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家和教官·第十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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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术家和教官·第十

战术家和教官·第十

作者:E·B·波特·美

出自————《尼米兹

出自————《战争通史

   尼米兹一家从檀香山搬到新港的旅程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经历,使尼米兹中校意外地得到一个久已盼望的假期。

   全家人,包括大小切斯特、大小凯瑟琳、小南希和一只波斯顿的小哈叭狗波利,乘坐“阿贡尼”号运输舰上有两间洗澡设备的军官舱房,愉快地来到了旧金山。

   海军部建议,“阿贡尼”号停泊在马雷岛海军船厂进行检修的两个月时间内,尼米兹全家可继续留在舰上。这次出乎预料的停留,对他们全家人来说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插曲,使他们得以在旧金山地区度过1922年的春天,访问很多朋友。在这段时间里,小切斯特穿着小水手的制服,每次上岸都高高兴兴地让卫兵进行着装检查。卫兵经常把他叫回来,要他把没有结好的领带结好。老切斯特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则坚持长距离散步,打网球和高尔夫球。

   当“阿贡尼”号修复开航,途经巴拿马运河驶往东海岸的时候,船上又来了几户海军家属。其中,大部分军官都是要到海军军事学院去的。海上的长途航行,使他们有很多时间看书、聊天和打尼米兹喜欢的“克里贝吉”牌。

   当“阿贡尼”号经过长途航行抵达新港时,弗里曼太太已等在那里迎接尼米兹一家,她用汽车把他们接到沃拉斯顿家中去。尼米兹中校很快就去新港找房子,这对一个有三个幼小孩子和一只爱犬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他最后租到一所老房子,号称有八间卧室、一间配膳室、一个碗碟洗涤处和够一个旅馆煮饭用的煤炉灶厨房。

   对尼米兹全家来说,夏天有一套三层的楼房和一个宽敞的院落是够惬意的。然而,到了冬天,就看出这里只是为夏季避暑而建的,仅只是简单地改建了一下就拿来冬季使用。整个房子只有三间卧室可以取暖,因为锅炉太小,其他屋子根本供不上暖气。在寒冬季节,三楼和大部分房间都无法住人。

   由于受罢工影响,那年冬天缺煤,一次只能买半吨,而且全是质量松软的煤末。每当添煤时,炉灶就喷出一阵黑灰飘撒在房子、家俱什物和人的身上。炉灶一个月要烧五吨煤,所以煤经常供不上。孩子们在这种寒冷而又污浊的环境中生活,染上了过去没有染过的疾病。年轻的切斯特有一次患了严重的支气管炎,咳嗽很厉害,吓坏了他的母亲。尼米兹夫人和孩子们后来回想起新港度过的寒冬,想到住过的“那所鬼房子”时,还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相反地,大切斯特对他在新港的那段工作却总是念念不忘,称它是“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任职之一”。他同凯瑟琳一样为孩子们的疾病发愁,尽可能地分担一点繁忙的家务,但他的主要精力仍放在学习上。他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海军军事学院,听课、参加军事演习,或者关在自己的书房里写论文。晚上埋头读书,广泛阅读有关战术战略的著作、战争史、海军史和名人传记。他一向认为,在新港的十一个月比其他任何经历都重要,为他后来在战时担负指挥工作奠定了基础。约在四十年以后,在他给海军军事学院院长查尔斯·L·梅尔森海军中将的一封信中,谈到了当时的准备情况。他说:

  我们演习的假想敌一向是日本,而且课程内容非常全面,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以后,对太平洋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到奇怪,也不是没有准备。当时要求每个学生要制订横跨太平洋作战的后勤供应方案,而我们确实为支援战役行动所需的后勤供应作了很充分的准备。我在战时和平时取得的战略和战术上的成就,应归功于海军军事学院。

   也许出于留恋过去,尼米兹说的有点夸张,但信上谈的基本是事实。显而易见,他在军事学院的学习,使他以后多年攻读专业书籍中,能抓住重点,也使他对太平洋的地理、战略和后勤供应问题增长了许多有用的、实实在在的知识。

   尼米兹中校孜孜不倦地撰写了有关日德兰海战的论文。那是1916年英国海军大舰队二百五十艘舰艇,同德国远洋舰队在北海的一次大海战。当时对日德兰海战发生兴趣的,不止尼米兹一个人。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各国的海军军官误认为那次海战是未来海战的模式而对之进行细致的研究。

