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尼安岛的人像·第五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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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尼安岛的人像·第五

提尼安岛的人像·第五

作者:石上正夫·日本

出自————《“玉碎”岛提尼安

出自————《战争通史

   在卡罗利那斯海角流汗的人们

   在执着的地点上建的碑 也许是提尼安岛上的鸡是散喂着的缘故吧,不但在早晨,而且在中午和晚上也都是随便报时。三月二十八日,好容易天空发白时,被鸡的啼鸣声唤醒。终于今天要干活了。来到外边,见万里无云,西边的天空还有几点残星。风吹肌肤,感到有一丝凉意。

   徒步来到新津的宿舍,商量作业如何进行。据说新津班早晨七点钟就先去,开始作业。决定本队在小型货车方便时就出发。九点二十分,好容易小型货车有三台得空,只男子小组十五个人分别上车向卡罗利那斯进发。

   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前,被松本博夫氏开动的小型货车突破的“塔刚塔刚”茂密的丛林,已在日本人会的人们的努力之下开辟出道路。货车来到卡罗利那斯台地时,朝阳照耀着碧蓝的大海,象被大海原环抱着那样,卡罗利那斯海角,一望之下,尽入眼帘。那雄伟和自然之美,又唤起了初次接触这绝景时一样的感情。在海角的尖端,有米粒般的白点在蠕动。那就是新津班那十个人的影子。“在卡罗利那斯海角上建碑了。按当初的愿望建碑了。”随着紧张和不安的慢慢的消失,也许是疲劳和心里不平静之故吧,觉得膝盖直打哆嗦。

   来到作业现场,新津氏笑脸相迎。这一定是两个人各在五十多年的人生中,最愉快的笑脸吧。

   “新津君,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前,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埋个佛像吗?这就是那个地方啊。一点儿都不错。你曾在这里供上苹果和罐头啤酒。竟会有这么想不到的事!”我控制不住兴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一直在说卡罗利耶斯,卡罗利那斯,无论是新津武、明德奥拉市长和松本博夫,他们是不会明白我内心里所描绘的卡罗利那斯的这一点的。那是分毫不差,在执着的一点上,现在正在建立“填魂不战之碑”。我以为这只能是超越了人心的死者们的想法,把碑给招来了。在提尼安机场上听到新津氏的话的安心感,如今,变成了站在碑前的无限喜悦,对着碑越发感到是不是有超过了人的智慧眼睛所看不到的力量的作用,这种感受在静静地向内心深处扩展。

   中泽直江社长看上去健壮得不象有六十五岁高龄,他把搬来堆在一旁的珊瑚礁,一块块地用水泥固定下来,造着碑的形状。碑约略已完成了八成。在本地人弄来的搅拌机里放水泥的人,运水的人,每一个人的额角上和脖子上都闪着汗珠。长野县参加施工的入,除两、三人之外,都在六十岁以上,真是令人起敬。

   霜田勇氏是位六十七岁的商店老板,大和由胜氏是位六十四岁的公司职员,传田正真氏是位僧侣,百濑宏氏是作家,山冈盛男氏是公司职员,都是六十一岁。内山和美氏是社长,五十七岁,太田神人氏是前南洋兴发的职员,五十四岁。大山大三郎氏是电报局职员,五十岁。

   东京深川文学教育会的大野昌直、时田功、原田镇彰和我四个人都是教师。还有和我们一起研究青少年文化问题的营野静二、天野一郎也是教师。战前在提尼安生长的菊地郭元氏,是东京都西多摩郡瑞穗中学的教师,他和儿子以及八位朋友同来参加作业。我儿子高中一年级的正典和在提尼安失去父亲的三井秀树氏的个子最高,他们身穿着战后派的衬衣最为显眼。

   东京的年轻人们,坐着货车来到海岸,他们运来了一满车拳头大的白石头,整齐地摆列在碑的周围。默默地劳动着的人的心思是各不相同的,然而建碑快要竣工的喜悦却是一样的。

         发现遗骨和碑的建成 就要砌上最后一批石头时,从悬崖下边的岩石裸露的地方发现了遗骨。人们暂时停止了作业,都集合到我和传田正真大师旁边来了。发现的遗骨,是因为三十几年来在海岸的岩石裸露的地方被风浪吹打的缘故吧,白骨已经变成了浅绿色,用手摸上去溜滑。细一看,见那骨头很小。那多半是四、五岁的少男或少女的遗骨吧。

   我们把遗骨包在日本白纸里,把它和从日本拿来的“提尼安岛战死者名单抄录”以及遗属们委托的东西一起,埋在了碑的上方。传田正真大师的诵经,也在卡罗利那斯海角的强劲的海风中显得格外悲壮。围着碑的人们,思念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曝露了三十多年的遗骨的悲痛,都合掌当胸,深深地垂下了头。

   中泽直江氏,把人们抱着运来的珊瑚礁石,按照垒石冢的方式,一块块地砌上去,精心地用水泥粘好,在那上面一遍又一遍地用抹子摸弄。这个碑无论从前后左右或从上面看,都现出一个“人”字,是按照祈愿人类永久和平来设计的。

   碑高两米,碑座宽两米,碑顶宽六十公分,从碑座向着顶部划了个弧形,中间细,现出“人”字形。碑的正面上端用毛笔写的“镇魂不战之碑”作了刻石,在紧下边是在铜版上用细笔刻的碑文。在碑的里侧,写着:“这个碑是为了祈愿人类永久和平,按‘人’字形建造的。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东京空袭记录会九名成员,站在卡罗利那斯的‘万岁’海角,想念在这里故去的众多的人们,出版了《‘万岁’海角的彩虹》这个用纸做的墓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这一年来,建碑运动在很多析念和平人士的协助下有了很大的进展,才得以在此建碑。”把建碑的由来的概略也刻在石头上了。另一面的里侧,在石头上刻着:“长野县丰野町设计 新津武施工 中泽直江 于昭和五十三年建立。”

   中泽直江氏顾不上擦拭流出的汗水,用手巾一次又一次地擦掉碑上的泥污。这件工作远比砌石头所用的时间为多。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两点二十分,“镇魂不战之碑”终于完成了。人们品味着终于完成了任务的满足心情,才开始擦汗。这时,明德奥拉市长拿来日本制的冰凉啤酒和果汁来激励我们来了。

   “终于完工了。大家辛苦了。”市长高兴得象自己的事一样。大家围着碑干杯的啤酒的凉意,真是沁人心脾。

   “我们终于完成了任务”,大家互相把无限感慨之情,珍藏在心里。话虽不多,都这么犒劳着对方。太阳还只稍稍偏西,但因为明天还要做好揭幕式的准备工作,便早早收拾工具回到了宿舍。在卡罗利那斯台地缓缓的坡度突然变陡时回首往卡罗利那斯一看,以湛蓝的大海和玛尔坡海角那黑魆魆的悬崖为背景,望得见在卡罗利那斯海角的尖端,象豆粒一样孤零零地伫立着那“镇魂不战之碑”。

