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之初·第十四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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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之初·第十四

失败之初·第十四

 作者:艾琳·克莱顿 ·英国

出自————《敌人在倾听

出自————《战争通史

   一九四二年夏,非洲的德军与他们在柏林和意大利后方上司之间的埃尼格马密码通信几乎全部被我们截获。

        这时,布莱奇莱的密码员们简直就像隆美尔的参谋人员一样,可迅速地译出电文。我们几乎与隆美尔的高级军官同时得知他们战役计划的细节。 埃尼格马电码为我们提供了隆美尔将在什么地区、集结多大兵力的详情。我们知道他和凯塞林都不断向德国最高统帅部抱怨缺少装备和油料,我们甚至事先就清楚地掌握了隆美尔企图突破盟军阿拉曼南翼防线、向开罗和亚历山大港推进的详细作战计划。这些情况对我们的情报工作以及我们的高级指挥员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我们中东司令部现在已有四个奥尔特拉密码报特别联络分队,由罗伯特·戈尔·布朗空军上校领导。他们把破译的埃尼格马电文按奥尔特拉情报的分发范围,发给那些经过审批的、为数极其有限的高级军官。与中东司令部在一起的有一个特别联络分队,沙漠陆军和空军司令部分别配署一个,还有一个在马耳他岛。第276联队每天都可收到来自布莱奇莱的密电,内容都是从敌人埃尼格马通信中截获的情况。这是一个广泛的双轨通信系统:第276联队把监听到的原始电报送回布莱奇莱,布莱奇莱以整编出的材料指导我们的工作。

   我们在技侦情报工作的每个方面都处于很大压力之下,我焦急地期待罗利·斯科特-法尼早回开罗。我已精疲力尽,希望八月中旬他从伦敦回来后允许我休假。可是工作仍积压了不少,不论什么情况,任何人的休假都一律被取消了。因此我不得不满足于有机会飞到耶路撒冷,为勒旺岛空军司令部解决些问题,并到塞浦路斯为第162中队处理一些突出的疑难问题。这种短期出差是我在地中海地区的工作方式,我好像总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病假外,从未获得什么休假。不过野战分队都驻在有意思的地方,因此到这些地方出差也算是一种相当不错的补偿。

   温斯顿·丘吉尔采取了非常措施,命令上将克劳德·奥金莱克爵士把中东陆军司令职位移交给上将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并把第8集团军的指挥权交给上将伯纳德·蒙哥马利爵士。司令部处在一种期待重大变化的气氛之中。我作为一个低级军官都知道现在正是敌人企图从阿拉曼战线突围的关头。埃尼格马通信明显地表明,隆美尔已竭尽全力,他的交通线太长,各种东西都缺:装备、飞机、特别是油料。

   第276联队正在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地中海附近轴心国空军各部队的活动,空军部派了研究德国空军战斗序列的专家弗里迭·马格斯少校来帮助我们。我们从埃尼格马密电中得知凯塞林已答应给隆美尔空运油料,所以我们特别注意敌运输机部队或与其活动有关的每份电报,哪怕是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希望能在途中截击敌人的油料运输。海军根据奥尔特拉情报成功地击沉了一艘从意大利驶往沙漠的运输舰,舰上满载着隆美尔部队急需的油料。

   尽管丘吉尔去莫斯科访问过斯大林,盟国也正在向苏军提供援助,俄国人仍不愿意向我们通报德国空军在他们战线的活动情况。由于俄国战线的战斗日趋紧张,德国空军在该战区集中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而他们在那里的许多活动都在我们监听范围之外,因此要精确估算德国空军实力不大可能。由于德国人向高加索推进,俄国人通过波斯湾的供应线受到威胁,对印度的威胁也一直未消,而且新抵达此地的美国“解放者”式远程重型轰炸机可飞至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轰炸那里的油田。这一切都说明充分了解德军在东线活动的紧迫性。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延伸我雷达网的探测距离。我们在伊拉克的哈巴尼亚已有一个较大的无线电报监听分队,“罗勃”·克拉彭空军中尉就率一试验分队到更北的德黑兰,甚至到摩苏尔地区探索建野战分队的可能性。但是这样做虽然可增加雷达探测的距离,但仍无法解决在如此遥远地区设点所带来的困难。因此我们就在叙利亚阿勒颇附近的内拉勃机场建立了一个分队。

