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死奋战·高黎贡山·第一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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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死奋战·高黎贡山·第一

殊死奋战·高黎贡山·第一

作者:吉野孝公·日本

出自————《腾越玉碎记

出自————《战争通史

   腾冲守备队人员配属

   怒江对岸。敌人的行动,突然变得活跃起来。重庆军 [ 译者注:即中国远征军。 ] 打着“夺回云南”的口号,已渐渐完成了反攻的准备。

   迫于这种严峻的形势,我们驻遮放卫生队也因被编组到前线部队里而开始忙碌起来。

   我也被编到最前线的腾冲守备队的附属部队里。昭和十九年二月 [ 译者注:1944年2月。下同。 ] ),我们告别遮放驻地向最前线的阵地腾冲开进。我们是一支由卫生兵、担架队、车辆中队、大小行李队、本部及后勤等各队人员集中起来后组成的小分队,有五、六十人,基本上属非作战部队。

   从遮放出发后,途径芒市,在龙陵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渡过龙江之后,由于情况变得严峻复杂起来,我们一路上高度警戒着途中的敌情,行军三天,最后平安地进入了目的地腾冲城。

   腾冲自我军占领以来已有两年多时间,治安已趋于稳定,是一座充满和平、宁静气氛的城池。城内住户的屋檐下,梅花、桃花争奇斗妍;城外的村子里,白色的梨花和红色的木瓜花也互相美丽地衬映着。居民们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和平、宁静的小城不久就要陷入可怕的战火之中。尽管无情的战火大幕已经笼罩了城池周围。

   奔赴马鞍山

   百花竞相绽放的春天刚过,初夏新绿摇曳的五月上旬,我们接到奔赴第二大队原口部队去管理卫生器材、弹药和粮食补给的命令。原口部队的主力阵地,也就是最前线的马鞍山阵地。它位于俯视怒江的一个山腰上,主要是阻击敌人渡江。我们首先必须越过冷水沟顶部的友军阵地,才能到达。

   腾冲东北部是个山势险峻、难于行走的山岳地带。与怒江平行的高黎贡山,像立起的一堵屏风,海拔四千米,高处达六千米。山体满是岩石,人和战马轻易不能攀登。在这种艰难的行军途中,稍不注意一脚踩空,就死死地抓住马腿,继续前进。结果,人和战马都被折腾得筋疲力竭。

   从腾冲城出发,经过两天饱尝千辛万苦的急行军,到达马鞍山阵地时,已是日落西山的黄昏时分。这时,原口部队已去攻打渡江的敌人。阵地上,只有一个分队的警备士兵。

   我们解下马鞍,立即着手准备宿营。营房设置就绪的时候,队部传来命令:“今夜可能有敌袭,全体官兵务必严加警戒!”

   敌袭

   夕阳西下。阵地沐浴在傍晚太阳的余晖之中。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此时,辎重班还在整理卸下的货物。突然,枪声大作。随之,“敌袭!”的巨大喊声刺破黄昏传遍阵地的每一个角落。趁着暮霭从后山迂回过来的敌人,突然在黑暗中怒涛般地涌了过来。

   黑暗之中,若非很近,无法判别敌我。这时,不知是谁摔掉手枪。接着,展开了一场军刀和刺刀的混战。敌人可能没有料到会遇到我军这样猛烈的反击,顷刻间,四处逃窜。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刻,在夜色中转瞬即逝。遁入灌木从里的敌人,又用机枪反击。头顶上,敌人发射的照明弹,照得周围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四、五十米。

   这时,我们从阵地后方推出一门大队炮 [ 译者注:大队一级使用的速射炮。下同。 ] ,小队长用低微严肃的声音命令准备射击。接着便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射击号令:

   “大队炮零距离射击,放!”炮口喷火的瞬间,前面的敌丛里,随着爆炸声,飞溅起巨大的火花。接着又是一发。五、六发以后,敌丛哑然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万赖俱寂,只有时间在静静地流逝。静寂的夜色里,从炮弹击中的灌木丛里,传来敌兵细微的呻吟声,可能被炮弹打中受了伤。

   通往城里的小道一侧,站立着五、六棵像是麻栗的高大树木,成为我们绝好的掩体。我们迅速地钻进树荫中藏好身,警戒着对方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腹中空空之时,一束光线从树梢间射进来,天亮了。