   围绕着太阳旗的人们的想法

   曾经插在占领地的日本旗 三月二十八日一早,去卡罗利那斯台地搞建碑劳动的人,决定由长野的新津班的十个人和东京本队的十六个男人担当。遗属的老年妇女们,也曾提出尽早地看到亲人战死之地卡罗利那斯海角和强烈地希望参加少量的劳动。但是,在二十六日参观塞班岛战争遗迹和二十七日参观提尼安岛的战争遗迹中,因为是在炎暑中走的每个人的脸上已现出相当的疲劳。于是让这些妇女们做把从东京带来的千只鹤用针线串起来的活儿。孩子们精心折叠的千只鹤,整整装了满满的两大纸箱。

   男人们在卡罗利那斯海角流汗。建碑作业完毕,我们回到了明德奥拉市长长子之妻阿弓经营的奥利内西亚山中简易住宿处。这里成为我们的宿舍。又热又累,我们连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可是不吃身体又支持不住。没有办法,只得在干干巴巴的饭里泡上水,硬吞了下去。

   吃完中饭以后,我去到长野县的新津班宿舍,为完成作业向他们致谢。他们住处哈利·库尔斯的家,在外观上是用没加修理的板子特意盖得那么粗糙,可是室内却整齐而清洁。走廊铺着地毯,在会客室里有漂亮的沙发。新津氏为了参加建碑完成的祝酒会,把鬓角刮得溜光,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因疲劳而躺下的中泽社长也起来了。

   “这么炎热的天,您们真是辛苦了。多亏您们长野县的十位先生帮忙,建碑任务才完成得这么好。我代表建碑会向您们致以衷心的谢意。你们真累了。”我衷心地致谢说。被感谢和好容易总算完成了任务的安心感和心身劳瘁而变得心软了吧,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哈利·库尔斯的年轻姑娘煮来的热咖啡,才把我澎湃的心潮慢慢地平静下来。一边闲谈,到走廊一看,见有两面太阳旗整齐地用图钉钉在墙壁上。太阳旗略成褐色,只有人们签名的墨迹仍然十分鲜明。

   三十几年前,阿茨岛的“玉碎”报道,使人痛感到日本的危机,使人清楚地想起在我作为志愿兵到所泽陆军飞行学校入伍的那一天,把朋友和保甲用墨笔写着“尽忠报国”四个字的太阳旗斜挎在肩膀上,入伍那天的情景,在出发的那天早晨,亲切地微笑着把太阳旗系在我的肩上的我那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病弱的姐姐心里,该是怎样的啊。我那位姐姐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哈利·库尔斯氏在战争中,也是日本的军属之故吧,他会讲一口很漂亮的日本话。也许以怀念日本的心情,把丢在提尼安的那个日本兵拿过的太阳旗,才在过了三十多年的今天仍然珍惜地保存着,哈利·库尔斯的思念日本之心,令人感到就包含在用图钉钉着的太阳旗上。

   “新津君,看见这太阳旗就会感慨无量。接过太阳旗,送行的人说:‘不要有后顾之忧,但愿你死得光荣!’被送走的时候只有十几岁呀!然后就相信‘大东亚战争’是圣战而奔向战场,把占领的地方一个个地插上这个太阳旗。所以在提尼安岛上,我们对待太阳旗和军歌要慎重。要是被误解为侵略的象征那可就不应当了。”哈利·库尔斯氏看着他珍视的太阳旗说。

   在提尼安岛上,对于和日本人一起生活,和日本军一起作战的一代查摩罗族的人们来说,通过日语和日本的歌子,从心情上对日本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可以看出有一种不愿意接受美国统治,想再和日本一起干的愿望。

   但是,对于现在占提尼安岛一大半的战后一代来说,日本只不过是一个外国。因为年轻人一点儿也不会讲日语这点,也说明日本仅仅是一个外国,使人感觉不到有特别的感情上的联系。

   “因为经过日本占领和美国占领,两个时代的我们这般年纪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太阳旗和军歌,以不要被年轻人误解,慎重一点为好。揭幕式也好,晚上的联欢会也好,为了建立日本和提尼安的新的关系,让我们周密地做好安排吧。”这样商量之后,就分手了。

   在揭幕式上陆太阳旗 次日清早,担当记录工作的阿部来到我们住处奥利内西亚山中住宿处。象是来的很急,额上浸着汗水。

   他说:“先生,昨天有个自称‘彩友会’的,带着蓝臂章的叫金谷安夫的人到了我们那里,让我们在太阳旗上签名。一问他为什么来要我们在太阳旗上签名,他说是为了纪念。我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录了音,他说你录音径过谁的许可了?我向他说明我担任这个会的记录工作,所以要录音。他却要把那录音带交给他。我说:‘我们会的负责人是石上先生,让我去问问石上先生去再说。’金谷安夫是提尼安岛活下来的人。他说战后日本政府对提尼安的遗骨放置不管,他曾多次自费到岛子上收集遗骨。”

   我们正在山中住宿处的走廊上站着说话时,看到坐在我住宿的屋子的隔两间的房门口,“彩友会”长崎支部的金谷安夫正在系登山鞋的鞋带呢。我叫了一声:“金谷先生,请……”,和我年岁仿佛的金谷氏,面部带着稍稍紧张的神情站在了我面前。

   “金谷先生,对不起。我们这个会从一年零三个月之前就作了建碑的准备,宗旨和进行的方法,经过仔细商量,几经周折好容易才到这一步。金谷先生参加活动我们同意,可是随便让我们在太阳旗上签名那就不好办了。”因为金谷氏笔直地站在那里,我也盯着他的眼睛。

   “是,对不起。”金谷氏把皮鞋后跟碰得“叭”地一响,取着立正姿势,象军人那样低下了头。我也静静地点头还礼。仅仅交谈了这么两句。但是,从金谷氏的军人似的语言和态度中,觉得好象三十三年前的我自己,一瞬间吃了一惊。陆军伍长石上正夫的身影不就在那里吗?

   那天下午,太阳旗签名事件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为了做好揭幕式的准备工作,在碑的周围,集中了五十多个人。这时金谷氏在碑的紧右边立起了一面用竹竿子挑起的太阳旗。我一心去做准备工作去了,没有注意。

   参加准备工作的四、五个妇女质问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商定有这样的内容啊。不和这种做法妥协难道就不能举行揭幕式吗?”但是揭幕式就要开始了。早晨我和金谷氏所说的话,对方没有理解。比起这个来,我的心更被必须举行揭幕式的焦躁所占据去了。

   这时,新津悄悄地拔下太阳旗,把它挪到离碑稍远的右侧去了。趁着大家忙于准备工作的时候,也是长野县小组的一个人,觉得离碑太远了不好吧,又把那个太阳旗移过碑的近旁来了。

   看到这种情形的参加揭幕式战后一代的查摩罗族的四、五个人,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看着。在他们那令人感到锐利的眼光中,不能不有一种“既然批准你们在这提尼安岛最好的风景区建碑,竟有日本人感情迟钝地竖起太阳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的抗议意志。作为筹划人,如果有想挂太阳旗参加会的日本人那种心情,应该在事前就商量好,有个同时并挂密克罗尼西亚旗的计划。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准备工作在一步步地进行,仪式就要开始了。

