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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彩排·第七

战争的彩排·第七

 作者:拉迪斯拉斯·法拉戈·美国

出自————《巴顿将军

出自————《战争通史

   巴顿上校在迈尔堡只渡过了八个多月的时间,欧洲便爆发了战争。战争以德国军事机器隆隆地开进波兰和纳粹国防军时间虽短却惊心动魄地炫耀了空前的机械化威力而揭开了序幕,但接着渐渐平息了下来。参议员威廉·博拉称之为“虚假的战争”。

   交战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剑拔弩张,就象是两个棋手已杀到了决一雌雄的关键时刻,正等待着对方走下一步。

   美国对这场大屠杀的反应是,寄希望于一纸所谓中立法,这反映了这个国家的普遍信念,认为只要宣布战争为非法,我们就可以不卷入这场战争。对于完全与外部世界隔绝的美国人来说,欧洲所采取的那种令人费解的尚武姿态,似乎就象西藏一样古怪和遥远,西藏的老达赖喇嘛新近去世了,人们正急切地为他寻找继承人。哈里·霍普金斯 [ 注:哈里·霍普金斯(Harry L.Hopkins)是当时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亲密顾问,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罗斯福的私人使者。 ] 写给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兄弟的信中表达了大多数美国人的情绪:“和全国各地一样,人们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战争。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不参战。幸好,美国人对于卷入战争的兴趣都不大,但是我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希望英国和法国取胜。”

   如果此时此刻有一位外层空间的游客在迈尔堡着陆,他就会认为地球是各行星中最为风平浪静的地方,不仅人与人之间十分友好,就是对马也充满友情。春天,捷克斯洛伐克的危机达到了高峰,而在迈尔堡人们却在兴高采烈地举行降重而豪华的赛马和精彩的操练表演来庆祝他们传统的冬季活动。4月16日进行了几年来最精彩的“面向社会的马术麦演”,冬季活动才告结束。此后,巴顿便带领他的第3骑兵团开始进行春季训练,在这一年的其他时间里,巴顿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带领骑兵团进行例行课程训练,在工兵学校演习,在新泽西和宾夕法尼亚进行小型的军事演习,另外还执行一些通常的仪仗队的任务。5月5日,他曾派一个骑兵支队把尼加拉瓜总统护送到白宫。6月10日,他亲自指挥一个骑兵中队参加欢迎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和伊莉莎白王后的阅兵式。当德国军队正在吞并波兰的时候,巴顿正准备带领他的骑兵团进行一年一度的行军,然后再带部队到米德堡附近进行秋季演习。秋季演习一结束,骑兵团就要返回驻地,那时冬季再度来临,社交季节又开始了。

   1940年5月,战争爆发了。德国入侵占了欧洲的低地国家,然后又用飞机配合坦克的闪电战袭击了法国。与这次闪电战相比,波兰战役只不过是一场预演而已。德国人使用了全新的办法,彻底打破了战术的一切标准概念,他们大大加强了火力所能发挥的速度和机动性能,从而突破了战场的范围。

   自从波兰战役开始以来,巴顿就一直密切注视着欧洲战事的发展。他重读了海因兹·古德利安 [ 注:海因兹·古德利安(Heinz Guderian)是德国陆军将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著名坦克专家。 ] 的书,并且贪婪地读着几份有关这场战争新因素的精辟文件,这几份文件是情报处根据身处交战双方的观察员的报告准备的。这些文件使巴顿着了迷,因为他自己曾在二十年前就设想过使用这些坦克战术。他在指挥阿尔贡森林之战时曾梦想过这种流动战术,在第戎医院住院时这种战术在他的头脑中便形成了。现在他不再小心谨慎了,他又象在年轻时一样,鼓吹起坦克战来了。也许他的想法过于乐观,超过了局势发展的许可。他真诚地拥护在军界内外迅速发展起来的一派思想,这种思想认为,“现代战争需要大批武器,而使用武器的人员必须每人进行专业训练。”

   巴顿已经无法控制他的激情,他再也不能安心在迈尔堡从事默默无闻的例行指挥工作了,他请求陆军部给他分配一项接近战争的工作。但是陆军部无法给他找到这种工作,于是他就决定要通过加拿大的途径去参战。他给一位老朋友、加拿大驻英国的第1集团军总司令麦克诺顿将军写了一封信,要求委任职务。麦克诺顿很快就给他答复了,让他在海外指挥一支部队,军衔为少校。

   正当巴顿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时,在法国发生的事变使美国人不再优柔寡断了,也促使美国陆军走上了马歇尔将军所设想的部队现代化的道路。

   就陆军而言,在迈尔堡这个受到庇护的营地里一片宁静,一切照常的气氛只是一种假象。陆军这时正进行着令人难以捉摸和察觉的但又是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完全是新任命的参谋长一个人所起的作用。马歇尔仅在欧洲战争爆发前两个月被任命为美国的陆军参谋长,他发现在这座千疮百孔的军需大楼里的工作杂乱无章,优柔寡断。陆军中的高级文职官员四分五裂,陆军部长伍德林标榜自己是个孤立主义者,他同主张全面备战的助理部长约翰逊长期以来就闹矛盾。他们之间激烈的个人争斗又加深了军界领导人之间十分猖獗的倾轧。

   总参谋部更是杂乱无章,组织松懈。虽然总参谋部建于1903年,但是这个机构的工作谈不上有什么效率和效能,特别是疏忽了训练陆军的责任。军官之间激烈的争执使总参谋部的工作更加糟糕。总参谋部和美国全国一样,也分为几派,不仅孤立主义者与干预主义者之间有矛盾,而且在顽固的保守派(他们墨守作战陈规和老式武器)和年轻一代的军官(他们认为一场蓬勃的革命即将到来)之间也有矛盾。

   老派人物对于德国军队展示部队的革命熟视无睹,但是进步派看来却被这种作法完全迷住了。结果,在整个军事机关中的气氛如果不是失败主义的,也是悲观失望的。甚至连罗斯福总统似乎也受到这种观点的影响。

   “这是一个无所作为的时期,”罗伯特·舍伍德写道。“世界文明受到威胁,但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领导人却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焦急地等待着,让他无法控制的事件来左右他自己的行动。对于一个有魄力的人来说,在灾难即将来临之时不能采取果敢的行动,甚至不能谨慎地制订行动计划,那他会感到特别痛苦。德国人对波兰的闪电战就预示灾难即将来临。”

   罗斯福一辈子只有一次象这样既无所作为又无声无息。1940年1月初,他对副国务卿萨姆纳·韦尔斯坦率地说:“要改变事态进程的机会看来只有千分之一。”

   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并没有使马歇尔将军感到痛苦,也没有束缚住他的手脚。他从最广阔的历史角度来观察局势,并展望遥远的未来。任何事情,就连德国军队在战争中使用的新打法和新武器都没有使他吃惊。因为在他的头脑中已经有所准备,而且对于如何解决德国人造成的种种问题已有明确的见解。

   虽然马歇尔本人并没有就他所信仰的观点而挑起同别人的争论,但是由于他当时的观点与众不同,因此他在华盛顿成了人们怀疑的对象。美国官方的看法主要是受了德国人看上去势不可挡的影响,只考虑加强美国的防御力量,一旦德国人涉过大西洋打到巴拿马运河来,如何堵住这股洪流。但是,马歇尔谈论的却是装甲师和远程轰炸机。似乎是示意他也许在考虑要采取攻势。

   1940年6月,德国人使用机械化和摩托化部队,向法国发起大规模进攻,摧垮了法国人的抵抗。这使马歇尔有机会立刻把他认为必要的想法付诸实施。法国投降之后,马歇尔立即着手在国内一些攸关重要的部门把人们动员起来,火速重新整顿陆军。这样,他迅速进行各种必要的建设工作,要把陆军从和平时期的一支萎靡不振的部队变成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不仅能够打仗,而且还能信心百倍地准备战胜“不可战胜”的德国人。

   马歇尔很快就充实了正规军各部队的编制,并把国民警卫队编入联邦部队。他安排使正规后备队在需要时立即恢复起来。他把野战军和军区分开。他成立了一个总司令部作为野战部队的统帅部,这也是他集中精力训练一支新型陆军的第一步。