   在沙漠战区,英国皇家空军与第8集团军之间的联络已得到明显改善,陆军终于重视了在前线和在陆海供应线上空的空军支援。这种合作也反映在双方Y部队之间的态度。

   在阿拉曼的第二次战斗 [ cdhyy注:一般称为“第二次阿拉曼战役” ] 之前,我有幸再次到沙漠,与第211大队、阿拉伯堡前线空军司令部以及我很喜欢的野战分队一起工作。这次我搭乘一辆一吨半的载重卡车,有一段路程我是靠在一堆行李袋和货物上捱过的。旅途中根本谈不上舒服,当我到达目的地时,就像往常一样,全身是沙,有的钻进我的眼睛、耳朵、鼻、嘴和头发。路上我们超过一队队满载着装甲车、货物和部队的开往前线的车队,每当超过一队士兵,他们必然吹起一阵爱慕的口哨,我就向他们招手致意,因为我总有一种揪心的恐惧感,对这些小伙子中的许多人来说,我可能是他们最后见到的女人。

   他们年轻、健壮,就这样去送死真太可惜了。他们中间有些人是那么欢乐,沉溺于沙漠的同志友情,而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何命运。但另一些人看来愁容满面,显露出绝望的神情,屈从之中又夹杂着无声的恐惧,对他们自己处境的绝望使他们目光呆滞。当我们终于到达前线时我不由地感到高兴。前线的战斗机飞行员情绪高涨、对他们自己的能力颇有信心。

   我很高兴能与无线电话野战分队再次共事,他们现在变得非常能干,他们的情报同第276联队司令部截获的敌军远程通信联络综合为一体,为前线战斗机指挥员提供了十分有价值的情况。但是我又不可避免地成了他们“恶作剧的对象”。每当我在战场工作时,他们总要开我玩笑。乔治·比米什空军上校有一次在空军司令部问我对自己的工作是否仍有热情时,我回答说,我恼火的是我的性别使我无法继续与前线野战分队一起工作,我宁愿做参谋工作,我在那简直就像为讨三餐而任人取笑、开心的古希腊人。我说非常想做些有成果的工作,接着就有人提了一大堆建议,人们不禁哄堂大笑。“马里”·科宁汉姆空军少将听到后,俏皮地问我怎么回事,这使我十分窘迫。他像其他人一样很喜欢开玩笑。尽管如此,从空军指挥官直至下面的每个人都对我帮助很大。从前负责中东无线电干扰部队的“吉姆”·辛普森中校现在是西沙漠空军司令部的通信兵主任,我们许多通信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在这次访问期间,我住在第211大队营地,有一天早晨,一个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编队对我们进行了轰炸,当时我正在现场,好在敌人的袭击没有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

   很久之后,弗雷德里克·罗齐尔晋升为空军上将,他回忆在第211大队当空军中校的经历时说:“除了我们自己以足够的时间进行戒备外,野战分队的情报使我们适时地做出战术决定。譬如,野战分队帮助我们决定截击敌机所需的兵力与编组,还使我们有时间决定我们的最初战术,在最大照度上,尽可能晚地使德国人(通过他们的Y部队或雷达)发现我方意图。”

   阿拉曼突防之后,野战分队做了两件令人满意的事。他们对一批在Me.109战斗机掩护下的Ju.87俯冲轰炸机即将来袭发出了警报,我们的战斗机及时升空,并且在我前沿阵地有效地击败了敌人的攻击,德国人匆匆忙忙地把炸弹扔到了自己人的头上。

   在重新夺占昔兰尼加之前,尽管我们无论在陆上或在空中都已取得日趋明显的数量优势,第8集团军前进速度主要取决于驻马耳他岛的空、海军部队能否有效地阻止德军从海上向隆美尔输送油料。但马耳他岛的军民在挨饿。空军部从直布罗陀向东派出一些航空母舰,喷火式舰载战斗机增援了岛上的防御部队,但即使有了这些盼望已久的飞行增援,我们还是无法缓和粮食极其短缺的状况。六月份我们组织了一支护航运输船队,想从亚历山大杀开一条去马耳他岛的路。由于敌战列舰、潜艇、飞机和高速炮艇的猛烈进攻,这次尝试又失败了。与此同时,另一支护航运输船队试图从西面进入马耳他岛,但在两次努力中,仅有两艘商船到达了这饥馑之岛,我们的海、空军部队为此付出了惊人的代价。

   八月期间,有五艘船设法到达了马耳他岛,马耳他岛的海军再次活跃起来,迫使敌人向托卜鲁克和班加西派出的护航运输船队,取道希腊和克里特岛。从德国远程侦察分队侦听到的埃尼格马密电和通信再次使Y部队向作战室提供驻马耳他空军部队所需的情况。现在劳埃德空军少将已由基思·帕克空军少将接替,在帕克少将的领导下,他们四下搜索和攻击轴心国的护航运输船队。