   金谷氏投下的一块石头,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波浪。也有人愤怒地说:“为了这次会,商量得那么仔细,也同意他参加了,可是他却不打个招呼,在仪式就要开始的时候,突然前来,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仪式。这是于什么!”这时赞成新津氏的意向的长野县丰野町的僧侣传田正真答应给念经。可是,金谷氏又提出让伴同他而来的僧侣也参加仪式。这也是在仪式就要开始的时候。由我个人独断答应了他们,但是这一来,就招致对事前就已商量好的长野县的传田正真大师的失礼,感到难以为情。开始念经时,金谷氏的同伴僧侣开始分发靖国神社护身符。担任司会的大野昌直氏注意到这点之后制止说:“我这司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你散发,请先把这个收起来。”那些护身符,在念经之后,殷勤地埋在碑旁的砂子当中,人们虔诚地做了祈祷。

   金谷氏带来的一面太阳旗,引起了这么大的混乱。这是善意的呢,还是对会的活动方式不满的一种造反行为呢!我自己也很难做出判断。我为一面太阳旗所引起的波澜,遗憾得不得了。

   东京大空袭和B-29的起飞基地

   “东京还会遭到空袭吗?” 我们站在巨大的白带上。这里是提尼安岛起飞基地的跑道。强烈的日照,照射着敲碎的珊瑚礁,用水泥捣固的白色跑道,越发激起了炎热。

   “B-29就是从这里起飞的吧!”在三月十日的东京大空袭中失去了双亲和妹妹的桥本志代子的话带着颤音说。

   这个机场在日本海军的基地时代,称为第一机场,牛幺机场、哈哥依基地。提尼安的四个机场,光靠日本军的建设部队还不够,是把南洋兴发的公司职员和农民来了个总动员突击修建的。到最后把岛上的小学生也动员来抬筐。用日本人的血和汗建设起来的机场,一九四四年八月,美军在占领这个岛子的同时,就把机场来了个扩充整顿,成了B-29的起飞基地。空袭日本本土的B-29,从塞班一处、提尼安两处、关岛三处基地,不断地带上炸弹和燃烧弹飞走。

   那时提尼安收容所,在岛子的中部球罗地区。收容所支着帐篷,在每座帐篷里住着四、五个人。当时十六岁的长谷川须磨子,从一九四四年九月到一九四六年二月,一直生活在提尼安收容所。南国的早晨来得早,风吹起来实在凉爽。在晨风吹拂心情舒畅的五点左右,把帐篷震得颤抖着,B-29一架接一架地发出轰鸣,起飞而去。那是进入收容所三个月左右的十一月初的事。被收容进来的日本人嘴里咕哝着:“又是去轰炸东京的吧!”于是在心里数着:“一架、两架、三架……”这么数起飞的B-29飞机架数,已经成为他们的日课。到了傍晚五点左右,轰炸完了,B-29从积乱云那边又数着一架、两架……回来,大家都流着眼泪。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用阴暗的心情交谈着:“空袭东京回来了!”当发现B-29的数目比出发的时候少,就高兴地说:“少了,少了!”

   在塞班岛的收容所里,也有很多人抱着同样的心情盯着B-29。向导的阿乔也和我们说,在收容所里议论:“去了五十架,有二十五架没回来。有的发动机坏了,有的机翼上中了弹。我看日本还在打呢。”

   东京的第一次空袭是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八日,是由B-25中型轰炸机十三架实行杜立特尔 [ 注:杜立特尔中校率领的轰炸机队实施的空袭。 ] 空袭。这是从距日本本土一三一七公里的海洋上由航空母舰霍内特号 [ cdhyy注:一般译为“企业”号 ] 上起飞的。

   过于相信“帝都上空一架敌机也不让它进来”“空袭有什么可怕!”(陆军省制作的歌曲唱片)的军部大话的国民,体验到杜立特尔空袭的惊愕,恐怖和痛苦。但是体验到空袭的恐怖的仅仅是荒川、王子、葛饰、牛〔廴入〕、小石川、品川等部分地区的人,并没有成为全民的体验。军方严格控制空袭的报道,想隐瞒事实真象。但是在国民的眼睛所看不见的地方,最狼狈的还是军部。

   军部想消灭空袭东京的据点,曾建立过把航空基地向前推进的设想。接着日本海军在中途岛投入了联合舰队的主力。在中途岛海战中,联合舰队失去了航空母舰加贺、赤城、苍龙、飞龙,一败涂地,造成了太平洋战争的进退两难的败因。

   在中途岛海战中恢复了态势的美军,踩着踏脚石向日本本土展开了肉搏战,在扎扎实实地占领了空袭日本的一个又一个据点。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九日,阿茨岛上的二千几百名守备队全部覆没,第一次作了“玉碎”的报道。直到今天,“玉碎”一词仍在使用。十一月吉尔伯特群岛的马金、塔拉瓦两岛五千四百人“玉碎”,次年一九四四年二月,马绍尔群岛的夸贾林、鲁奥特两岛六千八百人“玉碎”,六月十四日美军在塞班岛大举登陆,军民约四万人“玉碎”,七月二十一日关岛美军登陆,一万八千人“玉碎”,七月二十四日终于美军又在提尼安岛登陆,又有一万三千多军民“玉碎”。由此,塞班、关岛、提尼安就成了B-29的起飞基地了。

   李梅的“杀光战术”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一日,一架B-29为了侦察侵入了东京。这架B-29,是从马里亚纳基地起飞的。

   “下午一点刚过,一架B-29从高空侵入东京上空。这一天,是晴空无云一碧万里的大好天气。

   “从营房的二楼窗户中探出头去,见奥多摩的群山在透明的空气中,轮廓分明地接连不断。以那山梁为基点,白色的飞行云正朝着我这方向迅速地伸展。用眼睛紧跟着这巨大的活动着的飞行云的航迹移动时,看到象飞鱼一般的B-29的机影。以澄清的碧空为背景,象玻璃手工艺品一样闪闪发光。首先在头脑里浮现的想法就是:‘真漂亮!’至今还残留着强烈的印象。……(略)……

   “那天我正作为一个陆军学生,在东京都下东村山的所泽陆军飞行学校接受训练。和这悠闲的B-29的初次见面,成为与第一阶段空袭东京有深切关系的一天了。”(记录太平洋战争之四《日本列岛被烧焦了》东京·石上正夫)

   这一架B-29不知道是从提尼安飞来的呢,还是从塞班飞来的!但是收容所里的人和仍在洞窟里藏着的日本人,一定是以复杂的心情送别这一架B-29,是怎样用它那巨大的机翼震动清晨的空气离陆起飞的呢!

