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伟大的第聂伯河!·第七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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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伟大的第聂伯河!·第七

再见了,伟大的第聂伯河!·第七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认识一下恰普林卡这座城市,熟悉一下新机场,就接到出动掩护卡霍夫卡渡口的命令。大批难民正从战火纷飞的右岸乌克兰向这里拥来。决不能容忍横行无忌的征服者任意屠杀和淹溺我们的人民。我们决心去惩治这一群狗强盗。

   深灰色的第聂伯河下游,两岸向外扩展开去,给河水让开一条宽敞的大路,让它纵情地奔腾咆哮着向前直泻而去。果戈里曾经说过:能够飞到河心的鸟是不多的。说实在的,即使某一种鸟能够飞越这宽阔的水面,那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行呢!至于慢悠悠的平底渡船要想横渡第聂伯河,那所需要的时间之长是不言而喻的。

   眼前,一只小汽艇正吃力地拖曳着一条巨大的满载着人、马车和汽车的驳船在河面上艰难地挪动着。看着它那力不从心的架式,不由你不为它担心,它能够挣扎到第聂伯河的左岸来吗?

   河面上浮动看许多平底渡船和驳船,上面挤满了人,青一色地都是普通老百姓。这表明,我军正在顽强地与敌军激战,绝无一丝一毫要撤退到第聂伯河左岸来的意思。这是振奋人心的。

   “绝不后退一步!绝不让敌人渡过第聂伯河来!”我每天都能从战友们的眼神里看到这种坚定的决心。我不止一次地从乌克兰农妇的忧伤的眼神里觉察到他们对我们的殷切期望。如今,这决心,这期望,又在我的脑海里翻腾起来。

   从拂晓到黄昏,我们一直都在指定区域上空巡逻。这种新的作战方式,要求我们每一个飞行员不仅必须具备勇敢精神,而且必须头脑机敏。

   我们这个飞行团创造了一种新的战术动作,我们称之为“剪刀式”战术。我不认为这是我的“版权”。不过,我敢大胆地断定,这种战术动作,只有在双机编队飞行中才能创造得出来,而对双机编队我是做过不少探讨的,并曾为实现以双机编队为基本战斗队形的目标进行过抗争。如果用图式来描绘的话,那么,这种“剪刀式”战术动作恰似一连串的8字飞行。两架飞机顺着同一条航线飞行,时而分开,时而会合。这样一来,两架飞机不仅能够互相掩护,而且能够观察到的空间也扩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剪刀式”战术动作,竟成了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

   在我们这些歼击机飞行员为保卫第聂伯河上的渡口而与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作战的时候,我们的伊尔-2型强击机,在米格飞机掩护下,也对第聂伯河彼岸各条大路上的敌军发动了强击。

   有一次,我在完成战斗任务落地以后,顺路走到指挥所去,一眼就看见电话兵瓦利娅姑娘的眼睛哭得红肿。这使我感到吃惊不安,因为这位姑娘从来都是畅快乐观的。

   “费吉切夫,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当我急欲知道瓦利娅姑娘的情绪为什么这样坏的时候,马特维耶夫参谋长替她做了回答。

   “他是什么时候起飞的?”

   “老早就起飞了。已经过了两个多钟头了。”

   “两个多小时了?!”我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立时觉得失言了,急忙改口说道:“啊,才两个多小时。那,担忧可是有点儿过早了吧。‘伊尔-2’飞得慢腾腾的,活象老牛,磨磨蹭蹭的。不过,飞得虽然慢悠悠的,可是,平稳着呢。”

   瓦利娅姑娘请求马特维耶夫参谋长允许她再次向师司令部和友邻机场打电话询问费吉切夫的下落。

   “你打电话吧,姑娘,是得找到他的下落呀。”

   我在焦急地等待着瓦利娅姑娘与师司令部通话的结果。师司令部那边说,还没有收到关于费吉切夫下落的任何消息。

   “你别难过,姑娘。过不了多久,他会自己给你来电话的。”

   我想设法安慰瓦利娅,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只好离开地下掩蔽部——我受不了女人眼泪的刺激。

   我回到停机坪以后,把费吉切夫下落不明和瓦利娅泪流满面告诉了战友们。

   “怎么,瓦利娅哭了?”一个飞行员惊奇地说道,“她现在就为他如此悲痛,似乎早了点吧。”

   “那么你说,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不‘早了点’呢?”