   九月底,罗利·斯科特-法尼飞抵马耳他岛。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鼓舞野战分队的士气,但主要是想确实了解他们是否得到了发自第276联队和布莱奇莱的每一条情况,他们需要这些情况以便迅速破译敌通信,尽量为作战室提供更多情报。罗利回来后充分赞扬了野战分队在惊人的艰难困苦之下坚忍不拔的战斗精神。

   在沙漠战役中,中东空军取得了相当大的成绩。在美国的援助下,他们正在攻击敌军基地、降落场、仓库和交通线,美国的B-25型轰炸机(人们称它为米切尔)对付敌人的坦克尤为见效。他们对托卜鲁克和班加西港反复轰炸,并在我们的供应线上空保持不断的掩护巡逻。这时传来了十一月八日盟军在北非登陆的消息,这次行动被称为“火炬”。隆美尔全线溃退,现在空军除了对港口之间的海运进行袭击外,已下了大决心,转移注意力,矛头直指突尼斯、比塞大、巴勒摩和卡塔尼亚等港。为了制订出攻击这些目标的最佳航线,第162中队派飞机进行巡逻,巡逻中仔细地估计了敌雷达的探测范围。现在前线的位置几乎每天都在变化,轴心国飞机的基地也经常变动,第211大队在极大程度上依靠它的无线电话侦听分队(即第4和第5野战分队)扩大消息来源。罗齐尔空军上将回顾了这样一件事:当时大雨使我们的飞行部队陷于停顿,我们得知敌机即将对托卜鲁克发起攻击,罗齐尔想也许可采用对假设战斗机发出战斗命令的办法来欺骗敌人。他就与加沙拉的前线飞机引导组联系,问他每次下达假命令时是否用了“罗杰”的呼号。

   野战分队很快开始发布敌人攻击(即由德国Me.109型战斗机掩护意大利俯冲轰炸机进行攻击)的详细情况。当罗齐尔命令假设战斗机紧急起飞后,Y部队告诉他,德国人正在通知来袭飞机注意我战斗机。按照欺骗计划,我假设战斗机离来袭飞机不足十英里,弗雷德·罗齐尔开始觉得他的佯敌计划要失败之际,野战分队终于报告:意大利人扔了炸弹后匆匆返回基地,而德国战斗机护航队长对意大利人的行动感到十分愤怒,用各种难以入耳的脏字咒骂意大利人。

   我们十分清楚德国空军不把他们的意大利盟军放在眼里。瓦尔多将军在他的《非洲空军司令》战斗日记中写道:“经验表明,要意大利空军部队到前线担负任务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他们的部队指挥官看来无法全面掌握战场形势,也看不到战斗的发展。采用地、空无线电联络的方法把作战方案的最后改变通知他们也行不通。由于这些因素,他们很可能误炸友军,因此不能让他们在前线执行任务。”由于知道德国人的这种态度,我们在审问一个德国高级战俘对意大利人有什么看法时,他说:“很像俄国人对你们的态度。”

   在阿拉曼战斗俘虏的许多德国高级军官中,有非洲军团司令里特尔·冯·托马将军。他承认英国皇家空军的进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德国空军形成鲜明对照。德斯蒙德·扬准将在他写的隆美尔传记中引用“沙漠之狐”的话说:“在今后的战斗中,英美空军的力量是决定因素。”

   人们总有一种倾向,认为阿拉曼战斗的胜利全部归功于第8集团军,但是我们决不应忘记这也是西沙漠和中东空军以及英国皇家海军的胜利。他们对敌人前线阵地和敌人生命攸关的供应线都给予了沉重打击。 [ cdhyy注:在《隆美尔战时文件》中,充分表达了燃料的短缺在阿拉曼战役中对德军作战的巨大影响。 ]

   在十月份这一个月里,马耳他岛又受到驻西西里岛敌机的疯狂攻击。但我们从埃尼格马通信中得知,德军在战斗中所受的损失之严重以致凯塞林决定停止共Ju.88型俯冲轰炸机对马耳他岛的攻击。十一月十三日,第8集团军重占托卜鲁克。一星期之后,西沙漠空军又可从马土巴机场起降飞机,对我护航运输船队及时有效地提供掩护。他们终于冲破了敌人对马耳他岛的包围,再向前推进就到了的黎波利塔尼亚,拿下了它就等于拿下了特里波利,而特里波利又是墨索里尼殖民帝国的“明星”,对第8集团军来说,特里波利就像是一串坦塔拉斯葡萄” [ 译者注:古希腊传说,喻可望不可及之物。 ] 。

