兵们主要依赖单独行动,相应地很少需要步兵部队的配合。骑兵的上述进攻性特征,不仅使骑兵成为在行军过程中最理想的突击力量,也给骑兵以从敌人队伍侧后和翼侧攻击的能力。因此,尽管野战筑城具有的战场优势,自然地使骑兵作战陷入了困境,而且步兵阵形又综合了轻重步兵的防御作战能力,但是,骑兵仍然占有一定的战术地位。骑兵虽然失去了往常战场上的战术威力,然而,荷兰骑兵在图尔诺特会战中成功地战胜了西班牙行军纵队,显示出了骑兵较好的行军机动能力。正是这种机动能力,使骑兵具有追击步兵的战略性进攻能力。在追击中,骑兵可以发挥它的战术进攻特长,去攻击未有准备的敌军步兵。

   因此,指挥官在战略上追求的是避免发生会战,除非态势对自己特别有利。到16世纪后期,将军们对两军从战斗相对峙状态下的撤退所带来的机会和危险特别敏感。由于骑兵的战略机动能力,减少了已方部队与敌军在距离上的安全感,因此,指挥官们在率军行军途中普遍面临着一种危机感。尽管会战的可能性和可能的结果仍然是决定军事行动的主要因素,但是,战场两军会战的次数却明显减少。这是因为,将军们还没有一种有效的办法能迫使既不想会战、又很警惕的对手投入交战。

   从1495年至1600年,在西欧发生的众多著名的会战中,有11次是建立在两军自愿的前提下的。双方要么相信自己能赢得正面交战的胜利,要么选择从战斗中撤退。其中有一种情况是由于军队后勤保障上的困难,尤其是军队吃的东西没了,进攻者不得不选择实施正面作战或者组织撤退。有7次会战主要是由于围城作战的结果,两次就是因为后勤保障问题及其他原因,有3次是因为围攻者偷渡城河成功而达成包围或者使防御部队崩溃,还有另外两次是因为骑兵在行军途中追上了对方部队,很大程度上是骑兵部队独立赢得了会战的胜利。在11次双方都同意的正面交战中,其中有5次是发生在法兰西内战中的非职业军队之间,有4次是由毫无作战经验的英格兰、苏格兰和荷兰军队进行的。对于有较丰富战场经验的将土们来说,他们的行动表现为非常地谨慎,有时甚至是有点悲观。他们倾向于双方在战斗输赢的可能性方面达成一定的共识,且寻求避免正面的进攻作战。

   军队的伤亡损耗数据不如会战前的军队总数那么可信。因为,这些数据往往局限于会战中死亡的人数和抓获战俘的人数,而忽略了伤亡人数。在1495年至1600年20次会战中,失败的一方减员率为38%,而胜利的一方减员率仅为6%。这一极大的反差反映了失败一方的军队缺乏组织。如果一支军队只是简单地组合在一起,各自特色明显,缺少部队间的整体凝聚力和团结协作精神,那么情况会更糟糕。没有详细的行动编组,没有指挥层次的分工,军队在会战失利后就难以进行重组,难以组织后卫行动,因此,就不能有效地组织部队撤退和转移。士兵们平时很少在一起,相互间缺乏信赖,处于危难中就会感到绝望。通常情况下,部队的主力要么很快就投降,要么很容易就出现惊惶失措。这样,就使得本来不利的态势雪上加霜。另外,如果有一道水障挡住他们的退路时,步兵经常会有比铠甲重骑兵更多的生还机会。但是,步兵在一般隋况下还是要承受不应有的重大伤亡,因为,步兵不仅不如骑兵跑得快,而且在撤退中,没有了固定的战场,这就为本来厉害的骑兵提供了战胜比自己弱小的步兵的更多机会。例如,次序混乱的重步兵,在撤退中就使自己在重骑兵面前表现为更脆弱。同样,由于重步兵对轻步兵、骑马火绳枪兵和手枪骑兵等兵种部队本来就没有多少防护能力,次序的混乱就使重步兵处境更危险。逃跑途中的轻步兵也为追击中的重骑兵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打击目标。

