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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干涉·第九

第二次干涉·第九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1918无人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年

出自————《战争通史

   六月至七月十七日

  

   与此同时,由于英国不断施加压力,威尔逊总统不再反对在俄国北部采取有限的行动。

        美国代表布利斯将军六月初就在最高军事委员会正式地表明了这一点。他说:“不管在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或者从这两个地方采取什么样的实际军事行动,总统都赞成。但是,如果作出这种努力,应该出于同情俄国人民,而不应把恢复旧政权或干涉俄国人民的政治自由作为最终目标。”尽管话说得很勉强,而且被民主的辞句掩盖着,但是,这段话打开了干涉俄国的大门,最高军事委员会成员很快就通过了一项占领俄国北部的计划,主张首先夺取摩尔曼斯克,然后占领阿尔汉格尔。大概也开往同一方向的捷克部队将会加强协约国的力量。

   但是,捷克人正在设法奋力向东,向位于俄国另一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前进,而且在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沿线上仍然有局部的冲突,也许,地方上的谈判代表可以在不流血的情况下使捷克人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他们已经在车里雅宾斯克找到了一项和解方案,但是,由于莫斯科的干预——托洛茨基发来一份刺激性的电报,这项方案遭到了破坏,那天晚些时候,外国便进行干涉,协约国驻莫斯科的外交官派一个代表团去外交人民委员部,表示同情捷克人,这使布尔什维克火冒三丈。外交官代表团成员说,俄国企图解除捷克人的武装,这使协约国代表“深感不安”。带头提抗议的是当时在莫斯科的布鲁斯·洛克哈特。这件事使布尔什维克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平时总觉得他是个非常顺从的人。洛克哈特说:“我对两位人民委员说,数月来我一直在尽我最大的力量来使俄国同协约国达成凉解,但是他们总是推诿回避这个问题。他们曾向捷克人保证,他们可以自由出境,但是,现在,他们又屈服于德国的威胁,任意袭击以前一直是他们的朋友的人。捷克人过去一直在为斯拉夫事业而战,现在他们开往法国,以继续同仍然是我们的也是布尔什维克的敌人作战。”

   洛克哈特注意到,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象落水老鼠,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他的助手也不知所措,显出十分愚蠢的样子。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以后,契切林咳嗽了一声,说:“先生们,我已经注意到你们所谈到的情况。”尔后,协约国代表尴尬地同这两位俄国人握了握手,走出了会晤房间。

   洛克哈特写道:“我们必须说明是什么动机在驱使我去做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他去俄国时并不特别同情布尔什维克,但是逐渐地,他变得很钦佩那些“显然受到曾经激励着清教徒和早期耶稣会会员的那种自我牺牲和甘愿克己奉公精神的鼓舞的人们……”既然他已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就觉得自己应该辞职回国,但是由于两个原因没有这样做。他不愿意离开俄国,是因为他不愿意丢下他所爱的女人穆拉:巴德贝格。“另一个动机——也是最有力的动机,我是充分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我没有勇气辞职,也没有勇气采取一种会使我遭到我的绝大多数同胞憎恨的立场。”他还说,也许还有第三种可信的动机。“我自以为,如果协约国一心要武装干涉俄国的话,我对俄国局势的特殊了解对帮助他们避开陷阱将会有某种价值。”他对布尔什维克的了解比其他任何英国人都要详细。“为数众多的军事专家,他们站在俄国境外叫喊要干涉俄国,以为布尔什维克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须用一阵葡萄弹就可以把他们消灭干净,这是由于地理上的原因,他们无法深入地了解布尔什维克。既然我已转而支持干涉,我就得尽我最大的力量来确保这种干涉至少有某种成功的机会。”结果是,他两头都落了空。在布尔什维克看来,他现在是反革命的化身,而在主张干涉的人们看来,他仍然是一个顽固的正在千方百计地破坏他们的计划的亲布尔什维克分子。如果当时雷蒙德·罗宾斯还在莫斯科,看到他在态度上的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的话,那将是使人丢脸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使他感到安慰:他的穆拉还爱着他。

