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河就在眼前!”·第八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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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加河就在眼前!”·第八

“伏尔加河就在眼前!”·第八

作者:安东尼·比弗 ·英国

出自————《保卫斯大林格勒

出自————《战争通史

   1942年8月21日,冯·塞德利茨将军指挥的第41军的一个步兵连,借助充气强击艇在破晓时分渡过了顿河,他们迅速地在附近的村庄柳金斯基搭建起了一座桥头堡。越来越多的德军连队借助充气强击艇渡过了波涛汹涌的宽广顿河。在顿河下游几英里的韦尔佳奇,德军整整一个营在70分钟之内就全部渡过了河。

   一旦桥头堡稳固在手,德军的先遣部队就开始着手搭建浮桥,以便让冯·维特斯海姆将军第14装甲军的坦克和其他运输车辆过河。“静静的顿河”引起了德国先遣部队的强烈好奇心,但是他们更愿意充满深情地将这条河流看做是“希望之光”。第6集团军的许多士兵和官员们甚至开始爱上这条孕育了哥萨克民族、绵延万里的河流,一些人甚至梦想着,一旦战争胜利结束,他们将会在这里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农庄。

   8月22日午后不久,德军就在顿河上搭建好了过河浮桥,胡贝将军的第16装甲师——“军团的攻城利剑”——开始渡河。坦克、半履带式车辆、半自动突击炮、八轮侦察运输车辆和载重汽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嘎吱嘎吱地碾过浮桥。

   当夜晚的月亮升起的时候,俄罗斯飞机开始了他们的轰炸行动。惊惶失措的德军运输车辆在坦克两边胡乱地撞击着,燃烧的火焰暴露了德军的行踪,但是苏联飞机却接二连三地错过顿河上的浮桥。胡贝将军的指挥部接到报告:在顿河的桥头堡附近敌人发起了小规模的袭击行动。来自“斯大林军团”的喀秋莎火箭炮的嗖嗖声不时地出现在德军的周围,这声音让人感到不安,但是苏联炮火却未能准确地射击到目标。在步兵组成的防御攻势的掩护下,德国装甲军的士兵们正在抓紧一切时间检修他们的装甲车,或者是抓紧一切时间小睡片刻。凌晨4点30分,当黎明的曙光出现在东方的天空的时候,得到装甲精锐部队支援的第2坦克团的侦察连在冯·施特拉赫维茨伯爵的指挥下朝伏尔加河方向挺进。坦克兵们异常兴奋,感到这次进军将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历史时刻”。

   位于顿河与伏尔加河之间的俄罗斯大草原经过夏天的长期干旱后土壤变得坚硬无比,这为德国军队的快速前进提供了便利。站在回转炮塔中的德军坦克指挥官们,不得不戴着护目镜来防止尘土遮挡眼睛,他们还必须时刻看着前方那些不易被坦克驾驶员看到的隐藏的巴尔卡(balka)或者是水沟。在最初的几十英里行军过程中,德军装甲兵还能观测到有少数的苏联敌人出现。即使是最轻微的滚动,干燥的地面也会发出隆隆的声响,在高低不平的杂草中碾过,给行军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当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在一阵杂乱的无线电波中,胡贝将军收到来自德军总司令部的命令,要他们停止前进。于是所有车辆的引擎都被关掉,以节省燃料。停止前进的德国部队在炽热异常的太阳下等待着下个命令的到达。不久,从远处隐约传来了飞机的嗡嗡声,一架德军联络飞机出现在了天空。它在空中盘旋着,然后降落在待命的装甲车部队的车辆旁边。飞行员爬出机舱向他们走来,来者正是冯·里希特霍芬将军——现任第4空军纵队的总司令。他毫不掩饰对眼前待命军队的不满之情,“保卢斯将军十分担心德国军团的左翼。”三天前,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当被告知纳粹德国空军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攻击地面坦克部队”的时候,里希特霍芬非常的不高兴。因为对于战斗机飞行员们来说,地面攻击被认为是最为乏味和没有必要的危险举动。对那些手持来复枪,用平板车作为掩护的俄罗斯步兵进行攻击,是纳粹德国空军的飞行员们最感乏味,最感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

   胡贝慌忙地迎接着卷起衬衫袖子,因为帽子向后推而露出光头的里希特霍芬。元首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求第4空军纵队将所有的资源都调往斯大林格勒前线,以“使俄罗斯军队彻底瘫痪”。“就在今天,”里希特霍芬告诉胡贝,“你将得到1200架飞机的援助,但是我不保证明天你还能得到同样的援助。”

   当天下午,德军地面装甲兵们眯着眼睛对抗强烈的阳光,观看着空中的激战场面,容克88和亨克尔111的炸弹在德军的斯图卡飞机下来回地穿梭,“如猛兽奔跑般地”直向斯大林格勒飞去。密集的飞机机群穿过俄罗斯大草原上空,向目标发起了攻击。在返回的路上,斯图卡飞机的飞行员们“大声轰鸣”来为地面部队的向前挺进伴奏。地面装甲兵们则欢欣鼓舞地挥手,向空中的飞行军致意。远处是从燃烧的城市中升起的清晰可见的烟柱,第6集团军指挥部将这座燃烧的城市定义为:“斯大林格勒是斯大林的城市,是红军革命的发源地。”