   会战获胜的部队也会出现次序混乱现象。这也是部队在会战胜利后不可避免的现象。如果部队间本来缺乏必要的联系,次序混乱现象就会加重。其实,部队间原本缺乏必要的联系,也正是困扰着会战失利者的一个重大问题。尽管如此,军队伤亡人数不相称的情况也会出现。获胜的军队即使没有完全耗尽人力物力,也经常会出现与失败部队同样的巨大消耗和混乱局面,缺少自我保存力量的意识,经常在追击中表现出不如撤退者更精神。获胜部队经常会因为会战的胜利而得意洋洋,放松对敌反败为胜的警惕,也不会好好地组织部队去追击在会战中失利的部队。

   一次普通的会战胜利会产生较大的战术效果。一次强有力的追击行动毫无疑问将提高双方损耗的对比。会战也会产生战略上的影响。这种影响开始于会战失利一方的撤退行动。胜利一方通过战略追击可以扩大战果,或者是迫使对方延长撤退时间,或者迫使对方再次交战。战斗的损耗将打破双方力量上的平衡,使之更有利于胜利一方,胜者将占有会战前所没有的数量优势。假定16世纪的一次普通会战前,双方军队的人数皆为10000名。会战后,胜利一方将还有9400人,而失利一方将只有6200人,双方都包括一些受伤人员在内。这样,双方的力量对比率就成了3:2。

   会战也会带来心理上的影响。失利一方部队的士气低落,可能会造成过激的反应,导致与新的力量对比不相称的更惨重的失败。心理影响还可能左右政治环境,引起对改变战略态势的过高反应。

   会战的实际影响是不完全相同的。在法兰西内战期间,勇敢而富有进取精神的国王亨利四世,在一次会战胜利后,即向巴黎挺进,而在另一次会战胜利后,他却放松斗志,利用战争的间隙去会他的情人。法兰西人在意大利的一次会战胜利后,占领了米兰公国,而在另一次会战胜利后,他们却撤退了。因为,对方得到了大量的增援部队。荷兰军队一次在击败了企图阻止围攻尼波特城的西班牙军队后,荷兰军队指挥官利用这次有影响的胜利得来的声誉却打道回府了,而不是开始他本不同意进行的围攻行动。然而,没有一次会战胜利能从根本上改变战略态势。在1513年,诺瓦拉会战失利后,法兰西人放弃了入侵意大利的企图。但是,对于法兰西人来说,要想征服意大利这么一个广大且又相对不容易进入的半岛,是不现实的。首先在政治上,这一要求就不是很有力,况且对方还有帝国联军以及西班牙舰队和陆军。会战即使是胜利了,这对于要占领如此广大的领土同样是无效的。一位16世纪法兰西小品文作者说道,一次会战的胜利“不是胜利,除非它结束了这场战争。”按这个标准,实际上,16世纪发生的所有会战,也包括其他时期的大多数会战都没有真正的胜利,因为,都没有因此结束战争。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20页。 ]

   有一次,查理五世这位很有权威的皇帝,利用他军事上的优势,在庄稼成熟之季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入侵法兰西南部。但是,法兰西国王实施后勤封锁战略,赶走了所有的家畜,将所有的庄稼都烧毁在田野上,毁坏了面粉厂。查理五世皇帝一方面缺乏后勤补给,另一方面则面对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在防御,迫于无奈,不得不撤军。还有一次,帝国的军队与法兰西国王的军队相峙三周,双方都认为不需要花多大的代价就可以击败对方。结果,两位君主耗尽了所有可支付士兵的钱财后,不得不都撤退了。

   因为,当时的社会在维系生存之外所剩产品不多,再加上低效率的税收体制和金融机制,使态势不断恶化,使得任何一个对手都不能征集足够的军队,去控制敌国的全部领地空间,征服反对他们的人民群众,夺占它国的筑城堡垒。在回顾英格兰人在15世纪对法兰西的征战时,法兰西的德·蒙吕克元帅写道:“如果法兰西团结起来,就不会因为十几次会战而被征服的。因为,法兰西绅士们都有着爱国精神,法兰西还有大量的堡垒。我始终坚信,那种认为失去巴黎就意味着失去法兰西的观点是错误的。”他进一步补充道:对于一个筑有堡垒设防的国家,还有忠诚的绅士,除了巴黎以外,“在法兰西这片领土上,还有许多其他城市和堡垒,这将需要30支军队来占领并守卫它。要想守住所有已占领的城市,入侵者就得将征集其国内的所有人参军,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入侵者占领这片地方,他就得失去另一片地方,因为他不可能提供这么多的人来驻守占领地。”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16世纪战争艺术史》(纽约,1937年版)第221页。 ]