   特别是英国在日德兰海战中战斗编队的特殊复杂性和指挥上出现的困难,引起了许多研究学者的重视。约翰·杰利科将军舰队的航行队形,包括排成六路纵队的二十四艘战列舰,其中有的纵队为了防备敌人潜艇,部分由驱逐舰护卫。在战列舰队形的前面是巡洋舰和驱逐舰的纵队,长达二十海里,以搜索敌军海面舰只。仅仅调动这个阵式的舰只,就需要复杂的指挥和一整套信号规定。把战列舰展开成一路纵队投入战斗,掌握好时间和方位十分重要,可以说是这次或历次大规模海战中决定性的机动行动。一位军官讲述日德兰海战中展开队形的情况时说:“象那样调动舰只,水兵们过去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有时两支敌对的舰队,以特别快车的速度在烟雾中互相迎头冲刺,杰利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得以避免舰员相撞,躲过鱼雷的袭击,并保持同敌交火。这时,焦头烂额的将军最急需的是比较准确的侦察、更及时的报告和比轻巡洋舰瞭望镜看得更远的设备。皇家舰队的答案是发展能载飞机的航空母舰。美国海军认为这是一件创举,跟着就把一艘运煤船改成为小型航空母舰“兰利”号,并于1922年正式服役。

   不久以后就明显看出,航空母舰连同它的舰载飞机不仅是进行侦察的优越工具,而且也是进攻战中的攻坚武器。这在1921年弗吉尼亚角附近炸沉前德国“奥斯特弗里斯兰德”号战列舰的实践中,被比利·米切尔将军的飞行员所证实了。的确,多数海军军官嘲笑米切尔的论证,指出“奥斯特弗里斯兰德”号是在舰上没有“安全管制”人员,没有防空设备,缺乏戒备和在停泊的情况下被击沉的。但是,也有不少人认为,战列舰已经过时了。甚至那些同这种看法有严重分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战列舰的防空和防水下袭击,是日德兰海战中未曾碰到的一个复杂而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能需要配属大批巡洋舰和驱逐舰,现在还有航空母舰来掩护。

   尼米兹1922年在海军军事学院进修时的院长威廉·S·西姆斯海军少将,就是从战列舰调出来的军官之一。西姆斯到了新港(海军军事学院)之后,继续长期在海军中服役,成绩卓著,而且在战列舰问题上看法正确,敢于发表意见,激怒了许多持错误观点的同僚。甚至在米切尔击沉“奥斯弗里斯兰德”号之前,西姆斯在新港指挥的军事演习中已经吸收航空母舰参加演习。在这些演习中,至少他个人认为,航空母舰已经取代战列舰成为海军的主力舰只。这是因为,航空母舰舰载飞机的攻击半径远远超过了战列舰的炮火射程。当时,具有远见卓识的西姆斯已经预见到,在海战中两支相隔数千里,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舰只,只能用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去进行攻击和反攻击。

   海军军事学院的军官并非都同意西姆斯对军事演习的看法。有的人坚持传统观念,认为战列舰是海战的皇后,是具有强大威力的无畏战舰,不能被任何新奇和外表脆弱的舰只如航空母舰所代替。尼米兹当时的看法没有留下记录,但从他后来的行动判断,他的思想至少是开明的,决心进一步研究这一问题。

   海军军事学院通过导演,对于愈来愈难以处理的编队问题找到了合理的答案。它的发明人,是尼米兹在海军军事学院和海军军官学校的同班同学罗斯科·C·麦克福尔海军中校。有一天,麦克福尔在导演板上,把担任护卫任务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围绕着战列舰摆成向心的若干环形队形。这种摆法的好处,显然是便于集中防空火力,并能在一个信号指挥之下使全部舰艇一齐行动,从而变换整个队形的前进方向。而且经验证明,环形编队的舰只易于展开成纵队,而且节省时间。而长方形队形配有几个梯队的支援舰只,象天线一样向四面延伸出去,要变成纵队队形就麻烦得多。后来尼米兹回忆说,“环形队形非常便于机动,给我们的印象很深。”但是,人们却把向舰队介绍这种新队形的荣誉只归于尼米兹一人。

   事情的由来是:罗比森将军已被任命为指挥海军作战的第二把交椅的战列舰队司令。在就任这个高级职务前,他就设法选拔了一些他喜欢的年轻军官。尼米兹在海军军事学院进修结束时,接到了前往圣佩德罗,到战列舰舰队旗舰“加利福尼亚”号上报到的命令。