   对于斯大林格勒的市民来说,8月23日,星期六,是“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这座曾经让他们无比自豪的城市——那些沿着伏尔加河西岸建起的花园、白色的公寓大楼,处处都体现了现代化和立体派风格的建筑——如今却变成了地狱一般。

   斯大林格勒街道两旁路灯上的喇叭不断地重复着“同志们,空袭警报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拉响。注意,同志们,空袭警报……”这个一成不变的熟悉声音,曾经无数次地响起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听多了这种空袭警报演习的市民们起初对它并不以为然,甚至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当德国炸弹降临在城市地面上的时候,市民们便惊惶失措地开始四处躲避。那些正在整座城市中最高的马马耶夫岗——鞑靼人的大墓地——举行野餐活动的人们成了德军最醒目的攻击目标。而在与伏尔加河平行的那些宽广街道上奔跑的人们,发现除了庭院中的深沟和街道委员会在花园中临时挖就的通道,居然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躲藏。

   根据在轰炸现场的一位同学所说,里希特霍芬的飞机对斯大林格勒采取了地毯式的轰炸方式,“目标不仅仅限于工厂,而是地面的每样东西”。大量炸弹从亨克尔飞机上晃悠悠地下落,然后猛烈地在地面爆炸,大地在这样的轰炸中不断地摇荡。所有对此城市被炸场景的描述,都让人无法想象任何没有躲进地窖的人能够存活下来。燃烧的炸弹不断地落在城市西南边缘的那些木制房子上,这些木制的房子立刻燃烧起来,在冒烟的灰烬中,只有用砖砌的烟囱仍旧倔强地站立着,从远处看来,好似超现实主义的墓地。靠近河岸的那些高大的白色公寓,那些高楼大厦,甚至在炮火袭击中仍旧屹立不倒,但是这些建筑物的楼板,大部分都已经从里面坍塌下去了。其他的许多建筑物则要么在轰炸中完全成了粉粒,要么完全燃烧了起来。母亲们托起死亡的婴儿,孩子们则哭喊着试图唤醒被炸死的母亲,无数的家庭被活活地埋葬在碎石瓦砾中。

   一位德国飞行员的飞机被俄罗斯妇女们的防空炮弹击中,这位飞行员设法跳伞逃生,但是很不幸,张开的降落伞将他带入了一片火海中。那些看到这个场景的斯大林格勒的市民们,表现得异常高兴,他们甚至对上帝的公平合理感到心满意足。

   伏尔加河河岸巨大的石油储藏罐也被炸弹击中,一处燃烧的石油储藏罐升起大约1500英尺的烟柱,腾空升起的黑云在200英里以外仍旧清晰可见。燃烧的石油火龙横穿伏尔加河,向河对岸延伸而去。德国炸弹炸毁了电话交换机和供水系统,斯大林格勒最大的医院也在炮弹的夹击下痛苦地呻吟着。医院的窗户在炸弹的作用下向里倒去,睡在床上的孩子们也被掀翻在地,其中包括一周前在石油储藏罐的爆炸中脊柱受伤的14岁女孩尼娜·格雷贝尼奇科娃。对医院的攻击引起了医护人员的恐慌,他们抛弃病人仓皇而逃,很多被留下的病人甚至五天都没有食物可吃,更不用说得到必要的医学护理了。

   一位母亲紧紧抓着腿部被冻僵又在炮弹的轰炸中休克的女儿,冒着枪林弹雨“费力地向自己的家中拖去”。街道上所有的车都停止了运行。家庭中的父亲们远在前线,或者是正在被动员要上前线,而留下母亲们独自面对这样恐怖的场景。在八岁儿子尼古拉的帮助下,维克多·贡恰罗夫的妻子将她父亲的尸体埋葬在了公寓大楼的院子中,而这所公寓大楼早已在炮弹的攻击下不堪入目了。“在往坟墓上盖土之前,”她的儿子回忆道,“我们极力想要找到他的头,但是却没能找到。”而她的婆婆贡恰罗娃——一位哥萨克轻骑老兵的妻子——在炮火的混乱中走失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来临的可怕战争,仓皇地躲藏在煤箱中的老人居然侥幸地度过了未来的五个月而存活下来了。但是,直到战争结束三年后,这对婆媳才得以相见。

   空中攻击战大多数都是由德国国防军来完成的,而这场战争将里希特霍芬的职业生涯推上了顶点,是这位将军自从格尔尼卡战争之后的又一次辉煌之作 [ 注:关于西班牙内战,这里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在科特鲁班(Kotluban)南部的战争中,第35护卫队步兵师机枪连的指挥官——拉·帕森那利亚的儿子鲁本·瑞兹·伊巴露里——在战争中被杀死。而参加过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四位苏联元帅——沃罗诺夫、马林诺夫斯基、罗科索夫斯基和罗季姆采夫,都曾经是苏联在西班牙派出的军事顾问,肩负着与第64集团军的指挥官舒米洛夫将军同样的职责。早在反对由佛朗哥指挥的包围马德里的非洲集团军群的战争中,沃罗诺夫就指挥北爱尔兰共和军支持者进行了奋勇抗击。 ] 。第4空军纵队一共出动了1600架次飞机,向敌人投下了1000吨炸弹,而自己只损失了仅仅三架飞机。根据有关资料,大约有60万人生活在斯大林格勒,而在德军第一周的轰炸中就有大约4万人被炸死。