   在往西伯利亚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漫长旅途中,雷蒙德·罗宾斯既没有失去他对年轻的苏维埃政权的热情,也没有失去希望美国不干涉俄国的愿望。与此同时,他乘火车作长途旅行时所看到的一切使他对西伯利亚的苏联人是否能战胜干涉者产生了怀疑。六月二十一日,罗宾斯回国时,另外一位美国人——比罗宾斯更亲布尔什维克——到码头来送行。这位美国人名叫艾伯特·里斯·威廉斯,他比罗宾斯先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打算在那里多呆些日子。罗宾斯严肃地说:“喂,威廉斯,你想不想逃离符拉迪沃斯托克?”他们没有怎么谈美国干涉的可能性,罗宾斯也没有提及他的计划,但是,当他私下对威廉斯说西伯利亚的苏联人不大可能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恢复过来时,不难看出他脸上的愁云。威廉斯回顾说:“他是不是还在希望美国拒绝干涉?我说不准……罗宾斯只是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弗朗西斯完全了解的情况下,却有人指责他不是在代表官方行事。而且,现在他被突然调走,“因为某些美国人渴望迅速果敢行动,甚至在还没有得到授权之前就行动,生怕时不再来。”

   威廉斯注意者到了罗宾斯走上跳板时脸上露出的悲伤表情,下巴向外突出,显得很严肃。“我们看到他一直依着轮船上的栏杆望着那座离新红军的‘铁营’有好几千英里远的城市,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他。”

   晚饭后,罗宾斯走上甲板。他满怀激情在日记中写道:“太阳下山了,西边的晚霞在逐渐消失,亚洲之岬也看不见了,唯一可听到的是波涛的声音,星星在闪烁,前面的大海呈蓝黑色,俄国的故事讲完了,我也曾有过时来运转的时候!!!我们的上帝,我感谢您。啊,我多么感谢您啊。阿门,阿门,永远永远。”

   第二天,星期日,他呆在肮脏的客舱里读《艾凡赫》。“安息日。丽贝卡·罗文娜·艾凡赫和黑甲骑士,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之清楚。青年人与求知欲望,这种欲望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帮助我们吧,我们的上帝,阿门。日落、玛格丽特、美丽以及对生活的热爱。”这就是他的日记的结尾,也是他在俄国进行的了不起的冒险的结束。

   六月八日,正当美国为他们所采取的贝洛森林行动而欢心鼓舞的时候,他们驻莫斯科领事德威特·普尔电告华盛顿:俄国在最近的将来的前景如何,这要取决于德国是否会抢在协约国之前采取行动和以何种方式行动。德国在俄国首都的势力比以前大多了。“每天都有具体的事实表明,由于协约国未能采取行动,自由派和保守派人士最后准备接受德国的支持。”他比其他人更加深信,苏维埃政府只是一个外壳:“实业界领导人,包括银行家、专家、地主和商人,他们已不分党派,普遍联合了起来,再次呼吁人们挽救俄国,使它的工业免遭布尔什维克的彻底破坏。联合力量的总部设在莫斯科,并迅速扩大到俄国各地,它支持协约同,但是,如果协约国支持苏维埃政府,或者未能作出反应,或者未能表示帮助恢复秩序,这种联合力量就会同德国协商,以建立强有力的政府。如果协约国再迟迟不行动是危险的。”

   布鲁斯·洛克哈特还在继续要求进行干涉,就象他以前曾极力敦促不要进行干涉一样起劲。他电告贝尔福,所有的俄国人,甚至包括布尔什维克在内,现在都希望立即进行干涉。捷克人的起义已创造了采取果断行动的极好机会。协约国的机会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好。“我认为,我有责任说明,如果再迟迟不行动,我就必须辞职。”

   贝尔福六月十一日回电时责备了他,但口气很温和。他说:“你不必担心这里不了解你的工作,也不必担心陛下政府不再信任你。我完全理解你的难处。”接着,他带一点讽刺的口吻说,洛克哈特在过去五个月发回的电报无疑“忠实地反映了”各种不同的意见,也“忠实地反映了”“俄国历史中目前这个过渡阶段正在不断变化的各个方面”。但是,他不知道洛克哈特同样了解从协约国的观点看来所存在的困难。“你不断抱怨别人优柔寡断,好象唯一需要的就是陛下政府应该下定决心似的,而各个协约国并不优柔寡断。”