   尼米兹全家在沃拉斯顿作短期休假后,正收拾行装准备乘火车去西海岸时,由于不断生病出事而被称作“灾星乔”的小切斯特,在车库里又摔了一跤,碰破了头盖骨。尼米兹中校改变了行期,继续呆在沃拉斯顿,一直等到危险期过后才离开。于是,他单独横跨大陆,昼夜兼程要在1923年6月30日报到。那天,罗比森接替E·W·埃伯利在旗舰“加利福尼亚”号上升起了将旗。罗比森任命尼米兹为他的副官、助理参谋长和战术官。

   从以日本海军为最大的假想敌考虑,1920年美国用新的战列舰以及巡洋舰、驱逐舰和辅助舰只,装备了长期驻防在西海岸的战列舰队。由其他一些巡洋舰、驱逐舰加上二、三艘旧战列舰组成的侦察舰队,在大西洋和加勒比海上活动。战列舰舰队和侦察舰队合在一起,组成美国舰队或非正式的称为联合舰队。规模小得多的亚洲舰队,驻在菲律宾。

   小切斯特病愈后能够旅行了,全家便动身去找尼米兹。他们没有乘火车,而是乘“乔蒙特”号运输舰,取道迂回的海路去加利福尼亚。离开港口不久,小切斯特被暴露在外边的蒸气管烫坏了脚踝,显然是因为他在治疗头盖骨的过程中消耗了体力,烫伤愈合得很慢。当尼米兹夫人和孩子们到达正在全面建设、灰尘满布的圣佩德罗时,他的伤口还在化脓。

   由于尼米兹的大部分时间是随战列舰舰队在海上活动和往返于西海岸各港口间,家务事和照顾病儿的重担就都落在尼米兹夫人身上。她在离罗比森夫人住处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小套备有家具的住房,经常带孩子去海军门诊所看病,但小切斯特的烫伤一点不见好转。凯瑟琳说:“去那里看病,孩子泄气,我也泄气。”幸好住在隔壁的一位海军医生出了个好主意,建议“让孩子在阳光充足的房子里躺着,把绷带和身上的衣服都解开,晒晒太阳。”这样治疗了不到一个星期,孩子脚踝的烫伤痊愈了。

   战列舰队在圣佩德罗港口停泊期间,罗比森和尼米兹家常在一起共叙往事。萨姆和玛丽·罗比森自己没有孩子,事实上成了尼米兹家孩子的祖父母。罗比森将军和尼米兹中校在圣佩德罗上岸期间,经常带着他们心爱的狗,一起长途步行到山里去。可惜,尼米兹家的波利和罗比森家的哈叭狗麦克,可能因孩子们给它们喂得太多,身体太重了。这种步行,对人是很好的锻炼,而对长得太肥的狗有时却受不了。小凯瑟琳后来回忆说:“不管是麦克还是波利经常昏倒,因此不得不把它们抱回家。”

   因为尼米兹中校经常外出,尼米兹夫人愈来愈多地掌握着家中的钱财,以致弄得后来象许多海军家属一样,全权在握。可能是受勤俭持家的父亲的影响,她养成了不乱花一个铜板的习惯。总而言之,她极力避免借债。在他们婚后的整个生活中,尼米兹夫妇分期付款购置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洗衣机——有孩子的家庭迫切需要的消费品。

   一俟尼米兹同其他军官处熟以后,他就提议试一试环形编队。他对他的建议遭到反对感到十分吃惊,说:“我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要说服舰队的高级指挥官,让他们相信这是理想的航行队形。我甚至还得在将军同高级指挥官开过会后,去说服自己的上司。这些高级指挥官不喜欢让他们的战列舰在队形之中孤单单地航行。”

   尼米兹并没有泄气。不出他所料,罗比森酷爱战术,勇于实践,经过几天来对正反两方面意见的认真考虑,他命令部属进行环形编队试验。先在图上作业,以“加利福尼亚”号在当中作为编队的基准舰。编队内层为战列舰,外层为轻型舰只。以基准舰为准,确定每艘舰艇的位置和距离。

   罗比森和他的部属认为,这种队形变化容易,机动迅速,易于掌握。为了避免受潜艇的攻击,整个舰队可以迅速驶向相反的航向或向一侧机动。只要与基准舰保持一定的方位和距离,整个舰队可以一起行动。这样,防潜和防空掩护部队就能够始终保存有生力量,而舰队的轴线始终能指向敌人的方向。在展开成一字战斗队形时,一艘指定的战列舰带头离开环形编队,巡洋舰和驱逐舰就能向编队的两端机动。