   如此多斯大林格勒的市民和难民仍旧停留在伏尔加河西岸的原因与苏联当局令人失望的统治政策有极大的关系,NKVD已经强制征用了几乎所有的河流船只供军队运输所用,而只分配出很少的一部分船只来转移城市人口。斯大林认为完全没有惊惶失措的必要,因此拒绝让斯大林格勒的市民撤至伏尔加河对岸。在斯大林的意识中,他认为这样做可以激起军队的责任感,尤其是斯大林格勒本地军队的责任感,从而孤注一掷保卫自己的家乡。“人们根本没有担心的余地,”一位随同母亲一起被捕的男孩这样认为,“我们其实就是机枪和大炮的肉靶子。”

    在里希特霍芬的轰炸机对斯大林格勒进行猛烈轰炸的同时,第16装甲师的装甲先头部队也在全速向斯大林格勒挺进,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穿过俄罗斯大草原到达了距离斯大林格勒只有25英里的地方。“在古木拉克周围,”根据第16装甲师的记载,“敌人的反抗异常猛烈,防空炮的炮弹从斯大林格勒西北角射出,向我们的装甲部队的运输车辆直冲而来。”

   参加抵抗的苏联炮兵连的战士,主要由刚从高等学校毕业的妇女志愿者组成。在这之前,只有少数人曾经操纵过枪炮,由于弹药短缺,这些妇女志愿者们根本没有参加过实战训练。她们已经将对准空中轰炸机的大炮转向对准德国装甲车,在苏联炮兵们的眼中,这些操纵大炮的妇女,就像是在“参加一场周末列兵仪式一样”。这些年轻的炮手们用尽全力上紧把手的发条,把炮筒降至零射角——苏联37毫米高射炮完全是博福斯式高射炮的简单复制品——然后旋转大炮,瞄准德国装甲车开炮。

   德国装甲兵很快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开始向这些苏联炮兵们发起进攻。不久,斯图卡飞机也加入了对付苏联炮兵的战斗中。苏联重型迫击炮营的指挥官萨尔基相上尉一直关注着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后来,他详细地向战地作者瓦西里·格罗斯曼讲述了当时的情景。每次苏联高射炮停止射击,萨尔基相都会高兴地呼喊:“哦,战斗停止了!敌人被消灭了!”但是,每次在这样的停顿之后,很快又能听到大炮开火的声音。格罗斯曼断言:“这只是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第一乐章。”

   德国先头部队完成了最后几英里的进军任务。8月的阳光是柔和而醉人的,下午4点,他们到达了斯大林格勒北部的里诺克。在这里,“第16装甲师的士兵们凝视着伏尔加河,奔腾不息的河水就在他们的眼前流淌着。”他们几乎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早晨我们还在顿河上行进,”施特拉赫维茨连的一位指挥官这样回忆道,“下午我们就站在了伏尔加河的岸边。”连队的某位战士拿出了一部照相机,于是士兵们开始争抢着互相照相,他们站在自己的装甲车旁,手举双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河岸。这些照片被收集在第6集团军司令部的战争记录中,照片的旁边醒目地标注着:“伏尔加河就在眼前!”他们还用照相机拍下了南边的场景,因为纳粹德国空军的袭击而腾空燃烧的烟柱也成为被拍摄的对象,“充满诗情画意的斯大林格勒市郊一景”的文字被标注在了照片旁边。

   在德国先头部队到来之后不久,战斗机营的王牌驾驶员库尔特·埃贝纳就和他的一位来自“乌德特(Udet)”战斗机连的同伴盘旋着出现在了斯大林格勒北部的上空。这两位飞行侦察兵已经探明了苏军阵地的位置,包括坦克和装甲车精锐部队的分布,对比苏军的力量,他们为自己军队“势不可挡的实力而高兴和欣慰”,于是在空中翻滚着,做出各种飞行特技动作以表现自己的兴奋之情。

   如同其他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一样,弗赖塔格-洛林霍温上尉站在坦克的顶部,借助双筒望远镜向远处的河对岸看去。地势颇高的西部河岸给这位上尉的观察带来了便利。“看到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亚洲的俄罗斯大草原,我简直不知所措,”他回忆道,“但是我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这些,因为我们不得不对已经向我们射来的高射炮进行还击。”

   苏军防空炮兵连战士的顽强性是令人惊讶的。按照萨尔基相上尉所说的,“这些女孩子们拒绝躲进掩体中”。其中一位叫做玛莎的女孩子据说“已经独自在自己的岗位上连续战斗了四天”,并且击中了九辆德国装甲车。无疑这种说法有夸张的成分,就如同这个时期第16装甲师的勇猛战况报道一样,言过其实。“就在这天的晚些时候,”来自第16装甲师的一个报道是这样说的,“我们不得不战斗,连续不断地战斗,以对抗苏军37个高射炮据点的攻击,在这些苏联妇女的顽强抵抗下,把她们全部消灭了。”