   他费劲地解释说,各国政府并非无法作出决定。而是有意见分歧。“英国、法国和意大利认为干涉利多弊少,面美国则认为利少弊多,日本在接到共同交战国的要求之前是不会采取任何大规模的行动的。大家意见完全一致的一点是,没有美国的积极参加,在西伯利亚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但是,到目前为止,美国一直拒绝积极参加……因此,目前我们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向华盛顿政府表明我们的看法,并希望,到大家普遍认识到干涉的必要性,从而第一次有可能采取共同行动的时候、事情不致于太晚。”

  

   美国军方领导人当时正在一致努力劝说威尔逊总统制止任何干涉。陆军部长牛顿·贝克六月十九日对总统说,“在俄国问题上,如果我能按照我自己的意志办事,而且也有权力按我自己的意志办事的话,我就把除了俄国人以外的所有的人——包括外交代表、政治代理人、宣传家、军事代表和一般的来访者——都赶出俄国,让俄国人坐下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第二天,布利斯将军也从凡尔赛发回类似的忠告。布利斯在写给陆军参谋长佩顿·马奇将军的一封长信中表示同意陆军上校豪斯的下述意见:虽然欧洲人对苏俄越来越不满,但是,干涉将会破坏美国在国际上的威望。马奇不需要别人的说服。象华盛顿陆军部的其他人一样,他认为,干涉只会加强德国在俄国的力量。

   而弗朗西斯大使则完全不同意上述看法。他六月二十日在给他的儿子的信中说:“我建议协约国进行干涉,华盛顿政府正在考虑这一建议。但是,我们没有部队可派到俄国去,因为我们已把我们的所有人力派到法国去了。目前唯一可以向俄国派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的是日本。但是俄国人很讨厌日本,他们担心日本会染指西伯利亚。”

   两天后,托洛茨基就这一问题发表了一项声明,他说,德国的进攻同协约国军的“友好”干涉没有什么两样。“如果认为日本军队进入俄国领土是为了帮助协约国,使俄国摆脱德国人的控制,那将是愚蠢的。日本干涉俄国事务仅仅是为了包围俄国,日本人碰见德国部队时将会向他们伸出友谊之手。”

   这样一来,俄国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在朋友和敌人之间没有选择的余地。与此同时,在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沿线,捷克人正在取得胜利。已经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万七千名捷克人知道他们在路上的同志们不得不继续向东奋战,甚是恼火,于是在六月二十九日采取了行动,要求当地的苏维埃政府立即无条件投降。当地的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主席遭到逮捕,被发现的其他布尔什维克领导人也遭到逮捕。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悄悄地进行的,以致艾伯特·里斯·威廉斯对这次接管一无所知,直到他遇见一位在红色舰队大楼附近让别人擦皮鞋的人民委员时才知道。那位人民委员满不在乎地说:“再过几分钟,我可能就会被吊在路灯杆上,我想使我的尸体尽可能显得好看些。”威廉斯惊呆了,眼睛直盯着他。那位人民委员微笑着解释说:“我们的日子完了,捷克人接管了这座城市。”

   捷克部队已布满了街头。英国、美国和日本的战列舰放下的汽艇把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员运到陆地上。日本人抢占了火药库,英国人占领了火车站。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则在他们的领事馆周围布岗警戒。威廉斯写道:“我感到烦闷,烦闷透了,难道干涉全是我的国家决定的吗?”他看着捷克人朝苏维埃总部汇拢过来。他们高喊着闯开各处大门。红旗被扯了下来,沙皇的旗帜被升了起来。有人高喊:“苏维埃垮台了!”这种喊声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布尔什维克一垮台,人们纷纷从咖啡馆里跑出来,叫着喊着,兴高采烈地把帽子抛到空中。到了傍晚,整个符拉迪沃斯托克都属于捷克人了。

   三天后,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各国代表汇集在凡尔赛举行第七次会议,并立即讨论日本的意见,即如果美国赞成,它就出兵干涉符拉迪沃斯托克。委员会同意了日本的意见,还起草了一项备忘录,以争取得到威尔逊总统的支持,这项备忘录表明,委员会成员认为“必须指出,根据他们的判断,如果不立即进行干涉,势必给协约国带来只能称之为灾难性的后果”。委员会还说,除非协约国立即采取行动,英勇的捷克人将会遇到严重的危险。此外,在美国,人们普遍同情捷克军团,因此后者在西伯利亚的存在将使国内的人们不再那么强烈地反对拟议中的远征。日本人对俄国进行大规模的干涉将会迫使德国人把军队调往东线,从而减轻协约国在西线承受的压力。英国、法国和意大利总理都在备忘录上签了字,使这项文件变得更有力量。