   德·蒙吕克元帅清楚地看到,为什么英格兰人在百年战争初期要采用袭击战略,以及为什么在没有得到比亨利五世国王更多的政治支援情况下,他后来的持久战略也失败了。在意大利和荷兰北部的小片城市地区,入侵者因为有相对于地理空间而言足够的兵力,因而,能实施持久战略。然而,在荷兰情况就不一样了,入侵者遇到了自己难以战胜的更多的对方部队。除了要击败对方的将士们外,入侵者还得克服大量的筑垒城镇和强固支撑点。

   被占国在自己国土空间上有更多的部队,可以在多个地区分片击败入侵者。他们有足够的资源以支持抵抗,有城镇民兵协助防御,有先进的筑城技术实施城市防护。正因为有了上述这些有利因素,荷兰人,现在的荷兰各省,顶住了不仅数量规模大而且素质较高的西班牙军队的入侵。在西班牙人取得了一次重大会战胜利后,一位英国观察家就指出,这些会战的胜利在荷兰这么一个具有良好筑城防护的国家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战略意义。要想利用会战胜利的优势,西班牙指挥官就得“一个城镇接一个城镇地占领,要占领够最起码数量的城堡,就得不少于半年的时间,而这必将造成其部队减员、名声丧失、前途暗淡,因为,只要一个防御严密的城堡就足以拖垮一支原本强大的部队。”在尼德兰,西班牙人最终调集的33000名士兵去驻守208个地方,一个地方少至10名士兵,多至1000名士兵,平均每个地方要用160名士兵驻守。荷兰人也在构筑城防设施,驻守其余城镇。用当时一位人士的话说,他们之间的绝大多数战事尽是一些“小规模战斗、遭遇战、小分队间冲突、伏击战、偶尔的一两次会战、小规模的攻城战、袭击战、用云梯登上对方城墙捕获俘虏、偷袭对方城镇等行动。”正如罗马人早期所做的那样,荷兰人也在不断地进行土工作业,以加固未被占领的领地。 [ 注:杰弗里·帕克,《弗兰德军队和西班牙道路:低地国家战争中西班牙的战争后勤》(剑桥,1972年版)第10、12页。 ]

   在有大量筑城设施的地区,会战对战略全局的影响不大。其重要程度也赶不上其他无筑城设防地区。由于失败者也会给战胜者带来较大的伤亡损耗,因此,越是有经验的职业军人越是要避免发生会战,除非自己有很大的胜利把握。这一点不足为奇。更进一步说,由于会战对战略全局的影响不大,因此,仅从战略的角度考虑,就不好要求部队不要一味地避免会战。在1568年和1572年,驻守尼德兰的西班牙指挥官阿尔巴公爵先后两次击败荷兰人的进犯,不是通过会战,而是设法避免会战,直到冬季降临,等他们的钱花光了,物资耗尽了,荷兰人自己也就撤退了。然而,尽管阿尔巴将军可以在战场上通过会战,或者甚至不通过会战就赢得荷兰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战胜荷兰人的大量堡垒要塞。他的天才继任者也没能超过他。因此,西欧的会战类似于汉尼拔在意大利时的会战,而不像亚历山大征战亚洲时的那些会战。面对坚固的要塞堡垒、强烈的政治反抗,另外,还有大片的领土需要控制,征服者即使在战场上给失败者以大量的消耗,最终也不能产生相应的战略结局。