   7月10日,美国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不仅是为了要赶上德国的战争机器,而且也是要跟上当时的军事现状。当天,马歇尔大笔一挥,就批准建立一支装甲部队,创建了两个坦克师,从而解决了关于美国陆军装甲部队这一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

   就在这一天参谋长终于拯救了巴顿。

   在成立第2装甲师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马歇尔亲自安排解除巴顿在迈尔堡的职务,把他调往本宁堡去组编装甲师的一个旅。

   几周之后,马歇尔任命巴顿为陆军准将。

   这一变动必然要在乔治·巴顿的感情上引起巨大波动。他不仅要永远离开迈尔堡那种华盛顿式的豪华生活,也将永远离别那种富有魅力的骑兵生活。在他的专业生涯中,除了有两年的事情他已忘怀,其他时间他都是致力于骑兵事业的。巴顿是个多少有点不合时宜的军人,而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骑兵又是一种即将过时的兵种,巴顿和骑兵似乎是相依为命的。他经常引用道格拉斯·黑格元帅的妙语来掩饰自己对骑兵的热爱。黑格说:“步兵和炮兵能够赢得战斗的胜利,但是只有骑兵才能使它们胜得有价值。”

   尽管巴顿在理智上清楚地晓得骑兵迅速丧失的并不是其荣誉(他认为骑兵的荣誉是永垂青史的),而是其有效性,但是他对骑兵兵种仍然深感自豪,心中对它充满着感情。巴顿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承认,骑兵再也不象过去那样所向披靡了,再也不是克伦威尔所说的是诚实的战士和骏马的安乐窝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骑兵如果不进行必不可少的变革,就无法维持它的原状。由于配备了新式自动武器,大大加强了骑兵部队的火力;给养运输车也摩托化了,骑兵部队本身还配备了越来越多的盔甲。

   就连献身于骑兵事业的人、战前最后一名骑兵司令员乔治·赫尔将军也认为,骑兵部队有运动战的传统和经验,因此它自然是装甲部队理想的基础。此外,骑兵部队还保留着它的骑士精神,一个有绅士风度的军人能够挥舞一件沾满鲜血的衬衫,以显示他的武士气概和风度。

   巴顿到本宁去,等于是从社会地位的阶梯上走了很大一步下坡路,因为这里是印地安人在查塔胡齐河畔佐治亚州的穆斯科基县城中的一个古老商埠,这块地方是处于陆军最下层的“无敌”步兵的广阔天地。本宁丝毫没有骑兵部队所固有的那种贵族气氛,因此这里是军界小资产阶级的避难所,而巴顿所能唤起的只有容忍。

   然而,巴顿对于再次离开骑兵部队,既不遗憾也无内疚。他终于得到了他命中注定的机会,欣喜若狂地和他二十二年前第一次发生联系的装甲部队一起前进。

   在当时,本宁是陆军最热闹的中心之一,可称为一切新鲜事物的检验地。在步兵学校里,正在向一代青年军官灌输一套完全经过修改的教育课程,这套课程是吸取了欧洲战争中的教训而制定的。在本宁堡,除了坦克之外,还驻有从海外那种新型战争中涌现出来的新的精髓——伞兵部队,这支部队是由另一名趾高气扬的革新派威廉·李少将指挥的,他的士兵们都管他叫“牛头狗”。

   在本宁,新上任的准将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开始就碰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有些是他自己造成的,有些则是当时的条件给他造成的。例如,现在他突然又搞起他的老本行来了,这使他完全不知所措,因此刚开始时他不知如何把他过去的记忆和经验运用到这种现代装甲部队的新的现实中去。

   巴顿在法国时,曾经创建了一支坦克旅,这是他个人英雄主义的业绩,他亲自过问大部分工作,往往自己动手去干。作为一名指挥员,他坚信应同士兵们保持个人间的接触,因此他到本宁后就立即从各个方面着手,呕心沥血,事必躬亲。他经常乘一辆吉普车或指挥车到各部队去视察,或乘他的私人飞机在那里低空盘旋。他谆谆教导士兵们,不仅告诉他们该于什么,而且还教他们如何干。

   在1918年时,巴顿的部队很小,因此他有可能这样做,甚至做得很有成效。但现在在本宁,巴顿领导着一个有几百辆坦克、卡车、半履带式车辆、吉普车、摩托车和几千人组成的庞大机构。显然,靠个人的管理是无法领导这个复杂机构的。他非但没有按照他自己拟定的计划来把这些士兵和车辆有效地组织起来,反而由于他不断地亲自干预而把一切都搅得一塌糊涂,杂乱无章了。

   看起来巴顿是在瞎指挥,甚至把工作搞糟了,他好象同他曾经指挥过的那些旧坦克一样过时了。人们对他调往本宁深感忧虑。现在当巴顿那些本宁堡的同事们看着他用那种粗暴和卖劲的但却是无章法的方式工作时,不禁摇首咋舌道:“难道这真是那位很自负的乔治·巴顿吗?”他们还说:

   “唉,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就这样完了!”

   巴顿虽然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士兵和坦克,但是士兵们都太新,而坦克却太旧。9月份当欧洲的战事变得极其险恶时,美国开始实行和平时期的征兵办法,这时从公民中征召的士兵才大量涌入。从长相来看,他们都是些很精干的小伙子,但是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新兵截然不同。军需部报告说,这些人的身材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步兵小,脚却比那时的步兵大。但是,巴顿认为他们的身材和脚的大小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带着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参军。使巴顿感到沮丧的是,这些小伙子都根本没有1917年和他一起打仗的士兵所具有的那种殷切热情。

   迈耶·伯杰是这样描写这些年轻人的,他说:“在他们中间,有些人在同平民生活告别时喝得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走进征兵局,另外一些人的衣衫上则还沾着女人的泪痕,他们闷闷不乐地行军,步伐零乱地走上军车。”汉森·鲍德温在《纽约时报》上把这些巴顿想造就成骁勇的坦克手的士兵称为“身穿咔叽军装、组织涣散的一群乌合之众。”

   再看看那些坦克吧!大部分坦克都该进废品场了,坦克外壳上的油漆都已剥落,内部结构也都朽坏不堪了。巴顿真纳闷,用这些不象样的材料,怎么能建成一支富有战斗力的坦克旅呢?

   突然,巴顿发现自己应该如何作为了。这件事戏剧性地发生在查尔斯·斯科特少将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斯科特少将是位饱经风霜、皱纹满面的第2装甲师师长。他召集这次会议是要检查装甲师中的各种问题。也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巴顿得到了他的绰号,以后人们一辈子就一直这样称呼他,至今人们仍铭记着他这个绰号。在本宁,巴顿虽然是心存观望的,但他并没有完全浪费时间。他一直在苦思冥想,拟定着各种计划,他愈来愈看清楚了他所面临的问题及其解决办法。他耐心地听取大家的讨论。大家争论了很长时间,似乎得不出什么结论。突然,他头脑中冒出一个灵感。他站起身来,讲了一席令人振奋的话。他用自己有力的语言简洁地阐明了他们师,更确切地说是装甲部队的目标。他说,一个装甲师需要“勇敢和机智”,才能在战斗中发挥成效。他很欣赏“勇敢”和“机智”两词开头的押韵 [ 注:勇敢和机智(Blood and Brains)两词均由英文字母“B”押头。 ] 。巴顿的发言给与会的军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会后,他们广泛地议论着他的发言,后来这件事就传到了负责报道本宁堡事态的新闻记者耳朵里。记者们不仅写文章报道了巴顿的讲话,并且还描述了巴顿是如何通过这一席鼓舞人心的杰出讲话使他的司令部震动起来,于是巴顿传奇就这样开始了。当报纸上刊登出巴顿的讲话时,“勇敢和机智”两词变成了“赤胆和铁心”,这大概是因为用这几个字更符合一位坚强而又富有个性的军官的特点吧。

   这件事仅仅是巴顿这个著名绰号来源的几种说法之一。实际上,巴顿这个使人误解的“浑号”的来源在有关巴顿的各种传奇中已无可查考了。有一种说法是,这个绰号是在本宁的那次会议之后叫开的。但是,罗伯特·艾伦(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在巴顿部下当过情报官)这位专栏作家在战后写了一篇文章,他说这个绰号是一位新闻记者于1942年春采访坦克部队在亚利桑那州尼德尔斯附近的沙漠地进行演习时编造出来的。