   B-29经过几次侦察飞行,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十二时十五分,以东京都下中岛飞机股份公司武藏野工厂为中心,开始了有组织的轰炸。这一天是塞班岛“玉碎”后的第一百四十天,提尼安岛“玉碎”后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这天,八十架B-29,分成几个编队,从一万米高空,实行了精密轰炸。投下的炸弹多于燃烧弹。这天,我为了接受给中岛的飞机装配内燃机的教育,在那个现场上体验了空袭。此后中岛飞机厂在二十七日十三点十分,再次遭到六十二架B-29飞机的轰炸,十二月三日十三点四十二分,又遭到七十架B-29的轰炸。

   被二十四日的轰炸炸死了有五五○人之多,仅中岛飞机厂就炸死了七十八人。二十七日的轰炸死伤者八十六人,十二月三日的轰炸死伤者四二四人。把从这次空袭到三月五日的轰炸城东、江户川、目黑、蒲团、都下砂川,约三十七次东京空袭叫做“第一阶段B-29的圣安东尼奥作战”,司令官是汉塞尔少将。汉塞尔司令官实行的是以军事设施为中心的高空精密轰炸。在这次作战中,他以“不彻底”被罢免。

   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日,从中国战线调来卡齐斯·李梅少将 [ cdhyy注:原译“鲁梅”,按惯例修改。 ] 任命为关岛第二十一轰炸司令官。李梅把精密轰炸改变为绒毯轰炸。作为新的轰炸方法,实行夜间低空目测轰炸,以民用工业搞军事生产为理由,订立了把东京下町整个地域全部消灭的作战计划。一九四五年三月十日下半夜零时八分,三三四架B-29轮番轰炸东京下町,把一七八三吨燃烧弹和炸弹象下雨一样丢在都民的头上。这就是李梅的“杀光战术”。

   B-29的头一架飞机顶着北和西北的强风侵入深川地区,头一颗炸弹就投到了深川区(现在江东区)木场二丁目。这时尽管东部军管区司令部没发空袭警报,可是B-29已经在东京上空,从超低空接连投下了高性能的凝固汽油弹M69型为主的各种燃烧弹。火灾从木场到白河町,也扩大到三好町,零点十二分火势烧到了本所。燃烧弹的大暴雨纵断本所区的南北,直线状的大火流线,一口吞掉了江东、城东地区。零点二十分,火灾迅猛地向浅草、牛〔廴入〕、下谷、日本桥、本乡、麴町、芝方面扩大。

   偶然吹来的北风很强,转眼之间,中央气象台记录为:风速,二五点七米。恐怕在局部地方,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风速会超过三十米,火势凶猛异常。B-29的“一律轰炸”,以下町为中心,在全都二十九个区里猛烈已极,两个小时零三十分之后到两点三十七分轰炸完了,但火势不见减弱,猛火把东京的天空染得通红,从二、三百公里之外,就可以望见把天空烧得通红的大火灾的可怕的样子。

   这天的历时两小时三十分的大空袭,使下町一带变成灰烬,超过十万人活活被火烧死,被烟卷裹着淹死在运河里,或者被燃烧弹直贯身体而死。尽管是在贫穷而缺少物资的战时体制中,家属们或者是同地区的人们,肩并肩,同舟共济的下町人,一夜之间,就给从地上抹掉了。

   地狱里的一夜,好容易过去了。街上燃烧着的东西没有了,在广漠的瓦砾场上余烬还冒着烟的那一边,只悬挂着象血的颜色一样的一个令人不快的太阳。

   噩梦般的东京太空袭 对这天的惨状,同行的桥本代志子,在一九七一年三月,给我编辑的《火焰的街·三月十日东京空袭》寄来了这样的记录:

   “……(略)……我家的壕,是一个隆起的人工小山形。听到空袭警报后,我们一家都钻进了这个壕,正在谈论着:‘但愿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大事就过去才好’时,发出了解除警报信号,才喘了一口气。妹妹们跑了出去,去打碎家两侧准备着的防火用水结的冰。从壕里向外张望的爸爸说:‘象是丢下炸弹了’,说着跑了出来。觉得象有人从我们壕顶附近跑了过去似的。听到爸爸说:‘喂,跑吧’的声音,跑到外边一看,从我家北边的石原町到浅草方面,有相当大范围的空中,通红的几条火焰熊熊地直往上蹿。石原町的电车大街,照得如同白昼,清楚地看得见拿着水桶跑着的人……(略)……

   “到了三之桥的桥头,在人海中寻找悦子时,只想到和妈妈在一起的老孩子久枝,也不知什么时候走散了,只剩下身背着阿博的我和父母亲三个人了。火已经延烧到两岸的仓库去了,被强风煽动,发出了电焊的火焰一样“叭叭”的声响。纷飞的大火星,轻飘飘地落到乱蹿的人们的肩上和背上,又从那里燃烧开来。

   “开头的时候还互相提醒:‘喂,落上火了,’‘着火了’,还跑近前去帮助搓灭。却不知在这当中,自己的头巾和扎脚式劳动服也毫不容情地烧着了。还没等告诉别人,自己已经被烧死了。眼看着身旁有人烧得痛苦地乱跳,已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在精疲力尽地坐下的我的背上,阿博哭得很厉害。那惊叫声异乎寻常。回过头来一看,火星从他张开的口里进了进去,堵住了喉咙。我急急忙忙用手指头扒出来,把孩子从背上放下来抱在胸口,让他脸朝下,给他盖上了背孩子的肥棉外衣。不一会儿,这上面也着了火,只得把它扔到河里去了。

   “抱着孩子的我的上面是妈妈,妈妈的上面是爸爸庇护着我。我那闭着的眼睛已经变得象火焰一样通红了。心里想:‘烧死该多么痛苦啊。’‘难道我会在这里死吗?我不愿意死’。

   “爸爸可能觉得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吧,突然跳起来说:‘代志子,跳进去!’象发了疯一样,摇着我的肩膀。妈妈取下自己的防空头巾,盖在了我的头上。在火中被热风吹得头发都倒竖起来的妈妈的脸,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我心想可不能成为父母的累赘,拼命地登上栏干,抱着孩子跳了下去。一瞬间,感到河水烫人。水很深,伸开腿也够不到底。水流意外的急,转眼之间就被冲走了。我设法不让孩子冲走,用右手抓住阿博的兵儿带 [ 注:用整幡布做的和服腰带。 ] ,好容易游到木筏子那里,把孩子放在上边。刚刚放心地喘了一口气,忽然担心起父母来。往上一看,岸很高,又没有下脚的地方,不要说抱着孩子往上爬,那更是不可能的了。

   “头上边的元德稻荷的神社,也终于起了火,火星乱窜。我一再捧起水往孩子身上洗,自己也不时地洗脸。阿博被这么大的冲击,吓得睁着眼,连眨也不眨一下。抓住水筏被冲着走时,抬头看了看三之桥,在很多人的拥挤当中,找不到父母在哪里。在桥下边盖着镀锌薄铁板的人们拼命地念佛:‘南无妙法莲华经,南无妙法莲华经’……(略)……”

   桥本代志子站在B-29的巨人跑道上,把提尼安和东京连结起来,那天横行的B-29把三之桥变成一幅地狱图,想起来就和昨天一样。就象一条条怪鱼来到头上,翅膀和机身就象被火焰包围着一样闪着红光的B-29,简直是些恶魔。和死亡打了个照面的桥本,是最有资格书写和谈论这到了顶的体验,倾诉对战争的憎恨的。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三月十日,还有十万以上的人虽有相同体验,却永远不能再说什么了。

   象噩梦似的战争完结了十九年的一九六四年,日本国天皇却对美国空军参谋长·卡齐斯·E.李梅上将说:“你为日本的航空自卫队的创建,作出了努力”,授给他一枚勳一等旭日大勋章。