   忽然,有两名敌兵蹒跚着朝我们走过来。我不加思索地扣了板机。前面的那个立刻直挺挺地画着弧线向前倒了下去。后面的那个见状,猛然一惊,迅速转身而逃。这是我开枪打死的第一个敌兵,敌人终于退了下去。战果:我方毙敌六名,缴获机枪一挺,机枪子弹三箱,步枪十二支。我方重伤一名,轻伤三名。这天夜里,敌人没有发动进攻,也没有夜袭。我们在小心谨慎地警戒之中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下午,敌人从怒江对岸的山腰处开始向我炮击。炮弹呼啸着掠过头顶,在阵地后方五、六十米的地方爆炸。昨日傍晚刚刚运到的辎重货物被炸得七零八落。阵地下面的广场上,辎重班的战马和官兵在密集的弹雨中,无声地,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我们被迫从连夜构筑的这个阵地撤出,又立即着手在南侧的斜坡上修筑工事。构筑完主体阵地后,我们又修筑了应战用的附属阵地,做好了敌人袭击的准备。

   这时我们已归属联队炮成合队长的指挥。这支部队有联队炮一门,大队炮一门,重机枪二挺,轻机枪二挺,步兵十几名。加上我们运输队的成员,组成了一支小规模的混合部队,有八十余人。

   敌人已完成了对我们这支部队的包围,利用飞机从空中不断地进行扫射。地面部队则运用各种新式武器,对我们实施波浪式攻击。攻击次数也与日俱增。马鞍山上不分白天和黑夜,各阵地,敌我之间的战斗一天比一天激烈。在这种白热化的恶战中,阵地上的树木几乎全被击毁,面目全非。阵地后面的军马得不到水和粮草,在炮弹的爆炸声和纷飞的弹雨中饮弹倒地,剩下的马也只是颤栗地等待着死期的到来。

   苦战

   5月21日,敌人开始实施总攻。

   在敌人的陆空配合作战面前,我们这支小部队被打得抬不起头来,除咬牙应战外,无计可施。敌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对我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我方士兵和战马一个个倒在了阵地上。痛苦中死去的战友尸体还紧紧地抱着枪身。悲壮!惨烈!我们的炮弹、机枪子弹和步枪子弹都快光了。暮霭渐渐笼罩了阵地,敌人的攻击也随之停息下来。战壕里,疲惫的战友们长长地松了口气。

   22日。敌人从一早就又开始了进攻.而且比昨天更进一步地增加了兵力。天也从一早就下起了雨。敌机不顾气候的恶劣,利用机枪扫射猛烈地对我进行攻击。地面的敌人在机枪、步枪和迫击炮等的的掩护下,步步向我阵地逼近。

   这时,成合队长命令道:“大队炮对准前方三十米处凹地的敌人,开炮!”

   话音未落,炮口喷着火,将几个敌人的影子抛向了空中。同时,五、六名战友勇敢地向前挺进。战壕里马上响起宏亮的呐喊助威声。敌人被突发情况惊得目瞪口呆。但敌人并没有就此败退,新手一个个地接替上来继续对我实施轮番进攻。

   忍痛处置军马

   原口部队主力前往怒江狙击敌人渡江后.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在焦急地等待中消磨时光,但得到的还是失望。他们最终没有回来。

   队长可能已经看到阵地快要守不住了,命令道:“立即处理身边的重要文件和军马。”于是我们马上把双亲、兄妹及友人的信件、慰问袋、照片和其他重要物品,全部烧掉。

   下而就轮到战马了。战马也属重要的军事物资。残活的军马尚有四十几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之手。亲手杀死它们是很残忍的,无奈除此之外已无其他选择。由于子弹已经打光,就只能让它们死于刺刀之下了,已经无暇再去顾虑什么,人和战马凄惨的人间地狱立刻呈现在眼前。

   激烈的枪林弹雨中,军马垂死前的叫声里,充满了悲惊。紫黑色的血柱猛地从爱马的胸口喷出。战士们身上沾满血污,眼里充满血丝,手里握着的剑刺,一刻不停地移向了下一匹军马的胸部。战马在恐怖和颤栗中,一动不动.驯服地直面迎接刺来的剑刺,发出“噗”的一声,倒下去,临死前抓心挠肝地痛苦挣扎中,黑色的血沫四处飞溅。真正的地狱之门,此时此刻就在它们面前。

   残忍地处置军马的工作在按顺序地进行着。轮到了我的爱马。这是一匹棕色的本地马,是我在一次进攻作战时,在途中的村子里捡回的。战友们给它起名叫“阿宫”,是一匹非常健壮、驯服的良马,征战沙场二年多的日子里,陪我吃了很多苦,而眼下,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

