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 星期二 15点-16点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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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 星期二 15点-16点

8月14 星期二 15点-16点

作者:太平洋战争研究会 ·日本

出自————《日本最长的一天

出自————《战争通史

  “这会成为第二次永田事件吗?”

田中静一将军

   日本广播协会的三名负责人带着录音小组乘坐宫内省派来的两辆汽车前往皇宫,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当汽车通过木制的坂下门进入皇宫时,他们还是默不做声。

   即便是战时,宫内的礼仪也没有丝毫懈怠。甚至今日,停战的前一天,也是戒备森严,检查入宫的人员是否装束得当。不过,对日本广播协会的人却破了例,他们并非人人都有按照礼仪必须穿的条纹裤和长晨服。因此,卫兵同意他们只穿国民服入宫,国民服是战时老百姓穿的制服。国内局局长谷边贤二郎的制服是向一个块头比他大许多的人借来的,当他们走近宫内省时,他担心穿着这身肥大宽松的衣服晋见天皇会被视作严重失礼。

   在宫内省里,情报局的两名部长会见了他们,谷边不安地注意到这两人的制服非常合身得体。他或许没有留意,会见的双方脸上表情严肃,甚至有些紧张。他们都知道,应召进宫执行的任务事关重大,所以心里忐忑不安。

   他们来到二楼准备录音的房间,尽快地安装录音设备。他们不知道天皇为了臣民和子孙后代发表广播讲话的确切时间,所以想尽早把一切准备停当。

   宫内省的人问,一旦录音完毕,能否让天皇当场听一听。录音小组的头头说可以,于是便和一名助手赶往坐落在日比谷的第一保险公司。为了防备日本广播协会大楼在空袭中被摧毁,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秘密的地下广播电台。东京唯一的录音播放机就保存在这里。

   他们在树荫下驱车前往第一保险公司大楼,途中,他们汗津津的脸上感到有一丝凉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看到在千疮百孔的首都竟然还有绿树时,真是激动不已。

        市谷山上依然绿树葱葱,但是山顶上大楼里的人,却没有观景的雅兴。“不可战胜的”皇军不日就要解体,有的人绝望,有的人愤怒,有的人无动于衷,心灰意冷,还有的人则不顾一切地要行动。

   有些老军官百思不得其解,曾一度激励着皇军,使之成为坚强、敏感的武器的武士道精神哪里去了?他们想,武士道精神一落千丈,原先的“武士之道”不复存在。现在,这一伙追求私利的野心家悲观失望,他们把被派往前线视为一种惩罚,但又以自己的部下和一亿日本国民的天然领袖自居。这些老式军官认为,陆军遭此厄运罪有应得:它不为国效劳,反倒想让国家为它效力——它失败了。一个凌驾于国体之上、游离于国体之外的军队是注定要失败的。

   在一位老将看来,日本陆军就象一个支离破碎的瓷罐,面目全非。他鄙视周围那些摒弃了传统武士精神的人;他认为,一旦武士道精神不再是激励陆军的力量,陆军也就失去了一切。

        但是,至少还有一个人想恪守武士原则,他就是陆军领袖、陆相阿南。此时,他正伫立窗前,俯瞰着下面绿色的小山,心里在盘算怎样最好履行对天皇许下的诺言。他说过,“我为陆军担保”,意思是他保证陆军的忠诚和遵从圣命。但他又怎能为他们担保呢?他怎能阻止手下糊涂鲁莽的军官,不让他们砸碎这只破罐——累及整个国家呢?

   山顶上微风习习,但天气还是闷热潮湿。阿南叹了口气,离开窗子,去召集陆军省全体军官会议。当军官们终于全部集合完毕,他便登上了房间前部的一个小讲台。他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面向他站立的军官们在那张曾经乐哈哈的脸上,能觉察出他们喜见的东西——绝望?气忿?厌倦?希望?——但是,他们不能肯定真的看到了这些。

   阿南说:“星期五,天皇以保证国体为前提决定接受盟国宣言。当时,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日本是战还是降。我们的决定取决于敌人的决定。因此,我曾命令你们,静观局势的发展,准备应付这两种结局。

   “然而,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三小时前,天皇决定日本接受敌人的条件。陆军将遵从天皇旨意。他提出要到这里来,亲自同你们谈。我回答说,不必如此。”阿南环顾四周,从一张张脸上看过,然后又说:

   “我说过,陆军将和全国一样服从天皇的命令。这是拯救日本的唯一希望。天皇确信,国体能够保全,他已经向陆军元帅们表示了他的信念。为此,陆军的三位领袖和元帅们几分钟前在这幢大楼里已宣誓紧随天皇。皇家陆军的所有军官都不得违抗圣命,不得藐视天皇和政府,妄评国家的决策。”

   屋里寂然无声。

   阿南接着说下去,他的声音尖锐清晰,充满着信心。“确实,眼下的形势非同一般,但服从乃军人最大的美德,这一点丝毫未变。日本的未来已定,前途将布满荆棘。你们身为军官……”

   阿南顿了顿。他的内弟竹下中佐抬起了低垂的眼睛。阿南本应说,“我们军官们——”这使竹下相信,阿南不这么说是因为他自己尚未作出最后的决定。

   “你们身为军官,”阿南斩钉截铁地说,“必须认识到,死并不能解除你们的职责。你们的责任是活下去,竭尽全力帮助国家走上复兴之路——即使啃树皮,咽草根,露宿荒野,也要活下去!”

