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面的艰难岁月”·第九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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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的艰难岁月”·第九

“我们前面的艰难岁月”·第九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日本帝国的衰亡

出自————《战争通史

  

   星期一上午,美国人在他们有史以来最惨重的军事失败的打击下仍然惊魂未定。但在街上,没有惊慌失措的场面,甚至看不到激动的表现,互不相识的行人只是以如梦方醒的神情默然相视。在国难面前,个人的问题已不足道。干涉主义者与“美国第一主义者”之间的激烈争吵顷刻之间变得毫无意义。

   陆军部担心日本人用航空母舰攻击巴拿马运河的水闸或者加利福尼亚沿海的飞机制造厂。政府高级官员中许多人紧张万分,内中竟有人给白宫打电话说西海岸已属无法防守,战线应该移到落基山脉。

   珍珠港之变使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力量暂时陷于瘫痪,但是它另外还有一个更持久的影响。国民的信件和电报象潮水般涌向白宫,向政府保证全力支持和合作。美国人永远也不会忘记珍珠港。

   星期一正午刚过,参、众两院的议员和最高法院的法官们鱼贯进入众议院大厅。在挤得满满的旁听席里坐着罗斯福夫人。她“感触很深”,提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她曾如何为她的丈夫和兄弟担忧。现在,她已经有了四个到了从军年龄的儿子。坐在她旁边的是总统请来的另一位战时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夫人。

   快敲一点的时候,全体阁员进入大厅。众议院议长萨姆·雷朋敲槌请场内肃静,接着便高声呼喊:“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罗斯福由他的儿子詹姆斯扶着慢步走入会场。总统翻开一本黑皮记事本,开始宣读:“昨天,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一个将永远负着耻辱的日子——美利坚合众国突然遭到日本帝国海空部队的蓄意进攻……”

   这篇讲话历时几分钟,频频为掌声所打断。最后,总统说:“我要求国会宣布,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星期日,日本无端和懦怯地发动进攻开始,合众国与日本帝国之间就已存在着战争状态。”

   罗斯福在如雷的掌声、欢呼声和激动的喊叫声中合上了记事本。他举手向大家致意,重又扶着他儿子的手臂走下了讲台。自他担任总统以来,罗斯福第一次代表了全体美国人民讲话。各种政治信仰的人汇合成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党派已被忘却,至少已暂时被忘却。美国宣布了全面战争。

  

   在阴雨和浓云的笼罩下,“威尔土亲王号”和“反击号”驶入暹罗湾纵深。十二月九日下午一时四十五分,日本的I-56号潜艇发现了它们。I-56号潜艇的报务员赶紧报告这一发现,但是由于天电干扰严重,他一再发报仍无法使对方明白。在暹罗湾彼岸的西贡海军第二十二航空大队,司令官松永贞市少将满有把握地认为这两艘军舰仍在基地。两架侦察机刚从新加坡返航。从它们带回来的照片上看,好象有一艘军舰就是这两艘巨舰中的一艘(其实是一个大型浮动码头)。

   下午三时,西贡终于听清了I-56号潜艇发来的电报:两艘敌主力舰和四艘敌驱逐舰正在普鲁康多尔岛附近以十四海里时速向北行驶。看来这个报告比侦察机的报告更合乎逻辑,于是松永少将令飞机作好海上袭击的准备。在急急忙忙往机上装鱼雷的时候,来了一大群陆军军官打听消息,他们不知怎么已经风闻海军发现了这两艘英国军舰的行踪。飞机一架架在热烈的欢呼声中起飞。

   三十分钟后,在“威尔士亲王号”上的菲利普斯上将向“反击号”及其驱逐舰发出了如下电报:

   “为躲避空中侦察,我们作了大迂回航行,希望在明天星期三日出后不久突击敌人。我们也许有运气能在暹罗湾叫几艘日本巡洋舰或驱逐舰尝尝我们的炮弹。我们肯定能好好地试试我们的高角炮,但是不管我们遇到什么舰只,我都要求你们速战速决,在日本人尚未组织强大的空中攻击之前向东撤走。所以,见敌必击之,击之必沉。”

   尔后的数小时,Z部队的每一艘舰只都兴奋而又悄悄地期待着。不料,到了九时左右,舰队宣布已被三架敌机发现,必须撤回新加坡。各舰一片失望和自嘲情绪。

   那三架使“大拇指汤拇”菲利普斯返航的飞机实际上是盟国的飞机。但是,这几架飞机要不是没有看见英国舰队,就是疏忽了没有向它报告。其时菲利普斯将军正在看他的参谋长从新加坡发来的电报:“据报敌人已在关丹登陆。”关丹位于马来亚东海岸,在哥打巴鲁与新加坡之间。在午夜过后约一时,Z部队改变航线,朝关丹驶去。其实那里根本没有敌人登陆。十二月十日清晨二时十分,日本潜艇I-58号发现了英国舰队,在迂回后朝“反击号”发射了六发鱼雷,但全部打空。舰上谁也不知道这番险情。

   天刚亮,在离关丹约一百海里处,菲利普斯遇见了一艘可疑的拖网船和四条驳船。九时,“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朝那艘拖网船驶近。这时护送它们的只有三艘驱逐舰,另一艘——“田纳多斯号”——已回基地加油去了。

   此时,西贡在黎明前派出的三队日机——共计高空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九十六架,侦察机十架——差不多已要放弃找到英国舰队的希望了。事实上,侦察机已在返航途中。突然,一架侦察机在关丹东南七十海里透过云层发现了这两艘战列舰和三艘驱逐舰。

   十五分钟后,即上午十肘三十分,鹿屋航空大队的二十七架鱼雷机的无线电联系终于接通了。鹿屋航空大队的三个中队改变了航线,第三中队队长壹歧春大尉忘记了疲劳与饥饿。他率领下的由九架飞机组成的中队素有“海军之冠军”之称,他急于用行动表明他们当之无愧。很快,他在一万英尺高空发现一片云后有一架象英国观测机的飞机。敌舰队无疑就在附近。

   元山飞行大队也得到了同样的通知。第二中队长高井员夫大尉用无线电通知了他的手下,他们全部折向西北,后边跟着第一中队。云层开始稠密了,但是高井偶尔仍可看见海面。他双手发抖,尿急之极,他想起在起飞时司令官说的话:“沉着,要运用丹田之气!”