   我们站在李梅司令官下达“杀光”作战命令的跑道上,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都想起了三十几年前的战争时代和战后庶民的历史转变。

   “喂,出发了!”中谷青年的声音使我们苏醒过来。虽说已经三点多了,可是太阳仍在当空辉耀着。

   原子弹基地提尼安

   画报上登载的照片 吉冢勤治

   1

         这是一张照片,没有错儿,一定是纪念摄影/十二个穿着飞行服的倔强的男子们的照片/是AP特约的照片/现在登载在日本画报的卷首。

   “我们在广岛投下了原子炸弹”/在黑体字的横标题下面/刚刚在提尼安返航的埃诺拉·盖伊号/该船十二名乘员的纪念照片/七个人口角上带着微笑/五个人紧闭着嘴。

   指挥官保罗·蒂贝茨 注:原译“保尔·台别茨·丘尼亚” ] 上校/技术顾问威廉·巴斯恩兹海军上校/轰炸士托马斯·菲莱比少校/航空士塞奥多瓦·万·卡克上尉/副操纵士罗伯特·路易士上尉/机关士外阿特·都建维利中级军曹/副机关士副射手罗伯特·修马德军曹/雷达操纵士贾科布·佩沙中尉/乔治·斯台坡利库军曹/无线电士理查德·尼尔逊上等兵/武器整备毛利斯·杰普逊少尉/射手乔治·卡隆中级军曹。

   我看见了/把每个人/夏日下班时间在牛奶厅/把这张照片刊登在日本画报的卷首/一面啃着有腥味儿的烤面包片/凉爽的八月的降雨/在城市近郊牛奶厅的毛玻璃里边/我看了把这十二个美国飞行士们的纪念照片。

   不是沙漠/不是土拨鼠/第一次在人类之上/投下了原子炸弹/把这十二个人的脸/这十二个人的照片/与AP特约的记事一起/第一次登载在日本画报的卷首/把这七张笑脸/这些人当中的五个紧闭着嘴/我看见了/太田洋子也看见了吧/德纳晃一君也看见了吧/广岛的人们,长崎的人们,烧津的人们也看见了吧/你们也……/你们也看见了吧。

   把这十二个人/把这十二个人的照片如何登载在日本画报的卷首……

   2

   埃诺拉·盖伊号 那是妈妈的名字。指挥官特依贝兹上校的。

   到了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拂晓/埃诺拉·盖伊号飞离了提尼安的基地/载着这十二名乘员,只装了一个炸弹/十个人是正规的乘员。他们为了这唯一的一次轰炸,在洛斯·阿拉莫斯受了十个月的特殊训练/两个人是参加制作原子弹的科学工作者。

   ——那真是美丽的夜晚……/乘员的一个人在说话/那是……/多么美丽的夜晚啊!

   ——我为完成全部交给的任务而高兴/这就是指挥官蒂贝茨上校的话/这是他的照片/这十二个人返回提尼安的一瞬间照的纪念像。

   让指挥官,让这十二个人,上到埃诺拉·盖伊号/给了他们任务的人/他们的贪婪,他们的跺脚,他们的无罪的笑/在这照片的反面。

   然而为什么是妈妈的名字/埃诺拉·盖伊号哟/为什么让我们/你们的名字我能忘记吗/为什么还要……/把你的名字/能从人类历史上消除掉吗?

   3

   但是/〈你们不完全知道〉〈你们只是服从命令〉/〈除了两名原子科学工作者〉/只有蒂贝茨上校和菲莱比少校/〈不知道那是原子炸弹〉/听人传说是〈英国的新型炸弹〉/说是“你们不过是推测”。

   听说到广岛只有一个钟头时/从机内的扩音器中/指挥官蒂贝茨广播了/〈我们的声音从现在起用录音机录下来〉

   〈我们正在创造历史〉/〈我们投下世界最早一颗原子炸弹。〉

   那时候/你们不由地吃了口香糖/在胸毛、腋下和阴毛附近/你们全身的汗消失了/你们的心脏成了石头了。不一会儿。——

   ——投下——闪光——光的海洋

   在尾部枪座卡隆军曹扣动了手枪型的像机扳机/什么都看不见了/机体被暴风所冲击/飞行员中的一个人叫了起来/〈高射炮吗?〉/菲莱比叫了起来/〈奥·迈·哥杜〉然后/卡克跳了起来/〈喂,回国去吧!〉/指挥官蒂贝茨上校向白宫拍电

   埃诺拉·盖伊号在广岛上空三三○○○英尺的高空盘旋/这时你们对地上发生的事连想都没有想。

   4

   提尼安基地沸腾了/是一席奢侈的鱼、肉、菜的酒席/是酒、酒、酒/香槟/啤酒的泡沫/威士忌的抱瓶痛饮/连高级军官都喝得酩酊大醉。

   ——电波和轮转式印刷机在吼叫——/你们是讯号攻击/你们是英雄。

   ——水——水——给我水——听不到那样的声音。

   5

   你们回来了/去美国/到市民生活中去/你们是果品公司的职员,电力公司职员,是专门研究经营学的推销员,水道工程仓库的经理,航空飞机整备公司的技师,原子能公司的社长。

   你们当然是爱妻子的/你们当然是个好爸爸。

   因为你们是〈救了很多美国人和日本人的命〉的人/你们没做亏心事/不去想那一瞬间发生的事/不去想广岛、长崎的事/不想知道。

   然后十个人当中有八个人答AP记者问。

   〈再下一次命令,为了美国,我还会去轰炸!〉(日本原子弹爆炸诗集·人原三八雄·木下顺二·堀田善卫编·太平出版社)

         渗出的汗水,经过下颚一直流到胸前。但是,谁也不说热。我们现在正站在埃诺拉·盖伊号装载原子炸弹的纪念碑,前。纪念碑在B-29的巨大的跑道北侧的尽头。在距离进攻广岛的埃诺拉·盖伊号装载原子炸弹纪念碑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同样类型的进攻长崎的博克斯·卡号装载原子炸弹纪念碑。纪念碑是一米左右高的石柱,上部的铜版上刻着英文。虽说是尽头,也是在跑道中间,仅仅在碑的周围是草坪,碑的紧后边,有身高二米左右无名树伸着灰色的树枝象骸骨一样挺立着。在那后边有一棵椰子树很显眼地耸立在空中。

   美国在这地下修建了原子炸弹收藏库,听说是在这里装配的原子炸弹。现在地下收藏库依然是老样子,据美国的调查,说是今天仍能使用。

   耸立在进攻长崎的博克斯·卡号纪念碑的后边的椰子树的果实,都是畸形平的,原因虽然不明,但却使本地人陷入不安。我们一面想着三十三年前的广岛和长崎的那个惨状,直视碑文,按着照相机的快门。

   我们在这里不禁再一次想起了送给他“勳一等旭日大勋章”的卡齐斯·李梅出现在这座机场一角的身姿。在三月十日下达东京大空袭的一律绒毯轰炸的命令,在一夜之间把十万以上的都民活生生地烧死的李梅,在这座提尼安岛,又一次下达了原子弹轰炸的命令。