   我用缰绳紧紧地捆住爱马的前蹄。默默之中,心里感到非常沉重。

   “原谅我,阿宫!这是天意,天意啊!”我不断地向爱马这样唠叨。爱马在这种可怕的杀生地狱前,只是一个劲地哆嗦。我举剑的刹那间,爱马将头稍稍偏了一下.静静地注视着我手里的刀尖,同时大颗的泪珠从它眼里滑落。我心里更加难受,手也不停地颤动起来。

   “原谅我吧,阿宫!一周没吃没喝,在这种激烈的弹雨中,害怕吧?难过吗?”我握着剑刺的手仍在不停地颤抖。最后,我还是下了下狠心:“好吧,我成全你了。”

   剑刺从爱马的胸部捅进了心脏深处。爱马迟缓地呻吟着向前倒下,痉孪了一会,从伤口流出大量的血,然后便断了气。“阿宫,成佛吧!”我留下这句话,重新回到战壕里。

   勇敢的无名战士

   过去的十天时间里,在昼夜不断的战斗中,坚持百余回勇猛突击的勇士们,眼下已到了弹尽力竭之际。阵地周围的天空渐渐地又暗了下来。

   敌人已经逼近到距离我们四、五十米的地方。他们似乎连抬下同伴尸体的时间都没有。从凹洼的地方爬上来的敌人在我方重机枪的枪口下,像小山一样地在我方阵地前堆积。但我们赖以反击的重机枪,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了。敌人立即在层层堆积的尸体上架起机枪,开始扫射。这样,我方枪炮就只能万般遗憾地沉默了。
战壕里到处回响着“需要子弹”的悲壮声音。敌人借我方阵地沉默之机,在重武器的掩护下,一步步地向我阵地逼近。

   这时,突然传来队长声嘶力竭的命令:“出击!不要让一个敌兵跑掉!跟我上!”勇士们带着战刀、剑刺,争先恐后地跳出战壕。其中有位勇士大声呼叫着“大队炮跟我来!”同时,像风一样地跑到了前而。敌人被这种突然出击打得无处可逃,左右乱窜。彼此之间的混战持续了几秒钟光景。敌人溃败,退了下去。勇士们迅速返回。其中有位勇士在回来时,还拖了一具敌人的尸体。

   他就是刚才命令大队炮开炮,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勇士。在后来数不清的突击中,他每次都跑在最前面。他沉着勇敢的举动,常成为战友们称赞的对象。他的名字,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但军衔好像是伍长。

   敌人像是已经觉察到我们没了子弹,越发大胆地向我阵地逼近,并伺机向我方投扔手榴弹。我方损失惨重,死亡和受伤者大量出现。

   成合队长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目前,我们已山穷水尽,大家做好准备,各位的性命就请交给我成合吧。”

   大尉战刀出鞘,随之,一个不知名的军曹大声嘶叫起来,凄惨的声音真可惊动鬼神:“我们的最后时刻已经到了,现在我们就去靖国神社。大家不要落后,冲!”剩下的战友们全都勇敢地冲入敌阵,展开了肉搏。敌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壮烈突击面前,被惊得魂飞胆丧,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却。瞬间,时间在此凝滞,产生了短暂的真空。但后面的敌人必然还要进行反扑。

   无情的雨

   雨声越来越大。

   战壕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队员们都已筋疲力尽。队长用小声而又严肃的语调说道:“大家好好听着,目前我们随时都可能死去。但完成作战任务并不仅仅意味着死。”接着,他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目前情况下,对我军来说绝不允许损耗一兵一卒。部队应迅速冲出重围,返回本部。所以,全体人员必须立即做好准备,负伤的要强行军,对于不能行走的重伤员,发给每人一棵手榴弹。”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三名重伤员一言不发,想必已经无念无想了吧。雨下得更急了。

   所有人员从战壕里出来后不久,战壕里传来“轰”的一声沉闷的爆炸,接着又是一声。随后,战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是重伤员悲壮的自杀时,手榴弹的引爆声。官兵们不由地停下脚步。或许他们也已感觉到生命的终结。听说他们全然不顾战友们殊死的劝诱,轻轻地敲着手中紧握的手榴弹,“如果敌人上来了,就用这跟他们同归于尽!”这番话是在他们身旁的战友后来叙述与他们死别时告诉我们的。唉!他们的音容、他们的精神、他们悲愤的泪,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拭去。我们默默地为三勇士祈祷着冥福,又迈出了强行突围的步伐。