   “连最早熟的甜樱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熟呀,何况爱情呢。”

   “在战争环境下,人的感情格外容易冲动。爱情也一样,是会突然降临的。”

   “要是依着我的话,那我就制止他们发展这种关系。”

   “感情方面的东西,怎么能制止得了呢?”

   “那当然能制止得住了!当大队长的就不应该干这种事情。”

   “你太偏激了!”

   “他说的对!”另一个飞行员支持这种看法,“要是我们都在这里多情善感起来,那我们还有什么工夫去打仗呢?”

   “主要是不合时宜嘛。”又一个飞行员表示赞同说,“光是爱呀爱的,要是突然死了一个呢?战争就是战争!我们的环境正如诗人马雅可夫所基说的:不是谈情说爱的所在。”

   “那是文学作品!”

   “反正是一码事!”

   我在内心里是赞成责备费吉切夫的同志所表达的看法的。瓦利娅姑娘刚刚迈上独立生活的道路。年当妙龄的姑娘,是很容易轻信他人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对她们都很有诱惑力。看来,姑娘把费吉切夫对她不遗余力的追求,看成了真心实意的爱,于是,她就爱上了他。

   ……电话命令:立即出动执行强击任务。飞往切尔诺巴耶夫卡的航线,我们是很熟悉的。我们不止一次地飞到那里去强击敌军。不知为什么,我很希望能在什么地方找见费吉切夫驾驶的那架飞机。

   完成任务回到机场已是黄昏时分。在指挥所的电话机旁,我遇见了团长、参谋长和瓦利娅姑娘。从他们的表情上,我看得出,费吉切夫至今尚无消息。我也无法使他们高兴起来。

   “明天,我亲自起飞去寻找。”团长说,“一定要找到费吉切夫的下落!”

   第二天早晨,团长真的亲自出动了。他需要一个僚机飞行员。

   “让我来掩护你可以吗?”我请求说。

   我提出的请求使团长感到意外。

   “那好吧,试试看。你不惯于当僚机吧?”

   我们起飞了。我确实好久没有给谁当过僚机飞行员了。僚机飞行员可不是容易当的。

   团长的驾驶技术高超。他忽而向上冲去,忽而一直下降到超低空。我仔细观察着地面,搜寻着那架坠落的伊尔-2型强击机。

   我也一直挂念着费吉切夫。我甚至想象着他正在向东跋涉,正在朝着第聂伯河的方向走来。要是我们能找到他的话,那我和团长两人之中就得有一个人冒险落地,把他扶到飞机上来一起回家。

   历史上就有过这种冒险救人的事例。那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我军在哈桑湖地区作战时,歼击机飞行员格里采韦茨,就是这样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鼻子底下救出他的直接首长的。他因此荣获第二枚金星勋章。

   为了战友情谊,为了抹净姑娘脸上的泪痕,受着良心的驱使,如果需要的话,那我就毅然决然地在敌后冒险落地去搭救战友。

   可是,在第聂伯河彼岸的大地上,我无缘立下这一份大功劳,我们只好返航。现在我一心想着的是如何保护好我们的团长。如果敌人的歼击机敢于向我们发动突然攻击,那找就一定为保护团长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敌人的高射炮朝着我们开火了,我们巧妙地避开了敌人的炮火。这是我们此次出动遇到的唯一险情。

   我们回到机场,心情都极沉重。我们没有找到费吉切夫的任何踪迹。难道他真的牺牲了?我希望这不是事实。

   瓦利娅姑娘站在指挥所跟前。她楞了一下,随即张开双臂,象一只快活的小鸟,朝着我们欢呼跳跃着奔跑过来。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她兴奋地呼喊着。