   在二万六千五百吨的“反击号”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塞西尔·布朗正在给一群玩着牌的炮手拍照。在军舰一转身时,他朝着前面半里外的“威尔士亲王号”拍了张照。上午十一时零七分,他听见扩音器广播:“敌机向我逼近。各就各位!”突然间,南面出现了九架飞机。他站在前甲板上发呆,望着炸弹由小而大地落下来。轰隆一声,舰身随即抖动起来。“救生艇甲板起火!”喇叭里喊道。“下甲板起火!”

   元山航空大队的两个中队都已逼近目标。高井大尉听见指挥官发出“成攻击队形”的命令,接着,“冲!”飞在高井前面的第一中队开始慢俯冲。高井跟了下去。敌战斗机在哪里?高射炮火网围住了第一中队,但是没有炮弹挨近高井。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一缕白烟从一艘巨舰上冒起。这艘军舰看上去酷似“金刚”舰。他身上一阵发冷,用话筒询问观测机。对方用发颤的声音回答:“我看也象我们的金刚舰。”

   高井把飞机一直下降到一千五百英尺的高度才看清不是“金刚”舰。为了迷惑敌人,他钻进了云层,待他再从云中冲出来的时候,离目标已不到两英里。

   “反击号”上响起了号声。“准备齐射!”扩音机里高声命令。在高井的九架鱼雷机冲下来时,舰上每一门炮都蹿出了火舌。“瞧那些黄皮肤混蛋来了。”布朗听见有人在低声嘟哝。鱼雷一颗颗溅落海里,好象长了眼睛似的朝“反击号”窜来。“反击号”尽管已有二十五年舰龄,但是动作灵巧地躲过了每一枚鱼雷。“打得好,日本佬!”不知谁在说,“攻击得这么漂亮真少见。”

   舰长威廉·坦南特在舰桥上望见“威尔士亲王号”,上升起了“失却控制”的信号球。他忙问旗舰受何损失,但是得不到回答。“威尔士亲王号”己向左舷倾斜十三度,摇摇摆摆地以十五海里的时速游动。左舷的两个轴已被炸毁,舵已失灵。

   坦南特向菲利普斯上将发出信号:“至目前止,我们已避开了十九枚鱼雷。感谢上帝。”他又补充说,虽然中了一颗炸弹,受了损失,但已控制住了。没有回音。坦南特亲自向新加坡发报:“敌机正在轰炸。”这封电报在中午十二时零四分收到。十一分钟后,六架笨拙的“水牛式”战斗机起飞去救援。

   坦南特再次向菲利普斯发出信号。还是没有回音。他把“反击号”时速减到二十海里,朝旗舰驶去,准备救援。就在这时,又一队鱼雷机来势汹汹地出现在天际。

   这是第三大队美幌航空大队的一支中队,由高桥胜作大尉率领。象高井一样,他也以为前边的军舰是日本军舰——直到向他开火时才醒悟过来。他朝“威尔士亲王号”的旗杆俯冲,但是由于这艘军舰在掉头,他便转向北面一海里左右的“反击号”。他在率中队下降到不到二百英尺的高度时,跟在“反击号”后边估计了它的速度,随即调准了他面前的一个简单的瞄准器。一个如此大的目标怎么可能瞄不准呢?

   他的飞机离“反击号”只有二千五百英尺了。“预备!”他说。领航兼投弹手握住了投弹杆。“放!”投弹手把杆一拉。飞机低到了高桥能看到穿着白色军服的水兵在他的机枪手的扫射下踉跄倒地。飞机往上爬时,高桥问道:“鱼雷投下了没有?”

   “没有,长官。”

   “再来一次。”高桥向右拐,从另一边朝“反击号”俯冲,但鱼雷还是没掉下去。高桥不甘心,又绕了——圈,第三次再试。这次他在离目标一英里处自己拉杆。当飞机擦过“反击号”时,他和领航员还紧紧拉着杆不放,但还是不行。他们失望之至。不过他的中队最少已有一颗鱼雷中的。“反击号”开始向左舷倾斜。

   壹歧大尉率领的九架飞机飞近了。壹歧钻出云层,把高度降至一千三百英尺。高射炮弹在他两边开花。他不禁想要往上爬,可是他必须再大大下降才能靠近舰只。飞到离海面仅一百二十五英尺的高度时,他遇到了火网。在离舰一千八百英尺时,他释放鱼雷。中了!“反击号”舷侧中弹。

   子弹接二连三打穿他的机翼。他急转弯,暂时与舰身平行,看见身穿雨衣的水兵躺在甲板上。跟在他后面的兵曹长桃井俊光驾驶的飞机此时已成火球。再后面,一等兵曹田上义光的飞机爆炸了。,四分五裂掉下海去。“反击号”舰首连中两发鱼雷。在壹歧爬高等待其余六架飞机时,他看见又有一枚鱼雷中的。

   “反击号”猛然一拐身。一发鱼雷击中了右舷。左舷中了两发。第四发,即壹歧放的那一发,立刻造成了重创,它在军械库附近爆炸,炸坏了舵。“反击号”无救了。坦南特舰长通过扩音器冷静地宣布:“准备全体离舰!”他表扬了士兵在舰上已作了英勇奋斗,接着说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们。”倾斜已达七十度。“行了,诸位,马上开始吧!”他对部下说,但他自己挺立在舰桥上不走。几个军官过去拉他。他拼命挣扎,但是终于被拉走了。

   水兵们站立成整齐的队伍准备离舰,有个年青的水兵想往前挤。一个中尉沉着地说:“注意,不要挤。我们全是走向一个方向。”随着舰内进水越来越多,舰首上翘了。站在高层的人已感到站立不住。一个士兵从司令塔纵身跳入了一百七十英尺下的海水,但是第二个人往下跳时摔倒在甲板上,第三个人跳进了烟囱。在舰尾,一群海军陆战队员往海里跳——但是全被螺旋桨卷走了。

   中午十二时三十三分,“反击号”倾覆了。接着,它舰尾先缓缓下沉,舰首直指天空,犹如底部涂着惨红色的“教堂的尖顶”。壹歧在五千英尺高空怀着简直不敢相信的心情看到舰首正指着他。“反击号”从眼底消失了。不可能的。飞机哪能这样轻易就击沉一艘战列舰。“万岁!万岁!”他举起双手高呼。轰炸机因为失去操纵,猛然往下一落。

   机组人员也疯了似的发出欢呼,干杯祝贺。壹歧望见下面海面上斑斑点点。两艘驱逐舰在捞救余生者。壹歧根本没有想到要扫射他们。英国人打得英勇,很有“武士道”精神。他还没有懂得,你今天放过的敌人明天可能会把你置于死地。