   这时又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再次成了中东司令部中的“空军情报部四局”。中东Y部队发生了一件惨剧。十月底联队的新司令走马上任。他是米切尔·斯蒂芬森空军中校,一个迷人的年青人,有明快的幽默感,高高的身材,长得也很帅。他对自己的新职务很感兴趣。米切尔到达中东之后与罗利一起马上访问了一些野战分队,这样米切尔可以结识一下他“教区”内的新“教友”。十一月二十六日,他们乘坐的李萨德尔式直升机 [ cdhyy注:原书如此。二战中好象没有直升机投放战场。 ] 刚起飞发动机突然熄火,为了避免撞到机场周围的房屋和建筑,米切尔显然想着陆,但他的轮子滑到机场边的长沟里,飞机翻了,着了火。米切尔和罗利虽然都拼命地爬出了损毁的飞机,但严重烧伤,三天之后米切尔牺牲了。我作为空军部情报部四局和中东司令部我自己办公室的代表,也作为他妻子的代表,出席了这不幸的葬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席葬礼。在灸热的阳光下,人们默默地站着,人群中我是唯一的妇女。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号角奏起《最后的岗位》,基地上空响起了鸣枪声,我走向棺材,撒了一把黄土,这时我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我回到医院,罗利正在勇敢地承受着伤痛。他的脸部和手烧伤极为严重,我知道即使他还能回“灰色柱子”办公室也至少要等到几个月之后。我在第162中队那些亲爱的朋友们都是些心地善良的人,他们尽力不让我过分悲伤并要我别失去飞行的勇气,他们把我带上一架比斯莱式飞机试飞还坚持要我掌握操纵杆。

   现在苏伊士公路没有指挥官,斯科特-法尼也不在司令部,而沙漠攻势却进展迅速,并随之发生了许多新问题,如何与最近在北非登陆的部队进行协调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空军部替换罗利的人到达之前,我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幸而我在情报部门和通信部门中都有很多朋友,我可向他们求得帮助和指导,事后我对他们深为感激。这些人中有在特别联络分队工作的杰出情报军官汤姆·梅普尔贝克空军中校、通信兵部主任菲利浦·琼斯空军上校、雷达部主任约翰·斯科特空军中校和负责俘虏审询的罗杰·弗朗西斯空军少校。我发现苏伊士公路的每个人部很乐意为我出主意。但是我终究还得靠自己。

   一九四二年的圣诞节来而复去,我一直忙于探望罗利和在医院以及联队里的其他盟军飞行员伤员,即使是圣诞节那天我仍有许多工作要做。现在到处都是一片令人欢欣鼓舞的气氛。隆美尔的油料少得可怜,我们从奥尔特拉通信中得知班加西的非洲兵团因缺油料几乎无法动弹,尽管如此,隆美尔又开始撤退了。他在阿盖拉战线找到了立足之地,但盟军已蜂拥而入的黎波利塔尼亚,这时,德国人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撤到德尔塔了。

   北非战线传来的消息虽然不坏,但也不是像我们所希望的那么令人高兴,因为德国空军在突尼斯仍占据着空中优势。他们在那里有良好的机场,有利条件更多,而盟国空军的着陆场却因为恶劣的气候一片泥泞,物资运输非常困难,他们只好在供应不足的情况下支撑着战斗。在东部战线,俄国人于十一月二十三日突破了德国第6军 [ cdhyy注:第6集团军 ] 在斯大林格勒的防御,现正在巩固阵地。中东盟军士气高涨,在我们手中的一些高级战俘也开始表示希特勒劫数难逃。

   一九四三年新年之前,空军部的科林-卡德尔空军准将终于能将他手下最能干的军官之一,约翰·W.戴维斯空军中校派到中东,让他在罗利住院期间顶替司令部的那摊工作。在此之前,戴维德·戴维斯空军中校被任命为第276联队的指挥官,他是威尔士人,有“朗·约翰”·戴维斯在旁相助,我十分放心。“朗·约翰”·戴维斯已获得知识分子的信任,这些秀才们才华横溢,或许有些性情激动,他们是苏伊士公路密码员和整编参谋中的骨干·戴维德·戴维斯对Y部队的工作非常陌生,尽管我非常赞赏我们的密码员,但我知道他们是一帮很难办的人,对“外来户”更是如此。