   “他受伤了没有?”当兴高采烈的瓦利娅姑娘跑到我们面前时,我问道。

   “肯定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着他。你看她那高兴劲头儿就知道了!”团长替她回答了。

   我们在指挥所里见到了费吉切夫。他精神焕发,整洁挺秀,脸刮得光光溜溜地,连鬓胡子也修理得整整齐齐的。

   费吉切夫述说着他的飞机被敌人的高射炮弹击中以后,他是如何勉强飞到第聂伯河这边来的,如何迫降在列什科夫沙地上,如何在草原上长时间地游荡,直到后来才找到了步兵部队。他把飞机留在原地,自己搭乘顺路汽车回到了恰普林卡——我们的机场。

   “你为什么不早点报个信来?”团长严厉地问道。

   费吉切夫偷偷地往旁边瞟了一眼——他生怕瓦利娅姑娘听见,才小声对团长说:“我不想报信,想折磨折磨瓦利娅。”说完,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他说的这种话,对于他的笑,我反感极了。

   “姑娘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你却把这当成乐趣,这对吗?”我善意地责备他一句。

   后来,话题就转到伊尔-2型强击机上来了。改飞强击机不甚合费吉切夫的心意。

   “这种孤零零的飞行,去它的吧!所有的高射炮都对着你一个人揍,这是闹着玩的吗?”

   “那防弹钢板呢?”

   “防弹钢板顶什么用?高射炮弹照样能穿透它。”

   “那就是说,即使驾驶‘伊尔-2’这样的飞机,也得善于作战才行呢?”

   “那还用说吗。”接着,他虚心地补上一句道:“我们目前还不善于作战,必须学习才行。”

  

   温暖的美好的夏天过去了。这是我在无意之中偶然感知的,有一次,我在机翼下面的地上睡着了。醒来就伤风头痛。不过,我没有去找医生,过了一会儿工夫,我又出动去执行战斗任务了。

   一架敌容克-88式飞机飞临机场旁边的村子上空。我眼睛盯着这架敌机。起飞后,我立即追逐过去。敌机也发现了我,急忙丢下炸弹,钻入云中。敌机在云隙处刚一闪现,就立即大角度俯冲下去,又隐没在下面的乳白色的云海里。我也紧跟着迅猛俯冲下去。

   云层越来越浓厚。何时才能钻出云层看见地面呢?这时,我突然觉得好象遭到了猛烈打击,眼前一阵漆黑,随即短时丧失了知觉。当我请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大亮。这时,我觉得飞机还在继续俯冲着,可是,我却完全动弹不得,无力把飞机拉起来。这种状态大概是急剧俯冲造成的吧?我从3000米高度一直跌落到1000米左右。

   现在,地面的轮廓已经能够看得很清楚了。我终于摸到了驾驶杆,急忙往怀里带。由于惯性作用,飞机猛然下沉不少。在差不多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飞机才转入平飞。我环顾四周——敌容克式飞机早已无影无踪。如今,我顾不得它了,找准方向,返航要紧。

   飞机平安落地,但我却无论如何也无力从座椅上抬起身来。

   “您怎么了?”机械师丘瓦什金吃惊地问道,“您的脸色很不好!我送您到医疗所去。”

   机械师把我从飞机上扶下来。这时,我才感觉到我病了,不得不住进医院。

   我一直发着高烧,一连卧床两天。第三天退烧了,我想起床。走到窗前朝外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我的飞机正停在干草垛旁边。如果敌机来轰炸,干草垛起了火,那我的飞机不就完蛋了吗?我刚想要到我的飞机那里去,突然听到空中飞机轰鸣而来。透过飞机的响声,我听到了炸弹下落时发出的尖啸声。