   巴顿变成了一块吸铁石,把记者们都吸引到本宁来了,他以他那鲁莽而生动的行为为记者们提供了极好的素材,而他很快就认识到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可以使记者们写有关他和他的部队的捧场文章,很好地宣传他们,也可以向他的士兵们灌输对待战争的男子汉态度、战斗精神和集体精神,巴顿认为这些精神是他们最为需要的。至于那个绰号嘛,他并不特别喜爱它,但是可以容忍。他从来没有阻止人们在报纸上使用这个绰号,因为他认为“赤胆铁心”一词概括了他的特点,替他的部队总结了他们的尚武精神的基本因素。巴顿的绰号很快就在全国传开了。他的小孙子帕特·沃特斯当时只有五岁,他在晚祷时也用丁这个称呼,祈求上帝“保佑这个赤胆铁心的老头。”

   尽管“铁心”两字对巴顿是合适的,但是“赤胆”和“铁心”合在一起的含义,却使巴顿的形象歪曲成为一个凶残的指挥官,士兵的生命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为了替自己争荣誉,他可以不顾一切地牺牲士兵的生命。这种含义显然是不公正和极不公道的。巴顿根本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他总是想方设法在战斗中尽量减少伤亡人数,在这一点上他仅亚于麦克阿瑟将军。陆军部长罗伯特·帕特森在谈到这个问题时说道:“从将军到普通一兵,在战斗中的责任意味着要不顾个人安危,同时还意味着要能够无限度地艰苦工作。乔治·巴顿在这两方面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他曾说过:“一品脱美国人的汗水可挽救美国人的一加仑鲜血。”

   1946年,当帕特森法官在堪萨斯州赖利堡的巴顿大厅命名大会上致词时,他想使人们忘却巴顿这个难听的绰号。他说:“巴顿的个性使他非常适合领导作战部队。他的生动活泼的个性感染着他的士兵们的想象力。他们都喜欢谈论他。他们根本就不叫他‘赤胆跌心的人’。那全是记者编造出来的。第3集团军的人都叫他‘乔吉’。”

   只有一次巴顿曾正式注意到他这个来历不明的绰号。那是1942年秋,在西线特遣部队出发前往北非的前夕,巴顿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海军仓库里临时召集他的下属军官开会,他说:“报纸中管我叫‘赤胆铁心的老头’。这没关系。报纸这样做有它的目的。这是很吸引人的提法。但是,要打胜仗绝不能单凭热血和勇气,还需要机智和勇气。

   “记住,是机智和勇气!没有一名军事指挥员或一支部队能够单凭机智或单凭勇气来打胜仗的。两者对打胜仗都是至关重要的,不能单凭其中一点。光靠其中一点是不够的。两者都要具备。我希望你们在任何时候都要竭力发挥这两点。诸位先生,我的话完了。”

   两年之后,在布尔格战役中,巴顿又谈到了这个问题。在比利时的巴斯托尼,有一群美国人正在拼命奋力阻击德国坦克部队的进攻。“第3集团军正从其在摩泽尔河谷的阵地向北面猛冲,”艾伦上校回忆说,“但是它的主力部队还没有来。巴顿手下的人都很焦急忧虑。但是,巴顿却很乐观活跃。”

   巴顿再次召集临时参谋会议,竭力把他的信心和决心传给他的下属。他承认局势是很紧张,甚至也许是危急的,但绝不是毫无希望了。他告诉他的部下说:“你们只要使用机智和勇气就行了。打马球取胜靠这个,打胜仗也靠这个。我们有很多机智、勇敢的人。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的人不费举手之力就能收拾这帮德国人。”

   尽管美国小报的大字标题都刊登了巴顿这个油滑的绰号,但巴顿本人却颇有些象英国的爱国人士约翰·布赖特。此人敢斗胆在下院发言反对克里米亚战争,因为他知道他的言行从未导致让英国人去无谓地抛洒他们的宝贵热血。巴顿部队的伤亡人数也总是最少的,这正是他“一生中的无限安慰”。即使在战局险恶、敌人顽抗的1944年的“残酷战斗”中,也是如此。例如,当巴顿的第3集团军奋勇突破法国梅斯的外围防线时,他的伤亡人数就是最少的。

   但那还是多年以后的事,那时看来倒比较轻松,不象当前这种令人恼火的犹豫不决毫无准备的情况。但是,巴顿却在锻炼他的“机智”和“勇气”,以便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现在巴顿豁然开朗,意识到该如何来扭转局面,把他的坦克旅训练成“陆军中他妈的顶呱呱的坦克手”。他还想出了各种办法,在新坦克到来之前(军械部门正在拟定赶制新坦克的计划),把旧坦克修补一下,至少是暂时地修补起来。巴顿手下的一名机械师因为无法得到坦克的各种零件而感到很失望。有一次他曾漫不经心地说出大部分零件都是他过去向西尔斯和罗巴克公司订购过的普通零件。巴顿记住了他的话。当通过正当途径无法获得坦克零件时(部分原因是由于文牍主义,另外也由于陆军当时的确是一无所有),巴顿便亲自向西尔斯和罗巴克公司订货,并自己掏腰包来付款。鉴于他的三百二十五辆坦克中的大部分都已破烂不堪、年久失修,需要零件(姑且不提八百辆卡车,五百辆摩托车,五百辆半履带车,三百六十辆吉普车和车场上的另外几百辆车辆),这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额。仅一次订货就花掉他八百美元的一张支票,到后来只有巴顿自己知道为了把他的坦克车辆都修复好,他一共花了多少钱。他至死也没有透露这个秘密。

   巴顿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使用一种间接的方法在法国训练他的坦克旅,把士兵们都锻炼成了斗志高昂的坦克手。他认为这种间接的办法是最有效的。他写道,“一个人要成为一名好军人,就必须遵守纪律,有自尊心,对于他的部队和国家感到自豪,对于他的同志们和上级有高度的责任义务感,对于自己表现出的能力有自信。”巴顿以心理学家的探索眼光来观察每天前来他的部队学当军人的战士。巴顿很快就得出了若干结论,这些结论不仅说明了使这些士兵英勇善战的原因,并且启示他如何使战士具有他们必须具备的纪律性、荣誉感、责任感和自信心。

   最后,巴顿决定他的坦克手们应有一种独特的制服,以区别于其他士兵。他还记得他的祖父在内战期间如何为团里的士兵设计了一种军服。他甚至还有一张老乔治·巴顿身穿艳丽的南部邦联军服的褪色照片,以供参考。结果形成了把丘吉尔创造的有名的“海妖服”——一种美化的陆军工作服——和马戏团中表演炮中飞人演员穿的那种五颜六色的戏装相结合的军服。军装呈绿色,上面镶有红边,再配有巴顿从格林贝包装公司弄来的金色足球头盔式的钢盔。

   巴顿总是率先去干那些应由他的士兵去做的危险事情,这次他也是第一个去穿这套衣服。当他穿着这套军装在本宁的老虎营出现时,一个爱开玩笑的坦克手惊呼道:

   “看!绿色大黄蜂!”

   这个名字从本宁传到了华盛顿。尽管他的士兵们并没有这样叫他,他们仍管他叫“老头儿”,但是在陆军部人们都开始管巴顿叫“绿色大黄蜂”了。巴顿没有能够说服陆军部同意让装甲部队穿这种军服,陆军部甚至不让他把这种制服发给他自己的部队。尽管如此,他自己在一段时间里仍然穿着这套制服。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人经常紧急前来参观第二坦克师,到老虎营来参观的高级军官真是应接不暇。将军们以各种借口从华盛顿飞到本宁,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亲眼看看巴顿这个“绿黄蜂”。

   巴顿穿上军服,腰间配上象牙柄的手枪,杀气腾腾的表情连面孔都变得异样了,只有亲眼看到他的人才能相信这是巴顿。

   正当巴顿准将一心一意地组织他的部队时,在陆军部却正进行着一场巨大的幕后争斗,这场争斗的结果将要决定陆军中装甲部队的整个命运。1920年的国防法明确禁止建立单独的坦克部队,并且规定装甲部队必须分散到陆军各部队中去。因此,当马歇尔将军决定要组建一支装甲部队时,他不得不把这支部队“临时建立起来,以便进行勤务试验”,以待最后确定它的地位。