   “朗·约翰”一定曾向空军部主管四局的付情报主任推荐过我,说我有能力掌管中东的空军情报四科的工作。因为空军部发来了电报指示,当他回空军部之后让我接管该科工作,因为罗利·斯科特-法尼仍在家休养。但我太了解第162中队的人了,我知道要顺利掌管整个中东Y部队,很多情况下要看他们与司令部那个科的关系如何。不管我有多大能耐,我终究是个女人。在那些日子里,要接受女人的命令肯定会有阻力。即使你有“更高的军衔”,也得非常谨慎,处理问题也得圆滑。由于有这些想法,我给科林·卡德尔写了一封信,感谢他对我的信任,但我不得不推荐一个男人来中东掌管空军情报四科的工作。我知道我会因此牺牲自己晋升少校的机会。但工作比我个人地位更重要。无论如何,战斗已从地中海的我们这一端转移,我要求去北非工作,那里有很多亟待解决的工作。

   当第8集团军正在通过普兰尼卡把敌人赶到的黎波利塔尼亚的同时,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部队正在穿过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高山与狭谷,杀开一条血路。这支部队中当然有英国陆军和空军的野战分队。两支英国皇家空军的Y分队组建于英国,他们紧随进攻部队在非洲登陆。第380无线电分队负责侦听北非的无线电报通信,其中包括埃尼格马通信。他们于十一月十二日到达阿尔及尔,并很快在伯劳德堡找到了合适的驻地。伯劳德堡在阿尔及尔以北的德拉里阿高坡地上,是拿破仑三世为他的阿尔及利亚情妇而建造的,城堡内有两个小角楼和一个内院,周围是葡萄园。这是一座典型的法国古典建筑,俯临霍特高原,远处有覆盖着白雪的阿特拉斯山脉,站在城堡之上,这远近的湖光山色便可尽收眼底。

   十一月底,艾森豪威尔将军在圣乔治旅馆设立了司令部,从这里可鸟瞰阿尔利尔湾,Y分队的驻地非常适宜,可不断向指挥员们提供无线电情报。

   当第二支Y分队——第381无线电分队于十二月七日在波尼登陆时,第380无线电分队的一部已在那里开展工作,他们很快沿海岸进至艾因德拉哈姆。于是第381无线电分队负责侦听短距离的无线电话通信,并为随陆军跟进的西北非空军下属引导台指挥的战斗机部队提供战术情报。为了确保完全覆盖战区内敌人的通信联络,他们需要与第276联队和其隶属单位以及驻直布罗陀的第351无线电分队保持不间断的联系。同时,第192中队的三架威灵顿式飞机组成一个飞行小队,对西地中海地区敌雷达网进行空中调查,以加强第162中队及其马耳他岛分遣队的工作。

   野战分队再次遇到了引导员和情报鉴定员不知如何充分利用Y部队情报资料的问题。我们很惊奇地发现,他们在英国受训时竟然没有人、或很少有人向他们讲授无线电侦听情报的价值,因此现在只好由Y部队自己来培养他们对这种情报手段的兴趣和信心。

   西沙漠前沿地区的形势变得对我十分有利。那里野战分队的驻地紧靠飞机引导组,Y部队联络官一直在引导员身边工作,同时他也将其它一些有用的情报资料送回给野战分队。由于北非的地形多山,在前沿机场的无线电接收效果经常很差,侦听分队又不可能向前靠得太近,因为要求在三十英里,甚至更远的高地上架设辅助测向设施。侦听分队的位置决定我对敌地面站和空中通信的探测距离和覆盖范围,如果选择最佳位置,我们可侦听到二百英里以外的敌机通信。

   另一个问题是分队的人员实力。首先是由于分队人员太少而不能在战斗机引导组长驻一名Y部队的联络官。在无法补充人员之前,唯一有效的办法是建立一个确实有效的通信系统。但当时,特别是初期通信系统非常不足,加之当地的阿拉伯人又常常偷窃电话线,因此这种状况很难改变。但是分队的技术人员很有办法,他们总算能以最低数量的中继站把有作战价值的消息发给引导组,引导员们很快就认识到Y部队的近期和远期价值情报的重要作用。只要通过几个实例就可使引导员改变看法。例如作战室发现敌机目标很久之前,Y部队就预报了敌机来袭的消息。但浸水的机场离前线太远,而在那里的地形上很难架设有效的雷达和通信系统。如果敌机来袭的速度很快,架设这些设施往往是白费劲。