   华盛顿是在关于捷克人占领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消息传到那里不久于七月三日下午收到关于干涉的建议的。这项建议送到华盛顿以后,遇到了各种不同的反应。得到豪斯上校支持的国务院,由于深为捷克人的英勇进军和六月份的其他事态的发展所感动,现在也倾向于同意进行某种形式的干涉。威尔逊本人也为最高军事委员会的论证所打动。他说,他以前绝对反对干涉的政策过时了。然而,他又怎能原谅他以前曾有力地和雄辩地向全世界公开抨击过的事情呢?一位观察家评论说,“总而言之,威尔逊总统希望在表面上接受协约国的建议的同时保持他自己的政策。”

   第二天,七月四日,天气极其炎热,威尔逊总统乘坐他的游艇“五月花号”去芒特弗农旅行。他同他的国务卿讨论了这场危机。在他的波托马克河之行期间或在这之后的某个时候,罗伯特·兰辛挤出时间为总统起草了一项备忘录,备忘录中说,捷克人占领了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及他们所取得的其他成就“给我们的职责问题增添了一个感情因素,从而使情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用武器来援助捷克人,并派“一些”部队去帮助保卫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以及帮助“解除”德国和奥地利战犯的“武装”并驱散他们,这足美国的责任。

   总统第二天(星期五)看完国务卿兰辛起草的备忘录以后,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同马奇将军、陆军部长牛顿·贝克和海军部长约瑟夫斯·丹尼尔斯于星期六下午二时一起到白宫来。

   他们到了白宫以后,被带到楼上一个房间,在“论职排位”——这是马奇的话——坐好以后,“威尔逊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站在我们面前,接着就象一位小学教员对一个班的学生讲课一样,念着他写在本子上关于他对有争议的上述问题的看法。”他说,捷克人目前的处境需要美国政府和其他国家政府努力帮助他们。由于美国不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大规模的部队,日本人将为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捷克人提供小型武器、机关枪和弹药,美国将分担一部分费用,并尽快对日本供应的物资作补充。此外,将组织一支大约由七千名美国人组成的部队去保卫捷克人向符拉迪沃斯托克进军的交通线。与此同时,将立即把一支类似的由七千名日本人组成的部队派到西伯利亚去。

   威尔逊最后说,在公开宣布所有这些事情的时候将作出以下解释:我们采取这一行动仅仅是为了帮助捷克人对付德国和奥地利战俘,“无意干涉俄国内部事务”,俄国的政治和领土主权将得到保证。

   威尔逊转过头来看看建议起草这项文件的兰辛。陆军部长贝克和海军部长丹尼尔斯也转过头看着兰辛。但是马奇在使劲地摇头。总统严肃地问:“将军,你为什么摇头?你之所以反对这样做,是因为你认为日本不会只派出七千人,因此这项决定会助长日本扩张的领土野心。”

   马奇说:“正是出于这一点,还有我已对你谈过的其他一些军事上的原因。”

   威尔逊说:“可是我们不得不试试看。”

   美国终于不得不走上干涉的道路。那些认为总统对俄国人民冷酷无情,因而违背自己的原则的人没有认识到,总统表面上对俄同人冷酷无情,但内心是很有感情的。当博奇卡罗娃(这是博登·哈里曼夫人那年夏季向总统介绍的一位俄国人)对总统谈到她的同胞在革命中穷困潦倒的可怕景象时,总统的泪水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事实上,他当时认为,减轻受到战争蹂躏的所有人民的痛苦是上帝给他的使命,现在他坚信,他对俄国的新政策将有助于做到这一点。

   他的良心在驱使他竭力拯救人类,并成为世界的调停人。他内心确实燃烧着宗教狂热。他是个有天才的人,但是,他在脾气方面时时暴露出严重的缺陷,他容不得办事拖拖拉拉,要求马上解决问题,而且常常不能妥协。

   威尔逊本人知道,这种迫切的、不知足的愿望是危险的。他在国会说,他做了个恶梦,梦见他在普林斯顿大学重渡年华,当时他的成败几乎相等。他说他担心在他任美国总统期间再次出现这种局面。