   要把装甲部队建成一支半独立性的组织,使得过去一直争论不休的意见分歧又公开化了。这确实是个重大的体制改变,一直深入到每个单位。步兵和骑兵的坦克部队现在都归新成立的装甲部队领导了。甚至连一些野战炮兵部队和勤务部队也拨给了装甲部队。除此之外,这支装甲部队还要包括“所有的装甲军和师,以及总司令部的所有坦克后备部队。”

   驻在诺克斯堡的第1骑兵团(该团的机械化和现代化程度是最先进的)原指挥官艾德纳·查菲少将被任命为装甲部队的指挥官。尽管查菲将军出自骑兵,但他却是装甲兵的热情拥护者。他身边有一群忠诚的、能说会道的人热衷于装甲兵种,他们设想装甲兵会与空军差不多,在陆军部队中获得越来越大的自主权。这些军官当然不能回避法律的规定,但是他们却渴望创建一支部队,它能够在实际上而不是在名义上作为一个“兵种”,享有自主权,有它自己的补给机构,以及一个独立兵种应有的一切。

   但是,他们却遭到了强烈反对,特别是遭到以弗兰克·安德鲁斯准将为首的总参谋部作战处的强烈反对。作战处决意要阻止成立一支永久的装甲部队。尽管德国装甲部队已在法国显示了他们巨大的效能,但是一批有权势的军官却仍然不承认装甲部队是一种被人们称为战略进攻的新的军事力量源泉。他们抱着悲观主义和失败主义的情绪争辩说,坦克作为一种新式武器是有效的,但是一旦发明了相应的反坦克武器,坦克就会惨败。

   这些人不仅不促进装甲部队的发展,反而专心搞反坦克武器的发展,与此同时,他们还从幕后阻挠成立装甲部队,并且破坏装甲部队迅速有效的发展。

   巴顿从一旁注视着这场争执的进展。尽管他在本宁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卷入这场大辩论,但是他在这一问题上的观点是清楚的。他认为这个问题是历史的重演,而且历史将迫使他们做出一个为时已晚的决定。1920年他就经历过这些争论,当时国会审议坦克兵种的前途,他就曾为它作过辩护。“坦克是一种新型的特殊武器,”巴顿当时写道:“它既比飞机更新,但又和飞机一样的特殊和有价值。人们能否想象由值日的步兵来驾驶步兵飞机,由野战炮兵或杂务徒工来驾驶炮兵飞机,或是由强壮的骑兵部队使用‘侧翼支援’来驾驶骑兵飞机?这简直不能想象!

   “坦克是一种特殊的技术性高和威力强大的武器。坦克兵既不是骑兵也不是步兵。但是,如能给它一半的机会,只要有合适的地形,分配给它适当的任务,坦克就会在同步兵和骑兵的合作中起着决定胜负的作用。

   “因此现在需要的既不是步兵坦克,也不是骑兵坦克,而是一支坦克部队,作为司令部的一支特别的机动预备队,在情况需要的时候,就被分配同其他兵种进行最出色的合作。”

   1941年3月,争论达到了高潮。尽管作战处发了一份备忘录,否认建立装甲部队的必要性,但是装甲部队则根据他们在诺克斯堡对欧洲装甲部队的调查,正在力争独立自主的指挥权。装甲部队的拥护者们得到了情报处有力的支持。3月1日,情报处发了一份名为“对各种现代战斗力量的估价”的备忘录,这是一份对1939-1940年在波兰和法国的装甲战的分析。这份备忘录倾向于承认装甲兵是德国军队取得闪电式胜利的决定因素。

   这份备忘录呈送给了马歇尔将军。马歇尔将军则又把它转给了总司令部中负责筹备组织新部队的身体瘦长但颇有才华的莱斯利·麦克奈尔将军。

   麦克奈尔将军思想解放,不受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的束缚。就在最近,他还在作战处的备忘录上写过批示,表示他对装甲部队的重视。他写道:“我认为,装甲部队作战的要素是出奇不意地给敌人有力的打击。尽管装甲部队可以被分散到各个师和军中去,但是把整个装甲部队置于统一指挥之下,可以用来投入具有决定意义的战斗。这一点是不难想象的,而且是完全可能的。”有意思的是,这正是巴顿早在1918年,而不是在1941年就得出的论断,几乎一字不差。当时巴顿看到在圣米耶尔和默兹-阿尔贡攻击中由于分散了坦克而大大削弱了它们的战斗力。

   然而,麦克奈尔仍不相信装甲兵有持久的活力,因为他认为德国坦克部队之所以有战斗力,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波兰和法国没有防御,或者是防御不力。他肯定反对按鼓吹走极端的人所设想的方式来建立一支装甲部队。

   几天之后,对这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做出了不利于装甲部队的决定。3月25日,参谋长办公室发出指示,给予坦克部队的自主权没有象作战处所建议的那么多,甚至比它当时有的自主权还要少。现在作战处奉命要在“两天之内”发出使批示变为必须执行的最后训令。

   尽管指示是由参谋长办公室发出的,但是显然并没有同马歇尔将军商量过,或者是人们对此事的解释使他产生了误解。3月27日,在最后决定之前,查菲将军直接向参谋长马歇尔将军提交了这件事。马歇尔立即推翻了他办公室所做的决定。根据马歇尔的口头指示,作战处准备了一道训令。根据这道训令,装甲部队将发展成为混合兵种的一部分,有充分的自主权和扩大发展的自由。马歇尔将军亲笔签署在作战处的文件上批了“同意”两个字。训令于4月3日发出。虽然这道训令既有重大的疏漏,也有重要的积极内容,但它还是根据马歇尔将军自己的想法,基本上把装甲部队建成了一支永久性的部队。

   装甲部队经过了种种艰难险阻,经受了各种考验,并同错误思想进行斗争而发展起来了,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它为完成迫在眉睫的战斗任务是一支理想的部队。装甲部队战胜了无数不光彩的争吵和背后搞小动作而成立了,然而无论如何,政治上的勾心斗角并没有白搞。一个靠自己单独作战的装甲兵种,绝不会象坦克能手巴顿将军掌握的装甲部队那样,在陆军其他兵种的密切配合下取得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那种战果。

   但是斗争在那时还远远没有得出结论。特别是在以后几个月中,当陆军离开训练场,开往战场上去考验其战斗能力时,这一点就更为明显了。

        巴顿本人再也不象以往军事生涯的坎坷摸索时期那样消沉了。他汲取了教训。他放弃了自从在法国服役以来遗留在他头脑中的那种不拘一格的非正规的管理办法,放弃了管理骑兵团时感情冲动和不切实际的方法。实际上,自从巴顿在斯科特将军召集的军官会议上作了出色的发言之后,一夜之间,他就成为佐治亚地区的一位精明而讲究实效的坦克指挥官了。

   从巴顿的坦克旅迅速获得发展这一点可以清楚地看出,原先的那些顾虑都是言过其实,考虑不成熟的。在那些阴郁的日子里,贬低巴顿的人向马歇尔将军施加压力,要求用一位他们所谓更能适应时代潮流的人来代替巴顿。但是马歇尔参谋长不愿意抛弃他的被保护人。现在巴顿终于翻身了。马歇尔建立了第1装甲军,任命斯科特将军为军长。巴顿升为少将,并且由他指挥第2装甲师。

   巴顿花了几乎二十年的时间才从少校晋升为上校,甚至在1940年,他提升将军的机会似乎还是遥遥无期。现在,在仅仅五个月的时间内,他就连升两级,而且可能还会要晋升。“这就是战争,”他笑着说,当然并没有因为美国尚未止式参战而骂人。

   巴顿把第2装甲师训练成和他自己的新形象相一致的精干的战斗部队。巴顿仍和过去一样,还是那么衣着华丽,感情外露,他继续同士兵们保持着个人接触,但方式必须改变。他采用了一种办法,即通过他手下的军官们来施加他的影响,与此同时保持他近乎宗教狂热的所谓精神领导地位。他总是给他的军官们下达各种明了详细的指示。现在他不能再逐个地和他的士兵打交道了,因为他的部队变得太庞大了。他只能和部队集体保持接触。他下令在本宁修筑一座大礼堂,把他的士兵们集合在那里上课,课堂上的气氛很活跃。他的讲话既鼓舞了士气,而且又很风趣。他的讲话中夹杂着一些毫不掩饰的粗话,士兵们很少听到军士级教官以上的长官讲这些话。