   在北非战役中,通信自始至终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北非Y部队应与英国的Y部队保持二十四小时双向联系,这是最重要的通信任务。后来合并成第329联队和一些辅助野战分队的两个无线电分队和中东的野战分队一样需要与契德和布莱奇莱保持不断的联系,交换情报资料和互助合作,这有助于破译敌人的作战密码通信。同时布莱奇莱也急需获得中东截获的通信资料以便解决英国本身覆盖范围内敌人埃尼格马密码通信的破译问题。前线侦听分队和阿尔及尔的伯劳德堡之间同样也应不断交换情报资料,因为在战场上的分队既无时间又无设备进行长期性的研究工作。自一九四三年一月起伯劳德堡开始负责协调该地区内全部无线电报侦听活动。

   在无线电话侦听方面,德国空军给我们增加了新的困难。他们过去在西沙漠使用高频无线电通信,但梅德宁战线的本加丹失守之后不久,他们从俄国战线抽出来的第二航空队的下属中队陆续到达本战区,企图阻止北非盟军前进。这些部队的飞机装备了甚高频无线电通信设备。在北非战斗最后阶段,敌人全部飞机、甚至用“野鸭”呼号的地面观察所也都改用了新频率。为了截获这种通信,我们不得不要求装备更多的接收机和甚高频测向设备。对战斗中的敌机编队的信号和各地面部队的通信进行多点定位,是件根本的任务,至少也应测出它们的方位,只有掌握了以上信息,才能紧紧咬住溃退中的敌军。幸运的是,我们借到了战斗机的测向仪,改装后既可对付这种新频率,又可收到任何导航波束。为了取得交叉方位角,我们的测向车必须部署在几英里之外的高地上,这意味着我们要把设备开到地势险要的地方。这些车辆用在英国的乡村田野也许是足够坚固,但在突尼斯的丘陵和小径上行驶根本不适宜,这些地方每逢大雨就变成一片泥泞,遇上大雪就更糟糕了。

   在突尼斯,我们的分队如能在一地停留那怕只是一个月,事情姚会简单得多,可是只要与前沿战斗机引导组一起工作,就意味着分队(现由L.F.C.特纳上尉领导)要不断地转移:从苏克阿尔巴(一个先遣分队在迈杰兹巴卜战线的特布苏克)南下至卡塞林,协助美国人阻止隆美尔在中部战线的反攻,然后再回到驻特贝萨的指挥所。他们后来又转移到波尼和比塞塔之间的艾因德拉哈姆,随后又到了拉马萨,夺取了拉马萨之后又随军进驻邦角。尽管该分队四处转战,他们还是每天保证提供三十至五十条有战斗价值的消息。

   敌人的无线电战术通话共分七类:机场调度室、地面观察所,昼间战斗机、战斗轰炸机、俯冲轰炸机、轰炸机和夜航战斗机。我们从机场调度的通话中获得了很多情况。他们的通话既长又清晰,甚至还勤快地重复二、三遍。一出现这种通话,就说明敌人可能要发动由“维奥兰特”(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或“雅伯斯”(战斗轰炸机)掩护的空袭。这种通话还常常透露战斗机的集结地域,这就使我方战斗机引导员有足够的时间在敌攻击初期粉碎他们的企图。地面观察所的报告主送盟军雷达指挥室,可用来核实指挥室显示屏幕上的敌情目标。

   总的来说,我们很难从轰炸机上获得消息,他们很严守无线电通信纪律,只有在飞抵目标上空时才发电。即使这样,我们在伯劳德城堡的无线电报侦听员通常可听到他们空袭返航时的通信,并记下他们的活动日志。另一方面,战斗机有时是极其吊儿郎当的,他们混用西战线、沙漠和西西里岛各地区的战斗机码语,泄露了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情报资料。

   在战斗中,双方“开战斗机的小伙子们”在飞行时比轰炸机和远程侦察机的伙伴们更能唠叨。当然,战斗机需要地面密切的引导,但除此之外,我个人认为,这一半儿也是由于孤独和害怕所致,虽然德国空军或盟军的飞行员都不会承认这一点。在多引擎飞机上,机组人员可相互交谈,以鼓士气,而战斗机驾驶员就非常孤独,能听到其他人的说话声会使他们感到安慰。德国战斗机驾驶员一定因为纪律松散受到过惩罚,因为有一段时间除了偶尔的咳嗽或发射机的开关声外,一点通话都没有,但我们往往有足够的时间测定他们的方位。