   发生在法兰西北部的自1590-1592年的大规模战役,清楚地展示了指挥官们的高超指挥艺术。这种指挥艺术产生于意大利战争时期的雇佣兵作战中,成熟于16世纪。查理五世皇帝的孙子帕尔马公爵,这位接受西班牙教育的意大利公爵,从尼德兰率领驻守在那里的西班牙军队,前去援助法兰西内战中的天主教徒。当时的情况是,在1590年,天主教徒占领了巴黎城,新教徒亨利四世国王前来镇压,双方于是摆开了战场。亨利四世国王有着鲁莽的性格,阻碍了他自己从法兰西内战中学到的战术才能的充分发挥,同样,他那娴熟的战术才能却又往往妨碍了他对战略全局的把握与理解。实践证明,他是一位开明的君主,他体贴普通百姓的故事被人们传为佳话,他通情达理、平易近人的作风更增添了他的威望。他不仅有高超的战争指挥艺术,也有精明的治国才能,因而,他牢固地掌握着国家和军队的统治大权。而帕尔马公爵在20岁时,就已是一位勇敢的骑兵指挥官。他非常清楚有雇佣兵参加的作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况,因而,被公认为是在他那个时代中最优秀的将军。亨利国王尽管从没亲自率领骑兵进行过冲击,但是,他有过成功的军队高层指挥经历,因此,他与帕尔马可谓是棋逢对手。

   他们两个第一次相遇是在1590年夏季。亨利国王封锁了巴黎城,断绝了天主教徒们的粮食供应,终于迫使帕尔马公爵从尼德兰率西班牙军队前来解救。帕尔马公爵的作战目标就是使巴黎城能重新实现自我供给。亨利国王尽最大可能召集了更多的人马,在帕尔马军队正向巴黎东面挺进途中与之相遇。帕尔马军队于是停了下来,摆开阵势,邀请亨利国王首先发起攻击。法兰西内战应该说是一场专业水平不高的战争,正是在这种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亨利国王,在他勘察了帕尔马军队的堑壕之后便也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位新的对手。亨利国王并不真想去攻击有筑城工事的防御军队,他只是对帕尔马军队采取了一些威胁行动,帕尔马果然又占领了一道新阵地,并又开始工事构筑。正当亨利国王在寻找帕尔马军队的弱点而徒劳无获之时,西班牙军队的一支先遣队占领了一座桥,打开了通往巴黎的通道,这样,巴黎城很快地获得了重新补给。帕尔马公爵的确使巴黎城恢复了原样,而他自己的军队虽然就在大城市附近,却找不到任何可吃的食物。因为,亨利国王的军队已在此呆了4个月,几乎消耗尽了这附近所有的粮食。由于军队没吃的,钱也花完了,帕尔马公爵便率军返回尼德兰,其部队的一些掉队落伍者被当地敌对的老百姓杀了。这样,帕尔马公爵的这次小小的干预行动,以微小的代价救活了巴黎城,达成了他在这场几乎不流血战役中的预定目标。

   1591年,亨利国王为了加强他在法兰西北部的统治,在秋季开始围攻塞纳河河口附近的城市鲁昂。西班牙国王又一次派帕尔马公爵率军前去解救。帕尔马公爵于1592年1月中旬率军出发。其实,他并不愿意离开尼德兰,因为,那里也即将开始新的一轮战事;再者,帕尔马也与其他将军们一样,不喜欢冬季战役,因为,寒冷的气候给部队造成的非战斗减员几乎相当于实际战斗减员。例如,在法兰西内战期间,发生在12月份的一次冬季战役中,因寒冷的天气和持续不断的雨雪,不少士兵因此生病,也有一些士兵开小差,部队的非战斗减员人数达1/3。

   亨利国王已经清楚了帕尔马公爵的罗马式作战方式,因此,这次他不想再在战场上去面对西班牙军队的堑壕防御,而是率7000名骑兵去追击行军途中的西班牙军队。但是,亨利并不期望通过追击能达成多大战果,只想骚扰一下西班牙军队,抓获几名掉队者,拦截西班牙军队的先遣支队和辎重队,以此阻止帕尔马公爵率军向鲁昂开进。尽管亨利率领的大部分是重骑兵,但他也带了1000名骑马的火枪手。从国王采取的战略行动,以及他在追击中带上部分轻骑兵这点可以看出,亨利国王非常了解轻骑兵的战略地位与作用。类似于伊莱尔达战役中的恺撒和意大利南部战争中的贡萨洛,亨利国王也计划使用骑兵去实施当年费边对汉尼拔时采用的战略。