   环形队形的主要缺点是,难以保存编队位置。除了在基准舰正前方、后方或横向的舰只外,保持编队队形是一个艰巨而又花费时间的任务。不仅需要经常变换航向,而且还需要经常变换航速。当时还没有雷达,在夜间保持在环形队形中的编队阵位被认为是不可能的,而且可能出现碰撞。比较站得住的说法是,到了1923年秋天,战列舰舰队的军官中几乎还没有人预见到,环形队形特别是在白天航行中,将成为标准的队形。

   随着冬天的到来,“灾星乔”又生病了。这次是因乳窦炎开刀不慎而引起的,并因此使他聋了一只耳朵。海军医生发现,不断的感染使他内体虚弱。由于病情严重,小切斯特被送进长滩医院继续作手术治疗。老切斯特在小切斯特开刀那天,还得跟战列舰队出海,他感到十分懊恼。几个星期后,他才得知手术十分成功,他儿子的危险期不仅已经过去,而且听觉也完全恢复了。因此,尼米兹想把儿子送进海军军官学校学习的宿愿又成为可能的了。

   战列舰舰队在实施无线电静默的情况下,被派出海去参加为保卫巴拿马运河而拟定的陆海军联合作战第二号想定演习。整个冬天都在加勒比海同侦察舰队一起参加战术演练。这次演习的特点是,海军陆战队在舰队支持下,在运河区和库莱布拉岛登陆;海军仅有的“兰利”号航空母舰参加了演习。

   这艘小航空母舰负责防御巡逻和侦察的任务;舰载飞机模拟了空战和对运输船只和运河进行空袭的行动。航空母舰为使风向有利于飞机起飞降落,必须驶离长方形队形的舰队,并在两艘负责营救落海飞行员的驱逐舰的配合下,在通讯距离以内地区进行自由活动。

   尼米兹中校对这个作战计划很不满意。他认为,为了防止潜艇和飞机的袭击,水面舰艇和航空母舰需要密切配合,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互相保护的作用。他极力主张“兰利”号应划归战列舰舰队,以充分发挥其作用。

   尼米兹的建议书经罗比森签发后送到了海军部,但航空局无意放这艘航空母舰。他们认为,飞机的设计、起飞和回收、着陆拦阻装置和弹射器,以及空战后航空母舰和飞机的汇合地等问题都还有待解决。1924年,飞行员和航空母舰仍靠信鸽进行通讯联络!不管怎样,在尼米兹的坚持下,罗比森施加了压力,“兰利”号才于1924年11月划归战列舰舰队。有的飞行员一直认为移交的时机不成熟,并说尼米兹过早地把海军唯一的航空母舰划归舰队,实际上是妨碍了海军航空兵的发展。

   尼米兹则坚定地认为航空母舰和舰队编在一起的时机已经到来。他用“兰利”号在环形编队中做试验,结果很圆满,两者紧密配合。当航空母舰迎风起飞和回收飞机时,整个队形随之转动。海面舰只始终得到航空母舰舰载飞机的严密掩护,而航空母舰也得到舰队火炮和深水炸弹的保护。在飞行员落海时,附近总有驱逐舰可以将他们营救起来。

   罗比森将军对“兰利”号配合舰队的演习十分满意,他敦促海军部加紧完成正在建造中的“萨拉托加”号和“列克星敦”号大型航空母舰。尼米兹约在四十年后谈到:“我认为那时的战术演习,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航空母舰的航空兵大队以及以后派生出来的各种特混舰队的航行队形奠定了基础。”

   1925年的春夏期间,美国联合舰队进行了保卫夏威夷群岛的演习;战列舰舰队同侦察舰队的一个巡洋舰分舰队一起出发,经萨摩亚前往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塔斯马尼亚岛进行一次实习性的友好访问,于8月下旬回到美国西海岸。

   同年10月,罗比森被任命为海军最高作战指挥官美国舰队总司令。他继续留任尼米兹为他的副官、助理参谋长和战术官。一年以后,他们都被调上陆地工作。此后,环形队形以及舰队同航空母舰协同的试验和研究被搁置起来。这要不是因为被忽视,就是因为对它的优点还没有认识。

   1930年,福雷斯特·P·谢尔曼少校主张以航空母舰为中心,编成环形的特混舰队队形,后来成了标准的队形式样。但在1941年12月日本空袭珍珠港的战列舰之前,始终没有给航空母舰配备固定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掩护部队。之后,航空母舰才理所当然地成为太平洋舰队的主要舰只,而新型的快速战列舰建成以后,就降格为航空母舰的护卫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所有参战国的海军,至少在白天都追随美国采用了环形编队。这种编队,后来并正式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海军所采用。