   当敌人正在把他们的发报时间减少到最低限度时,只有机警的监听员才能抓住时机。在无线电报方面,一个优秀的无线电员很快就能记住对方的“手法”,迅速找出对方按电键时某些不可避免的特点。报务员也许会在发某一份电报时点、划含糊,或在发他熟悉的码字时会以某一特定的方式加快速度。一个优秀的无线电员只要听过几份电报之后就能识别对方。有些无线电话侦听员曾在德国或意大利生活过,同那里的人交往多年,或以德语或意大利语为母语,他们在监听时同样会注意到每个通话人的语调和说话方式中的细微差异,从中或许能找到某一部队调动或参加某项活动的重要线索。这些语言专家们常常要集中精力监听六至八小时,要完成任务,他们就必须全神贯注地埋头工作。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应让他们随时掌握有关战斗的多方面情报,这样他们才能更清楚地了解自己手中的敌军通信。然而,这些既自觉、又有才干的人虽然被授予代理上士的军衔,但好几个月都未领到上士的工资了,这极不公道,他们遇到一些上士炊事兵时,他们为自己的经济状况尤感窘迫。我代表他们力争了一年,说服中东司令部发给他们作为文书、通信兵和翻译应有的工资。后来第4野战分队的一些侦听员为了我的努力送给我漂亮的金边感谢信,我十分高兴。

   除了通过特别联络分队将奥尔特拉情报资料送给指挥员外,从无线电话监听的近期战术情报以及从低密级的无线电报侦听资料中选摘的大量资料也部分发到各用户,他们还吵吵嚷嚷地要求把我们得到的一切资料都给他们。十一月时,为了扩大对战区的侦听范围,我们把一个野战分队调至班加西。

   对回到撒丁岛、西西里岛和意大利本土的敌轰炸机和侦察机进行的详细调查有利于我们汇编德、意空军战斗序列,记载他们部队的行动,如果发现敌军某一机场的活动有所增加的迹象,对我方作战部门也很有用,这有助于作战室选择轰炸目标。比如,我们发现原驻在格比尼的德军第77轰炸机联队第3大队的Ju.88型机将把杰姆作为前沿降落场后,我方就迅速地对该地区发起猛烈的轰炸。

   敌人的失事报告是证实盟军战斗机截击成功的证据,敌人的侦察机报告海上橡皮救生艇位置的电报则有助于我空军海上救护部队救援我飞行员或捕获敌飞行员,最有用的敌人空对地通信可能就算那些跟踪我护航船队的飞机,因为这些侦察机报告后,敌人的轰炸机部队几乎每次都立即出动,比如第26轰炸机联队的鱼雷轰炸机。但我们并不能每次都及时地破译敌人的通信,采取适当措施。这也许是因为人为的干扰或大气层干扰,我们无法截获全部电文,或是由于信号太弱,或由于用一种电码发的报数量太少,我们无法迅速而有把握地破译。我们偶尔也难免将一系列的消息译错了,但总的来说,英国皇家空军Y部队遗漏的重要电报或有关德、意大利空军战场活动的消息寥寥无几。

   德国空军总是相当依赖无线电导航,因此在战前他们就发展了一个复杂的安全勤务组织。该组织划分了责任区,各区负责本区调度范围内所有正在飞行的飞机。他们向飞行员提供诸如测向方位、气象报告、机场勤务保障,并统管本区内的空中交通。进入这些区域的飞机在接受地面导航之前总要向地面发出回答信号,飞机本身也可主动要求地面站对它进行识别。虽然空地通信是字母和数字码的混编并经常变换,破译员也很少半天弄不明白。所有这些电报都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用的情报资料。

   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三日,第8集团军进入特里波利。自从阿拉曼战斗之后的四个月里,他们向前推进了四百多英里,几乎相当于伦敦到莫斯科的距离。他们长时间以来转战于沙漠,疲惫不堪,现在终于得到了报偿。

   那天晚上开罗处在洋洋得意的气氛之中,而我却正在为一些个人问题烦恼。我已经知道约翰·戴维斯回英国时,卡德尔要我掌管空军情报部四局在中东司令部的工作,直到有人接替罗利。这意味着我要承担更多的工作和更大的责任。然而不久以后,S.G.“吉米”·摩根空军中校从阿尔及尔赶来和我商谈地中海Y部队的发展问题,表示要我到他那去。他已被任命为通信情报主任,担负协调整个战区Y部队的任务。除此之外,我自己也快要订婚了,但我的朋友中许多人结婚数月之后就失去了丈夫。我给母亲写信,解释说:“我的工作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能为一个男人而使工作受到损失。我只是不能让我的个人生活严重影响我要赢得战争胜利的志向,否则就太不爱国了。”对今天的读者来说,这般无情的决定出自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一定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傲慢和好战主义。但是人们应该知道,我们虽然年轻,可大家都有献身精神。这在今天的气氛下或许是不可理解的。