   英国作家,戈登·托马斯和马科斯·毛干·威茨合著的《〈埃诺拉·盖伊〉的记录》(《读者文摘》77年10月号)中,就下达进攻广岛命令的情况是这么写的:

   “八月二日的下午,蒂贝茨来到了关岛的卡齐斯·李梅少将的司令部报到。李梅是为了确定作为目标把原子弹投在哪里为好。当哥罗布斯一开始提到京都时,李梅反对道:‘京都不是很好的军事目标,只是神社佛阁最多。不管怎么说,轰炸居民没有效果,总之是没有效果的。’

   “李梅知道广岛拥有很多军队和军需工业。他转脸向蒂贝茨,用几乎是随随便便的声调说:‘保尔,第一个目标是广岛。’

   “随随便便谈到‘广岛’的李梅的这一句话,就使广岛市民二十六万人在一瞬间被打落到火焰的地狱里去了。次日,李梅亲自来到提尼安岛,传达了‘原子进攻的命令’。

   “八月三日,李梅少将携带特别轰炸指令第十三号命令书飞往提尼安。

   “攻击决定于八月六日进行。

   “命令书的副本三十二份,散发到关岛、硫黄岛、提尼安岛的各个司令部。蒂贝茨把拿到的命令书放在司令部的保险柜之后,去检查弹药去了。原子炸弹在警备地区中戒备森严,悄悄地放在架台上。” (《〈埃诺拉·盖伊〉的记录》)

   李梅递给蒂贝茨命令书就在这里,如今我们正站在这里。另外蒂贝茨一个人去检查原子弹的地方,就是在我们脚下边的收藏库。一想到这些,就不禁从心底有一股热气,冲向全身。

   兴许原子弹的出现,改变了知道原子威力的高级军官过去的对轰炸的价值观和评价了吧。据《〈埃诺拉·盖伊〉的记录》记载:

   “一九四五年八月一日,八百架以上的轰炸机从提尼安岛的诺斯菲尔德机场的跑道上一次起飞四架。那是为了轰炸选为目标的六座日本城市。这么大的部队从马里亚纳群岛起飞,这还是空前的。轰炸机全部起飞完毕需要两个小时。当最后一架飞机起飞的时候,头前的轰炸机已在八百里之外了。可是把这些轰炸机所装载的炸弹的威力全部加起来,曾设想还赶不上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威力。这颗原子弹,如今已大体上在提尼安岛上基本装配完毕。八月三日以后正在等待哪一天投下去。”

   不久便迎接了命里注定的八月六日。纪念碑的铜版上用英文刻着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感到足一种事务性的冷酷的文字。

   第一颗炸弹装载地点

  原子弹装载地点

  从本装载地点,第一次原子炸弹由B-29运载用于战争。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丢在日本广岛。轰炸机由合众国陆军航空部队第十二空军五○九混成团的保尔·W·蒂贝茨陆军上校指挥。

  一九四五年八月五日下午很晚装载完毕,于次晨两点四十五分,带着使命起飞,作为兵器用舰船输送来的人,是美国海军的威廉斯舰长(海军上校)。

   (大野昌直 译)

   从这冷冰冰的文字里,好象看到:如有必要,可以随时丢原子弹的美军的骄傲意识。从这个碑文上一点儿也看不出用人类的手,在人类头上爆炸原子炸弹那种非人道的新型炸弹的犯罪意识。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八点十五分,一颗原子弹在广岛上空爆炸厂。原子弹的闪光,在一瞬间使广岛全市化为焦热地狱,夺去了二十六万多人的生命。勉强活下来的人,也发生了不得不背着凄惨的瘫痕和白血症等被炸的痛苦继续生活下去的悲剧。

   在这个广岛,曾经是B-24乘员的俘虏,也遭到了和广岛市民同样的悲剧。日本政府在战败的六年之后,于一九五一年向美国政府递交了六名被原子弹炸死的美军俘虏名单。但是美国政府并没有向他们的家属通知说是被原子弹炸死的。

   我是一九七八年八月七日,看了NHK [ 注:日本广播协会。 ] 的电视“轰炸机罗恩萨木·莱地号”(《广岛原子弹爆炸秘话》)才知道这回事的。见到三十三年后发现的资料和接受NHK的采访时,已经年过七十的兵士们的年迈父母,颤抖着泣不成声。尼尔斯少尉的家属,象昨天的事儿似地流着泪说:“没有一天不想那个孩子。”轰炸前侧的射手莱安少尉的老母亲小声地说:“当接到通知时,我简直象石头一样,一动不能动了。现在想起来,还要哭。”鲁帕少尉的老父亲,扭歪着满脸深深的皱纹象一下子发泄出来似地抖动身子哭着说:“军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孩子已经回不来了。”对于美国的战争领导者来说,六个官兵的死,也许是出于政治考虑,除了隐秘事实真相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往长崎丢下原子弹的运载机博克斯·卡号纪念碑走了两百米。碑的样式几乎和埃诺拉号的运载原子弹飞机的纪念碑是相同的。连背后的无名树和椰子树都是一样的。只有碑文的内容不同和不是畸形的椰子果实。

   第二颗炸弹装载地点

  原子弹装载地点

  从本装载地点,第二次原子炸弹由B-29运载用于战争。

  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丢在日本长崎。轰炸机由合众国陆军航空部队第十二空军五零九混成团的查尔兹·希尼少校指挥。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午前三点零分,日本国天皇,未经他的内阁同意,决定结束大平洋战争。

   (大野昌直 译)

   这碑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不得而知。我在这碑文前,不禁想起了天皇的话:

   “广岛、长崎丢下原子弹是在战争中间,虽然可怜,但我想也是出于不得已。” (一九七五、三、三十接见记者)

   突然觉得又热起来。是悬挂当空的太阳照射着跑道才这么热的呢,还是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热呢?连自己也无法意识,我感到全身都被炎暑围裹着,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明德奥拉市长会见记

   用推土机掩埋的尸体 明德奥拉市长微笑着迎接了我们。他是一位满头白发身材匀称的绅士。市长室虽然不宽,却很整齐,墙壁上挂着星条旗,桌子上立着一面太阳旗。“请,请”市长虽有点音调独特,但能很好地用日语让我们在沙发上坐下,象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那样,亲切地接待了我们。

   我们先就“日本人的坟墓”询问了他。前面也曾提到的在塔嘎遗迹的墓碑,是由毛笔在角柱上写的“日本人之墓”。在那前面在镀锌白铁板上涂着油漆,写着战死者姓名。有一部分,油漆已经剥落,字迹快看不见了。数一下埋骨在这里的人名字,有一百零六个,埋着从两岁到六十岁各种年龄的人,特别是同姓的有五个、十个并排摆列着。这说明全家都死了,真令人目不忍睹。只在最后边记载着一九四四年八月二日。不知这是死的那天呢,还是建立墓碑那一天。这个日子就是进行提尼安岛最后战斗的日子(一说是八月三日)。是不是被卷进战火打死的呢?对我们的这种疑问,市长作了如下的说明:

   “那个吗?那是在战争中在离这几约三英里的地方被监禁的日本人,死了之后把遗骨转移到那里的。这些人都是从山里出来的。在山里受了很长时间的苦,被美国所监禁集中到一块儿的。因为过去受的折磨太厉害了,便一个个地死了。死的主要是孩子和老人。虽然不是打仗打死的,但和战死也是一样的。反正不是因负伤被俘,就是因病出来的,毫无办法。弱的先死了。所以孩子才多呀。”市长好象想着很久以前的事似的,一件件地慢慢地告诉了我们。

   对于提尼安岛上也有“万岁”海角的事,日本人现在和过去可以说是无人知道的吧。从卡罗利那斯海角的悬崖峭壁,把自己的孩子丢向海里的母亲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把几个孩子和妻子推下去,最后自己也喊叫着跳下海去的父亲的悲惨,该是多么深呢,真是无法测知。这个悲剧,这个战争的真象,如果不把这些庶民的遭遇作为现代史写进去,那么庶民的本来面目就会被再一次从历史上抹掉。市长说:“冲绳人也有意外多的人死在了那个海角上。虽然也有朝鲜人,但朝鲜人的死法不是这样的。另外,士兵们也不作跳崖死。士兵要打到最后那一刻,就是到了死期,也显得从容一些。总之,真不得了。在这个小小的岛子上,敌人从海上、空中部打上来了,已经乱了套。只有拼命了事,横竖日本没有一点援军到来,真是由着美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我觉得至今仍埋在山里的战死者的遗骨真可怜。与此成为鲜明对比的是,美国一具尸体都没有丢下,他们的立刻就运往墓地埋葬。埋在这里的,也在很早以前就运回本国了。他们是暂时埋在这里,战争一完就取走了。资料上也记载得很好。战争真不得了。还是不再打仗为好。”

   他还谈到在两年前来到提尼安的美国人,看见了在战争中的日本军的地下野战医院里有二百来具日本兵的尸体,并把这事告诉了市长。美军把那座地下壕里的尸体用推土机埋掉了。来岛的美国人热心地寻找医院遗址,可是已经变成了丛林,无从寻找了。

   战迹采访时,关于中谷青年告诉我在美军登陆地点的二千具遗骨,据说市长讲,来了一个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冲绳人,他在乌内球罗的激战中活了下来,他曾埋葬过战死的士兵和老百姓。用推土机挖个大坑,把用载重汽车运来的尸体丢在坑里。那数字有一千几百具,说至今仍在原处,只是被丛林阻隔,很难找到。

   从日本的厚生省派来了二、三十人的遗骨收集队,他们找到五个向导,便只听向导的,怕迷了路,只是跟着向导的屁股转。所以市长指出说,还是请冲绳的原来在岛居民和在提尼安岛上活下来的人以及本地人帮忙来找遗骨更好一些。

美国的怀柔政策 接着明德奥拉市长还就美国的对提尼安政策和岛民的未来等问题,带着几分诙谐但却用有远见的目光望着我们说:“岛民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归美国管。可现在毫无办法。背地里花钱作宣传,还有形形色色……吧是摆在明处干,而是背后给谁一些钱……是落花生 [ 注:意指贿赂。 ] 啊! (笑)

   “是的,这一手真厉害。美国的宣传真棒!他们把对他们最有用的当地人,多次请到美国,让他们来来去去,让他们放肆宣传。前些年美国的安梅尔中将来到这里,他说:‘你老是一个劲儿地反对军方,可是军队一到这里,本地人会变得非常容易生活,这不是很好吗’在一时之间也许是好的。但是我们并不愿意把这块土地借给他们。这里当真是自己的土地,这里的人一辈子都要在提尼安生活。土地被夺去,又到哪里去干活儿呢!”在洋溢着微笑的明德奥拉市长的话语中,隐含着对超级大国美国的自私自利行为的极大愤怒。提尼安市长说,我坚决反对归属美国和把提尼安变作基地。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非要把提尼安变成美国的核基地不可呢?

   密克罗尼西亚是由浮在太平洋上的二百多个岛子组成的。人口约有十二万,是物产丰足的南国乐园。围绕这个密克罗尼西亚的独立还是成为美国的殖民地问题举行了居民投票,引起极大的争执。为什么在趋向于民族独立的世界性的倾向中,会分为独立和归属两派呢?“密克罗尼西亚”这种地域划分,是大国任意制造的,实际上是分为“马里亚纳”、“卡罗林”、“马绍尔”三个岛群。马里亚纳人,如果把这三个地区集在一起加以独立,叫作“马里亚纳”,就成为隶属于卡罗林、马绍尔、马里亚纳就会受到冷待。以此为理由,结果是赞成持有成为美国自治领为好的塞班岛的卡马乔知事的意见。

   但是仍有象明德奥拉市长那样,至今坚决反对归属的人,而且尽管岛民也支持市长,可是不知为什么,渐渐归属主张占了优势。这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耍阴谋、弄手段的结果。

   美国在很长时间以来,就交相使用金钱、蜜语和恫吓的手段来宣传。说如果反对马里亚纳成为美国的自治州,就“让马里亚纳在其它五个地域的反复无常中独立出来”。恫吓岛民说他们只看到眼前利益,不,使他们看不清……,来做岛民赞成归属美国的诱导工作。还让岛民只看到美国的好的方面,让他们除美国之外,别无所知,说:‘这是给你们加入合众国的最后机会!’用这些甜言蜜语来拉岛民赞成成立自治州。在这里频频使用“自治州”这个词,实际上是和佩尔特立克 [ 注:美属西印度群岛东部的一个岛子,类似殖民地的自治领地。 ] 一样的殖民地。

   另外,北马里亚纳是由以塞班岛为中心的十六个岛子组成,人口约一万五千人,提尼安岛的人口为八百人。美国的第一个企图,就是把提尼安岛变为核基地,不管明德奥拉市长为首的岛民怎么反对,在北马里亚纳地域中,有八百人反对也不算数。以居民投票的办法在手续上履行民主程序,提尼安只能变为基地,只能按美国设想的框框发展。提尼安岛的岛民,在开头也和明德奥拉市长一起反对归属美国和变为基地,但在美国的胡罗卜加大棒的政策之下渐渐发生了变化,现在落到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赞成归属于美国的结局。

        贩卖国籍的美国 “美国来作第一次演习时,在那当时,我对美国人看一眼都觉得讨厌,因此到今天我连一句英语也不会。我就是这样不合时宜。接着他们要我去看他们的演习,把我领到军舰此上。看了个大略,第二天又把我叫到军舰上说:‘怎么样?看样子,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在岛子上干的事儿。’我正因为看到了他们所干的事儿,才弄明白了。你们不用土地不是照样能干嘛!我说你们尽量使用大海吧。在这之后,舰长知道了不必招待我……”明德奥拉市长就象想起了那困惑的舰长的表情一样,愉快地笑了。

   对于提尼安岛的归属美国和变化基地问题,小田实在《在〈塔刚塔刚〉的密林里》 (《展望》78·1月号)这篇论文中,论述如下:

   “……(略)……对‘成为基地就有很多工作可干,这种理论,明德奥拉先生建立了‘军’和‘民’在‘经济’上不同,不,在这之前‘目的’就不同的理论,加以明确区别。‘军’的‘目的’是什么?——那不管你怎么说,最终在于杀死成为敌人的人。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建立了自己的‘经济’。与此相反,‘民’的‘目的’就在于让大家都能活着,能够生活下去。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建立了自己的‘经济’,所以就是对于这个美利坚合众国,只要他是‘民’,就能够合作,但是对于‘军’,却不行。因为‘目的’不同,‘经济’不同。因此,一时对‘奴隶也好,苦力也好’,‘军’使役‘民’,也许会给工资。但是‘军’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这种事是不会长久的。如果到了不需要的时候,就只剩下杀头了。但‘民’却不会如此。因为人们以后也还要继续生存。”

   把这样一点理论,这位仅仅小学毕业的市长,用外国语的日语谆谆地说。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一隅的提尼安岛这样的地方,竟能有这样深广的想法(无论从时间和空间来说,实际上他的思想都有深度和广度),确实他的眼睛不但只看现在,也不光是在看提尼安岛一个地方。他的论点是,如果成为基地,“我这个小小的提尼安”就会成为“世界攻击之的”。到那时候,“外边将会说提尼安、提尼安”,提尼安的地图,无形之中就会成为世界最大的地方了。

   有什么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使提尼安成为合众国的一部分呢!在美国到这里来的几百年之前,自己已经在这块土地上了。不变成美利坚合众国也好,自己就是自己——他就是那样和我说的,这样的插话也是他教给我的。在美利坚合众国的伟大的人物们到这里来说服居民们时,那些伟大的人物们对着居民们说,如果你们要想当美利坚合众国的人,就让你们当。听了这话气得他说,那么说,你们美国的国籍是可以出卖的罗。这使伟大的人物们,无言以对。

   明德奥拉先生是爱提尼安岛的。他一面叹息那些人的无知,一面永远爱这个海岛。他对这块土地的爱溢于言表。我以为这种爱,构成了他的自主独立精神。比如说,在这次“北马里亚纳”合并的决定中,今后制定的“北马里亚纳”的“自治州”宪法中,有不得违反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的条文,那么,“北马里亚纳”的人们不是也可以制作错误的东西吗?他强硬地说,这儿不是美国。美国的做法,归根到底,就是不听他的话,就不让你活下去。这是他们能够做得出的。总之,他们是世界第一大国。但是,他仍然坚持说“坚决反对”。不管对方不高兴也好,怎么也好,他甚至说,这么做“正是我的生命所在”。他始终微笑着说。

   我曾前后四次会见过和同明德奥拉市长谈过话,我不得不对他那看事物的广度、深度和准确性怀有敬意。特别在最后关于被弄得模模糊糊的民主主义,明德奥拉市长明白地提出疑问,反对超级大国的大国利已主义的假民主主义。

   离开提尼安

   会再次成为“不沉的航空母舰”吗? 载着大野、时田、石上的最后的小型飞机,飞离了提尼安机场、在工棚式的机场办公室前边,明德奥拉市长、松本夫妇、阿弓·明德奥拉夫人使劲儿挥动着手。我们也满面笑容地把额头贴着小型机的小窗子,专注地挥着手。五天前在这个机场上着陆时的不安,简直如同谎言一般。

   小型机慢慢地向右回旋,又一次飞回到机场办公室的上空。已经成了小点点的人们,仍在继续挥着手。当地人真的帮了我们的大忙。正因为有那些人们的温暖的心,我们才出色地完成了建碑任务。如今,即将在我的视野消失的人们,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还能重逢的人们,哪怕是互相都已看不见了,可怎么能够不继续挥手呢!

   小型机迎着风稍稍升高了,不多久就跨过海岸线,来到了塞班水道的洋面上。提尼安全岛都在眼下。在岛子南端,可以轮廓分明地望见卡罗利那斯海角。“啊,在那里完成了‘镇魂不战之碑’的建碑任务”的实感,在即将离开的瞬间,猛地涌上心头。

   掩映着岛子的绿色,被围裹着绿色岛子的珊瑚礁撞碎了的白色波环,那外侧翠绿色的海,再远,那湛蓝的大海原一里无边,横无际涯。昨天晚上,在和岛子上的人们的联次会上,我又想起了压低声音的时田功氏的话语:“在这么美丽的大自然中,人们为什么非要自相残杀呢!”这个大自然的充满了阳光、绿、水和人情的岛子,不由我不在心中暗自祷告:决不能让它再卷入战争惨祸!

   这时,诺斯菲尔德机场的巨大跑道跳进视野。一想到在那巨大的机场上作为死亡的使者B-29,在狭小的地段上蝟集成一团发出那令人讨厌的发动机的轰鸣声,觉得就象做了一场噩梦似的。从那个基地起飞的B-29埃诺拉·盖伊号和博克斯·卡号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在转眼之间就杀死了二十万市民的太平洋战争,由于日本的无条件投降而结束了。提尼安正可以说是决定日本命运的岛子。

   这个提尼安岛于一九八一年,又将再次成为美军的核基地。美国已经在一九七一年,向“密克罗尼西亚”议会提出为了“自由而安定”地使用基地计划和基地的“关于变更政治地位”的方案。

   基地计划的内容如下:

  “ 美国政府取得马里亚纳群岛提尼安的三分之二,在这里建设大型军事基地。在八九五○公顷的用地上,建设住宅二六○○户,建设机场、港湾、核武器贮存设施,补给修理设施。

   共同使用该群岛塞班岛的伊斯雷机场,改修为军用。

   取得帕罗群岛马拉卡尔港的舰只通行权以及为了建设核动力潜艇基地的四十英亩土地。

   该群岛巴贝尔土阿普岛的民用机场军用喷气机的使用权。为了停机、维修、支援作战,独占使用地域的开发权利。

   在巴贝尔土阿普岛上为了对陆军的训练和演习,取得二千英亩的独占使用地和三千英亩非独占使用地。

   确保夸贾林坏礁内部作为现在导弹试射场而使用一三二○英亩的土地以及水域的继续使用权。

   比基尼环礁的欧尔卡因、埃尼曼岛的继续使用和皮阿机场、系船设施的使用权。

  ⑧ 把无人岛以及在那附近的岛子,作为美军射击目标的使用权利。

  总工程费用为六个亿美元,据说将于一九八二年展开完毕。……” (《大平洋新要塞(美军马里亚纳基地)帕诺拉马报告》前田哲男·《丸》29卷·3号登载)

   在我眼前的诺斯菲尔德机场的过去的噩梦,原封不动地转化为未来的不吉之兆。正如日本曾把提尼安叫作“不沉的航空母舰”那样,整个马里亚纳群岛,正将以核基地提尼安为中心,改造为强大的要塞。如果这个大自然的乐园,变成军事基地,今后它不仅成为决定日本命运的岛子,而且将成为决定世界命运的岛子。

   岛子的三分之二被基地夺走,岛子上的人们的生活将会成为什么样子呢?……“镇魂不战之碑”能在核基地提尼安存在下去吗?……

   小型飞机缓慢地把机头转向了塞班岛。回头一看,提尼安岛的绿色,从视野中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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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