   女医生正慌慌张张地住病房里跑,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了一个大跟头。只见她顺手抓住一副担架,就向怀里拉。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我知道,嘲笑成年妇女是不礼貌的。

   炸弹一枚接着一枚地爆炸着。窗玻璃被震得粉碎,落了满地。

   敌机轰炸暂告中断。我穿着发给伤病员穿的长袍,急忙朝着我的飞机跑去。

   “你们怎么把敌人的‘梅塞施米特式’放进机场来了?”我责怪那些飞行员。

   “我们刚完成任务落地,连给飞机加油还没有来得及呢。”他们解释道。

   此时,空中又出现一群亨克尔式敌机。这些敌机也朝着机场旁边的村子投弹。起飞迎敌来不及了,我只好在干草垛旁边就地卧倒。炸弹又从空中咆啸而下,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是,我和飞机却都安然无恙。

   返回医疗所后,我立即脱掉长袍,换上军衣。

   “您想上哪儿去?”女医生惊奇地问道。

   “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医生!”

   我们飞行大队正要出动去执行强击任务,我及时赶到了。升空以后,我捎带看了机场旁边那个村子一眼。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汽车拖拉机站的停放场地上,摆着好几排联合收割机,从空中望去,跟汽车和坦克没有什么两样。这就难怪我们的飞机无论如何细心地伪装也无济于事了。看来,只要这些联合收割机不搬家,我们就别想安宁。

   晚上得知,敌军己从卡霍夫卡登陆场转入进攻,命令我们飞行团明天一早就向梅利托波尔转场。啊,伟大的第聂伯河啊,我们不得不跟你分手!何时再见,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坚信,我们早晚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来的。

   ……我们在飞抵新的机场以前,顺路对敌军发动了强击。每一架飞机上的弹药都已消耗净尽,而新的机场却又汽油弹药全无。我们只好把飞机推进树林里去,用树枝遮盖起来。在这以后除了“消灭残羹剩饭”以外,就再也无事可做了。甚至懒得往天上看一眼。

   是,看它干什么呢?谁能飞到这个地方来呢?在这样一个渺无人烟的去处,谁能搜寻得着我们呢?尽管如此,只要空中有飞机的声音,我们依旧本能地警觉起来。真有意思,是谁的飞机飞到这个地方来了呢?啊,是师长来了!他的座机——乌齐-4型双座歼击教练机,我们是很熟悉的。

   飞机飞得很低,差不多擦着了树梢,而且还是从树林背后飞来的呢,隐蔽得可真不错——尽管空中并不存在敌机威胁。看来,我们师长的飞行技术一定是高超的了,不信,你就等着瞧他驾机着陆的动作好了。

   “师长是带着飞行技术检查主任来的,还是两个人共同驾驶飞机呢。”

   “我们在这里闲散着,肯定得挨他一顿训斥。”

   “怕什么。他要想落地,首先得跟咱们脚下踩着的这个地球较量一番,看他能过得了这一关不。”

   “少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吧!”

   说起来也真凑巧,飞机落地时真的摔了个着实!一侧的机翼擦了地皮,飞机轰的一声——趴下了!

   不知是谁哈哈大笑起来,但当他意识到这不妥当的时候,总算强忍住了。我们都朝着飞机跑击。要是别人出了这种洋相,那准得把人笑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如今出洋相的是我们的师首长,那可得另当别论。他们摔得既滑稽可笑,又出人意料地幸运。

   在我们帮助他们从摔坏的飞机里爬出来以后,我们的师长,尽管他的面颊被撞伤,说话不便,到底还是把飞行技术检查主任给数落了一通。

   “我不是把驾驶杆交给你了吗?”