   向妇女们开火,让德国装甲部队的战士们毛骨悚然、后怕阵阵 [ 注:少数第6集团军的士兵们听说过关于伏尔加河下游的萨尔马特人是人与亚马孙(译注:希腊神。相传是曾居住在黑海边的一族女战士中的一员)的混种的传说,据希罗多德的介绍萨尔马特人允许族中的妇女参加战争。 ] ,他们无法想象杀死了如此多斯大林格勒的妇女和儿童。里希特霍芬的轰炸举动也同样让俄罗斯人惊讶不已,但是在斯大林格勒的德国军官们并没有被骑士时代的错觉缠绕太久。“将俄罗斯妇女们描绘为‘穿着裙子的战士’是错误的,”其中一名德国军官后来说道,“俄罗斯妇女们早已为到来的战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任何一位妇女都随时可以胜任地奔赴战斗岗位。俄罗斯战士们对这些妇女怀有无比崇敬之情。”

    驻守在斯大林格勒的苏联防御者们的境地非常危险,而部分原因要归咎于叶廖缅科将军。他将苏军的大部分可供利用的军事力量调遣去阻止正在从西南面向斯大林格勒挺进的霍特的第4装甲集团军。他从未想到保卢斯的军事力量会如此迅速和大胆地从右翼突围出来去攻击斯大林格勒。

   赫鲁晓夫将自己的司令部秘密地设在察里津溪谷中。他们面临的处境十分艰难,根据两个工兵官员的报告,他们刚在伏尔加河上搭建好一座浮桥,就立刻被德国人炸毁了。这两位坑道工兵不知所措地盯着他们的总司令,一切异议都会被立刻制止。我们不难想象斯大林格勒城中苏军的恐慌程度,而莫斯科对目前所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如果德国人一举渡过伏尔加河,并且占据东部河岸的一座桥头堡——如同施特拉赫维茨事实上已经做了的那样——那么苏军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当听到德国军队已经到达伏尔加河的消息,斯大林大发雷霆。他下令禁止矿业工厂转移任何机器,或者是采取任何“放弃斯大林格勒”的行动;他要求苏联军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保卫这座城市,直到战争的最后关头。军事委员会到处张贴宣传广告,向市民们表明苏联政府对目前斯大林格勒所遭受的围攻的态度:“我们将永远不放弃这座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城市。让我们在每条街上都设上路障,让我们将每一个地区、每一个街区和每一座建筑物都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许多惊恐的男人们,包括秘密组织斯大林格勒共青团委员会的成员,都被禁止“丢弃他们的岗位”向河东岸逃跑。

   那些没有直接参与武器制造的工人们被紧急地召集来组成战时国民军“特别旅”,编制在由萨拉耶夫上校指挥的NKVD第10师中。弹药和步枪被派发下来,但是,其实很多人是在战友们死亡之后才从他们的手中得到武器的。在斯帕尔塔科夫卡北部工业郊区城镇的战斗中,由工人组成的装备低劣的国民军被直接派遣去对抗德国第16装甲师,当然,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可想而知。尽管已经身处第16装甲师的重炮攻击之中,但是来自工业大学的学生们仍旧继续在城市北部挖掘战壕,而坐落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旁的学校,早已在德军的第一次轰炸中被摧毁了。来自地方防御“强击队”的学校教师们也前来帮忙,其中一位还是连队的指挥官。营部政治委员是来自拖拉机厂——已经转向制造T-34坦克——的一位年轻的女机械工。志愿者们迫不及待地跳入尚未油漆好的坦克,而一旦弹药装上,这些志愿者们就会直接将坦克从工厂生产线上开往前线。这些坦克没有瞄准器,驾驶者只能依靠旋转回转炮塔,进行近距离的平射。

   胡贝派他的摩托营去探察北部侧翼的情况。“昨天我们到达铁路线,”第二天,一位下士在家信中这样写道,“截获了一列满载武器和运输车辆的苏军火车,同时还有许多苏联俘虏。而其中很多都是‘穿着裙子的战士’,她们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人不敢正视。但愿这次行动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缴获的战利品中,大部分是美国根据陆地租借法案提供的战时物资。美国吉普车受到第16装甲师的官员们的普遍青睐,他们认为,这种挂着俄罗斯标识的车辆远比德国自己的运输工具kubelwagen [ 译者注:字面意思是“bucket Car”——桶车 ] 更先进好用。

   8月24日,苏联红军的飞机团也投入了战斗,但是在德国的梅塞施米特109和屠夫战斗轰炸机面前,苏联的雅克战斗机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尽管这些战斗机的底部都装有钢化的材料,但是一旦德国飞机从尾部进行攻击,这些苏联战斗机就显得不堪一击了。每当纳粹德国空军的飞机击毁了一架苏联飞机,德国地面部队的士兵们就会高声欢呼,好似在观看空中斗牛士的观众,乐趣自在其中。

    德国炸弹继续对斯大林格勒进行轰炸,而8月25日下午,轰炸又进入了另外一次高潮。贝克托夫卡的发电站在这次轰炸中被毁坏,但是很快就被修理好了。大批的纳粹德国空军战斗机被派往斯大林格勒,对这座城市进行更大规模的轰炸。许多人在轰炸中失去了他们的财产,但是人们本能地共享着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因为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也许下一次在废墟中找到的会是自己的尸体。来自空中的轰炸已经让他们无力再为所剩无几的物品争斗了。