   “战争就是杀人,”他对坦克手们说。他在讲话中明确地把德国当作敌人,尽管美国过了好多个月之后才向第三帝国宣战。“你们必须要杀死他们,否则他们就会杀死你们。戳穿他们的肚皮,或者击中他们的内脏。”

   士兵们搞不清楚这位指挥官是怎么回事,他看上去象一位将军,但是讲起话来却象一名军士长。他们的疑惑不解导致了有关巴顿的传奇,巴顿在士兵们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神秘人物。巴顿的个性中有很多错综的矛盾,这不仅使新兵感到诧异,就连那些老于世故的人也感到扑朔迷离。士兵们认为他就是最重要的角色,而且他还过问许许多多其他事。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来自特拉华州威尔明顿的腼腆的青年教师乔·罗斯维奇下士突然发现不论他到营区什么地方去,人们都非常同情他。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他认识的人(甚至那些不太认识的人)都对他很客气和体贴。罗斯维奇在第68装甲团的办公室里当速记员,那个办公室里的人现在和他打招呼时都说“喂,乔。”他们的语气即使不是怜悯的,也肯定是同情他的。军士们走过来,无缘无故地拍着他的背,说:“小伙子,别发愁,一切都会好的。”可是,此时此刻罗斯维奇根本就没有发愁,他认为一切本来就是不错。

   后来,一位在办公室里工作的中士门罗·比尔斯请罗斯维奇去喝酒。他劝罗斯维奇“再喝一杯”,仿佛是要告诉罗斯维奇什么事情似的。比尔斯三杯威士忌酒下肚,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好啦,乔,你迟早总会知道的。所以在詹森中尉正式通知你之前,还是让我先慢慢告诉你为好。”

   “通知我什么?”罗斯维奇并没有过分兴奋地问道。因为他天生就是感情迟钝,任何事情都从没使他过分兴奋过。

   “乔,老弟,他们选中你去给老头儿当私人秘书了。”

   “哎呀!”罗斯维奇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天下午,罗斯维奇就接到了命令。第二天早晨,罗斯维奇来到了外面的一间办公室,巴顿的个人工作班子在参谋长盖伊上校和副官理查德·詹森中尉的领导下都在这间办公室里办公。罗斯维奇在他的新办公桌后边还没坐稳,蜂音器就传他到巴顿将军的内室里去。他拿起了他的速记本,向巴顿办公室走去。此时,人们的怜悯和忠告足以使他感到忐忑不安,他所风闻的关于他的前任的命运也使他感到畏惧。他的前任叫本尼·霍尔,就在前一天,巴顿曾对这个倒霉的小伙子大发雷霆。

   罗斯维奇走进了巴顿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的尽头摆着巴顿的办公桌,桌子的两边竖着美国国旗和第2装甲师的军旗。罗斯维奇走到办公桌面前,笔直地立正在那里,全神贯注,就象一位古代的斗士在等候着狮子猛扑过来。但是这里却是一片寂静。

   巴顿将军坐在办公桌边,正在一张黄颜色的拍纸簿上急促地写着。他只穿一件衬衫,挂着一副红色的吊裤带。罗斯维奇站在那里等候时,他的一双眼睛好奇地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办公桌下边的一双脚上。“我的天呀!”罗斯维奇想道。老头儿脚穿一双寝室的拖鞋。

   突然巴顿抬起头来高声说道:“我是巴顿将军,下士。你叫什么名字?”

   罗斯维奇尽可能干脆利索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好,下士,”巴顿说,“坐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这又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使罗斯维奇感到惊讶。巴顿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的夹鼻眼镜。这时罗斯维奇心中的恐惧都已烟消云散了。他想,有谁会害怕一个在部队营房办公室里脚穿拖鞋,带着一副夹鼻眼镜瞧着你的老头儿呢?

   从1942年1月的这一天开始直到1945年6月,从佐治亚的本宁堡到捷克斯洛伐克的比尔森,罗斯维奇一直跟随巴顿,担任他的私人秘书。罗斯维奇和巴顿手下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一直不停顿地活跃地工作着,从来吃不准这位老头儿什么时候会对他大发雷霆。

   “我第一天给巴顿当秘书的时候,”罗斯维奇回忆道,“就可以看出,我是在为两个人,而不是为一个人服务。巴顿将军是生活在不同世界中的两个人的结合体。一方面是他本人的沉着冷静、讲求效率、纪律严明和秩序井然的世界。另一方面是他的周围环境的世界,即我们所处的极度紧张、精神压力很大的世界。”

   罗斯维奇被引入巴顿的两个世界,是很突然的,这是他第一次给巴顿做记录时得出的印象。巴顿背靠着弹簧转椅,嘴里喷着雪茄烟雾,看着自己的几行笔记。然后他开始口授了。

   “有一阵子,我过分沉思于我自己的好运(也许是厄运,我不清楚)”,罗斯维奇说,“使我晋升到这一令人羡慕(也许是不值得羡幕)的职务。实际上,我并不明白他口授的话的意思。我只是机械地在我的速记本上把他的话记下来。但是渐渐地我明白了,巴顿将军正向我口授他的一篇火气很大的讲话稿,他的这类训话又被广泛引用,使他获得了‘赤胆铁心的人’这个绰号。但是,”罗斯雄奇补充说,“从巴顿口授时的方式来看,你决不会意识到他口授的竟会是这样一篇讲话。”

   他讲话时的声音就好象是一个教士在布道似的。但是,他那平和的声音所讲出的内容却不适合印成白纸黑字。他讲到战争中两个最重要的因素:要有“勇气”,要“有使敌人鲜血飞溅的愿望”。但是他在口授这几句话时,根本没提高他的声音。

   巴顿的讲话内容喧嚣而粗放,然而他讲话时的声音却文雅温和,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使罗斯维奇感到极为茫然。然而,他的茫然很快就消除了。他拿着一份誊写好的巴顿的讲话稿走进了将军办公室,巴顿立即就把几名助手召进来听他事先念一遍他的讲稿。他越讲越激动,他那词藻华丽的话语就象火山爆发出来的熔岩一样。

   “我站在那里,”罗斯维奇说,“看着这种奇景,我惊愕得讲不出话来。他的话讲完后,没做什么表示,就又完全恢复了他的沉静状态。他坐下来,用一种几乎是科学的语言,向我们解释他的话中的哲理。

   “他说,我们刚才看到的这番表演,仅仅是在做戏,完全是一出预先筹划,经过演习的虚张声势的戏剧。他说,他认为美国青年需要变得些强些,因为他们在舒适的生活中已变得软弱,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了。”

   巴顿强调指出:“整个形势是非常荒唐的。你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政变这些青年人的思想。必须用你们刚才所听到的那种语言去震动他们,使他们摆脱自己平时的习惯和思想。

   “在这里,”他说,“我曾说道‘把你们的刺刀插进敌人的内脏。’这是最精彩的一句话!我一再讲这句话。我的意思是要震动一下。这是一种训练和指挥士兵的粗暴办法。但是这种办法既可打胜仗,又可减少伤亡。”

   正是在这种奇特的彩排中,乔·罗斯维奇第一次听到巴顿发火时那赫赫有名的高音。但是,在他们于1942年6月转移列加利福尼亚的沙漠地带去训练一批新坦克手立即出国参战之前,罗斯维奇再也没听到过巴顿提高他的声调讲话。

   他们来到沙漠之后不久,罗斯维奇就听到他认为是真正的巴顿式的大发雷霆,这次可不是彩排了。罗斯维奇在外边的办公室里打字,巴顿将军的帐篷里来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查尔斯·斯科特少将。他在北非观看了蒙哥马利对隆美尔的大战之后刚返回美国。斯科特来到加利福尼亚,向巴顿叙述他所看到的一切。

   罗斯维奇记得,很快就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了起来,振动着帐篷。这个声音隆隆作响,咄咄逼人,粗鲁尖刻。但这并不是巴顿的声音,而是斯科特将军的声音。“听着他们的谈话,”罗斯维奇说,“我想到了巴顿,想到了关于巴顿的荒诞的传闻。斯科特倒比巴顿本人更象人们普遍印象中的巴顿。