   由于法兰西骑兵是一支较优秀的部队,而且,以往的战争实践又表明,行军途中的部队比较脆弱,因此,帕尔马公爵在率军行军途中采取了一种并不稀奇的预防措施,即他不是将部队部署成行军队形,而是采取了战斗阵形。他将步兵排成长方形阵形,重骑兵摆在阵形当中,让轻骑兵担任行军侦察任务。由于阵形较大,部队并不能完全沿路行进,这就影响了行军的速度。正像当时一位人士解释道:“部队始终处于临战状态,因此,只能在非常好的天气条件下才能行军,而且部队行军前方的地形必须经过严密的勘察,每天下午又得准时停止行军,以保证有时间在部队营地周围构筑好堑壕。”就这样,帕尔马的部队在行军中几乎没给法兰西骑兵留有任何打击的机会。帕尔马公爵以这种罗马时代的作战方式挫败了亨利国王的费边战略。 [ 注:查尔斯·奥曼爵士,《16世纪战争艺术史》(纽约,1937年版)第517页。 ]

   西班牙军队这种蜗牛式的不停行军始终也没能到达鲁昂城。正当亨利国王设法对付帕尔马公爵时,鲁昂城的天主教徒指挥官也成功地从城市中突围出来了,炸毁了围攻部队的弹药仓库,填平了他们的堑壕,打开了鲁昂城与外界的联系。由于不再需要继续向鲁昂城开进了,再加上天主教徒们也希望自己的事情不要有太多的外国军队参与,帕尔马公爵就停止了行军,并希望亨利国王也能像他一样停止行动。

   而在4月中旬,亨利国王又调集自己所有的部队到鲁昂,在鲁昂城恢复相应的自我补给能力之前再次围攻该城。帕尔马公爵又迅速赶往鲁昂,亨利国王觉得自己实力不如对方,因此,自觉地解除了对鲁昂城的围攻。于是,帕尔马公爵便率军绕过鲁昂城,向西围攻起一个小镇来了。一向小心谨慎的帕尔马公爵,这次却低估了亨利国王的能力和智谋。亨利国王很快又从远处调集部队,并请回了因躲避冬季战役而离开部队的贵族绅士,在短时间内就又集中了一支较大规模的部队,切断了西班牙军队与鲁昂城之间的联系,将其逼到塞纳河边。这样,西班牙人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正面攻击法兰西人的构筑有堑壕的阵地防御,要么撤到勒阿弗尔港。该港早已被法兰西的盟友——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舰船所封锁。

   亨利国王通过自己的能力和战术技能,实现了16世纪任何一位指挥官都想达到的目标,即迫使敌人要么进行一次无望的会战,要么最终甘愿投降。然而,足智多谋的帕尔马公爵,撤到塞纳河边的一个筑垒阵地后,他利用夜晚时间架起了一条由许多小船连接起来的浮桥,并让其部队在法兰西人赶来之前全部渡过了河。然后,帕尔马公爵便展示了自己因在战役作战中总是小心谨慎行事而不易被人觉察的潜在指挥能力,以每天18英里的最快速度率军赶到巴黎附近,加强了那里的防守,尔后,回到荷兰,开始对付荷兰人新的攻势作战。

   亨利国王和帕尔马公爵所具有的这种熟练驾驭战役的能力,展示了他们这些16世纪后期的将领们在战略上的成熟。他们不进行会战,因为,他们都清楚会战的可能结果。好战的亨利国王本可以很容易地向尚未到巴黎城的掘壕据守的西班牙军队发起攻击,或者在西班牙军队向鲁昂城开进途中实施攻击,以求对整个战役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可能影响;同样,多谋的帕尔马公爵在渡过塞纳河之前也可以正面攻击法军部队,当然,其选择会战的结果将没有别的,只能是一支受创的部队。然而,正像不轻易会战原则的创始人一样,无论是亨利国王,还是帕尔马公爵,在明显知道会战结局的情况下,谁都没有贸然实施会战。