   当九架高空轰炸机逼近它的时候,身中五颗鱼雷受了致命伤的“威尔士亲王号”已只是在勉强移动。中午十二时四十四分,炸弹朝它泻来。只有一颗命中,但是这艘三万五千吨的战列舰顶不住了,开始下沉,正梁已几乎完全沉在水里。利奇舰长命令全体离舰,他自己和菲利普斯上将一起昂然站在舰桥上向离舰的官兵挥手告别,“再见了”,利奇向他们喊道。“谢谢你们。祝你们幸运。上帝保佑你们。”下午一时十九分,这艘被称为“皇家海军不沉之舰”的军舰象一头受伤的河马似的,笨重地向左倾覆,几乎不到一分钟便从视界中消失,身材矮小的菲利普斯将军和利奇舰长也随舰而逝了。

   六架从新加坡起飞的笨拙的“水牛式”飞到时,天空空空荡荡,日机已影踪全无。维戈斯上尉惊骇地望见下面的海面上一群群水兵在水中挣扎。这些人挥着手,伸出了拇指,意示不屈。

   那个放鱼雷失灵的高桥此时已在返航途中。在听说“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已经毁灭的时候,他感判一种奇怪的同情——英国海军好比军界的老大。他尽力压制自己的盛情,但是泪水还是模糊了他的眼睛。壹歧大尉则在为桃井和田上伤心。他知道是他自己的两颗鱼雷击中了“反击号”,但是在向上报告时他说那两颗最先命中的鱼雷是两个已死的战友放的。他最后也只能为他们尽这么一点心意了。壹歧中队着陆时,欢喜若狂的机械师们围上了每架飞机,把机组人员拖出飞机抛了起来。在摆脱了朋友们友好的折腾后,壹歧手下的一个飞行员对他说:“在我们俯冲攻击的时候,我真不想放鱼雷。那条船真美。多美的一条船哪!”

   在东京的海军省里,高级军官们觉得很难相信在茫茫大海上飞机能炸沉战列舰。这意味着他们的海战概念已告完结。航空人员兴高采烈。他们过去十年鼓吹的主张今天已得到证实。第三支,也是最后一支阻挡日本在东南亚取得胜利的威慑力量消灭了,只用了四架飞机的代价。

   次日拂晓,壹歧又从“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葬身处飞过。在沉舰的上空,他投下了几束鲜花。

  

   在Z部队折回新加坡方向的差不多的时候,阿道夫·希特勒终于从东线回到了柏林。他为两件事发愁,一是苏联在莫斯科前线开始了大反攻,二是太平洋传来的消息。珍珠港事件顷刻之间代他的主要对手解除了唯恐东面受敌的后顾之忧,现在斯大林可以几乎把他在亚洲的力量全部用来对付德国了。几个月来德国元首一再催促日本打俄国,避免与美国交战,在此同时东京却一再督促大岛浩大使向希特勒索取书面保证,要希特勒在一旦日美开战时进攻美国,可是日本自己不愿作出任何袭击俄国的承诺。

   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告诉希特勒,大岛将军要求德国立刻对美国宣战。他同时提醒元首,根据三国条约,只有在日本直接遭到进攻时德国才有义务援助日本。
“如果我们不站在日本一边,这个条约在政治上就死亡了,”希特勒说。“但是这还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美国已经在朝我们的舰只开火。他们在这次战争中一直是个有力因素。由于他们的行动,他们早已造成了战争状态了。”

   里宾特洛甫这一惊必定不小。希特勒的态度如此大变令人吃惊,因为他过去坚持要不惜一切代价使美国不参加欧战,而且,几个月来对于美国海军在大西洋对U艇的挑衅行径,元首也表现了异乎寻常的克制精神。现在,希特勒突然间似乎欢迎一刀两断了,究其原因可能是他在俄国的失利使他大失所望,想乘日本胜利之势扳回颓势。但是,也可能是他对罗斯福的一种神经质的憎恨占了上风。不管是何原因,反正这是愚蠢的举动,是心理上的绝大错误,只能帮罗斯福解决又一个国内问题。这一来,美国总统用不着对德国宣战以致遭到国内很大一部分人的反对了。珍珠港事件如此意外地带来的全国团结的局面能完美地保持下去了。

   希特勒开始狂热地打他的如意算盘。象美国这么一个“半犹太化,半黑人化”的“建立在美元之上的”国家怎能指望保持团结呢?何况珍珠港事件的时机好得不能再好了,俄国正在反攻,“德国人都在担心美国迟早要参加这场战争”。

   当天晚些时候,里宾特洛甫在指示驻华盛顿代办汉斯·托姆森烧毁密码和机密文件后接到了托姆森的一份估计报告:“不出二十四小时美国将对德国宣战,或者至少宣布断绝外交关系。”

   里宾特洛甫知道希特勒“为了威信关系”已经打定主意要先宣战,于是,他指示托姆森不要与国务院有任何接触。“我们希望在任何情况下都避免让那里的政府在这一步上抢在我们前面。”

   十二月十一日,希特勒召开国会。“我们总是先动手!”他大声喊叫。“我们总是先下手!”罗斯福是和伍德罗·威尔逊一样的“狂人”。“他始而煽动战争,继而颠倒是非,再用基督徒的伪善的外衣把自己可耻地掩盖起来,然后慢慢地、肯定地把人类引向战争,赌咒发誓请上帝来证明他进攻旁人是多么正当……。

   “我认为大家一定感到欣慰,现在总算有一个国家为真理和正义遭到史无前例的无耻糟蹋而首先提出了抗议……日本政府在与这个人进行了多年谈判以后,也终于再也不能容忍他的无耻欺骗了。这个事实使我们全体德国人民,我想还有全世界一切正直的人们,都感到深深满意……

   “因此我已安排好在今天把护照发给美国代办,以及——”

   他的话被疯狂的欢呼声淹没了。

   “为此,德国政府决定与美国断绝一切外交关系,并且宣布,在罗斯福总统造成的这种情况下,德国还认为自即日起已与美国处在战争状态。”当天,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又签订了一个三国条约,申明三国“在对美英联合作战取得胜利以前,绝不放下武器”以及在任何情况下都决不单独媾和的“决心”。

   三天后,在给大岛颁发德国雄鹰大十字勋章的仪式上,希特勒说:“你们用这种办法宣战,做得对”。尽可能长久地谈判下去是恰当的,但是如果一方发现对方只是为了拖延,为了羞辱你,而不是想达成协议,那么就必须进行打击——越重越好——不必为宣战浪费时间”。“对罗斯福这个无赖”日本曾表现了“天使般的忍耐”,他说。接着,他用了德国的一句俗话:“恶邻一心要打架,再没气性的人也不得安居。”

