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第十二
作者：F．德里斯基尔 D．卡萨德·美国
出自————《山里来的海军上将》
出自————《战争通史》
尼米兹返回珍珠港，对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的胜利结局感到欢欣，但对于巨大的伤亡又极为不安。战斗中有1600名陆战队和陆军人员以及数千名水兵牺牲。敌人的伤亡则更大——伤亡使日本人退回日本本土去重新研究他们所面临的局势。单就岛上统计，他们在战斗中牺牲了15000名官兵，死于热带疾病的有9000多人。这些损失使双方在多年后仍心有余悸。
尼米兹对损失深感内疚，立誓竭尽全力保证未来作战有利于美军一方。尼米兹多次利用时间写信给国内的家属们，告诉他们士兵们曾经如何为夺取岛屿而战。战前很少有人听说过这些岛屿。这样虽稍有裨益，但还不能让他们的子弟们回国。
陆战队虽已占领瓜达尔卡纳尔岛，尼米兹并不敢稍存庆贺之心。首先，他患疟疾而躺倒，无疑，这种疾病是数周前在岛屿视察时染上的。再加上麦克阿瑟又兴风作浪，提出一项新的“全歼日军”的方案。
麦克阿瑟不与战区的其他司令官商讨，即向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一项打败日本人的全面战略计划。他建议，既然已占领瓜达尔卡纳尔岛，横越太平洋向日本进军的作战，应由他自己的部队沿着新几内亚进军菲律宾群岛。他坚持认为，作为陆军将领，这种奔袭应由陆军担任主攻。在一系列的跃进中，海军部队的任务只是在陆军飞机掩护下运送人员与供应到各岛屿。
尼米兹认为此建议荒谬已极——又一个麦克阿瑟主义。尼米兹在他珍珠港的办公桌上放有一张麦克网瑟的照片是不足为怪的。他说，这样做是提醒自己“不要狂呼怒吼发出朱庇特神式的叫嚷”。这项方案说穿了不过是叫海军当仆人听任陆军摆布，他成了个空头司令。尼米兹认为自己有一项较好的方案。他辩驳说，麦克阿瑟进攻日本的方案是舍近求远，耗损人员和供应，并且旷日持久；他自己的方案则是率领海军、陆军以及陆战队径直跨越中太平洋。这些地方无大片陆地，只有数百个大岛屿和环礁，可以选择许多目标和许多登陆地带以及作战基地。
战事初期的几个月中，当时尼米兹是在研究海军史和海上战略。记得那时海军已预计到，如运用22艘新航空母舰，采取横越太平洋的战斗行动，是最好的办法。国会已在多年前订购这批军舰。它们现正在陆续出厂，受令驶向珍珠港。当然，尼米兹为了使他的作战方案能够为参谋长联席会议和他们的各小组委员会所选中，作了不断的努力。华盛顿的最后决定传达下来，他们接受了尼米兹的方案，尼米兹认为这才是公正合理的。
麦克阿瑟虽竭力进行反对，也未能劝阻住最高当局。因此，打开太平洋的交通轴线，作为进攻日本的主攻路线的意见得以一致通过，麦克阿瑟将军则继续从南面进攻。
幸好，1943年的头三个月战争相对沉寂。双方都在努力从创伤中恢复，都在查核他们的沉重损失。东条英机首相，这位日军的主要缔造者 [ cdhyy注：谈不上什么“缔造者”，只是战时内阁 ] ，肯定需要重新检评他的国家的处境。因为盟军利用此战争间隙重新计划并在许多小岛屿战斗中获得胜利，同时肯定了这些岛屿胜利的作用。这些岛屿星罗棋布在广袤无际的太平洋上。
这是尼米兹向部属授勋授奖，以海军上将名义向部属表示感谢的时机。一次，有一位年轻的上尉被授予海军十字奖章。尼米兹在他胸前别上勋章后，抬头望着他并问道：“你是德克萨斯人吗？”“是的，将军。”上尉答道。“看得出来。”尼米兹说。上将常说，如果他认为某人不是德克萨斯人时，他决不问人家，他不想使他难堪。