   雨无情地打在战士们的背上。湿漉漉的军服紧紧地裹在身上,行动起来极为不便,毒草的刺儿扎得手脚发麻。黑暗的密林中传出悲痛的呻吟。负伤的士兵落伍了。同时传来战友们强有力的鼓励声:“坚持!在这儿落伍就意味着死。”鼓励和被鼓励的人都在拼命的急行军,然而无人知道这种充满痛苦和磨难的败走究竟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大家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本来就冰封的高黎贡山这时袭来刺骨的寒气。海拔五千米的冷水沟附近,滴水未进的强行奔命途中,寒冷、饥饿、激战、败走和疲劳正把战士们引入死亡的陷井。尤其是寒冷,像魔鬼一样时刻威胁着我们的生命。双脚受伤的士兵四肢着地,在队伍的后面,拼命地爬行,惨不忍睹。“坚持!掉队就会死的!”此时此刻,落伍可以与死亡划等号。鼓励和被鼓励的人都在顽强地与死神搏斗。

   冻死

   岩石裸露的羊肠道上,终于迎来了黎明。这时,走在队伍前面的战士突然停住脚步。薄雾笼罩的悬崖上,一间不大的屋子呈现在服前。敌人的哨卡!黑色的人影在朦胧中晃动着。倘若被发现,这下就真的完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们只好在小道上一动不动地静等着浓雾飘过来。山崖下,浓雾厚厚地覆盖着山谷。

   我们进退维谷,既不能前行又无法后退。寒气刺骨,冻得手脚直发麻。这时,我身后的一名士兵突然将手中的枪扔下漂满浓雾的山谷里,小声地骂道:“狗日的混蛋!”他苍白的脸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在他旁边的战友见状急忙拍他脸颊,帮他按摩后背,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他的身体一下子从战友们身边滑落,消失在雾中的山谷里。这就是被冻死的瞬间所出现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刺骨的寒气中,我们搓着手脚,互相捶打着后背,与魔鬼般的寒冷作殊死搏斗。上天有眼,山间的雾滚滚地涌了上来,顷刻间就把我们包在了其中。莫非这真是上天保佑?部队又开始行进。在“绝对不许说话”的命令中,大家屏住气,一声不响地向着前方,挪动着双脚。来到哨卡的正下方时,仿佛双脚踩在虎尾上,每个人都很小心翼翼,最后总算平安地穿过了哨卡。然而,刚爬上小道,我们就又发现了一个哨卡。此时,在我们面前的路,除冒险下到雾中的山谷外已无任何选择。于是,我们紧紧地攀住峭壁上野生的矮竹,一步步地向山谷深处交替着双脚。俯视山谷,俨然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途中,不知有过多少次,我们将周身的气力集中到了快被扭断的胳膊上。总算幸运地双脚着地时,翘首仰望,浓雾之中一片沉静.耳际只有战友们抓住矮竹缓缓而下的沙沙声。我默默地念着佛语,祈祷全体人员的平安。当最后一名士兵下来的时候,我们互相欣慰地拍拍肩膀。大家互相展示着各自渗出血的手心,又沿着山谷间的小溪继续前进。还没有走出三百米,敌人的迫击炮弹就在队伍前面爆炸了。位于附近的担架队员大腿受了重伤。过分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叫出了声,这似乎引起了敌人哨兵的注意。

   接着又有五、六发炮弹在我们附近在连续地爆炸。我们架起负伤的士兵,继续强行前进。幸运的是后面的炮击中,我们没有人受伤。炮击中负重伤的,记得好像是荒川军士(以前写的手记中,写成了西岛上等兵,属于记忆上的错误,在此予以更正)。他身材较之常人高大粗壮得多。战士们架起无法行走的他,走在蜿蜒险峻的山路上,所吃的苦,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年轻的士兵

   雾散雨停。山峰间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出现在眼前。大家精神为之一振,向着山谷继续前进。然而,越往上攀,寒气变得越来越刺骨。突然,小路下面响起了敌人的机枪声。子弹怪叫着掠过耳际。“大家快!”随着指挥员的号令,我们拼命地跑起来。负责警备的战斗人员立即在后面慌忙应战。军医梅崎从后而步履蹒跚地跑上来。由于过度的疲劳、饥饿,加之寒冷的折磨,跑着跑着突然倒了下去。密集的弹雨中一发发迫击炮弹呼啸着在周围爆炸。