   尼米兹在美国舰队中推广这项战术上的革新,就象十七世纪英国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将军们在英国帆船队中推行纵队编队一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环形编队以及航空母舰的真正意义,甚至连罗比森将军都没有看到。他从海军退休后,在他夫人的协助下编写了《1530-1930年海军战术史》。这本1942年出版、洋洋近千页的巨著,并没有提到环形编队的问题。罗比森大量引用了尼米兹的话,但都仅限于潜艇作战的内容。他对航空母舰的看法表现出这样一种矛盾心理。他在结论中说:“航空母舰是上次大战的产物,装备着自卫火炮,舰上载有轰炸机、战斗机,现已成为各大国海军的组成部分。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对陆地和海上目标都能进行有效的攻击。在上次大战中,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对陆地和海上进行攻击的效率不高,已如第五十章所述;而在这次大战中,则成为一种重要的武器。”

   虽然小切斯特认为,他父亲担任罗比森的助理参谋长是使他步步高升的最重要的任职之一。而老切斯特却认为,他的下一个任命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尼米兹中校是被挑选去美国大学里创建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六个军官中的一个。

   为了加强国防,海军部提出建立海军后备训练团的提案,于1925年3月经国会批准,并于1926年7月1日获得拨款在哈佛大学、西北大学、华盛顿大学、耶鲁大学、乔治亚工学院和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立了相应的训练单位。

   航行局宣布,“将各任命一名海军上校或海军中校到这些学校去,担任海军科学和战术专业的教授,负责给参加海军军训的学生上课。每个大学还将派遣一名正式委任的军官当助手。所有委派到各大学的军官都是该校的教员,其中海军科学和战术专业的教授将享受系主任的待遇。”

   每个训练单位约有五十~六十名学生,讲授的课程有航海技术、领航学、射击学、军法和国际法、战术和战略、电学和工程学等。毕业生将正式任命为海军后备军官。

   尼米兹中校被任命去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组织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他是经海军学者、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传记的未来作者威廉·D·普利斯顿海军上校推荐,由海军部选中的。普利斯顿是一位颇有影响的军官,他对尼米兹日益增长的声誉十分关注。

   尼米兹怀着复杂的感情接受了对他的任命。他认为这并不一定是他向上发展的必由之路。但考虑到在执行一个新计划中创造出显著成绩,必将引起上司的重视。无论如何,他对处理人事问题十分感兴趣,他的新工作就是要同人打交道。而事实上,他对教育工作也有浓厚的兴趣,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象长辈一样关心培养的一些学生后来成了他终生的朋友。在陆上工作的这三年,对他的家庭来说确是十分幸福的。南希刚到入学年龄,而小切斯特和小凯瑟琳都正当十几岁,处于发展变化而又迫切需要父亲严格教诲的时期。

   1926年秋天,尼米兹中校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建立了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协助他工作的,是欧内斯特·冈瑟海军少校和四名军士长。学校给他们安排了教室,提供了备有少量家俱的办公室。政府拨给训练团包括打字机在内的装备,在开学后也运到了。

   尼米兹最初担心这种训练班能否招够学生。参加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学生可以领到制服,但没有学位、工资或津贴。他们除了学习本校正课外,每周要出三次操和学习外加的海军课程。另一方面,还得参加夏季的航海训练,训练期间每天发一美元津贴。四年的学员生活结束后,将被正式任命为美国海军后备役少尉。

   到了秋季新学员入学以后,尼米兹和他的助手便在校园内的所有布告栏和其他适当地方,把他们的招生通知张贴出来。军士长坐在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办公室里接待申请人;尼米兹和冈瑟穿着笔挺的白色海军服,坐在过道中央借来的桌子后边吸引学生,解答问题,想尽量招收一些好学员。来报名的人不多时,尼米兹便在校园中徘徊,借以四处物色对象。在老北楼大厅前,他看到一个名叫詹姆斯·阿切尔的一年级新生,并拦住他作了一番宣传。阿切尔表示愿意报名,但提问道他父亲当陆军上校是否妨碍他入学。尼米兹笑着向他保证说没有关系。阿切尔不仅自己报名参加,而且还动员他的同屋特蕾西·D·卡特尔也报了名。阿切尔说:“我们确实不想参加陆军。”

   军士长们也招收了一些学员。尼米兹算了算,发现报名的已达到八十人,感到有点为难。他仔细审阅了每个人的档案,从中择优录取了六十名。在第一次集合时,他对未能把报名的人全部录取表示了歉意。因为法定的最大名额是六十名,他就对他们说,“诸位,非常抱歉,我得去掉二十人,我不得不把他们去掉。”