这个时期，军队还对人员进行评定。金上将和尼米兹每两个月在旧金山与他们的参谋长们会晤，举行美军总司令－太平洋美军总司令会议。福雷斯特·谢尔曼将军随尼米兹参加。此时，对每一位将领的表现都进行评定。金上将通常是苛刻而挑剔并且是不容人的。他喜欢因一点小事而对人挑毛病。尼米兹却以无声的力量，保护他的人员。他常常对金作出反应：“如果他有什么错，你最好先看看我的错误。”这样一来，棘手的局面就应付过去了。在拟制有关战略方案和人事调整的困难时期中，从未漏过任何情况，也未忽略任何人。两位上将不惜花费时间，完成了此一任务。
尼米兹回到珍珠港衡量自己所处的形势。他认为自己是合群的并且因此而感到慰藉。然而，他对麦克阿瑟的作风，尤其是对他那种玩弄政治手腕的恶劣作风，象许许多多人的看法一样，有一种特别厌恶之感。尼米兹知道公众的印象与情绪是被引向有利于麦克阿瑟方面。在国内大后方各地的头条新闻通常是报道麦克阿瑟的文章，因而众望所归。新闻界把他捧为一位民族英雄。他保卫菲律宾群岛，他大声地许诺保证子女们回国，因而搏得父母们的好感。他们在全国各地为他唱赞歌。
尼米兹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在太平洋地区的两头推进应紧密协调以保证最大限度地获得战斗力量。最好是有一个单一的领导以指导作战方案的实施并进行指挥。他还认为，应由他担负此任务，但他所处地位使他不能提出此问题。
他应感谢金上将。金在2月初的卡萨布兰卡会议即曾为他说项，英国人坚决反对进一步向太平洋增加武器与人员，理由是这样做将削减欧洲作战的力量。他们坚决认为，欧洲应始终是美国主要关心的事务，一直到全部占领为上。
乔治·马歇尔将军，以及同他一致的金上将，均向英国保证，太平洋的各项新的行动，将以已分拨的各种力量实施。但事实上尼米兹早已要求已优先保证得到，并且接受一支全面配备、人员充实的作战舰队。这就使马歇尔能履行此项保证。这也足以使太平洋获得安全因素。因而尼米兹获得了个人的胜利。金已支持他的作战方案，他不能作更多的要求。
尼米兹现在充分了解他要进行的工作。他应以其出色的领导和锐不可挡的各型新旧战舰，自珍珠港向西挺进。究竟由谁来指挥第5舰队，尼米兹已胸有成竹。
第5舰队是一支庞大的舰队，在此后数月中将更形庞大——它将拥有6艘重型、5艘轻型航空母舰、8艘护卫航空母舰、5艘新的和7艘旧的战列舰、29艘运输舰和货船，以及大量登陆艇。尼米兹以此支舰队为骄傲，准备外放他的参谋长雷蒙·斯普鲁恩斯。这个人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实堪胜任。在行将委任此职时，一名年轻军官评述称，由于斯普鲁恩斯与尼米兹的言行和思想所见相同，因而尼米兹将会任命他。
舰队的两栖部队司令一职由里奇蒙·基利·特纳少将担任。陆战队两栖兵团则由荷兰·史密斯少将担任。除此之外不可能作更好的安排，尼米兹最后准备结束他已考虑了一年多的此项工作。
在4月的一个清晨，尼米兹收到一份令人惊讶的敌人通报——一份破译自日本急电的通报。这项消息是莱顿少校提供的。他念着这份电文时说：“这是关于我们老朋友山本的电报：联合舰队总司令将于4月18日视察肖特兰岛巴拉里和布因……上午6时乘一架中型攻击机离开拉包尔，由6架战斗机护航……8时抵达巴拉里……”此为山本此日的全部行程。
尼米兹以不相信的目光盯着莱顿，然后转向墙上地图。哈尔西即驻于该地附近，非常容易拦截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将。“我们要不要截获他？”尼米兹问。
莱顿向他说明，山本为日皇宠信，可称日本最重要人物。
尼米兹只是稍微犹豫一下就让一位参谋直接往华盛顿发报，这事应该报总统知道。他不想因此而造成国际事件，也不想在国内引起不适当的政治问题。金发来回电批准此一行动。尼米兹立即向哈尔西发出战备命令。
尼米兹将山本整个活动日程告知哈尔西时，还加了一句：“祝你好运，满载而归。”尼米兹上将知道这句话对哈尔西有特殊重要意义，因为他曾参与杜利特尔近两年前驾机轰炸东京时的行动。