   越过的黎波里后,第8集团军的快速推进就慢了下来。我们从奥尔特拉通信中得知,隆美尔提醒他的元首,他将不得不撤到工事坚固的马奇防线,这是法国人为了保卫突尼斯,防御在利比亚的意大利人进攻而修筑的。我们还了解到,希特勒已发报给凯塞林,命令隆美尔不惜一切代价固守马奇防线。特里波利是意大利殖民帝国的骄傲,而凯塞林却放弃了此地,他们因此极为不满,现在他们对其盟国的支持只是半心半意,但是由于他们可获得海、空两路运到突尼斯的补给品和增援部队,他们对德军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也就有所改变。而第8集团军缺少前线机场,很难为陆军提供不断的空中掩护,部队的前进因此受阻。

   在沙漠战役初期,双方在特里波利以东部修建了不少机场,但现在的战斗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区内进行。原有的少数几个机场在轴心国部队撤退时全部被耕犁了,并且布了雷。尽管工程部队全力以赴,在今冬几个月中要修复或另建机场绝非易事,因此盟国空军不得不在远离前线的机场起飞,他们在前沿上空的活动时间被迫减少,而且对敌机的预警更得分秒必争,双方的无线电话野战分队也都在全力监听对方的情况。

   第381无线电分队在战线中部活动。当德国在加夫萨以北对美国人进攻猛攻时以及在此之后的卡塞林战斗中,他们都提供了大量战术情报。与此同时,在南部战线,我们也在密切监听马雷特、加贝斯和哈马附近的德军前沿地面部队通信,为沙漠空军集中力量对这些地区的机场、后方供应和运输线进行轰炸扫射提供了不少情报。

   后来奥尔特拉密码通信透露,隆美尔正在计划对梅德宁发起反攻,但是由于天气恶劣,我们无法进行空中战术侦察,蒙哥马利不得不再一次依靠陆、空军的无线电情报确定敌人坦克、火炮的部署位置,预报空袭。我们的情报十分准确,隆美尔的攻势注定要失败。不久之后隆美尔由于心脏和身体有病被召回德国,他的司令部移交给意大利将军梅塞,归属冯·阿明上将指挥 [ cdhyy注:很多书中译为冯·阿尼姆 ] 。冯·阿明立即对迈杰兹巴勃战线发起猛攻,第381无线电分队因此再度调动,对该地区敌军的无线电通信进行侦听。

   在此期间,莱克勒克将军(著名自由法国领袖维康特·菲利浦·德·亨特洛克的代名)正从乍得湖向中非南部推进。他身先士卒,率领着无畏的“法国抵抗”纵队横跨荒芜广阔的撒哈拉沙漠,首先在卡斯尔·莱兰立足,从而防止敌人察觉第8集团军准备包抄马奇防线的侧翼的企图。但从陆军Y部队侦听到的通信透露,正有一支强大的坦克、装甲车和炮兵组成的部队向法国人开进。我们的战术侦察未发现这支敌军纵队,于是人们就开始怀疑,敌人是否在利用我们截获的通信进行“欺骗”。

   后来,我们收到了莱克勒克将军的紧急求援,他正遭到敌军地面和空中的攻击。布罗德赫斯特空军少将(他已接替科宁汉姆空军中将,任沙漠空军司令,后来晋升为空军上将成哈里爵士)已有准备,并且事先也得到了Y部队的报告,他的战斗机和反坦克飞机很快就投入了反击。为了避免被敌军雷达过早地发现,他们采取低空飞行,突然出现在这些暴露的敌军上空,击毁或击坏了敌人三分之二的车辆,其余部队一片惊慌,我们听到他们紧急呼叫增援,就连密语也顾不上用了。我们的后继部队第230战斗轰炸机联队遇到了他们的增援部队,打得他们再也不敢夺取卡斯卡莱莱恩。

   由于战争中愉快的巧合,派往支援莱克勒克部队的一些中队过去曾帮助过法国人坚守比尔哈肯。布罗德赫斯特在他的西沙漠战斗报告中说:“这次行动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如果莱克勒克孤立的阵地未得到第8集团军的援助(当时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失守,敌人就会受到很大鼓舞,我们同‘法国抵抗’纵队和北非的法国人的关系就会遭到极为不幸的影响。”哈里·布罗德赫斯特非常强调这次战斗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Y部队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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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