   从那时起,尼米兹在家里和在工作中都常常同教授们打交道。因为他在海湾风景区1306号租了一所房子,大多数邻居都是学校的教员。这是尼米兹全家第一次同多数不是海军的人交往,他们觉得很新鲜。他们的新相识,都是各行各业的专家。有的人的专业很狭窄,有的人则很古怪,但都和蔼可亲,绝大多数都合得来。

   起初,教职员中确有少数人对尼米兹有点嫉妒。他们都有博士头衔而且要经过多年执教和著书立说,才慢慢地从讲师爬到助理教授、副教授,甚至要一直干到头发发白才能升到正教授。而现在一个年仅四十一岁,没有任何学位(尼米兹在海军军官学校学习时,学校还没有实行学位制)的海军中校,将按政府规定,以正教授的身份担任海军科学和战术系的系主任,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当学校天文学系主任知道尼米兹在领航课中将要讲授航海天文时,这种排外情绪达到了顶点。这位系主任在会上近乎大发雷霆地说:“在这个学校里除了我选择的人以外,谁也不准在这里讲授天文课!”

   尼米兹没有对那位系主任生气,相反地却说,“那么请你给海军军官讲授他们必修的天文课好吗?”

   那位主任恶狠狠地回答说,他的系里将要开这门课。

   尼米兹说:“这很好。因为我们一星期只能占学生的几个小时,如果把天文课交给学校去讲授,那么一星期就得多给我们几个小时。”

   尼米兹从未想到他作为一个海军军官,竞投身到这样一个既陌生且有点不友好的环境中来,当一名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教员。但是,他以他永恒的诙谐性格和见多识广博得了学校教员的信任,终于使他们承认他是他们的同事。每当航空学系主任鲍德温·伍茨因事外出,他就请尼米兹代课。他说:“你能给我的学生讲许多他们应当知道的东西。”

   在识别人方面具有特殊才能的尼米兹,被邀请去参加学校晋级委员会和教员选拔调查委员会的工作。他给两个委员会带去了一套新的,但不全是学究性的权衡工作表现和成就的标准。在选拔和提升教员的工作中,他对教授们在衡量被提拔的教员时过分看重其有无出版著作,以大家都熟悉的“出版不了就完蛋”为标准的做法感到费解。他很不理解衡量一个教师的水平为什么不以他的教学能力作为依据,也不完全同意那种在研究、写作和出版上搞出名堂来的人才能教书的论点。

   尼米兹对他的每个学生都象长辈一样给他们以个别的关照。他同他们在一起打手球、网球,并常常获胜。大多数星期六,他总要邀请一些学生去他家吃饭。尼米兹夫人既考虑食物的价钱又考虑年轻人的胃口,他们特别喜欢吃蒸锅鸡肉面。

   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年轻人成立了海军军官俱乐部,常常邀请尼米兹夫妇去参加他们的舞会。他们有空时都去参加,尼米兹夫人同学员跳,尼米兹同他们请来的舞伴跳。

   由于工作中的疏忽,把一个名叫奥尼·P·拉图的芬兰青年,在他未入美国籍的情况下吸收进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拉图成了尼米兹夫妇最喜欢的学员。有一次,他邀请尼米兹和冈瑟到他哥哥西格玛家吃午饭。两个军官穿着漂亮的白色海军制服,乘冈瑟的新敞篷汽车一同前往。到了哪里,俩兄弟正在互相扔水袋玩。拉图躲开了朝他扔过来的一个水袋,正好扔到尼米兹的胸部。大家都愣住了,尼米兹却一言未发,毫无所谓地继续朝前走。他进到屋里,同主人畅谈,身上湿淋淋的坐着吃饭,似乎很高兴。

   当政府拨给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一些装备运到办公室,尼米兹正在看开箱的时候,有一个名叫乔治·S·珀金斯的青年走了进来。珀金斯过去是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学生,刚接到一份证件,填好后就可委任为海军少尉军官。他说,在他的母校,他不愿放弃在一个海军正规军官监督下进行宣誓的机会。他问尼米兹中校是否愿意帮他的忙?并对他的这种感情用事向尼米兹表示了歉意。