情报表明，山本是极为守时的，并相信乘载山本的飞机一定会按日程出动。16架P－38“闪电”型飞机准时于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亨德森机场起飞，飞越400余英里的海面，发现了两架日本“贝蒂”型轰炸机——一架载有山本大将，由6架零式战斗机在护航。
日本轰炸机发现他们被盯上时，即脱离编队逃走。两架美国战斗机立即冲向山本的坐机，击落了它的右翼，将“贝蒂”打得垂直坠落于地上。第二架载山本参谋人员的“贝蒂”机亦被击毁，碎落于海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居然有几个乘员被救起，数日后，日本搜寻人员于丛林深处发现山本尸体。
复活节前的星期日，即4月18日，一份报告送达太平洋美军总部：任务完成。“向你致贺，并向米彻尔少校及其猎手致贺。他们猎获物口袋中的野鸭，有一只确实是孔雀。”
直到5月，尼米兹和他的参谋部才知道此中细节。一份日本人通报说明了实况：“本年4月，在前线指示总战略时，与敌人发生遭遇战，于一架作战飞机中光荣牺牲。”山本的骨灰由超级战列舰载返日本。
人人都认识到此一历史事件的重要意义，它影响之大，可以如此认为，如果日军在尼米兹视察岛屿时将其击落，它所产生的影响将与此相同。自此日始，日本上空黑云密布，人心沉重。
切斯特·尼米兹对妇女和战争有一种个人特有的看法。他从来不喜欢妇女到战区来。他反复拒绝国内派妇女来，不论是女演员或是家属。如果有人要求派妇女来珍珠港工作，他不加任何解释即行拒绝，他只说明，如果形势对妇女安全时，他再通知她们。但是，当他接到一项来自美国总统的特殊要求时，就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亲爱的切斯特：
“埃莉诺决定要去太平洋，我不同意她比行。
“如你拒绝，请照直说并告知。”
来信继续说明，罗斯福夫人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代表红十字会去慰问伤病员。
尼米兹不知所措。他实在不能拒绝国家第一夫人，只好勉为其难。他毫无办法，恭敬不如从命，竭尽客气之词，请罗斯福夫人前来。
因此，在8月，罗斯福夫人在极其秘密的保护下来到珍珠港。幸好，希卡姆机场的司令，陆军沃尔特·瑞安少将，为第一夫人安排了第一顿早餐。他邀请了驻地的所有高级军官和尼米兹将军。这就使尼米兹有时间先在思想上作些准备。当晚，罗斯福夫人在马拉帕卡的尼米兹住宅中进餐。
席间，尼米兹上将与夫人交谈，向夫人表现出一位既有男人气概又是主人的礼貌。他对于埃莉诺的严肃工作精神和她对医院伤病员关心的献身精神，获得深刻印象。他们不久就说起笑话，尼米兹非常轻松、愉快地认为她同他一样具有一种幽默感。他向她讲了一些粗俗的德克萨斯州的故事，她也陪着讲一些很少有人听说过的有关她和总统的好笑的事。次日，罗斯福夫人飞往努美阿的各总部，由哈尔西上将款待她。她回到夏威夷时，尼米兹兴高采烈地同她乘上他深蓝色的专用艇围着该岛游览。
艇上的水兵们知道第一夫人要来，精心把专用艇擦洗打扮，甚至为此重新给甲板上了光蜡。罗斯福夫人并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穿着高跟鞋上了艇，鞋跟把上光蜡刮起来了。尼米兹看到艇员们望着他们精心的手艺被糟踏的地方做鬼脸的时候，故意使夫人的思想和眼睛都集中在艇外景色上。
她去医院慰问是一次鼓舞士气之行，而此行所建立起来的公共关系使尼米兹深为感动。他送她上飞机离去时的表现，与迎接她到来时相比，已判若两人。她给他留下良好的印象。
尼米兹回到他的总部，摆在他面前的是他新任命的第5舰队属下的各级司令官和地面部队陆军将领们之间不断发展的争执。