   “我以为您想要自己操纵飞机落地呢。”

   汽车开过来,把这两位负伤的拉走了。现在,我们开心地说笑也无妨。

   师长的座机出了事,倒把我们这些人和场务营的各级干部救了——师长无法再象往常那样严历训斥我们了。给我们运送汽油和弹药的汽车,由于中途遭到敌机轰炸而来迟。不过,他们到底还是闯过来了。我们给飞机加足了汽油,不久,就出动去强击正在朝着梅利托波尔和锡瓦什推进的敌军。

   ……我们出动两个四机编队,我和费吉切夫各带领一个。卢卡舍维奇当了双机组的长机。黑喳喳的敦实的摩尔达维亚小伙子格罗苏尔顶替卢卡舍维奇原来的位置给我当僚机。

   每一条大路上都腾起了滚滚烟尘。敌军坦克和汽车正朝着梅利托波尔开进。塔夫里亚地区如今也同第聂伯河地区一样,硝烟弥漫……

   费吉切夫带领的四机编队对准前头的敌军纵队投下炸弹,随后又用机枪扫射。我带领的四机编队本当跟进俯冲,但是,这时我发现,10架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正从高处对着我们疾速冲来。我迅速投下炸弹,随即左转弯爬高。我带领的四机编队中的一架依-16型歼击机和一架“海鸥”式歼击机跟了上来,而我的僚机飞行员格罗苏尔却向右转弯而去。费吉切夫带领的四机编队投弹后返航了——他们没有看见敌歼击机。

   当敌机在数量上占优势时,我总是果断地主动发动攻击,先击落其中一架再说。这样干能够立挫敌人锐气,迫使敌人放谨慎些,不敢贸然行动。

   一架敌机已经追上我的僚机飞行员格罗苏尔,我必须赶在敌机开火以前把它击落。我的发动机呀,使出你最大的力气吧,你可千万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找麻烦!我知道,一架敌机已经把我缠住。在这种情况下,要紧的是我的飞机要飞得快,我自己要沉着镇定,射击要准确。

   我打了一个长连射。在最初的几秒钟里,“黄脑门儿”的家伙若无其事。难道我没有击中它吗?不是,它下沉了,急剧地旋转着,陡直地跌下去了。这时,我觉得我的左机翼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迅速压驾驶杆,使飞机向一旁躲闪开去。只见一架敌机一边喷射着炮弹,一边从我身边呼啸掠过。我的左机翼被撕裂开一条很宽的大口子,未爆炸的炮弹把我的机翼表皮撕开了。管它呢,反正敌机已经被我揍下去一架。

   我们这4架飞机继续反击着气焰已经不再那么嚣张的敌机。但是,我们的燃料快要耗尽,必须返航。我们运用新的“剪刀式”战术动作,一边作战,一边向梅利托波尔方向飞去。敌机几次试图进攻,都被我们猛烈的迎头反击打退。敌人意识到再也无法捞到什么便宜,只好滚开。可是,其中一架敌机却一直尾随着我们,直到梅利托波尔,才无可奈何地掉头滚回去。

   晚上,费吉切夫来到我的跟前说道:“快到指挥所去看你的荣誉证书去。你揍掉一架敌机怎么连吭也不吭一声呢?”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地面部队给我们发来了表彰信,表彰我们这一次的强击行动,表彰你击落一架敌机。被你击落的是一名德国王牌飞行员。敌机摔在我们地面部队的驻防地区了。”

   “怪不得那架敌机一直跟着我们呢,原来他把长机的命给送掉了。看他回去可怎么交账。非得受处分不可。”站在我身边的格罗苏尔说道。

   我清楚地记得,一直尾随着我们的那个德国僚机飞行员是多么想为他的带队长机报仇。回去以后,他不知要受到多么严厉的训斥呢!

   机械师检查过我的飞机以后;断定必须更换机翼。团长命令我把这架飞机送到沃洛达尔斯科耶机场去,那里有我们的飞机修理厂。分配到我们飞行团来的新飞行员,也都在那里集训呢。

   “给你两天时间。”团长说,“修好你的飞机,其他飞机你也都试飞一下。然后你同那些小伙子们一起飞回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他们也该参战了。”

   三

   只飞行半个小时,我就来到了后方。在这里,我整天看着这些新飞行员飞行。

   滑跑、离地、爬高、做几个特技动作、落地。一切都象在航校里那样,动作做得平稳,干净利落,不过,太呆板。我觉得,看他们的飞行动作,就象是在观看慢镜头电影。这些小伙子可是要去同敌人打仗的呀!