   尼米兹拿着证件,说:“珀金斯,你是否忘记了思想感情是海军军官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在说明他现在还没有打字机之后,接着对他的文书军士说:“军士长,我认为没有打字机,我们也能填写证件。”于是,文书军士填写了证件,尼米兹签了字,并让珀金斯就在那些半打开的箱子旁宣了誓。尼米兹把这叫做“包装箱旁的宣誓”。在他的后半生,他常常提到“在包装箱旁宣誓的珀金斯”的故事。

   现在总把安娜叫做南希,至于两个大孩子,为了同父母的名字区别开来,常常把他们叫做“凯特”和“切特”。他们是同胞兄妹,但相互敌对。在一起玩耍时,闹过一些火的蹩扭。有一天下午,当尼米兹全家一道去冈瑟家串门,孩子们在屋后玩的时候,他们的打闹达到了流血的程度。切特紧紧用手压住好告状的南希的后脖子,想看看她失去知觉没有。南希顺手抓起一块生锈的汽车执照牌,使劲砍在哥哥的耳朵背后。多年以后南希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时说:“他流血了,哦!血流得很厉害!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事。他一面流着血,一面叫喊着跑进屋子。这次串门不到二十分钟就匆匆结束了,我们全都立即站起来赶回家去。”那时,南希当然受到了处罚。

   凯特回忆说:“爸爸和妈妈一直疼爱我们,非常宠我们。假如你干了越轨的事,他们也会打你,但他们总是设法激励和增添我们的自信心。”从记录上看,实施体罚还是比说服教育少得多。

   尼米兹仍然喜欢给孩子们朗读小说,早年在伯克利时期他最喜欢读的一本是《奥德赛》的翻译本。他也抽空帮他们学习学校的功课。有一次,凯特感到他父亲对她们的帮助太过于热心了。那是一天晚饭后,当他们正在收拾餐桌时,她偶然提起要准备一份关于日德兰战斗的材料。她忘记了,还是不知道她父亲曾在军事学院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研究和撰写了有关这个战斗的论文。她说,提起这件事,“就好象火上加油一样”。

   当她找到《大英百科全书》J卷回到餐厅的时候,餐桌上除了盐瓶和胡椒瓶外都已收拾干净。这有些异乎寻常,因为她父亲通常在晚餐后要把第二天早饭用的餐具摆好在桌上。于是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准备有关日德兰战斗的一份材料吗?”

   “噢,是的。写半张纸就行了。”

   “我来给你讲讲有关日德兰战斗的事。”

   凯特回忆说:“在以后几年里,我常想到关于‘谢谢你的书,谈了这么多我不屑于知道的东西。’的往事。那时父亲用盐瓶和胡椒瓶比着说,德国远洋舰队在这里,英国舰队在这里。他讲完了整个战斗,而我却有气无力地说写了‘半张纸’。但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故事,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提日德兰战斗了。”

   在加利福尼亚大学里工作享有名副其实的假期,这是深受欢迎的。尼米兹过去的假期都是在新旧工作交接的时候,通常总要把家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且往往要跨越整个大陆甚至还走得更远一些。现在,每年夏天都有几个星期的时间用来逍遥自在地度假,或按照孩子们的喜好和全家人的意见出去野营。1927年夏天,尼米兹全家驱车一直沿太平洋海岸到了华盛顿州。1928年,他们去塞拉斯高地露营,在埃科湖住了一星期,在塔霍湖也住了一星期。

   尼米兹采用通常的办事效率安排这几次旅行。在1926年出产的雪佛兰牌轿车顶上,捆着一个帐篷、一张折叠桌和孩子用的帆布床。车上的座位拉开后可变成父母亲睡的双人床;车尾的行李箱放下来做尼米兹夫人的小厨房,到达宿营地后半小时她就能在那里烧好晚饭。帆布床是正规海军的军需品,为了使孩子们睡在里面掉不出来,尼米兹还用缝帆的掌盘和针把毯子缝在帆布床上。

   父母亲坐在汽车的前排,孩子坐在后排,旅行就这样愉快地开始了。渐渐地,由于在车上闲得发闷,后排便变成争吵、打闹、打架,甚至可能流血的场所。这时汽车得停下来,叫一个孩子坐到前排去,父亲或母亲坐到后排两个打架的孩子中间。一种难得的安静才会得到恢复,但紧张的空气一直要在全都下了车,汽车排气之后才会慢慢消除。有一次,回家途中,因为后排座位上两个打架的孩子没有被很快分开,切特就把凯特的眼镜打碎了。尼米兹在开车,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切斯特,回到家里我要打你的屁股。”他真的这样做了。多年以后,南希回忆说:“那些愉快的旅行对我们孩子来说真带劲,但我很难想像对爸爸妈妈来说究竟有多大乐趣。”