   战斗到了这样危急的关头,苏联政府不得不下达命令,允许斯大林格勒的妇女和孩子们使用NKVD征用的船只向顿河东河岸撤退。但是,因为大部分船只都被用作转移伤员和运送弹药和援军,因此只有很少的船只可供转移妇女和儿童。当然,如同留在西河岸一样,转移到东河岸也是很危险的,因为纳粹德国空军的战斗机,正在不断地轰炸伏尔加河河面的船只。察里津溪谷上游的码头再次遭到德军的袭击,坐落在这里的上海餐厅——斯大林格勒的人们最喜欢的聚会场所——此时也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渡河的人们越过河面上焦黑的尸体和燃烧着的储油罐的碎片艰难地向河对岸前进。8月28日,来自医院的负伤儿童——包括尼娜·格雷贝尼奇科娃在内——被绑缚在担架床上运送到了伏尔加河对岸,然后被送往东岸的一所野战医院。

   第16装甲师的枪炮从上个星期六的晚上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工作,似乎在以此方式来时刻宣布着他们的存在。此刻他们又炸毁了伏尔加河上的一艘货轮,并转向攻击另外一艘炮艇。他们炮轰铁路,将铁路上的列车炸得粉碎,接下来的几天中,又炸毁了几艘小船。第16装甲师的坦克兵们称自己为“炮艇”,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轰炸的仅仅是那些正在撤走的市民,而非苏联军队。

   第三天晚上,德国装甲师的大炮炸沉了一艘满载妇女和儿童正驶往东部河岸的轮船。在听到尖叫声和哭喊声后,德国士兵们询问他们的指挥官,是否可以使用轻工兵的充气艇去搭救这些妇女和儿童,但是遭到了陆军中尉的拒绝。“如果这场战争爆发在德国,那么敌人会以更残忍的方式对待我们的家人的。”他答复道。当黑夜降临,德国装甲兵们用毛毯捂住自己的头,以便他们再也听不到那些妇女和儿童的哭喊声。一些侥幸逃生的妇女设法游回西岸,但是大部分幸存者都游到了一个沙滩上,她们就在那里度过了第二天。第二天晚上,当这些妇女和儿童重新向东岸逃生的时候,德国士兵们没有开炮射击,他们要以此来证明自己与俄罗斯人是不同的。“我们不会容忍残害无辜生灵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在伏尔加河最前线的德国阵地,是一片适于修建公园的狭长开阔地带,这里种满了栎树、胡桃树、甜栗树和夹竹桃,而周围则种满了甜瓜、西红柿、葡萄和各式各样的果树。第16装甲师的先头部队充分地利用着这些现有的条件。他们的司令部隐藏在一棵高大的梨树下面。在停止射击的空当里,装甲兵和战斗工兵们用帽子和钢盔作为篮子采摘树上成熟的果实。在经历了大草原的干燥后,再来凝视宽广的伏尔加河,“平静的水面”,凉爽的树林,这一切都让德国士兵们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这就是他们远离欧洲所要到达的最终目的地。但是,俄罗斯人的继续抵抗又让德军士兵们感到非常的遗憾。士兵们抓住这个最好的时机给家中写信,无一例外地对自己是第一个能够站在伏尔加河岸边,站在德意志帝国全新的东方领土上的人而感到骄傲自豪。伏尔加河西岸的那些白色公寓大楼,让那些曾经在巴尔干半岛上战斗过的士兵们有了一种仿佛又置身于雅典的错觉。这种不可思议的错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要将斯大林格勒与“阿克波利斯建筑”联系在一起。

   等待渡过顿河的第6集团军的一个分队还在河面的索道上小心谨慎地行走着,一位高射炮手在家信中这样写道:“不久,我们也将拥有唱歌的权利——‘伏尔加河的岸边,屹立着一位德国士兵’。”一位炮兵在家信中也提到了Wolgalied——弗朗兹·莱哈尔所写的歌曲——“这首歌中所唱的,将在我们身上变成现实”。

   许多人相信胜利就在眼前,“你无法想象我们亲爱的摩托化部队行进的速度,”第389步兵师的一位士兵在家信中这样写道,“还有纳粹德国空军周而复始的轰炸。当我们的飞行员出现在我们头顶上空的时候,我们感到非常的安全,因为我们从未看到过任何俄罗斯人的飞机。我更愿意与你一起分享这种充满希望的感觉。一旦斯大林格勒被攻克,我们的师也就完成了最终的任务,然后,按照上帝的意愿,我们将在今年重新相见。如果斯大林格勒被攻克,南方的俄罗斯军队也会被彻底歼灭。”

    但是,胡贝师的处境也不是十分的让人乐观。德军想要从伏尔加河上运输物资成了非常困难的事情,克里姆林宫不断地催促着叶廖缅科从北部侧翼反击德国军队,从而将德国军队控制在最狭窄的范围内。俄罗斯炮兵的大炮可以从两边夹击,直接射入德军的带状阵地内。双方距离近到只有四英里之隔,这样近的距离使得德国军队失去了反击的能力。缺乏燃料的情况不仅仅存在于胡贝的第16装甲师,也存在于维特斯海姆的部队中。