   在欧洲,随着战争的不断发展,随着更多年轻人成为指挥官,并长时间地呆在军队指挥位置,许多经战争锤练的成熟老练的将军们将指挥着一支身经百战的老兵队伍,拉开三十年战争的序幕。他们将从战略的高度把握战争,采用西班牙陆军的战术方法,主宰着三十年战争的第一个10年的军事行动。

   海军战术及其后勤保障的革命

   在地中海,中世纪的海战与古代时期的海战没什么大的区别。海战舰队仍然是由单层甲板大帆船组成。然而,在大西洋和北欧地区,由于海上风暴较多,海浪较大,窄形的单层甲板大帆船容易损坏,因此,在此区域不便使用。这样,稳定性较好的风帆船成为海军的主要舰船。随着海上航行技术的提高,水手们学会了尽可能将船保持顺风的方向。这样,单层甲板大帆船可以不依赖海风进行航行的优势也就不明显了。逐渐地,在北欧地区,单层甲板大帆船的地位与作用就越来越小了,尤其是中世纪北欧各国政府也无力维持大规模专门用于作战的舰队。海上战船就越来越主要依赖于风帆航行,同时以船桨作为辅助的航行设施,越来越多的商船加入到了海军行列中。

   这一变化意味着海军舰队不再是靠舰船相撞决胜负了。海战通常就是一场混战,士兵们先跳到对方的船上,尔后再是短兵相接以决胜负。海战战术不再是决定于舰队的航行阵形。当然,要保持一定的舰船阵形在当时这种原始的航行技术条件下也是有一定困难的。这样,海战实际上是由船队运载着步兵,尔后,步兵在弓箭手的支援下实施冲击。为了防止对方步兵上船,舰船的四周用绳子搭起了防护网。这使得敌方士兵得设法先割断绳子。这样,士兵在割绳子时就容易被对方的抛射武器及打击武器所杀伤。同时,在船头和船尾还建造了高层阁楼,也叫船楼,为船上弓箭手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防御位置,便于其射击对方船上士兵和那些企图跳船士兵。如果敌方士兵跳到己方船上,且控制了船上两头船楼之间的甲板时,船楼上的弓箭手们也可以很好地支援己方的轻重步兵与之战斗。船楼也可为跳到敌方船上的己方士兵提供抛射武器类的支援行动。

   尽管使用笨拙的帆船不如单层甲板帆船方便,既不便海上机动,也不能实施有效的撞击,翼侧攻击战术已不再有效,舰队不能再指望在合适的时间、地点使用预备队了,但是,海风并不影响集中兵力这一战术要素。一支处于下风位置的舰队,要么回避战斗,要么设法航行到对方的上风位置。由于顶风航行比较困难,处于下风位置的舰队就没有战斗的主动权。因此,海军指挥官都设法寻求上风位置,率领自己的舰队去攻击对方舰队的一部分船只,在对方舰队的其他船只顶风艰难地赶来解救之前击败它们。总之,即使这样,舰队经常是一群没有很好组织的船队,作战时,它们航行到对方船只旁边,跳到对方船上进行格斗。

   有一次,一支英国舰队在海上拦截了入侵的敌方舰队。英国海军舰长充分利用了上风位置的双重效果。在他顺风航行靠近对方满载人员的敌方旗舰时,他让手下的士兵向空中抛洒石灰。石灰顺风吹进了敌方船上,迷住了对方士兵和舵手的眼睛,这样,英国士兵就轻而易举地靠近对方的船边,跳上去俘虏了对方船上人员,缴获了船只。

   因此,在中世纪,两种海战方式同时存在。一种是地中海地区的大型单层甲板帆船撞击战,另一种是在北欧和大西洋的帆船战。加农炮的出现,并没有给陆战带来长期的影响,但对海战的影响却意义深远。它使得普通帆船比单层甲板大帆船更有利。刚开始,海战将士们只是简单地以黑火药取代弓箭。在一些商船的船楼上以及一些专门建造用于作战的船只上,安装数门小型的加农炮作为杀伤人员的武器。这些加农炮为船上重步兵的作战提供了很有力的支援,因为,这里的加农炮不必是便携的,而且在通常情况下,它们的威力大于火绳枪和西班牙人的滑膛枪。