   “我并不是说巴顿没有脾气,也不是说他的脾气只是一种临时的权宜手段,就好象谁可以把尼亚加拉大瀑布象厨房里的水龙头那样随意开关。巴顿的确是有脾气的,”这位巴顿过去的秘书在结束他的一席话时说,“但他的脾气是蕴藏在他细软的皮肤下的一个火炉中燃烧的熊熊烈火。他知道如何运用他复杂性格的恒温器米调节这团烈火。”

        刚开始的时候,巴顿为士兵们安排的繁重训练通常要引起一番抱怨。但是逐渐地,这种牢骚变成了无言的服从,这种服从是心理学家称之为具有合作意愿的那种有觉悟的服从。不久以后,巴顿作为一个平凡人的印象在士兵头脑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印象是巴顿象是希腊神话中的天国诸神中较为任性的一个代表人物。在士兵们的心目中,他是普通人和超人的奇特的混合物。“象上帝一样,”奥尔·普伦中士在本宁谈到巴顿时说,“一旦工作中出现了偏差,他准会出现。但是他又和上帝不同,他能涉水迈过小河,凭着他的咒骂就可使陷入泥中的坦克和不知所措的坦克手爬出困境,重新赶上队伍。只要你按要求去干你本职以内应干的工作,而且不一定要干得很出色,那么你就平安无事。但是,你在老头儿面前最好别出丑,他可不喜欢这个。”

   2月17日,巴顿命令举行坦克师的第一次检阅。“我想看看,”他说,“士兵们、军官们以及军用物资在一场大的演习中表现如何。”现在,整个坦克师里每个人的心情都和普伦中士一样。大家都祈祷若任何一辆坦克都不要偏偏赶这一天在老头儿面前出丑。

   这次演习就和军事院校的毕业日阅兵式一样,因为第2装甲师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训练得很出色了。许多军官和士兵也将离开部队,被调往各坦克学校去训练新兵,调到新的连队,或者到正在组建的第3和第4装甲师中去担任干部。

   仅举一例为证。对身材高大的小肯格拉少校来说,这是他指挥第68装甲团4连的最后一天了。他已被调去担任副营长。一位年青的中尉将来接替他指挥这个连,由中尉晋升为上尉。在坦克师中调动很快遍及全师。巴顿是在用高压锅的办法来造就一批急剧扩大装甲部队所需的官兵。

   在举行阅兵式的那天,本宁堡刮起了寒冷潮湿的大风。下了一晚的雨,帐篷全都褪色了。特种坦克、侦察车、卡车和吉普车在被雨水浸透的街面上隆隆驶过。装甲师的一千二百辆车辆排列在检阅台前的大型广场上,巴顿和一群前来参观的要人登上检阅台,但是那些站在车辆前面的士兵根本看不清他们。

   突然一辆炮塔上涂有红、白、蓝三种颜色、闪闪发光的坦克猛然离开了检阅台,颠簸着围着广场开了一圈。这是巴顿本人用的坦克。人们隐约可以看见在坦克的炮塔上有一个人头带钢盔,老头儿在坦克轰鸣声中驶过了卡车载运的步兵团、摩托兵部队和反坦克炮部队。最后他拐弯向坦克团驶去,接着又驶回检阅台。

   阅兵命令大声下达了,坦克震耳待发。它们以每小时20英里的速度在老头儿面前隆隆驶过,油烟味和持续不断的马达节奏声弥漫了湿润的空气。坦克手们以娴熟的技术、完美的队列通过了检阅台。

   检阅完毕之后,各种车辆返回了停车场。士兵们吃着三明治,喝着热咖啡,在整齐的帐篷里等候着军官们向他们传达巴顿对这次阅兵的意见。他们等了一会儿,最后军官们终于带着口信跑回了他们的部队。这时,人人互相传告着好消息:

   “老头儿挺满意!”

   全师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士兵们愉快地吹起了口哨。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辛劳与汗水,以及巴顿的严厉批评都是值得的。

   “老头儿挺满意!”

   那一天,巴顿也得到了他的报偿。他的装甲师就象一位初次登台的女演员,将要在陆军即将举行的大聚会,即1941年的演习中,在世界上初露头角。

        1941年1月28日,马歇尔将军曾宣布说,陆军到3月为止人数将增到一百万,四个野战军将接受美国军史上第一次最大规模演习的考验。1940年8月,当法国沦陷之后,希特勒正在准备入侵英国的所谓“海狮作战计划”之时,美国陆军就曾进行过大规模的演习。但是这些演习的结果却令人失望。这是因为部队还太缺乏经验,也没有充分汲取德国人发动历次战役的教训。然而,造成1940年陆军演习彻底失败的原因是裁判问题。已经编好了一本新的裁判员手册,而且也做好了各种安排,让裁判员跟随战斗部队上战场。

   负责组织和指挥1941年演习的麦克奈尔将军坚决要求,除了不发生伤亡以外,要完全按照实战的要求,在一种严酷、公正的气氛中进行演习。“要看看部队的真实水平如何,”麦克奈尔在5月15日给各指挥官的信中写道,“不管演习是否令人满意,也不管它表明我们现在的部队编制和技术是好是坏。”德国人战捷的阴影笼罩着演习,这些演习旨在尽可能逼真地再现出最近的几次战役。在路易斯安那州为这次演习作准备时,克鲁格将军的第三集团军中有一位通讯参谋建议架设一排电线杆。但是,麦克奈尔取消了这项工作,认为这是不现实的,而且他还建议克鲁格问问他的部下“德国军队为了攻打波兰是怎样进行这样的准备工作的。”

   第2装甲师也要参加大规模的实战演习。演习将于6月份开始,在田纳西州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战术演习,9月份再到路易斯安那继续搞一些复杂的演习,然后11月份再到卡罗莱纳州进行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

   巴顿急切渴望参加这些演习,因为他要通过演习来解决一些问题,而且他认为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尽管发布了4月3日指令,但是陆军部里那派坚决反对使用坦克的人士仍没有放弃他们的主张。而且事实上,他们要占上风了。在陆军部内部正在酝酿一个密谋,要打击“装甲兵那伙人”的气焰,他们要一劳永逸地破坏坦克作为无敌武器的名誉。陆军中的上层人物都知道,麦克奈尔将军希望在“完全公正的气氛中”进行的这种大规模演习,是故意匆匆准备的,为的是反对装甲兵种。

   这倒提醒了巴顿!他从小道消息中一听到这个阴谋,就把他的坦克师带到本宁堡的边远地方进行特殊练习,把部队悄悄地训练好准备去完成一项“任务”。他坚信,陆军装甲部队的生存就取决于是否能成功地完成这项任务。

   1918年巴顿在自己想象力丰富的大脑中就预先勾画出了坦克战术的原则。但是,他的想法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一段时间内经历了痛苦的质变。最后,他的想法又受到德国人的影响。德国人1940年的坦克战并没有激起巴顿新的想法,而只不过是肯定了他自己的理论思想。古德利安在西欧指挥装甲部队的办法以及隆美尔巧妙地使步兵和装甲兵协同作战的做法,都给巴顿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这就是巴顿对坦克战术的固有的贡献,这产生于巴顿的个性,即勇猛、果敢、快速,甘愿去冒那些预料之中的危险。巴顿在“致第三集团军的第二号指示信”这份典型文件中具体阐述了所谓他本人的作战原则。这份文件是他于1941年4月在英国等候横渡海峡发起进攻时起草的。文件提出了巴顿最精辟的想法,这些想法是他在本宁指挥第二装甲师数年的过程中逐渐发展、形成并成熟起来的。

   这就是巴顿准备要在1941年的演习中进行考验和证明的战斗要领:

   “任何战术情况都没有什么现成的应付办法。

   “只有一条战术原则是永恒不变的。这就是:‘用手中的一切手段在最短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亡和破坏。’

   “在战斗中,暴露于有效火力的时间长短直接影响伤亡的人数。自己的火力可以压缩敌人火力的杀伤力和杀伤数量。与此同时,迅速出击可缩短暴露的时间。一品脱的汗水可挽救一加仑的鲜血!