   8月25日,里希特霍芬飞往第76步兵师的总部,与保卢斯和冯·塞德利茨将军会合。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保卢斯原本就抽搐的脸因为焦虑而更加的明显,同时他还蒙受着周期性发作的痢疾的困扰——德国人称它为“俄罗斯疾病”——这一切更加剧了他的紧张程度。里希特霍芬一直注意着第6集团军总司令的这种“情绪不安”的表现。当天夜里,纳粹德国空军借助降落伞向维特斯海姆的第14装甲军空投补给品,但是这些补给品大多落入了荒野地带,或者是落入了敌人的手中。第二天一大早,德国侦察机就侦察到,大批的苏联装甲部队正在北部地区集结。

   里希特霍芬也赞同希特勒的看法,认为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红军左侧翼发起攻击将能够迅速地占领斯大林格勒,从而更快地结束这场战争。而物资的贫乏,却让德军如坐针毡般的不安。保卢斯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他始终坚定地相信希特勒的判断,俄罗斯人的军事力量已经处于枯竭状态,苏联就要完蛋了。于是当冯·维特斯海姆将军建议撤回部分第14装甲军的军事力量的时候,保卢斯立刻免除了他的指挥官职务,提升胡贝将军来接替他的职位。

   在第4装甲集团军从南部迅速向前挺进的同时,希特勒命令霍特调遣出一支装甲部队留守在高加索山脉中。霍特军团因此分解成了第48装甲军和第4军两个部分。此时的情况并不那么乐观,正如斯特雷克将军所说的一样:“我们越是接近斯大林格勒,我们每日的收获就越小。”斯大林格勒的防御者们正在积极筹备一次更激烈的反攻计划。斯大林格勒防御委员会发表了这次反攻计划的宣言:“我们绝对不会将这座城市让给德国人!所有的市民们都要团结起来组成军队,积极修建工事,在每条街道上都搭建街垒,以便我们的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给予进攻斯大林格勒的德国人以最沉重的致命打击!”

   持续五周的大雨在8月27日终于停止了,但是真正阻碍霍特军团前进的原因是他们的右翼军队受到来自萨尔帕湖周围的苏军和来自斯大林格勒周围位于伏尔加河南部山脉弯曲处的图多托夫的苏军的攻击。被派去对抗德军强大军事力量的第91步兵师是一支由受罚的苏联红军战士组成的军队,当然,这次战斗是以苏军的失败而告终的。斯大林格勒的政治部门在给谢尔巴乔夫的报告中这样写道:“这支军队中的许多人已经用他们的勇敢补偿了他们的过失,所以他们将会被派遣回自己原来的部队。”但是,这支军队中的大部分人,在享受这种宽恕待遇之前就已经战死在战场上了。

   最近两天以来,德军的推进非常顺利,与此同时,霍特又将第48装甲军从卡尔梅克大草原调遣出来,加入德军的左翼军团之列。德国军队的主要优势来自装甲师和纳粹德国空军的紧密配合。在不断变化的战斗中,德国步兵使用画有字的红色旗帜作为信号,以保证不被自己的空军轰炸。但是对于德军地面部队来说,装甲部队迅速变化的攻击队形是造成斯图卡飞机错误地轰炸自己的地面部队的最主要原因。

   纳粹德国空军先遣队的指挥官麦克斯·普拉克尔伯中尉被派到第24装甲师司令部工作。当第14和第24装甲师与第29摩托化步兵师开始执行包围斯大林格勒西南部的任务时,普拉克尔伯从开始就一直坚守在无线电旁,指挥空中部队来配合这次行动。第24装甲师的尖兵队行进的速度比临近的师都快,就在此时,普拉克尔伯却无意中在广播中收听到这样一则相关的报道:“让敌人尽量地将自己的运输车辆集中在一起……”于是他立刻要求飞行员提供第24装甲师的准确位置。根据收听到的这个“危险的警报”,普拉克尔伯当机立断地重新调遣了自己的空军中队,使用全新的代号“帮多(Bonzo)”,并命令先前派遣出的正在向苏军靠近的斯图卡飞机及时放弃原定攻击行动,以避免无谓的人员伤亡。

   第48装甲军从南部挺进的速度非常快,到8月31日晚上为止,他们的尖兵分队已经前进到了斯大林格勒-莫罗佐夫斯克铁路线。这给第48装甲军提供了一个切断苏联第62和第64集团军残余力量间的联系的良机。保卢斯的步兵师缓慢地向顿河以东推进着,他们从未摆脱过俄罗斯军队的尾随。唯一的机会是派遣第14装甲军向下,进入里诺克的狭长地带以形成全包围形势,把敌人团团包围在陷阱中,就如同集团军群司令部极力主张的那样。这显然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动,因此保卢斯决定不采取这个计划。胡贝已经中断眼前的战役,调转方向,避开苏联军队的攻击,将军力不足的装甲部队向北部调集。叶廖缅科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因此迅速地将自己的军队撤出了德军所设的陷阱。

   在某些紧急情况中,后撤的行动是临时决定的而非事先计划好的。在苏联第64集团军中,第748炮兵连的战士们甚至抛弃了他们的枪炮,仓皇地逃跑了。在疑心颇重的苏联政治委员们的眼中,这次逃跑事件成了一个阴谋:炮兵连的一位炮手,“让一支德国冲锋枪部队”攻击了邻近的第204步兵师。