   在起飞线上,我一眼就认出这些熟识的面孔来。标致的小伙子尼基京,头戴飞行帽,走过来向我报告:“我们已经完成空战训练和空中射击训练。”

   “都训练好了吗?”

   “谁说我是来带你们的?”

   其他飞行员也都凑过来。特鲁德笑着说:“‘劳动’的大后方向前线致敬!”

   这里的人不让他们到靶场去射击和投弹,特鲁德对此愤愤不平。

   “何必到靶场去白费弹药呢?前线离得这样近,只要愿意学习,在战争中是什么都能学得到的。要知道,我们原来学的也不多呀。俯冲动作都学好了吗?”

   “好象还凑合。”尼基京吞吞吐吐地答道。

   “那好吧。明天咱们就检查一下,看看你们都掌握了哪些功夫。”

   “然后就上前线吗?”一个个子不高头发乌黑的年轻飞行员挤到我的跟前来高声问道。接着,他举手敬礼并自我介绍道:“少尉斯捷潘·苏普伦。”

   “你姓苏普伦?”

   “是!”他兴高采烈地答道。

   “我认识一位姓苏普伦的,而且他的名字也和你的名字相同,也叫斯捷潘。你们是同族吧?”

   这位飞行员摇了摇头。

   “只不过同姓而已,上尉同志。不过,我很熟悉这个人,就象熟悉我的亲人一样。报纸上刊登过《命令》,您没有看过吗?”

   “什么《命令》?是关于苏普伦的《命令》吗?”

   “追认苏普伦为二次苏联英雄。他是在空战中牺牲的。”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简直心无所主了。

   “您认识他吗?”尼基京问道。

   “我见过他……曾经见过他……你们继续飞行吧,小伙子们。”

   要是我能够走得开的话,哪怕是到旷野里去游荡呢,那我是不会很快就回来见这些小伙子的。介绍苏普伦事迹的书报我都看过了。他是一位奇卡洛夫式的人物。他不愧为伏尔加河流域勇士的后代,他为歼击机飞行员的形象增添了光辉。如此卓越的飞行员怎么会牺牲呢?我不会忘记他。他对我说过的话,我将永远铭刻在心……

   我没有马上参加飞行。我把飞行员们都集合起来,给他们讲述奇卡洛夫和苏普伦的事迹,讲述他们给我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奋不顾身的勇敢精神、果断的作风、渊博的学识。我说了很多话,结尾全部归结到行之有效的垂直机动动作、迅猛的机动飞行动作、俯冲时对过负荷的耐受能力、射击计算等方面。这些都是我们积累的一部分作战经验,是我个人亲自体察的结果,是我个人的结论性看法。

   这一天,我同每一个新飞行员都在机场上空“干过一仗”。

   吃晚饭时我问小伙子们:“你们说,明天咱们还到天上去互相追逐一通呢,还是……”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小伙子们就都憋不住了:

   “我们要上前线去!”

   “到飞行团去!”

   早晨,我们这个机群编成几个整齐的双机编队,在沃洛达尔斯科耶机场上空盘旋一周,就朝西对准梅利托波尔方向飞去。尼基京、特鲁德和苏普伦,都是长机。看着这些小伙子,我不由地回想起自己在普鲁特河上空的最初几次战斗飞行、最初几次胜利和失误。恍惚之间,我只觉得自己现在也象是一个刚上前线的新飞行员。我觉得我也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我真想现在就和他们一起投入战斗去消灭敌人。我也想到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和牺牲的战友在战争初期做过的贡献。是啊,普鲁特河和德涅斯特河离我们已经很远了,但是,在同敌人作战中,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到的一切。面对着身边的这一群奋起抗敌的小伙子,我们的良心是纯洁的,我们是问心无愧的。关于这一点,他们很快就会在最初的几次作战考验中体会到。