   “镇住敌人就可打胜仗。给敌人造成伤亡就会使他感到恐惧。火力能造成伤亡。从敌人背后开火更能致命,比正面开火有效三倍。但是,要从敌人背后开火,你就必须要用正面的火力吸引住敌人,再从敌侧翼迅速绕到它的背后。要尽可能避免从正面进攻有准备的阵地。

   “‘用火力牵住敌人的鼻子,并且在运动中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

   “抓紧时间狠狠地打……

   “你的力量越大越好……

   “在进攻中,不论是在兵力、坦克还是弹药方面,你投入的力量越大,进攻越猛烈,你自己的损失比例就越小。

   “绝不要放弃阵地。守住阵地比夺回阵地的代价要小……

   “我们的迫击炮和大炮一旦开火,就是精良武器。但是如果不响,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一定要让它们不停地开火。

   “行军走道路,打仗用野地……

   “在到达最后的目标之前,绝不允许部队挖壕固守;到达了最后目标,就要挖战壕,架铁丝网,埋地雷。

   “要用充分的时间组织一次进攻。

   “装甲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攻打步兵和炮兵。敌人的后方是装甲部队最理想的猎场。要千方百计地到达敌人后方。

   “从特定的意义上说是不存在‘坦克地带’的。对坦克来说,虽然有些地域比其他地域更为理想,但是坦克必须而且可以在任何地方作战。”

   “用火力牵住敌人的鼻子,在运动中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这句格言是巴顿在1925年第一次提出的。这句话是巴顿这封信的核心。他一辈子坚持这个看法,这句话也成为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指挥战斗的基本原则。

   与此同时,巴顿虽然强调了快速出击的绝对重要性,但也指出了仓促和迅速之间的根本区别。这一点更清楚地证明,巴顿尽管急躁和鲁莽,但却是一位谨慎而理智的将军,他在战斗中的主导思想是要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侦察”对巴顿来说是他尤为密切关心的。任何事情,只有在他亲眼看过之后才感放心。

   最后,尽管在人们的印象中巴顿主要是一位“坦克将军”,但是他在步兵和装甲兵之间却保持着一种严格和明智的平衡。

   现在,在演习的前夕,巴顿已经在头脑中形成了一套明确的“作战计划”。如果华盛顿那群该死的蠢材们拼凑军事演习想来证明他们反坦克武器的优越性,并证明坦克只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那么巴顿就要让他们看看装甲部队是一张王牌。美国人之所以从未听说过坦克的威力,是因为坦克的高度技术性和专业性,使老百姓们不易理解也不感兴趣。然而对这个重要问题最后摊牌就取决于演习的成功与失败,一派人把宝押在反坦克武器上,另一派人则押在坦克上。幸运的是,主要由于巴顿在演习中的表现,赞成坦克部队的一派于1941年取胜了,结果使美国在不得不走向战争之时,步入了正确的道路。

        1941年6月12日,第2装甲师以崭新的面目自豪地离开了本宁堡,开始了一万英里的远途行军。他们是去参加本·利尔将军的第2集团在田纳西州曼彻斯特附近举行的演习。巴顿的装甲师投入演习时,英军在北非西部沙漠地区的惨败显然加强了反坦克势力的力量。就在田纳西州演习的前夕,隆美尔元帅的德国军队在埃及-利比亚边境地区击毁了二百辆英国坦克。

   面对这一打击,巴顿更加坚决地投入了演习,决心要驳斥反坦克派的谬论。演习于6月20日开始,巴顿立即率领他的坦克师采取了他为演习制定的声势浩大的行动。他想打乱指挥这次演习的麦克奈尔将军精心安排的计划,并且打破那些反坦克派的如意算盘。

   巴顿一下子就打到了第5步兵师的背后,“大批摧毁”了该师的兵力,然后占领了师指挥部。第2装甲师的“坦克”继续勇猛推进,所向披靡,但是麦克奈尔却命令裁判们压住巴顿的威风。此后,每一项决定都对巴顿不利。但是,巴顿的战术所向无敌,最后麦克奈尔不得不提前十二个小时结束演习,这是因为巴顿已经取得全胜,再没有什么仗可打了。

   尽管如此,那帮反对坦克的人却把这次演习说成是他们的巨大胜利。麦克奈尔在演习中给他的朋友写信说,他提倡建立反坦克部队的主张从演习中获得了“相当大的鼓舞”。“可以预料,”他还说,“我们能够不断地得知敌人装甲部队的位置,这样就可以相应地调动反坦克部队,并集结在恰当的地点”——但这次演习并没有得出这种结论。

   塞姆斯上校写道:“‘上级指挥部’的许多人显然没有看清美国装甲兵这次初露头角的威力。不仅没有设法‘因势利导’,反而千方百计要‘阻止这种潮流’。例如,他们广为传播反坦克措施和坦克狙击手的原理,强调坦克和装甲在技术和机械上的弱点,而没有注意装甲部队内在的毁灭性突击力量。”

   巴顿已经显露身手。当他再次率领装甲师到路易斯安那州去参加演习时,他的反对派也已准备就绪了。这次演习是利尔将军的第2集团军同瓦尔特·克鲁格将军的第3集团军对阵(该集团军的参谋长是一位无名的年轻上校,报界有时称他艾森伯恩,有时又称他为艾森伯格)。麦克奈尔将军根据在田纳西州演习的经验,改组了裁判体制。他在一次特别吹风会上对二千名精心挑选的裁判员们说,“这些演习是为了要在精悍的反坦克防御力量面前考验坦克的战斗性。我们肯定会看到我们能否以及如何来挫败现代坦克的进攻。”

   然后他又非正式地告诫他们说:“我希望在这些演习中能够恰当地使用装甲部队,不能允许巴顿象在田纳西州演习时那样满山遍野地乱跑。”

   两支大部队在得克萨斯州东部和路易斯安那州西部红河、沙滨河和卡尔卡休河畔的地形险恶的松林他带集合了。在演习地区,到处都是稻田、浮渣覆盖的死水以及茂密的树林(松树、杨树、柏树、柳树、橡树),遍地都是苔藓。这种地形绝不是人们所称的“坦克地带”。

   巴顿精神抖擞地参加了这次演习,因为他现在不仅急于要让那些反坦克派出洋相,而且也许还想赢得这场赌博。在演习前夕,在克鲁格将军的蓝色部队中指挥第2步兵师的约翰·格里利少将就悬赏五十美元捉拿巴顿,“死的活的都行”。巴顿不是那种在赌博中甘心认输的人,他当即就把捉拿格里利的赏金提高到一百美元。

   发起进攻的时间是9月15日晨5时30分。

   巴顿的坦克手们发动起坦克,隆隆地穿过柏树沼泽地和松树丛林,到处搜寻着格里利。坦克手们从侧翼包围了摆开阵势的整个蓝色部队,开到了格里利设在查尔斯湖附近的指挥所。结果,格里利在演习的第一天早晨就被巴顿的一群“混蛋车子”给“击败”了。

   演习继续进行。这时阴云低沉昏暗,有时大雨滂沱。整个演习地带水流成河,这肯定会妨碍坦克的行动。但是,巴顿的坦克却无视恶劣的天,继续行进。16日,坦克师主动向西北方撤退,渡过沙滨河,进入得克萨斯州,然后又在某个地方拐弯,准备采取一个神秘的包抄行动,这使第3集团军惊慌失措。但这时裁判制止了坦克师的行动。裁判做出的决定不利于利尔和巴顿的坦克。演习刚进行了一半,裁判们就判决说第2集团军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了。”

   巴顿带着复仇的心情参加第二阶段的演习。尽管天气越来越坏,包括一场飓风的威胁,地势也愈来愈艰险了,但是巴顿仍然下令地的坦克采取大规模的包抄行动。他现在决心要显示一下,在坚强的领导下,有目标地运用装甲部队可以取得多大的成就。这次巴顿的坦克师是同蓝色部队共同作战。坦克部队采取的那些使人迷惑不解的行动引起了克鲁格将军的参谋长的强烈兴趣,他就是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上校。

   9月24日中午开始举行第二阶段的演习。演习的关键问题是要保卫路易斯安那州的施里夫波特,抵御坦克的进攻。似乎一切都是有利于防御部队。一场暴雨过后,小溪都变成了浑浊的急流,河川变成了凶猛的洪水。沼泽地也膨胀了,水中夹杂着枯枝、泥沙和淤泥。接着又下雨了,整个三万平方英里的演习地区风雨交加,大风吹倒了帐篷,冲击着整个部队。道路泥泞打滑,到处都是泥潭。

   现在又增加了一个特殊的原因,因此巴顿更要显示一下,即使在这样难以作战的情况下,他能够干出什么样的成绩来。这是因为马歇尔将军也来观看演习了。如果说在此之前巴顿是为大家表演的,那么从这时起,他就是专门为参谋长表演的。

   9月27日,“施里夫波特战斗”打响了。巴顿发出了口头命令:“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拿下这座城市,我们要从后方攻下它。”说着,巴顿便率领他的师采取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三百八十英里的包抄行动,一直开到德克萨斯州的格莱德瓦特。然后他的坦克又再次向东推进十八英里,穿过卡多湖沼泽地的狭道,到达施里夫波特市的北郊,突破了由第2集团军密集的反坦克防线。

   这时是28日下午4时45分。裁判员们发疯似地挥舞着手中的旗子。施里夫波特被包围了,眼看就要失陷。巴顿的坦克占领了横穿沼泽地大桥尽头的自来水厂。现在怎么办呢?