   大岛打开地图,向希特勒通报了太平洋战局。“拿下新加坡以后,日本必须指向印度,”大岛说,并建议德国与日本采取同一步调作战。“在日本从东面进攻印度的时候,德军如能从西面威胁印度的话,无比有利。”希特勒不肯作出承诺,但是答应要从高加索一路推进到伊拉克和伊朗。他想要它们的石油。

   在希特勒对美宣战的当天,马尼拉接到报告说昨晚盟军在林加延湾打了大胜仗,菲律宾陆军二十一师击溃丁日军一次大规模登陆,入侵舰艇大部分被击沉,海滩上躺满了日军尸体。

   《生活》杂志摄影记者卡尔·迈登斯到了林加延湾,在那里没有找到任何尸体。除了懒洋洋地躺在武器旁边的菲律宾士兵外,海滩上什么别的也没有。有个美国少校觉得有趣,解释说,阿格诺河口出现了一条身份不明的船,于是这一带所有的枪炮,从手枪到一五五毫米炮全都开了火。(他们的目标原来是一艘前来侦察的日本汽艇。它一点没受伤,逃回去后报告说,预定在十一天后举行的大登陆行动的地点应选在三千英里外的林加延湾北端,那里几乎没有任何海防部队。)

   麦克阿瑟的首席新闻发布官雷格兰德·迪勒少校发表了一项公报,介绍了粉碎敌军登陆的经过。在别的记者忙着向自己的报纸或杂志发消息时,迈登斯一把抓住迪勒。“匹克,”他说,“林加延湾我刚去过,那儿根本就没有打仗。”

   迪勒指指公报说:“这里那样说的。”

   “林加延湾之战”的报道使美国人感到一阵自豪和宽慰。《纽约时报》在那个星期日的通栏标题写着:《日军在吕宋西部被歼:林加延湾失而复得战斗惊心动魄》。合众社说得更神:“林加延湾激战三天,击沉敌舰一百五十四艘,敌军没有一个活着上岸,是乃奇迹巾的奇迹。”

   林加延湾战役公报发表后的次日上午,又发表了宣布在菲律宾第二次打胜仗的捷报:科林·凯利上尉“袭击敌战列舰‘榛名号’成功,谨舰已失去作战能力”。凯利驾驶的“空中堡垒”的机组人员在吕宋岛北海岸附近海面发现了一艘大型军舰,轰击手迈耶·莱文下士掷下了三枚六百磅炸弹,两枚偏了,一枚炸中烟囱,待浓烟消散后,B-17机组人员肯定该舰己受致命伤。

   在返回克拉克机场途中,凯利的飞机遭到一架零式飞机袭击——该机驾驶员是坂井三郎,此时己是王牌飞行员。“空中堡垒”着弹起火,凯利令机组人员跳伞。凯利还在机上,机身就爆炸了,残骸坠落在阿拉亚特山麓的土路上。凯利为了让机组人员获得生路而牺牲了自己。他是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第一位超等英雄,凯利因他的英勇行为在死后追授丰功十字勋章,他当之无愧。但是,他并没有炸沉“榛名”舰,这条主力舰还在一千五百英里外的暹罗湾内。当时菲律宾附近没有任何战列舰,那个地区也没有任何舰只被炸沉或者炸坏。可是,消息越传越离奇,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到现在仍有许多美国人相信,它说,凯利驾机冲向敌舰烟囱,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第一名敢死飞行员,因而追授荣誉勋章(实则没有)。

   同时,美联社驻马尼拉记者克拉克·李发回来的报道也使美国公众产生了盲目的自信。他在报道中一味嘲笑日本军人的作战能力和武器质量。李是个能干的记者,但是他完全是照搬他从美国军人那里听来的东西:“日本陆军是一支由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少年组成的队伍,军容不整,缺乏训练,装裔只有小口径步枪。他们完全是被死亡所逼冲上前线的。”他们的○·二五口径步枪和机枪的子弹简直连人也打不死。“在陆上,他们根本不行,”他援引一位骑兵上校的话说。“有三次,我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直到他们来了坦克和飞机我们才打输。待等我们的坦克和飞机投入战斗,我们就要把他们赶到海里去。这些查理小子——我们管他们叫查理小子——不会打枪。有人打五千发才中一发。”

   麦克阿瑟心里明白这些是无稽之谈。早在一九○五年,他曾读过包括约翰·珀欣将军 [ cdhyy注:通常译为潘兴,美军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主帅。 ] 在内的美国军事家们所写的关于日俄战争的大量报告。珀欣将军说:“智慧、爱国,能吃粗食、对正统权威的顺从与天生的尊敬,这些,对取得胜利都起着重要作用。除此之外,如果再加上强壮的体力、对自然和体育运动的爱好、现代的组织、武器装备和精心的军事训练,那末,这样一支军队的质量之优是不言而喻的。所有这些因素,在日本军队身上都可以找到。”

   有位观察家指出,日本的伤兵“尽管身上受伤,仍有出奇的活力。有人看到,被子弹打穿了头部、颈部、身躯、手臂或腿部的人照样能走,而且在该高兴的时候照样能高兴地跳,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乎。他们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同我在西班牙战争和菲律宾暴动中看见过的美国伤兵比起来,他们受伤后的紧张程度小得多。”

   日本的大作战计划的第一阶段在战场上实施时与它在地图上演习时一样干脆利落。在马来亚发生的混乱很快就过去了。山下将军沿马来半岛挥戈南下,直指新加坡。在北面远处,最后留在中国大陆的印度兵、苏格兰兵和加拿大兵此时都已经跨过狭狭的海湾撤到香港,这些残兵败将的到来,在香港造成了近于恐慌的状态,因为这件事很能说明英国的军事形势实际上己进入绝境。

   在太平洋上,美国的关岛在经过短促的争夺战后已陷入日军之手。在这场交战中,美方死了十七名士兵和土人,日军一人丧生。但是,在离檀香山两千英里的威克岛,美军作了殊死抵抗。十二月十一日上午,由海军陆战队少校詹姆士·德弗罗指挥的势单力薄的驻防部队击退了梶冈定道少将的“威克岛进击部队”——一艘轻巡洋舰、六艘驱逐舰、两艘运输舰和五百六十名受过步兵训练的海军登陆部队。梶冈在把部队重新组合并从正在返回日本的珍珠港进击部队取得洋面增援以后,于十二月二十三日清晨用八百三十名水兵对威克岛发动第二次进攻。