   保卢斯的北部侧翼部队——第48装甲军——从未从战争中得到过休息的时间,俄罗斯军队不断地从两边同时攻击这个狭长的北部阵线。胡贝将军对这些猛烈的攻击奋起还击,并且成功地遏制了苏军的进攻势头。8月28日,胡贝将自己的司令部移至一个锥形的沟壑中,以更好地避免苏联军队的夜间空袭。在坦克下的一个铺满麦秆的地坑中,胡贝安静地睡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俄罗斯轰炸机低低地飞在伏尔加河上,开始不分昼夜地对德军阵地轰炸。德国高射炮制造的黑色烟雾表明苏联轰炸机不幸沦为了德军的攻击目标。在爬上胡贝司令部所在的沟壑顶端对苏联飞机攻击之前,一位德国士兵仰首向天空高喊了一声。在那些正在观看这场战斗的德军司令部指挥官们眼中,这位士兵就像是穿着银色盔甲浴血奋战的日耳曼空中骑士。“这道银色的光束,”一位在场的军官充满深情地描述道,“直接射入了伏尔加河东部的敌军阵地,就如同水晶发出的光芒,预示着美好的一天的开始。”

   8月28日,俄罗斯战斗机试图攻击纳粹德国空军位于卡拉奇 [ 编者注:苏联地名 ] 附近的一个新飞机基地,但是被梅塞施米特109战斗机赶跑了。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战斗机飞行员们骄傲地聚集在一起,准备向他们的指挥官汇报自己的战绩,但是这位严厉的指挥官——因为酷似一座大教堂中的一尊中世纪雕像,而被冠以“王子”的称号——却并没有向他们表示祝贺。取而代之的是来自里希特霍芬的不满。“绅士们,在飞行和射击敌机的比赛中寻找刺激的做法必须立即停止。每一架飞机的每一次飞行,每一次飞行所耗费的每一点燃料,以及耗费每一点燃料所飞行的每一个小时,都是无法再追回的。我们在地面所过的每一分钟尚且都是无法追回的,那么在空中的每一分钟,更是一去不复返的。因此,如果空中没有可待攻击的目标,那么我们的每一次射击、每一秒飞行,都必须是为援助我们的地面部队而采取的。”飞行员们立刻对这番话做出了反应,开始不满地咕哝。

   8月末,俄罗斯的天气变化无常。8月29日,周六,大雨持续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士兵们浑身都湿透了,栖身的战壕也灌满了雨水。“该死的俄罗斯”是这个时期德军家信中的普遍说法。在长达四个月的推进中,德国士兵们似乎感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最终目标了。

   驻守在里诺克的第16装甲师,不再像刚到伏尔加河岸边时那样充满自信了。起初还可以为他们提供食物,并且可以用来隐藏运输车辆的果林已被苏联的大炮轰炸得不堪入目,留下的是无数的弹坑和伤痕累累的树干。更让他们担心的是渐渐聚集在北部的军事力量。如果俄罗斯铁路线的终点弗罗洛夫更接近前线,那么胡贝的军团也许可以抢在俄罗斯军队之前占领这里。第24集团军正在联合第66集团军和第1近卫集团军,积极筹备一次大的反攻行动,可是从火车运输线上下来的德国军队,却因为目的地不够明确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第221步兵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归属到哪支军团中,他们的指挥官甚至也没有得到确切的阵地位置信息,或者是关于敌人兵力的任何信息。

   9月1日,第221步兵师的指挥官,派出一支10人侦察队,去探明德国军队的确切位置。士兵们骑上本地的马匹,穿过斯大林格勒-萨拉托夫铁路干线向南走去,而第221步兵师则以密集队形紧跟其后。攻击斯大林格勒的一支空中飞行连,在返回的途中发现了这股向前移动的军事力量。于是,一些双引擎的梅塞施米特110飞机离开飞行队伍,向他们发起攻击,而其余的飞机则返回基地重新装炸药。大约中午的时候,装好炸药的飞机飞了回来,但是第221步兵师已经重新部署了自己的编队,缩小了自己成为攻击目标的可能性。

   苏军派出的侦察队回来了,他们看到了一些德国分队,但是却无法为指挥官们描述准确的位置。这与没有派人前去侦察过一样,俄罗斯指挥官们非常“担心和生气”。虽然他们的兵力在人数上远远超过德国军队,但是他们却缺乏坦克,缺乏大炮,仅有的反坦克大炮的数量也是十分有限的。

   事实证明,聚集在后方的苏联第64步兵师的情况非常糟糕。在德国空军的袭击下,他们的野战医院受到了重创,医生和护士们相继死去,战士们的士气非常的低落。被送往后方的伤员们,向那些准备奔赴前线的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后备军们讲述着战场上鲜为人知的恐怖与烦恼。起初是个体,然后是整个团体开始逃跑。师级指挥官将还能移动的伤员们召集在一起,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同时严厉地批评了那些没有为祖国母亲尽心尽责的逃兵行为。然后他使用罗马式的惩罚方式来对那些被抓获的逃兵处以死刑。他掏出手枪,高声地点数着站在第一排的那些被抓获的逃兵人数。每当他数到10,就有一位战士在枪声中倒下,这样一直持续到他用完了手枪中的所有子弹。