   很快,麦克奈尔将军设在路易斯安那州门罗的司令部就下达了命令:“停火!”

   比原定的演习结束时间提前了二十四小时。巴顿又胜利了。

   前来观看演习的英国观察员们对于坦克的速度和机动性能惊叹不已。但是麦克奈尔却不这样认为。他在发表评论时尖刻地说:“陆军还没有学会如何来对付装甲师。”巴顿受到了批评,因为有几辆坦克出了故障,他把它们停放在决定性的侧翼进攻的道路上,作为路标。

   紧接着,卡罗来纳州的演习就开始了。在这次演习中,第1集团军要对付由第1装甲军加强了的第4军。这是巴顿特别欣赏和盼望参加的演习。

   第1集团军由休·德拉姆中将指挥!

   这次演习很可能会是一场遭遇战,他绝不应贻误这次演习。

   德拉姆亲自指挥第1集团军的第2军和第6军,十三万士兵分布在南卡罗来纳州坎德尔和切斯特菲尔德之间的皮迪河东岸的一片开阔地上。德拉姆也是属于反坦克派的。他决心要一劳永逸地证明装甲部队不是今后的发展方向。

   11月15日报纸的通栏标题是:

   “今天将考验对付坦克的办法,”有一条标题这样写道。“德拉姆发明了秘密的防御办法。”

   在蓝色部队里,德拉姆的确有一批强大的反坦克部队,其中包括装有反坦克炮的坦克和装甲车、飞机以及从路易斯安那州演习中接收来的三个完整的反坦克营。他的部队为了迎接这次“大考验”曾在布雷格堡进行了几周的秘密训练。

   德拉姆的对手是被报界称之为“美国有史以来所拥有的机械化和摩托化程度最强的部队”——两个装甲师。

   麦克奈尔将军是总后台。他的司令部设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温格特。他又组织了二千名裁判,手执决定胜负的旗子分布在整个演习地区。

   但是,巴顿把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个目标上,这就是德拉姆。

   巴顿在寒冷阴雨的夜晚部署他的部队,把坦克调到出发地点,排成一条二十英里长的纵队。11月16日清晨6时30分进攻开始了。不到一小时,麦克奈尔的司令部就被战场上发来的一份电报所震惊。电报说:

   “德拉姆中将已被第2装甲师第82侦察营4连的士兵在南卡罗米纳州的切斯特俘获。”

         巴顿在这些演习中的表现看来也许是不够成熟的。战争是集体协同行动的结果。打仗如同是互相嵌接运转的齿轮。一支部队如果自行其事地去执行战术任务的话,会使整个作战计划受到某些损害。巴顿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当他的部下想要自行其事时,他绝不允许他们背离他亲自制定的作战计划。

   然而,他在田纳西、路易斯安那和卡罗来纳的演习中的所作所为,正是后来情况发生变化后他指责别人的行为。他把第2装甲师当做齿轮中的齿轮,他用武断的,乃至机会主义的方式来指挥战斗,而没有把他的部队当作是齿轮上的一枚嵌齿,尽力为全局的利益服务。

   巴顿这种恶作剧地把德拉姆将军抓起来的奇袭,肯定破坏了演习的有效进行。抓住敌人的指挥官可称得上是伟大的,甚至是决定性的打击。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战争。巴顿由于在切斯特指挥所里抓获了德拉姆,而打乱了整个演习。而这场演习主要是为了寻找陆军所迫切需要的开阔思路的一种试验。

   德拉姆被俘之后,第1集团军暂时无法执行分配给它的任务。因此,这使麦克奈尔自然感到愤慨。巴顿挟持着德拉姆不翼而飞,一时又无处可找,这使麦克奈尔更加恼火了。与此同时,麦克奈尔在整个演习地带寻找巴顿,命令他立即释放德拉姆。

   巴顿在这些演习中成了一个肆无忌惮的捣乱分子。然而,在这些战争游戏中却有某种因素使人们对于演习中的事件和巴顿在事件中的作用抱有不同的看法。

   巴顿认为,他在演习中的任务就是要证明反坦克派的看法是荒谬的,他要用他所能采用的任何方式来证明。当然,巴顿的性格是爱冲动和粗暴的,因此他就用这种冲动和粗暴的方式来证明他的观点。他最终还是有效地证明了他的观点,这显然是为达目的而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的一个事例。

   巴顿的成功并不是立即显而易见的。所有听到麦克奈尔11月29日讲话的人都肯定认为装甲兵已经失败了,尽管两个装甲师在六十英里长的防线上深深地打到了德拉姆的要害,他们用钳形攻势的办法实际上歼灭了第1集团军,这种进攻战术与德国人在俄国使用的大规模有效的插入打法相类似。麦克奈尔确实批评了德拉姆“在敌人装甲部队面前没有使用更大的优势步兵力量,”尽管如此,他还是对第1集团军作出了结论,特意表扬了该军团的“反坦克工作”。所有的裁判都提出了他们的评判报告,评分完毕。根据裁判,有九百八十三辆坦克失去战斗力,其中百分之九十一的坦克是被枪炮击毁的;布鲁斯·马格鲁德将军的第1装甲师被判为“已被歼灭”。

   巴顿受到点名批评,主要的指责是说他的参谋工作漏洞百出,以及他把力量都浪费在过于分散的广阔作战区的“过多的零星战斗”上。麦克奈尔说这不叫“打仗”。照麦克奈尔的说法,虽然地形很利于坦克部队作战,但是坦克“几乎全被反坦克炮火阻击住了”。

   在麦克奈尔的批评和“高级指挥部”对巴顿的非难中有自相矛盾之处。实际上,巴顿是因为显示了他的个人领导才能而受到批评。此时,马歇尔和麦克奈尔都认识到,缺乏个人指挥的才能正是“军官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

   尽管演习缺乏朝气蓬勃的指挥员,但演习仍是有益处的,因为它暴露出陆军中缺少这种指挥员的问题。1941年早些时候,麦克奈尔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说,“许多军官得不到而且也不配得到士兵们的信任。”马歇尔将军为陆军部部长拟定了一份特别备忘录,专门谈了大多数军官指挥能力薄弱的问题。1941年6月18日,麦克奈尔直率地对马歇尔说:“现在的主要障碍是指挥官们缺乏行动的勇气和判断能力。”

   然而,英勇善战的第2装甲师这位有判断能力的指挥员却正因为在演习中充分表现了他的指挥才能而受到非难。

   但是,巴顿还是成了《纽约时报》上的重要新闻。一份简短的特写用含蓄的文笔描述了巴顿的一种实验。他设计了一种电信号灯,以代替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无线电联络。这种信号灯用手操纵一个板机柄,向五英里远的空中发出一点一划的信号。可以用一个塑料滤光器来控制灯光的强度,并减低能见度和防止被发觉的危险。

   《纽约时报》上的这篇文章高度赞扬了巴顿的才智。但还有一个小小的不足,就是把巴顿的名字写成了巴登。

尽管反坦克派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打赢反对装甲部队这一仗。不管巴顿引起人们多大的不满和批评,但是他的精彩表现还是给马歇尔将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甚至给麦克奈尔将军也留下了印象。突然之间,他开始一举成名了,成了全军最出色、最勇敢的坦克手。

   可以肯定,有另一件事帮了他的忙,这件事是他个人根本无法控制的。

   巴顿率师返回本宁,他颁发了书面命令表彰他的指战员们的出色表现。

   这项命令于1941年12月6日发布。

   第二天早晨,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美国投入了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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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