   在海滩上,德弗罗只有二百五十名海军陆战队员和一百名平民志愿兵,弹药也少得可怜。守卫者奋勇抵抗,直打到弹尽。午前八时三十分,德弗罗只得手拿挂着白布的拖把棍走出弹痕累累的指挥所向一名日本军官投降。这个日本军官递给他一支烟,还说他曾在一九三九年参加过旧金山博览会。当天下午,梶冈将军身穿雪白的军服,佩带着勋章和军刀,上岸正式占领这个只有二.五平方英里的珊瑚岛。关岛被改名为大宫岛。

   日本用隆重的庆功仪式和褒奖称颂之词欢迎从珍珠港凯旋的英雄们,但是山本在语言间表现了谨慎,指示部下务必戒骄。“前途战斗还多。”

   南云中将奉命带第一次和第二次攻击队的指挥官渊田美津雄和岛崎重和到东京觐见天皇。宫内省事先已把天皇要问的事项写成单子交了下来,草鹿把应答的话一字一句写了下来,免得南云到时冒出他家乡会津的土话来。在见天皇时,起初一切顺利,可是到天皇随口提出问题的时候就不妙了。两个低级军官在旁边急得冒汗。身材矮小、生性鲁直的南云又说开了土话,在谈到美国的海军将领时口口声声“阿衣子(那家伙)”“科衣手(这家伙)”。但是,他们的回答天皇挺爱听,原定十五分钟的觐见延长了半个钟头。天皇问渊田有没有击毁什么医务船或者民航机和教练机。渊田慌了神,忘了应该通过宫里的人把话奏给天皇,直接回答说没有攻击任何非战斗人员。对于渊田,这个时刻实在难受——比进行袭击更需要勇气,他想。

   罗斯福、丘吉尔和斯大林已联合起来反对希特勒,但是此时罗斯福和丘吉尔极其需要在世界的另一面得到帮助。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于十二月月中在莫斯科客气地问斯大林:他是不是能与盟国一致向日本宣战?斯大林解释说,为了击退希特勒,他不得不从远东把兵调了回去,照他看来至少要四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调集兵力。在兵力没有恢复之前,他不能向日本宣战,也不能去惹它。也许不到那个时候,日本自己就攻击俄国了,那也就把问题解决了:他宁愿出现这样的局面,因为要是到东面几千英里外再打一场战争的话,很难取得人民多少支持。

   奇怪的是,他相信要不是德国人的话,日本空袭是不可能成功的。据一份秘密报告说,德国人为日本出了一千五百架飞机和数百名飞行员。

   “日本在空中表现出来的技术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意料,”艾登委婉地说。

   “我们有过同日本人在空中作战的经验,在中国也对他们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不是真正的日本人的战争。我认为有些日本飞行员是在德国训练的,另外是一些德国飞行员。”

   “你认为那些飞机是怎么去的?”

   “大概是经过南美去的。”

   艾登为没有派十个航空中队到俄国战场表示歉意,他们不得不派到新加坡去。

   “我完全理解,没有异议,”斯大林说。

   “我们为此深为抱憾。”

   “我完全知道这种情况。局势已经变了。我们自己也有过困难的时期。”

   “我非常感谢你的回答的精神,”艾登说。“到形势好转以后,我们将非常乐于帮助你们。”

   斯大林则为他不能在远东给予帮助表示抱歉。“现在我们无能为力,但是到明年开春我们就能作好准备,那时将给予帮助。”

   艾登再次努力想取得一个比较肯定的承诺,并把马来亚局势日益恶化作为题目。

   “如果苏联对日本宣战,”斯大林回答说,“我们就必须在陆上、海上和空中进行一场真正的战争,同比利时和波兰那种对日宣战不一样。因此,我们必须仔细估计需要投入的部队。目前我们还没有准备就绪……。我们宁愿日本先进攻我们,而且我认为日本很可能会这样做——现在不会,以后会。德国人如果被逼紧了,就会催促日本人攻击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预计日本可能在明年年中进攻。”

   艾登还是不够满意。“恐怕日本人在这期间会采取各个击破的政策,先解决我们,然后再攻打苏联。”

   “大不列颠对日本并不是孤军作战。中国、荷属东印度和美利坚合众国都是英国的盟友。”

   “目前,主要攻击目标是马来亚,在那里盟国帮不了我们多少忙,”艾登说。今后六个月是最困难的时期。“我们已经坚持下来了,以后还要坚持到底。不过局势确实很困难。”尽管如此,也不会为了在马来亚增加兵力而中止利比亚战役。“远东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我们能派出增援部队。”

   “我认为这样想相当正确。轴心国最薄弱的环节是意大利,这一环一破,整个轴心就垮了。”斯大林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说,要是英国在一九三九年进攻意大利,“地中海局势现已由他们主宰了”。

   那天晚上的宴会一直延长到凌晨,有几个将领酩酊大醉,特别是性格富有特色的国防人民委员铁木辛哥元帅。斯大林不好意思地问艾登:“你们的将军喝醉过吗?”

   “他们不常有这种机会,”回答非常婉转。

   丘吉尔在“约克公爵号”上收到了艾登报告他与斯大林的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告别”的电报。这条船当时正在离切萨皮克湾一天航程的海面上,丘吉尔乘着它去赴“阿卡迪亚”之会。“阿卡迪亚”是英美两国第一次战时会议的代号,借用了希腊的那个出名的牧歌式的宁静、安乐之乡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世人心目中是安乐园的象征,可是两国会议的目的是要商定一套打击轴心国的最有效办法,可谓完全名不副实。

   丘吉尔和他的参谋长们指望左右“阿卡迪亚”,所以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傍晚到达华盛顿的时候他们已经拟就了一份详细计划:德国是首要敌人,打败德国是胜利的关键。德国一败,意大利、日本势必迅速崩溃。“因此,照我们的经过考虑的看法,AB(美英)战略的首要原则应该是只能从对德战场上抽调为保障在其他战区的有关存亡的利益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力量。”