   这些变化,类似于陆上发生的一切,其对海战方式的变革也没超过陆战场上的火绳枪取代十字弓弩时所带来陆战的变化。然而,将加农炮带到海战场上,就像当时将加农炮用于围城作战一样,其的确带来了海战方式的一场革命。这些大炮可用于攻击船体,并严重毁坏船体结构,就像它可以炸毁中世纪城堡的砖石城墙一样,为海军提供了一种具有类似于单层甲板大帆船撞击效果的武器系统。大炮不仅可以摧毁船体,降低其浮力,使船下沉,损坏船的帆缆,而且当加农炮弹穿透木制的船体,其裂片还会伤到船体内的人员,包括水手和船上运载的士兵。

   在一艘船的每一侧可以携带20或30,甚至更多门加农炮。所有的火炮都可以发射重达9磅、甚至更重的炮弹。在海军战船上配置必要的加农炮,改变了船对船的交战方式。原来的单层甲板大帆船是船首对船首的对撞,现在则是船侧舷的火炮列阵对火炮列阵。尽管航速缓慢的帆船侧舷易遭单层甲板大帆船的撞击,但是,这种新的安装有加农炮的帆船却可以战胜地中海地区的单层甲板大帆船。20-30门火炮的一次齐射通常就可以对结构灵巧但容易损坏的单层甲板大帆船造成极大的损坏,因此,只要一侧火炮的打击就基本可以使大帆船丧失战斗力。

   这种新的海战方式出现,不仅意味着单层甲板大帆船的末日已到,也在很大程度上废除了海战中将船锁定在一起,以进行士兵与士兵、水手与水手之间的步兵格斗方式。一次能很好地展示了海战已经开始向海上炮战转变的主要战役是,西班牙庞大舰队与英格兰舰队的一次海战。

   在1588年的夏季,100多艘西班牙舰船来到了英吉利海峡。其目的是掩护由著名的帕尔马公爵率领的、驻守在荷兰的西班牙陆军入侵英格兰。由于一支与英格兰舰队协同作战的荷兰舰队封锁了公爵的陆军部队,西班牙舰队派出的一支分舰队前来救助,却未能起多大作用。一支规模更大的英格兰舰队早已等候着西班牙舰队的到来。

   西班牙海军指挥官梅地纳·西道亚公爵与帕尔马公爵不同。他之所以成为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是因为他是当时欧洲最富有的人之一,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支付这次行动的花费。因此,尽管他明确地说过,自己对海战一无所知,还借口自己经常晕船,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还是任命他为舰队指挥。

   英格兰海军舰队由贝朗·霍华德指挥。霍华德是一位能干的政治家和外交家,也是一位骑兵指挥官和训练有素的水手。他不打算与西班牙舰队展开一场列阵交战。霍华德有着作为一名海员的丰富经历,曾经在许多名人手下干过,比如,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一位精干的私掠船船长;马丁·弗罗比歇,一位探险者;约翰·霍金斯,曾经是一位私掠船船长,后来成为一位内行的海军行政长官等。

   西班牙的舰队运载着18000名士兵,其船体较大,有一半船只的排水量在500吨以上;而英格兰舰队只运载了5000名士兵,船体较小,几乎所有的船只的排水量都不到500吨。从这些区别就可以看出,西班牙舰队仍然指望以传统的士兵跳船格斗战术取胜,而英格兰人却已经是强调依赖船上火炮的火力交战了。这就意味着英格兰的舰船比起高大的西班牙舰船,具有更好的机动灵活性。

   英格兰的舰船上携带有1972门火炮,而相比之下,庞大的西班牙舰队却只有1124门火炮。几乎所有的英格兰船上的火炮都是卡尔维林炮。这是一种长炮身火炮,发射一种重为17磅的金属弹。西班牙人的炮更大,大多发射一种效果较差的重达25磅的石弹。西班牙人在火炮方面的优势是有163门重型加农炮,而英格兰却只有55门这种重型加农炮。这种重型加农炮能发射重达50磅的金属弹。这种金属弹可以在短距离上迅猛轰击船只,但射程不如卡尔维林炮远。然而,西班牙人的海军战术主要是依靠大量的优秀步兵实施跳船格斗,有1000余门主要安装在船头和船尾的船楼上的反步兵小炮支援步兵跳船格斗。