   8月29日,刚刚被任命为最高代理指挥官——指挥权仅次于斯大林的朱可夫来到斯大林格勒,负责监督作战计划的执行情况。不久,他就发现这三支军队的装备十分差,而且新兵们都被年长的后备役军人所辖制,他们缺少弹药,也缺少枪炮。与莫斯科的联系乱成一团,因此朱可夫尝试劝说斯大林将攻击行动延迟一周。斯大林采纳了朱可夫的意见,但是迅速向西部边缘城市推进的德国军队,还有已经在9月3日与第四装甲军团汇合的塞德利茨军团,让斯大林再次产生了顾虑。他打电话给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将军,要求他去查明德军的确切位置。当从华西列夫斯基那里得知,德国坦克已经前进到斯大林格勒郊区后,斯大林对朱可夫和其他将军的不满便暴露了出来。“他们是怎么了,难道他们不明白,如果我们让出斯大林格勒,那么苏联的整个南部地区就将被从中心隔离出去,我们还能奢谈保卫国家吗?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斯大林格勒的一场浩劫,而是整个苏维埃国家的一场浩劫吗?我们将失去我们的主要水路,也将很快失去我们的石油!”

   “我们正在尽全力投入每场战争,”华西列夫斯基平静地回答,“我认为我们还不会失去这座城市。”

   不久,斯大林又打来电话,向华西列夫斯基口授了给朱可夫的一道命令。他命令立刻开始这次攻击行动,不管军队是否已经部署好,也不管他们的枪炮是否已经齐备。“任何在这个时候的延误行为,”他强调道,“都无异于犯罪。”也许明天,斯大林格勒就会落入敌人的手中。在一段长时间的争论之后,朱可夫成功地劝说斯大林,将攻击行动再延后了两天。

   无论如何,我们对斯大林与朱可夫对战争的判断正确与否,都是很难评断的。保卢斯有足够的时间来增援第14装甲军,并且纳粹德国空军也拥有足够的军事力量优势,来控制广阔的大草原。在第1近卫军团试图向前再推进几英里的同时,第24军团正好得以从右边撤回到自己的起始线上。但是至少苏联军队拖延对保卢斯军团进攻的行动,让第62和第64军团衣衫褴褛的残存者们,得以后退到城市的边缘,有了喘息的机会。

   德国军队也遭受了入夏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损失。仅仅一天之内,就有六名营级指挥官被杀死,而且许多连队的人数竟然减至40~50人,德国军队从未遭受过如此惨重的损失(迄今为止,德国国防军的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150万)。在对苏联俘虏的审问中,德国军官了解到了红军所面临的处境。“坚守斯大林格勒的一个连队,”一名俘虏告诉审讯他的官员,“活下来的仅仅只有五个人。因为他们接到了决不能放弃斯大林格勒的命令。”

   红军战士们感觉到,在战役开始的前十天中,他们的战斗是努力而成功的。“你好,我亲爱的战友们!”一名红军战士在家信中这样写道,“自从8月23日以来,我们不断地卷入与狡诈的德国部队的激烈战斗中。我们排的指挥官和政治委员们都受了重伤,我不得不接管指挥权。大约70辆坦克朝我们开来。同志们互相讨论着眼前的形势,并决定战斗到最后一刻。当德国坦克越过壕沟的时候,我们向他们抛手榴弹和装满汽油的瓶子。”刹那间,无比骄傲的情绪,涌上了斯大林格勒守军们的心房,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整个国家的期望。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对即将面临的战斗产生了或多或少的绝望情绪。这时,仅有4万苏联红军驻守在斯大林格勒,与德国第六军团和第四装甲军团对抗。没有一位苏军指挥官不明白,“伏尔加河是乌拉尔山脉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9月的第一周的战役中,德国军队满怀信心。战斗到了十分艰难的时期,一位士兵在家信中写道:“但是斯大林格勒不久就将陷落。”“根据指挥官们向我们说的,”第305步兵师的一位炮兵这样写道,“斯大林格勒的陷落不容置疑。”第6集团军总部毫不掩饰自己的胜利之感,9月3日,一位负责联络南部侧翼的41军和左边侧翼的第四装甲军团的一位参谋官记录到:“环绕斯大林格勒的包围圈,在伏尔加河西部海岸合拢了!”自8月23日到9月8日以来,渡过顿河的第6集团军宣称,自己已经“捕获了26500名苏军俘虏,并且毁坏了350门大炮和830辆坦克”。

   保卢斯接到一封来自威廉·亚当上校的信,这位上校是他的一名参谋官员,但是现在却因病在德国休养。在信中,这位上校为没有能够参与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性时刻而感到非常的遗憾。“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斯大林格勒被攻克。”上校在写给保卢斯的信中这样写道,“在某种程度上,斯大林格勒被攻克。是整个战争的一个转折点。”可是驻守在斯大林格勒城市边缘的德国军队,此时正在严寒的冰冻中,为马匹寻找可以饮用的水。俄罗斯寒冷的冬天,又将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虽然非常微弱,但是第六军团即将面临的障碍却是可以预见的。里希特霍芬的大规模轰炸行动,不仅仅摧毁了俄罗斯军队的意志,同时这样的毁灭攻击行动,也将斯大林格勒变成了屠杀苏联人的大型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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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