   然而,次日下午举行的第一次会议的情况马上就说明美国到会上来并不光是为了洗耳恭听和举手赞成。美国人说得很明确,只有从正面进攻德国才能取得胜利,英国的机动包围概念无非是小打小咬。这两个国家之间发生这个矛盾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一个是资源本来有限,经过两年多的战争已经筋疲力尽,另一个是刚上战场,而且拥有几乎无穷的人力物力。在美国人看来,战争好比运动场上的比赛,至于和平到来后的局面,他们很少去想。老谋深算的英国人则认为战争本是灵活的事,是政策的继续,随时可以变更方向。甚至美国在英国将领中最好的朋友约翰·迪尔爵士私下也认为,美国对什么叫战争连一点儿概念也没有——根本没有;他们的武装部队对战争之无准备令人难以想象。

  

   在丘吉尔抵达华盛顿那天,八十五艘运输船载着大批进攻部队逼近菲律宾。潜艇“斯廷格雷号”发现了这支船队,及时向麦克阿瑟报警。麦克阿瑟估计日本人要在他已部署了大部分炮兵的林加廷湾南端登陆。日本人从“林加延湾之战”的报道中已深知那里集中了炮兵,因此,他们的十四军准备在北面几英里的海岸登陆。

   十四军司令官本间雅晴将军是个业余剧作家。他很早就反对走战争的道路。他曾与英国军人相处过八年,其间曾随英国远征军于一九一八年到法国服役。因此,他对西方颇怀敬意,也多少有点了解。在南京失陷后,他曾公开说“若不立刻实现和平,灾祸势将来临”。后来他还私下对武藤将军说过东条当陆相很不得当。

   他的部下知道自己已身临何处的人很少。他们五天前在福摩萨和澎湖列岛秘密上船,有些军官虽然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是得到的指令也极模糊。十二月二十二日凌晨二时,本间指挥下的四万三千一百一十名士兵中的第一批开始上登陆船。海浪汹涌澎湃,第一批船几乎被浪掀翻,两营步兵和一营山炮兵上船就花了两小时三十分钟。四十七分钟后,第一条船在阿娥城附近靠岸,但是后随的船只被恶浪打翻多艘。日本人在海滩上未遇任何抵抗。

   午前九时许,第一批官兵已全部登陆,虽然遇到一营菲律宾士兵的勇敢抵抗,还是守住了滩头堡。近晚,所有步兵和半数坦克上了岸,沿三号沿海公路向马尼拉行进。

   在马尼拉,麦克阿瑟焦急地等待着林加延湾的消息。他打电报给马歇尔,建议派航空母舰运战斗机到飞机航程能达到菲律宾的水域来。他问:我能否抱此期望?马歇尔回答说,海军认为这是不可能的。麦克阿瑟所能依靠的只有已运到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飞机。

   拂晓,布利尔顿将军的残存的四架空中堡垒用百磅炸弹轰炸了林加延湾的日本船队,扔完炸弹后朝南飞向澳大利亚。本间不断向马尼拉方向挺进,午后不久攻击了把守主要公路的守军。这些菲律宾军人只受过十个星期的训练,没多少人会用手上的已过时的恩菲尔德式步枪。他们遇击溃逃,以致在后边支援他们的炮兵失却了掩护。北吕宋总司令乔纳森·温赖特少将打电话给麦克阿瑟,请求撤到阿格诺河后边。

   麦克阿瑟一无空军二无海军,只好放弃拒敌于海边的如意算盘,重新拉起他的前任制订的计划,即“橙子三号作战计划(WPO-3)”。这个计划规定,在敌人登陆行动阻挡不住时,菲美部队可撤到在马尼拉视界之内的巴丹半岛。在这里,守军要准备坚持六个月之久,以待海军运来援兵。麦克阿瑟认为这是个失败主义计划,所以早就把它束之高阁。现在他已别无办法,只能把参谋们叫来,令他们“实施WPO-3计划”。

   局势比麦克阿瑟担心的更糟。次日上午,他发现他的部队已处于强大的钳形包围下。二十四艘日本运输船所载兵员已于夜间在马尼拉东南六十空里的拉蒙湾登陆,日军十六师的近一万名部队已兵分三路朝马尼拉挺进。十时,麦克阿瑟命令南吕宋部队(两个师)撤至巴丹。南部的战斗还没有开打就结束了。麦克阿瑟不得不下令把他的司令部于晚间迁到科雷吉多尔岛。

   在附近的海军大楼里,哈特上将对第十六海军军区司令弗朗西斯·罗克威尔少将说,为了跟着作战部队,他要把司令部南迁婆罗洲,由罗克威尔指挥海军的其余部队。当他们谈话时,上空飞机怒吼,城内炸弹爆炸声震耳,他们可以看到港区到处火光。整个巴石河区尘土滚滚,硝烟弥漫。

   在独立宫里,曼努埃尔·奎松总统正在劝他的执行秘书豪尔格·巴尔加斯和何塞·劳雷尔为人民的利益作空前的牺牲:“你们两个留下来应付日本人。”他和副总统塞尔希奥·奥斯米那与麦克阿瑟一起前往科雷吉多尔。

   他们四人都必须保证不把总统给巴尔加斯和劳雷尔的指示泄漏出去。劳雷尔不肯,因为“人们会骂我们是卖国贼的”。他失声痛哭,要求随总统去科雷吉多尔。当时已身患肺病濒危的奎松坚持说,留下来是劳雷尔的责任。“总得有人在日本人面前保护人民。”

   外边,满载士兵和给养的军用卡车和大轿车,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所有车辆都往北走——朝着海湾彼岸的巴丹方向,天黑后,“唐·埃斯特万号”载着麦克阿瑟和他的大部分参谋人员朝不到三十海里外的科雷吉多尔驶去。海上空气凉爽,月光明亮。远处,在卡维特海军船坞内的油库冒着火光,美国远东航空兵司令部的人员差不多人人穿着短袖衬衣。对美国人说来,这是一个奇异的圣诞夜。

   在北面七百英里外,另一个岛屿要塞也即将陷落。香港岛上面积三十二平方英里的山区大部己陷入日军之手。英军己被分隔成两半,他们的最后防线已岌岌可危。弹药所剩无几,水池只够一两天饮用了。虽然大陆上的抗战情况令人失望,但是香港岛上的抵抗是顽强的,主要是香港义勇防卫队一千七百五十九名战士作战英勇。这支被正规兵戏称为“少爷兵”的义勇军由当地民间的英国人、欧亚混血人、中国人和葡萄牙人组成,他们作战之出色不亚于岛上的其他军队,而且可以说优于大部分军队。

   到了圣诞节上午,岛上守卫部队已告崩溃,被困在岛屿南端狭长的赤柱半岛。一队队日军横行无忌,开始杀戮伤兵和强奸中、英国籍的护士。防守香港总督府所在地区域多利区的主力部队也行将溃败。九时,日军释放了两名俘虏——一个是英国退伍少校,一个是平民——叫他们带了一封信给香港驻军司令马尔特比少将。信中说:继续抵抗已属徒劳,日本停火三小时,让英国人下决心。