   当两支舰队相遇时,英格兰舰队处于上风位置。他们利用这一位置优势,以一列纵队的编队形式接近西班牙舰队。当经过西班牙舰队时,他们以船侧舷的火炮炮击西班牙船只。而西班牙舰队的编队仍然是大甲板帆船作战时的并列纵队,因而,对此未能作出有效的反映。但是,英格兰人的舰队也并没有给西班牙舰船以多大的毁坏。因为,他们惧怕西班牙人的重型加农炮,因而,不敢过于靠近西班牙的船只,而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卡尔维林炮的火力精度就较差,而且炮弹到达对方船体时的速度也很慢了。然而,英格兰人没有受到任何打击,相反,却给西班牙人一定的人员伤亡,削弱了其士气。

   机动灵活的英格兰舰船很好地贯彻了霍华德关于不让对方舰船靠近的策略,这样,西班牙众多装备精良的步兵就不能登上英格兰人的舰船,实施其近距离格斗战术。这次交战很类似于灵活机动的标枪兵对重步兵的成功攻击行动,标枪兵也是不让对方靠近,使敌人无用武之地。

   此次海战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到西班牙人通过了英吉利海峡。双方舰队都已耗尽了各自的弹药。然而,英格兰舰队很快又回到港口补充了弹药,并且了解到,西班牙舰队的火炮已经没有50磅的重型炮弹了,这样,英格兰人就敢靠近西班牙舰船,也不再担心西班牙人登到自己机动灵活的舰船上来。随着英舰船靠近了西班牙舰船后,英舰船上的高速炮弹不断地穿透西班牙人的船体。在这次近距离战斗中,西班牙人死亡600人,伤800人,许多舰船丧失了航行能力。

   为帕尔马公爵率领的西班牙陆军打开通道的计划遭到挫败后,梅地纳·西道亚公爵既不想逆风而上,也不想再冒与英格兰舰队交战的风险,他率领西班牙舰队以及那些已损坏了的船只,在一个有风暴的天气里,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绕经英格兰和爱尔兰回西班牙去了。在航行中,西道亚公爵丢失了一半多船只。由于此次海军战役的紧张压力和返回西班牙航行途中的艰辛,使年仅38岁的西道亚公爵愁白了头。

   英格兰人在此次海战中的成功,主要依赖其船载火炮的火力威力。这标志着一种新的海战方式的出现。这种海战方式在16世纪缓慢地得到了发展。船载火炮的火力战已取代了海战中以船相撞和以步兵格斗的交战方式。

   海军舰船由船体较窄、吃水较浅的单层甲板大帆船过渡到船体较宽、吃水较深的帆船,对海军作战中的后勤保障也带来了较大影响。由于对海的控制依赖岸边基地,舰船必须在基地得到物资补充和修复船体,这样,采用更结实、运载力更大的帆船明显地对海军舰船的活动半径产生极大的影响。这种新的具有较大运载能力的帆船极大地扩大了舰船距基地的活动半径。例如,当时一艘大型的帆船战舰可以在海上停留3-5个月,而不需要回到基地补充食物和淡水。这种舰船可以相对独立于港口行动,其续航时间的加长增大了海军部队对所控制海域范围的比率,即用较少的海军兵力就可以控制较大的海域面积。

   然而,采用风力推动的帆船航行速度较慢,且速度不稳定,这就意味着这样的舰船还需要在作战地带的附近要有海军基地。这是因为,舰船要返回港口进行物资补充和维修,再回到原来的编队位置,这其间所需的时间较长,而且时间往往还不固定。由于供应基地距作战海域较远,这样,只有相对较少的舰船可以用来控制预定的海域。

   因此,海军仍然需要在作战海域附近有能提供食物、补充淡水、维修船只的己方港口。在与力量规模不如自己、又不愿离开自己基地的舰队作战时,远离自己基地作战的大规模舰队可以放弃与之作战,或者迫使对方只能断断续续地控制那片海域。与单层甲板大帆船舰队相比,新的风帆船使海军的后勤保障能力发生了巨大变化,其战略控制范围也大为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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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