   尼米兹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了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工作,这并没有妨碍他的发展。1927年9月,他被任命为临时海军上校,命令自1927年6月2日算起。次年1月2日被正式任命为海军上校。

   尼米兹根据学生的文字和内容改他们的卷子和打分,这使有些学生大伤脑筋。从英语的修养和用辞、句法的掌握来考虑,他非得这么做不可。

   尼米兹渐渐对加利福尼亚大学产生了好感,备加推崇。他希望切特能考入海军军官学校,表示如可能的话,一定要把两个女孩送到伯克利分校学习。然而,他不相信地方大学的某些学术自由。在那里学生完全自学,只需要应付一月一次或一学期一次的考试。他自己却按海军军官学校的老经验,每节课开始,他总要测验一下学生预习的情况。他在给罗比森将军的信上写道:“一般海军军官学校的学员需要更多的知识,应比普通大学的学生更用功一些,学得更多一些,成绩更好一些。理由是,学习全靠学生的智慧,智慧必须靠学生自己发掘出来,否则效果是不好的。”

   每当尼米兹讲课的时候,都先让学员抽纸签,纸签上写着当天课程中各种不同的难题。然后,他不象在海军军官学校那样叫学员到黑板上解答,而是让学员把答案写在考卷上。最后,以二十分钟解答问题,讲三十分钟课;在讲课时允许学生自由提问。课后,尼米兹尽快而又细心地把考卷评出分来,放在鸽子笼式的信箱里由学员领回,并登记下当天的成绩。

   在尼米兹看来,这比在海军军官学校时的办法好,好在把答案写下来可以更仔细地评卷打分,而且批改过的卷子可以保存下来,供学员对照复习。同时,根据他自己或其他人的经验,备课后的讲解比教员随便在黑板上评改、打分和讲解效果要好。

   罗比森在美国舰队任职之后,恢复了永久性的海军少将军衔,并出任总部设在华盛顿州西雅图市的海军第13军区司令。罗比森由于地位优越,对他的门徒尼米兹的教学试验发生了兴趣,相信用他的教学方法教育海军军官学员效果良好。1928年春天罗比森到安纳波利斯就任海军军官学校校长后,决定采用尼米兹的教学方法。尼米兹在1928年7月9日写给罗比森的一封信中,流露出他对将军的想法有些担心。

  ……我不主张背诵所有的课程。在航海技术、海军工程、军械和射击、航海和领港等课程中,教员可以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去教育学生。但这种方法,在语言和数学教学中则不适用。虽然我相信即使在这些课程中,教员每堂课花上一小部分时间来进行讨论也是有好处的。

  你如向学校校务会推荐这种方法,我希望你说清楚这一点。主要的意思是让学生领会教员的实际经验……

   从尼米兹在海军军官学校当学员以来,该校的教学工作已有了改进,但还没有发展到尼米兹提倡的这种方法。有经验的教员对外行强加给他们的教学方法感到不满。尼米兹看了他们的反对意见后,更加理直气壮地加以辩护。1929年5月30日他在给罗比森的一封信上写道:

  ……有人可能提出,采用我的办法,教员花费的时间太多。这是可能的,但大多数课程确有成果。也有人会提出,这样的方法并不适用于每一门课程。这也是可能的,但即使在语言课中,经过某些修改也是适用的。教员每天确应对包括发音、文法等内容至少进行一次讲解。

  上述方法并不是大学的教学方法,而是在学生的有限时间内进行最大限度教学的一种方法。我们曾用正规大学的方法讲过课,很少提问题,也很少改卷子,然而我们对那种教学效果并不满意。

   罗比森以后的几任校长,曾在海军军官学校中成功地推行了尼米兹的教学方法。其影响所及甚至表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海军军官学校仍一直坚持天天测验、天天记分的制度。然而,这种墨守成规的做法渐渐地被大学的新做法所取代。因为不断的检查督促,对提高学生学习的自信心和独立思考能力并没有好处。1970年,美国海军军官学校完全按照普通大学的办法来办,并采用大学的教学方法,发挥小班授课和对授课内容进行讨论的优越性。

   1929年6月,尼米兹上校把伯克利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工作移交给他的老朋友布鲁斯·卡纳格的时候,训练团约有一百五十名学员,由六名现役军官和六名军士长负责训练。尼米兹从事这项工作是辛苦的,但也是难忘和有意义的。他对教育或加利福尼亚大学从没有失去兴趣,对在那里同他建立了联系的学员都很关心,在可能的情况下,还助他们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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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