   依旧是沉默。随后,军务局局长吉住正雄中将站起来,扼要重述了天皇讲话的要点。但是,他面前大部分人的头脑里,还盘旋着阿南的话。

   军官们意识到,陆相已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命令军官们不要自杀。但是,象竹下一样,有些人在思忖,陆相本人会不会走这条路,去向皇军归天的长官们的英灵诉怨,为什么命中注定由他来结束皇军七十年的赫赫战功。陆军托付给了阿南,为了他所认定的更高的职责,他辜负了这种信任。然而,他毕竟失败了。

   陆军省次长站了起来——用洪亮的声音——向阿南保证,在场的所有军官将听从他的指挥。

   阿南走下了讲台。

        不过,阿南手下的军官并没有全部到会听取陆相的训话和次长作出遵从将令的保证。当时没有点名。

   譬如,井田中佐明知要开会,但却在省部的地下防空洞里休息。他真的在休息?不,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仿佛僵尸一般,痛苦的思绪搅得他心烦意乱,生活中的一切都使他感到恐惧和厌烦。

   畑中少佐和椎崎中佐也没有到会。正当阿南走上讲台时,畑中正登上第一保险公司大楼的六楼,前往东部军管区司令官田中将军的办公室。(恰巧,此时此刻,日本广播协会的技术人员正在这座大楼的地下室里拆卸录音播放机,以便录制天皇诏书。这份诏书在畑中的心里和当日晚些时候采取的行动中举足轻重。)

   畑中在门外大声通报姓名。司令官的副官手握军刀。血气方刚的畑中少佐喘着粗气闯进房间,他面色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

   田中将军不等畑中开口便火冒三丈地喊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想听!马上离开!滚!”

   畑中笔直地站着,嘴唇微微抽动着;他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他瞪着将军,而将军的副官则一直手按军刀。尔后,畑中终于象一个文乐中的木偶似的,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副官松了口气,手从军刀把上放了下来。

   田中点点头,说:“这会成为第二次永田事件吗?我觉得刚才好悬哪。”

   田中指的是一九三五年的事。当时,陆军两派的分歧愈演愈烈,最后,会泽中佐冲进陆军省,拔出军刀,劈死了对立派的永田中将。

   但是,田中将军知道,这个星期二下午的局势要比当时严重得多。他指挥的东方面军是一支防御部队,田中比谁都清楚,这支部队已无力守卫国土了。部队的素质象人民的决心一样逐年下降,这个地区的弹药厂几乎全部被摧毁。如果敌军从九州进攻日本西部,防卫部队也许能坚守一阵,甚至还能暂时占点上风;但是在东部,在东京地区,住着一千二百万人民。一旦敌军在这里登陆,这些人怎么疏散?他们靠什么活下去?有些陆军军官认为,日本精神在人民胸中熊熊燃烧,他们愿意誓死保卫本土。可是田中怀疑,由于几年来削减食物供应造成的饥荒,由于数月来敌人轰炸的升级造成的毁坏,可能已严重地削弱了这种精神。作为一支防御部队的指挥官,他担心的是,防区里手无寸铁的平民要比他的士兵更多地暴露在敌军的昼夜轰炸之下。田中毫不怀疑,日本人民的唯一希望就是投降。一旦狂热的陆军军官控制了国家,日本人民就毫无希望了。

   当然,他象每一个受过武士道教育的军官一样,理解陆军的观点:决不退却,决不投降,甘愿为国捐躯。分散在日本各地的三百万军队具有同样的信念。把他们的闷火煽成熊熊烈焰,还需花多大气力?这是一股能烧焦全国的烈火。有七千架飞机可组成敢死队:如果动用这些敢死队,会迫使敌人作出让步吗?

   意识到局势危急的,不只是东部军管区司令官,天皇的顾问木户侯爵也忙得不可开交:三时二十分,会见三笠亲王;三时四十分,同天皇的副官长莲沼商谈;尔后,与宫内大臣石渡交谈;三时五十分,和东京警视厅总监町村欣五会谈;接着,又会见了高松亲王。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天皇、首都和国家的安全以及井然有序的停战。

   莲沼始终同陆相和海相保持着联系。他向木户报告说,他们自信能控制部下的军官。町村说:“不要担心治安问题,我保证平安无事。”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出他和木户心里都想到的那个条件,“只要能迅速实施投降。”

   他们知道,有可能阻碍日本将投降的意愿付诸实施的,唯有陆军。他们也听说东京谣言四起,说一支庞大的敌军次日晨将在东京湾登陆并向首都推进,敌人将缴去日军的武器,撕掉日军的领章。蒙辱的恐惧将会促使部队提前行动。木户的心里也浮现着田中心里的那个可怕的问题:把军队中的闷火煽成熊熊烈焰,还需花多大的气力?

        市谷山上陆军省后面的火焰是无需煽风的。一大摞文件已经浇上了汽油,付之一炬。下午的天气仍然酷热难忍。灼热的火焰逼得士兵直往后退,他们便干脆站得远些,把文件投向火堆。

   军官们站在军务课的窗前,望着滚滚浓烟冲上溽气重重、烟雾弥漫的空中。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堆真正的野火,柴堆上躺着的便是日本皇军的尸体。

   “烧吧,烧吧!”井田中佐叫道,他从防空洞里上来观火。“全都烧光吧!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知道什么事吗?我们必须为自己的失败向皇上请罪。知道怎样请罪吗?我们每一个人,陆军中的全体军官都必须剖腹自杀。否则,又怎么谈得上请罪?”他用冒火的眼睛望着同僚们。“否则,我们何以名垂青史?怎能表示我们坚信日本永存?”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低沉,其他军官几乎听不见,“我刚才自个儿在下面,在下面的防空洞里,我想了很多。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整个大东亚圣战中,我没有一刻动过感情,相信吗?可是现在,我知道,我能以自杀来补偿我的无情。”

   “我可以向天皇——也可以向自己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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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