   马尔特比拖到下午三时十五分,勉强下令投降。英国在中国的统治就如是屈辱地告终了。可是,虽然英军投降了,日军的暴行在圣诞节通宵未停。

   菲律宾的圣诞节同样黑暗。那天上午,麦克阿瑟在他新迁到科雷吉多尔岛上的司令部里考虑眼前的阴暗局势。科雷吉多尔位于巴丹半岛南面三英里的马尼拉湾的出口处,是个蝌蚪形小岛。谁掌握此岛,就能控制马尼拉湾,因为该岛象一块骨头卡住了它的咽喉。沿海的火炮以及迫击炮、高射炮力量雄厚,马尼拉山山里的迷宫似的隧道是天然的防空洞,可容纳医院、司令部、仓库和商店。

   美军车辆从四面八方涌向巴丹。从马尼拉出城的三号公路上挤满了卡车。拖着155毫米炮的曳引车、装载着海军用的枪炮的卡车以及大小轿车、牛车等等。只要在马尼拉北面三十英里的卡隆比特向横跨在宽阔的邦班牙河上的两座桥扔上两颗炸弹,就可以把所有南来的部队的进路完全切断。

   从这两座桥往北十英里就到了圣费尔南多,车辆从那里左转弯驶向巴丹半岛。谁知北上的车队在圣费尔南多遇到了南下的温赖特主力部队,结果是交通拥挤得不堪言状,从圣费尔南多通往巴丹的道路又窄,以致在午前车辆只得退回马尼拉市。

   巴丹半岛本身也乱成一团。抢在本间部队前面惊慌逃难的百姓成千上万地涌向巴丹,有的步行,有的坐牛车或马车,等到美军零星部队来到时已经找不见什么路标,只得到处彷徨。WPO-3计划中的战壕和碉堡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本来应该先将村民疏散,但是显然有谁忘了下达这个命令。村民们莫名其妙地傻看着望不到头的卡车、汽车和炮车隆隆驶过,扬起的尘土厚厚地落在他们的竹屋上。

   WPO-3计划要求有半年的军粮,但现有的还不够吃一个月。不错,还有一些给养正在由水路、铁路和公路运来,可是通往巴丹的道路还能保持几个小时的畅通呢?唯一的希望是但愿温赖特的部队能把南下的敌人再挡住半个月,这样,巴丹的部队就有时间构筑防御工事,南吕宋部队也能通过马尼拉撤到巴丹。这种希望即使有的话也小得很。接着,传来了正式报告说日军已经穿过阿格诺河防线——巴丹与日军之间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看来,想让那些训练既差,又已筋疲力尽的防守部队长时间堵住敌人是不大可能的了。他们甚至能不能坚持到元旦呢?

   在圣诞节那天,一架飞机把一位将军从美洲大陆送到了夏威夷。他就是挑选来接替金梅尔将军指挥全部太平洋海军的切斯特·尼米兹。他的头发已开始发白,但看上去精神抖擞,一双蓝眼睛炯炯有神。他早就希望能指挥海军。

   不到几小时,尼米兹就发现了他怕发现的东西——悲观情绪太浓。士气“低到无可再低”,他甚至看到珍珠港事件的打击已经使几位高级将领的头发都变白了。他召见了原来的参谋班子,他们中间有几个人还在遵医嘱吃镇静剂。“不会有任何调动,”他说。“我对各位完全信任。我们挨了一次猛揍,但是我对于最后结果毫不怀疑。”

   他那个班级从军校毕业时的毕业生纪念册上对他的描写是“性格开朗,对明天充满信心”。确实,他的沉着、冷静很有感染力。不过,他也清楚,精神上的完全恢复需要时日。太平洋舰队在几个月之内不可能大举反击。

   在沉没的战列舰“西弗吉尼亚号”的舱里,苟延残喘到最后的几个人也终于毫无气息地躺在A-111储藏室的搁板上了。舱壁上挂着的月历上,从十二月七日到二十三日每天都划着一个×。

  

   “今天是一个奇异的圣诞夜,”丘吉尔富有感情地说。他在白宫南阳台上站在罗斯福旁边向聚集在南草坪参加传统的白宫圣诞树点灯仪式的三万名听众发表演讲。“差不多全世界都陷入了生死搏斗,国与国之间用科学所能发明的最可怕的武器互相进攻……这里,在席卷所有的陆地和海洋并越来越逼近我们的家园的战争的狂风暴雨当中,这里,在一切纷乱当中,我们今天晚上在每一座茅屋小舍之内,在每一颗豁达的心中都得到精神上的安宁……让儿童们快乐欢笑地过一夜吧。让圣诞老人的礼物使他们玩得更高兴吧。让我们这些成年人也尽情地和他们一起享受无眠的快乐,然后再重新去面对摆在我们前面的严肃的任务和艰难的岁月吧。我们决心要以我们自己的牺牲和勇敢使得这些孩子不致被人夺去他们的遗产,不致被人剥夺他们生活在一个自由和安宁的世界上的权利。”

   他对他的私人医生莫兰勋爵说,在仪式进行中他感到心悸,最好给他诊诊脉。“一切都太令人激动了,”他兴奋得说话都有点结巴。“这是一场新的战争:俄国打了胜仗,日本参加进来了,美国也完全卷入了。”

   圣诞节早晨,罗斯福带他的客人去教堂。他说,“让温斯顿去和美以美教徒一起唱唱赞美诗有好处。”他唱了一首以前他没听过的赞美诗——《啊!小城伯利恒》。礼拜做完后,他花了几个小时准备他要向美国国会发表的演说。明天上午他的听众的情绪又将如何呢?有些人对英国人实在算不上友好。

   丘吉尔向国会说:“你们竟然请我到美国参议院会议厅来向国会两院代表发表讲话,使我感到莫大荣幸。我不禁想到,假如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英国人,而不是倒过来的话,我此刻可能是自己走到这里来了。”从这句话开始,听众的情绪就给他抓住了。他在谈到日本人时大声说道:“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样的人?”场内一阵高呼。他继续用压倒了喧嚷声的声音富有感情地、有力地谈到了未来的任务。“我们并无窥测未来奥秘的天赋,但是我仍然要声明我的坚定不移的希望和信念,这就是,在未来的岁月中,英美两国人民,为了他们本身的安全,也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将要庄严、正直与和平地并肩前进。”