“复苏”是1943－1944年西进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的作战代号。第5舰队已编组并已接受命令。然而，海军的特纳和陆战队的史密斯将军都对命令界限认识不清。两人对命令的真正意义各持己见，纠缠不休。特纳坚持认为，部队登上他的舰只时应由他指挥。这种指挥适用于两栖训练、演习和实战中的进攻行动。陆军理查森中将提醒尼米兹，他是负责太平洋所有士兵训练的，同时已受命在进攻中指挥陆军第27师。而外号“狂吼者”的史密斯则咆哮狂叫，更甚于往日。因为陆军受命进攻任务，他的陆战师就得留在新西兰。这种争论越来越发展、严重。最后，理查森向尼米兹呼吁，要求规定指挥权限。尼米兹迅速作出反应：“一切担负‘复苏’行动的部队归史密斯指挥。”
这项规定在陆军人员中引起极大不满，致使查理森将他的情况向华盛顿的马歇尔将军呼吁。尼米兹毫不动摇，工作照常进行。军种间的关系更形紧张，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都是如此，随着军队人员的不断增加，不得不对任务的分配经常予以注意。这个问题到战争结束一直存在。
1942年尼米兹任职珍珠港时，他的太平洋美军总部有45名工作人员。战争结束时，增加到数千人，而整个太平洋部队迅增至2100000万余人。
1943年第二季度里，第5舰队集中全力在中太平洋作战，与盟军的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一起，协同配合进占塔拉瓦、马金以及吉尔伯特群岛。虽然作战艰苦，代价很大，但获得了许多极为宝贵的经验教训，因为海岛作战的特点必须加以研究与发展。塔拉瓦是日本人深沟高垒，据点防御的海岛之一，它是按照他们的传统方式以坚硬和青绿的椰子树木头筑起海堤，随后是迷宫似的地下洞穴和地下工事，部署火炮阵地以及掩护部队。这种阵地防御工事，加上保护的暗礁、退落的海潮、强烈的迎头风，使作战更为艰苦。占领塔拉瓦战役的进展是缓慢的，伤亡比任何指挥官所能想象的都要巨大。然而，在11月22日至23日夜间，日本人被迫撤退，最后被包围。兜住敌军的口袋已缩小，而日军却常常是宁死不降。战争最后获胜，但在这个珊瑚礁的岛上平均每平方英里有6000多名官兵死亡。
太平洋战争第二年结束时，切斯特·尼米兹能够预见到战争的结局了。他和金上将对于进攻方向意见一致。现在只是个时间、能源、物资和人力的问题。不断加重于尼米兹身上的任务是如何委派人员，而此项工作，非他莫属。他掌握了一种方法，如何使最能干的海军人员聚集在他周围。他知道如何物色与各项特殊任务和职责相应的人员。他对于战略方案的选择和人员的委派，犹如作战行动那样得心应手。
由于塔拉瓦之役的极端艰苦，尼米兹决定飞赴该地，亲自视察。这是在大规模战斗刚结束后两天，他不顾斯普鲁恩斯的事先劝告立即动身。斯普鲁恩斯建议他推迟到打扫战场工作结束时来视察。岛上尸首狼籍，到处是战争的破败情景。但尼米兹不顾反对，会见了斯普鲁思斯和朱里安·史密斯将军，并作现场视察。尸横遍野——有时是单独一具，但多是成堆。尼米兹惊呆了。他说；“这还是我第一次闻到尸臭。”这是将军第一次了解到日本人海岛防御顽强的程度。他为死尸的恶臭，为盟军作出如此英勇壮烈的牺牲，为留在岛上掩埋尸体的人的痛苦表情而深有感触。
尼米兹返回珍珠港时，他获悉美国人此刻已攻占吉尔伯特群岛的另一个岛屿阿贝马马岛，岛上修筑一条飞行跑道不会有什么困难。
次日，不顾疲劳的上将，登上一艘停靠在码头的新巡洋舰。他呆在甲板上，准备离港出海。一艘小艇上的一名士兵看见了在舰上的将军，便从小艇的过道走出来，用手电朝军舰发出信号：“我瞄准你的脑袋才开枪。”上将用信号回答他：“不要一枪把我们都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