   已经看到梅利托波尔了。位于这座城市以南的阿基莫夫卡升起了冲天大火。

   四

   机场上异乎寻常地热闹。加油车匆匆开到飞机跟前,机械师们都在停机坪上忙碌着。我们一起来到指挥所。从地下掩蔽部里顺着台阶急匆匆跑上来的通信员和我撞了个满怀。在门的背后,不知是谁在兴奋地高声打着电话。这一切使我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大快人心的事情,是啊,这些天来,我们是连连后退的呀!

   团长正在给飞行员们下达任务。我向团长报告说新飞行员已经到齐。紧张的工作谈话被我打断。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些身穿飞行服头戴飞行帽的早已熟悉了的面孔。团长听完我的报告,问道:

   “你带着这一群小伙子去执行强击任务怎么样?”

   “那就请您下达任务吧。小伙子们正都急不可耐地等着去打仗呢。”

   “这很好。地面战斗正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进行着。我们必须去支援我们的进攻部队。”

   “咱们的部队发动进攻了?”

   “你没有听说吗?我军正在卡霍夫卡方向发动进攻。我们要打击的目标是德军的防御支撑点。”团长兴奋地讲了前线发生的振奋人心的大事。

   我军发动进攻了。这消息可太使人高兴了。飞行员每天都能从空中看到我们这一带前线全区的态势,每天都看地图,深知在克里米亚方向上被敌军占据的每一条大路的作用。看来,统帅部已经下决心,一定要收复这一片失地了。

   “参谋长,派他们到阿基莫夫卡去执行任务好了。”团长指着我对参谋长说。

   从训练飞行向战斗飞行过渡,这中间并不存在鸿沟。我们研究妥了航线,确定了进入目标的方向,临上飞机前团长又再三叮嘱。也许是我们这些闻过火药味儿的老战士过于重视这些新手的首次战斗出动了吧。可是,我们这些在国境线上跟敌人打过多次交道的老飞行员,对于上级首长的谆谆叮嘱和亲切握手,似乎都不太在意。

   我们朝着阿基莫夫卡方向飞去。我们的机翼下面都挂着燃烧弹。必须把这些炸弹准确地投在敌军的支撑点上。

   我对准目标俯冲下去。科姆列夫、尼基京、特鲁德、苏普伦,也都紧跟着俯冲下去。新飞行员的攻击热情极高,他们直到差不多接近地面时才投下炸弹。好吧,让敌人尝尝我们的炸弹是什么滋味儿吧。

   在我们发动空袭以后,敌军放弃了阿基莫夫卡。敌军撤退的消息同步兵发来的表彰信一起到来。在晚餐桌上,新飞行员都极兴奋,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今天这一场空袭的主角。手风琴手为他们演奏了欢快的乐曲。在座的人都相信,我军在南方所取得的局部胜利,一定会产生重大影响。

   几天来,我们一直是这样高高兴兴地出动。我们飞行团支援了进攻部队。他们推进得不快显然是因为力不从心,难以发动快速进攻。

   有一天,派我去执行侦察任务。实际上,是派我到我们自己的后方奥列霍夫去进行侦察。

   “注意观察每一条大路。未经证实的消息说,那里发现了德国摩托自动枪手快速部队。”团长交代任务时说。

   我和巴雷什尼科夫组成双机编队。我们是在接近傍晚才出动的。天上的积云,把金秋的天空染成青灰色。我军一支不大的增援部队,正在大路上向西朝着第聂伯河方向移动。在梅利托波尔以西,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德国摩托自动枪手快速部队是怎样钻到我们的后方来的呢?要是他们真的出现在奥列图夫附近,那敌人的坦克部队明天就会前出到我军进攻部队的后方来。难道这里也会出现科托夫斯克城和尼古拉耶夫城遭遇过的那种意外情况吗?