   这时值班军医三牧一等兵来到我身旁。他和我是老乡、出身于久留米市,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后备兵。他叔父是原久留米市市议会议员。我一直把他看作从日夜思念的故乡来的一位使者而常常跟他谈起故乡的事。

   突然后而有人不停地呼叫,“三牧在哪儿?三牧一等兵在哪儿?”三牧不加思索地要往回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拉了回来,疯狂的对他吼叫,“三牧,不行!快向前跑,不然会死的!绝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但他还是拼命地挣脱了我的手,迅速向后跑去。

   山脚下,敌人的枪响了。没有人再来得及奔过去。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军医的责任感比起我劝阻的力量要强上多少倍。他和梅崎军医都死了。

   三牧的班长和梅野军曹追在他后面,跑了下去,但为时已晚。他倒在了梅崎军医的尸体上。梅野军曹冒着密集的弹雨,取下了两人的头颅和双手,迅速折了回来,遗憾的是,二人的遗体只能弃之荒野了。在敌人的弹雨中,我们默默地祈祷着二人冥福,顺着蛇行的山坡后退。这一切发生在5月23日下午。天越来越冷。

   冻死前的援兵

   逃到远离敌人的地方,官兵们都已疲惫不堪,步伐也变得散乱起来。脚下的小道在一片竹林前顿然消失,我们也因此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一股寒气猛然袭来。天下起了雨,还夹着雪。部队陷入了行动困难的窘境。手脚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冰冷的雨水顺着后背一个劲地往下流。队员们梦游般地在原地不停地走动。我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部队正面临着被冻死的危险。

   突然,竹林中走出十四、五个日本兵。“大家放心,我们是前来救援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梦中,待凝神一看,说话的人就站在眼前,的确是日本兵!他们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小饭团。太好吃了,我把饭团放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咀嚼,而战友中有人连这样的饭团都没能吃上。救援的士兵找来一堆枯树枝,为我们升起了火。周围马上便充满了温暖的空气。这一堆火,在最关键的时刻,将我们从寒冷的魔鬼手中拉了回来。

   这些援兵是联队本部的,由于敌人包围了我冷水沟阵地,为从后方击破敌人的包围圈,而派出援军以置于藏重联队长的直接指挥下。这一小个饭团、一堆火和援救士兵们坚强有力的鼓励使我们又恢复了精神和勇气。

   “好,再休息一下,大家一定要坚持!”在成合队长的鼓励声中,我们又振奋起精神站了起来。但糟糕的是,距离顶上的友军阵地尽管只有二百米左右,却是个草坡,没有一处可供藏身。因此,我们只有在敌人不注意草坡时,每次单个单个跑上去。恰巧,黎明前雨停了,随之升起了薄薄的雾。

   “好,上!”命令的声音未落,有人就跑了出去.每个人都拼命地向上跑。我排在倒数第三。敌人是不是已经注意到了一个接一个向上跑的战友身影?我的心里既担心又焦急。终于轮着我了。“喂,快跑!”后背被人推了一下。我一边拼命地往上跑,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途中被绊倒了一、二次,但马上又爬起来继续向上跑,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

   前面阵地里的战友频频向我们招手。心里越急,脚却越动不了,但最后好歹跳入了阵地。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后面的两个战友正像芋虫一样地爬上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好在大家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种轻松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可是,没等我们喘口气,敌人的攻击就又开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生食马肉

   敌人的炮击更加猛烈。暴雨也下得更猛了。我和战友长谷川上等兵,实在支撑不住,躲进了身旁的山洞里。由于长时间的突围行军,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的我们俩,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炮弹的爆炸声,轻轻地传入梦中,宛若远方庙会的鼓声。突然一发炮弹震塌了洞穴,我们俩被埋进了土砂碎石里。我从头到脚盖着随身携带的帐篷,全身被埋进了土里。土石压在身上,越挣扎,身子被压得越紧。紧接着,土石又塌落了二、三次,耳朵嗡嗡作响,眼球好像都快被挤出来了。在里边呼吸困难,又不敢挣扎,只好任凭土石重重地压在身上。心里暗想这下完了。可就在这时,脚被人动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被拉了出来。接触到外面的冷冷空气,我大口大口地呼出积压在胸中的浊气。“啊,又得救了。”在我身旁站着长谷川和一位不相识的士兵。据说塌方时,长谷川被埋进了一半。听到他的呼救,这名士兵跑过来救了我们俩。