   场内爆发了一阵自发的、毫无保留的掌声。

   然而美国的将领们却不是这种情绪。他们刚听说,他们的易于冲动的总统前一天晚上自己推着轮椅到丘吉尔的房间里进行了一次临时决定的会谈,而且还答应,如果菲律宾的供应线被切断了,可以考虑把本来答应给麦克阿瑟的援兵拨给英国。美国各军种的参谋长们一怒之下去求助于史汀生。史汀生也“气极了”,立刻打电话给霍普金斯说,总统如果继续这样自己凭侠义作决定,那就只能请他另找一位陆军部长。罗斯福急忙否认“曾经提出过任何这类建议”,并且斩钉截铁地说他从未考虑过挪用给麦克阿瑟的补给品。

   当天下午举行了“阿卡迪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气氛焦躁不安。这次,是罗斯福本人给了英国人一掌。他说,他不相信已提供的资料目前利用得很得当。参谋长们是否讨论过在远东建立联合司令部的可能性?他这话是呼应马歇尔将军的建议。马歇尔在前一天曾对英美两国的参谋长们说过“必须由一个人来指挥整个战区——空中、地面和舰只”。

   丘吉尔强烈地表示不同意。如果战线连在一起,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那样,统一指挥当然不错,可是现在在远东有些盟军部队彼此相距千里之遥。“那里的局势是,某些特殊战略地点是必须固守的,每个地区的司令完全明了他应做的事情,”他说。“困难问题在于应用运到那个地区的资源。这是只能由有关政府解决的问题。”

   供应大臣比弗布鲁克勋爵给霍普金斯递了一张条子:

   “你应该做丘吉尔的工作。他想听意见。他尚无定见,需要讨论。”

   在这张条子的鼓励下,霍普金斯对丘吉尔说:“在你知道我们属意何人之前,不必匆忙拒绝总统行将对你提出的建议。”美国属意的是阿奇博尔德·韦维尔将军。

   第二天晚上,英国的参谋长们来见丘吉尔,说他们在原则上准备接受联合司令部,他们建议,选一个美国将领领导ABDA(美英荷澳)司令部 [ 译者注:ABDA分别为英文美国、英国、荷兰、澳大利亚的第一个字母。 ] 。丘吉尔以为他的参谋长们听到美国人愿意接受韦维尔时会象他自己一样高兴,不料他们认为这是罗斯福耍滑头——远东正摇摇欲坠,等到打了败仗就成了韦维尔的过失了 [ 译者注:韦维尔在得到任命通知时苦着脸说:“要男人抱孩子的事我倒是听说过,可是这次要抱的是双胞胎。” ] 。

   丘吉尔不大同意他们的态度。他不相信罗斯福是想“嫁祸于我们”,他自己也不愿意把新加坡失败的责任推到美国人身上去。想想澳大利亚人会怎么说吧!不久前澳大利亚总理约翰·柯廷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澳大利亚对美国抱着期望,并不因为与联合王国有着传统的关系或者血缘关系而感到内疚。”

   他越说越生气。总统的建议是一种友好、慷慨的表示,参谋长们的疑心是对总统的侮辱,他受不了。辩论结束了,怒意却未消。英国参谋长们感到自己在后生小辈的彬彬有礼而又有力的控制下正在变成小伙伴。

   说来很有意思,正是在这场吵闹中,产生了二次大战中意义最为重大的事情——重新肯定了以前的一个决定,建立一个联合指挥体制,即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总部设在西方民主世界的新中心华盛顿。这个非同寻常的成就的创始者是马歇尔,培育者是罗斯福,而它之所以最终得以实现是由于丘吉尔善于接受意见。他排除了他的参谋长们的反对和疑心,努力巩固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团结,实现了他此行所要实现的目的:确定希特勒是主要敌人,认识太平洋战争暂时必须是一场固守阵地的战争。

   元旦上午,罗斯福的思想从军事转向了全球的政治。他拿着一份已对轴心国开战的二十六国联合宣言草案,坐着轮椅来到丘吉尔的房间。宣言草案宣布,“为了保卫生命、自由、独立与宗教自由,为了维护他们本国土地上和其他地方的人权与正义”,二十六国决心共同作战“反对企图征服世界的野蛮和残暴势力”。据霍普金斯说,丘吉尔赤条条地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我见总统时无论哪次总还在身上至少围上一条浴巾,”丘吉尔说,)罗斯福连忙道歉,好象要告退的样子,但是丘吉尔说:“大不列颠首相在美国总统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两人都同意了这个日后成为联合国的起源的草案,并且当天就在罗斯福的书房里同苏联大使马克西姆·李维诺夫和中国外交部长宋子文一起在这个文件上签了字。

   “阿卡迪亚”又继续了两个星期。成绩很大,但是有些英国人还是带着牢骚离开了美国。“美国人已经遂愿,以后战争将从华盛顿指挥了,”莫兰勋爵在日记中写道。“但是他们将来如果这样不客气地拨弄我们,那就不聪明了。我国人民对于这个决定很不高兴,他们会同意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试上一个月再看。”

   丘吉尔满心欢喜地回国了,对会议上商定的两国某些武器生产的最后估计数字极其高兴:一九四二年生产坦克四万五千辆,飞机四万三千架,次年生产坦克七万五千辆,飞机十万架。“他被这些数字灌醉了,”莫兰这样评论。

   “阿卡迪亚”的各种决议几乎刚一作出就被一名日本特务捞到了情报。那个被革职的美国少校“萨顿”在法拉格特广场的陆海军俱乐部里从朋友们口中套到了这个情报,把它传递给了在墨西哥城的间谍头子和智海军中佐。萨顿说,美国原先的全力以赴对日作战的意图已有极大改变,盟军将在尽量挡住日本推进的同时集中力量击败希特勒。他甚至知道了击败日本的最后计划的详细情况:用潜艇群和大型轰炸机协同攻击,轰炸机从中国起飞轰炸九州,用潜艇把通向日本本土的水路全部切断。

   这个成绩着实不小,堪与左尔格的任何成就相比。和智通过两个途径把情报送回了日本,一个途径是当地的一个德国特务,此人几乎每天晚上都用密码向柏林发报告,另一个途径是用普通的航空信写给中立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日本海军武官(用隐形墨水书写,墨水是花了二千美元从另一名德国特务那里买来的)。

   萨顿辛苦得来的情报从两个渠道送到了东京。但是海军省大本营陶醉于最近获得的胜利,把这份报告看了一眼以后便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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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