   每一条大路上都有汽车、马车、逃难的人群。他们都在朝着东南方向移动。已经看见奥列霍夫城了。为了不漏掉任何重要情况,我们下降到低空。这时,只见奥列霍夫城右侧的空中,突然出现了高射炮弹爆炸形成的烟团。下面是我们的高射炮部队吗?为了弄清情况,必须飞临高射炮弹的炸点附近才行。几分钟以后,真相大白——敌人的厄利孔式高射炮对我们开火了。

   我的僚机突然向一旁闪开,随即转弯飞去。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国为我们只有继续往前飞,才能弄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兵种的敌军部队占领了奥列霍夫城。我的僚机向南飞去,很快就隐没在遥远的天边。显然,他是被敌火击中了。现在,我只好一个人来完成侦察任务了。

   当我向奥列霍夫城接近的时候,在我的前方,高射炮弹火网密布。如果径直地朝着火网飞去,那就非被击落不可;如果就此止步不前,那就什么情况也无法弄清楚。怎么办?我改变了航向,爬高,随后钻入云中。只有飞到云上去,才能避开敌人高射炮火的跟踪。是啊,单机完成这样的任务确实太困难了,敌人的所有高射炮会集中全力对付你一个人的。我在云上朝北飞了一小会儿工夫,就俯冲下去,一直俯冲到离地项很近了才改平。随即对准大路,从敌后的扎波罗热方向朝着奥列霍夫城飞去。

   我飞临奥列霍夫城外,发现那里集结着大量德军坦克、汽车、大炮……光是坦克就足有百辆以上。我冒着敌人高射炮弹的威胁,从敌军头顶上掠过。

   在返航途中,我看见在奥列霍夫城以南的每一条大路上,都挤满了逃难人群的马车。我一边飞着,一边在想:知道大难即将临头的人可实在太少了。死神即将拥进这些村庄,即将拥向这一片大地!在这种时候,你会更深刻地感受到,前线每一个普通军人的责任该有多么重大,他的每一个行动和他对军人职责的忠诚,关系着多少人的生命啊。我刚才发现的那些情况,至今还没有人见到。看来,在我们这一带前线,至今还没有人知道这些具体情况呢。要是知道的话,那谁也不会派出部队去发动进攻,谁也不会把预备队派到梅利托波尔以西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所有部队只有立即准备反击来自北面的进攻才能避免陷入重围。

   落地以后,我把飞机径直滑行到指挥所去。所有飞行员,都在这里等着放他们回宿舍去休息呢。我把团长请到一边去,随后就展开了地图。我必须如实地报告我所见到的一切,扩大或缩小都是错误的。但是,怎样说出我此次出动的感受才合适呢?我不能忘记尼古拉耶夫城的教训,我不情愿漠然置之。

   “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团长用试探的目光看着我。

   “很糟糕!奥列霍夫城外,全是德军坦克和汽车,情势凶险。”

   “情况准确吗?”

   “绝无虚假成分。”

   团长听完我的详细报告以后,急步走向电话机旁。他一边急走,一边问道:“为计么僚机提前返航?”

   “不知道,团长同志。”

   我没有见到我的僚机飞行员。现在顾不得他了,以后再和他谈吧。同志们都紧张地看着我,可是,谁也没有发问。我心里的秘密,即使我不说,谁也都能猜得出来。在我们以北,敌人从我们的背后发动进攻,抄了我们的后路了!

   团长从指挥所出来,当即下令:“立即起飞,向沃洛达尔斯科耶转场!”

   是啊,这一年的秋天,许多训练用的机场,转眼之间,都变成了前线机场。黄昏,这正是转场飞行的好时机。

   第二天拂晓,我们飞行团又出动去执行强击任务,我又有机会再次飞往奥列霍夫城。

   这一次出动,对我来说,是十分艰苦的,持续的时间也是极长的。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参加过无数次空战,然而,如此艰苦,如此狼狈,却只有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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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