   敌人的攻击更加猛烈。随着炮弹的爆炸声,几匹本地的战马在炮火中应声倒下,但还没有断气。士兵们见状从战壕里跳起来,飞快地跑过去,并迅速地切开马的腹部。军马的前蹄拼命地挣扎。有人叫道:“喂,大家快过来!”声音响彻战壕。连做梦也未曾想过的活生生的事实就呈现在眼前:生食马肉。

   尤其是我们这些从马鞍山撤下来的士兵,宁愿被炮弹炸死,也不愿再忍受饥饿的煎敖。饥饿的士兵们一个个急不可耐地朝着马肉贪婪地奔跑过去。激烈的战斗中,人和马的鲜血染红了雨中的冷水沟。

   黄昏时分,守备队发给每人两个饭团。深夜,战火停息的阵地上,下着冷冷的雨。由于疲劳,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疲劳尚未消除,就接到了护送伤员下山的命令。用担架护送的伤员共有十四、五人,其他伤员则自己步行,走在崎岖险峻的山间羊肠道上,本来就已非常艰难,随时还要击退伏击敌人。傍晚时,我们护送伤员到达了瓦甸的我军阵地。

   在此之前,藏重联队长率本部已经到了瓦甸。当时,在桥头镇即将全军覆没的儿玉连队被救出以后,暂时也撤到了瓦甸。这支部队在此重新进行了调整,和联队本部合并,一同前往援救正在冷水沟阵地苦战的第二大队。

   从马鞍山阵地突围出来的我们这支部队无暇休养,也参加了这次作战。由联队长亲自率领的这支部队高举军旗,一刻不停地向着目的地进发。走在大部队长长的行军队列中,我们忘却了疲劳,在心里暗暗地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地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

   我们刚到桥头镇,敌人就开始了炮击。一发发炮弹掠过我们头顶,在后方的村落里爆炸。友军也立即使用炮兵进行还击。同时步兵部队则分散兵力向敌阵逼近。右面的一支部队迂回着从侧面袭击,摧毁了敌人的炮兵阵地。我方炮火对准山腰上败退的敌人进行猛烈炮击。四处逃窜的敌人近在咫尺。部队乘胜将这部份敌人一直追到马面关。

   敌人在马面关重新调整了部队,反攻的准备已经就绪。驻守马面关的敌人已经构筑了牢固的阵地,迎面打击我军。如果我们不能强行突破眼前的敌人阵地,位于冷水沟阵地的整个第二大队的覆没,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联队长命令部队主力一部分不惜一切代价实施强行突破,前往救援冷水沟部队。同时部队主力在马面关周围同守敌激战一昼夜,最终击退顽敌,成功地救出了冷水沟阵地即将全军覆没的第二大队。

   被救到山下的官兵们,就是曾在马鞍山阵地救过我们性命的勇士们。而眼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勇士们已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架着受伤的战友来到山下的士兵们也已经气息奄奄。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大多数已呼吸微弱,恐怕是没救了。我们含着泪无声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后来我在话题中曾常常提到的战场上的“人肉部队”,指的也就是第二大队的这些勇士们。他们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吃光了我们曾一起生食的马肉,利用肉搏一次次地夜袭、突击,一直在阵地上死守到援兵的到来。在此,我想再大书一笔:他们就是战场上威名赫赫的一四八联队第二大队的官兵们。

   部队全部出动以后,腾冲城几乎成了一座没有任何防备的空城。联队长在瓦甸召集了各个战场上的部队,马不停蹄地奔赴腾冲城。当时的情况已十分危急,部队强行火速前进。但我们卫生队由于要护送伤员,走起来异常缓慢和艰难。而自己徒步行走的伤员就更为凄惨。他们全身沾满了血污和泥水,泥沼一直陷到膝盖,动身不得,进退不得。后面上来的士兵见状,对他们进行鼓励道:“加油,后面就是敌人!”

   黄昏的荒野上,大雨如注。用饮具做饭既没有地方也无时间。没有受伤的士兵们,由于饥饿和劳累,脚步也渐渐地沉重起来。追赶的士兵和被追赶的士兵,都在拼命的行军。受伤的士兵一点一点地与队伍拉开了距离。有位胳膊受伤的士兵向人们伸着手求救,但没有人去拉他一把。所有的人都在竭尽全身气力向前赶,只是默默地从他身边经过。伤员们很可怜。他们怀着遗憾的心情无声地目送经过身边的每一个士兵的背影,在黄昏的泥泞道路上一步一步的向着前方迈着一对沉重的双脚。

   通往腾冲城的路,下着雨,漫长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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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