   三

   虽然左派社会革命党人在七月四日的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上遭到了失败,但他们并不气馁,仍然决心重新点燃与德国交战的战火和推翻布尔什维克政权。他们认定,办到这一点的最好办法是暗杀德国驻俄国大使。七月六日,两个扮成契卡(苏联肃反委员会)人员的刺客去拜访德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米尔巴赫伯爵。其中一个叫布卢姆金的说,在莫斯科存在一个想谋杀这位大使的恐怖阴谋集团,他们已带来了可说明其详细情况的材料。布卢姆金把手伸进公事皮包里,突然从里头抽出一支手枪来。他朝米尔巴赫开了三枪,但都打歪了。为了躲避另一个刺客,米尔巴赫慌忙跑到布卢姆金的背后,但第二个人打中了他。

   这是起义的信号。莫斯科邮政总局被突然占领,左派社会革命党人匆忙向俄国各地发出电报,宣布取消布尔什维克的一切决定。他们动用了六十挺机枪、六门野战炮、三辆装甲车和不超过一千五百名的人员,企图接管首都。一些无政府主义者和黑海水兵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公民们冷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布尔什维克只能依靠拉脱维亚卫队(他们曾忠实地支持过布尔什维克)、年轻的红军中的几支部队和一个国际旅,这个国际旅主要由匈牙利战犯组成,领导人是共产党人贝洛·库恩。但是,到第二天中午,起义便被镇压了下去。差不多有三百名左派社会革命党人被逮捕,有几个人被处决。这不仅是左派社会革命党的灭亡,而且显然也是协约国的希望的破灭,他们本来希望使俄国再次卷入对德国的战争中去。

   四 

   在华盛顿,威尔逊总统由于他最近作出干涉俄国的决定而“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中。首先,他作出此项决定违背了他的将军们的意愿。接着又由于直到七月九日上午才把他的决定通知他的盟友而激怒了后者。英国驻美国大使里丁勋爵大吃一惊,特别是他得知日本人在前一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更是感到吃惊。他对美国将发挥的作用不明确感到不安,他向美国国务卿明确说明了自己的不快。尔后,国务卿向总统报告了这个情况。里丁大使的不快的表示又使威尔逊和兰辛感到恼火,由于里丁和法国及意大利使节下午同时出现在兰辛的办公室,使这个问题变得更为严重。当时,里丁代表英、法、意三名使节要求知道:“是协约国政府无需参加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初步登陆呢,抑或是美国想只由日本和美国部队去办这件事。”

   数月来,协约国一直在恳求美国参加西伯利亚的冒险行动,而现在美国人迅速行动的决心如此之大,以致四十八小时他们都等不及了。这是一种侮辱性态度,乔治·凯南认为这是战争时期过度劳累和疲倦所致。“威尔逊和他的国务卿现在对英国的动机疑心很重,而且对英国在西伯利亚问题上向他们施加压力感到不满。”

   豪斯上校在日记中写道:“我清楚地知道总统究竟在想什么。他知道法国人和英国人想得到什么,因此,他认为同日本人共同制定一项计划是十分重要的。当他实际制定计划时无疑会通知其他国家,但在这以前他认为没有必要通知它们。在这一点上,他错了。比较好的办法——外交办法,这个办法不会伤害别人的感情——就是使其他国家都知道正在做的一切事情。”

   里丁勋爵是一位有修养的外交官。他不让自己的不满情绪影响他给伦敦发去的电报。他在电报中不加评论地概括了美国的决定的内容之后说,虽然这项决定存在种种缺点,但是它仍然是“朝着最高军事委员会所主张的政策的方向迈出的明显的一步”。

   巧得很,在劳合·乔治第二天刚刚得到关于美国的决定的消息时,汉基走进了这位首相的办公室。汉基发现这位首相“对威尔逊很恼火,并带着讽刺挖苦的口吻把他同格拉德斯通和不适当的营救戈登的远征相提并论”。接着,这位首相给里丁发出了一封标有“亲启和机密”字样的长长的回信。他在信中说,美国的建议“的确是荒谬的”,他再次把它与为营救在中国的戈登而进行的喀土穆远征行动这个“致命的错误”相提并论。他还说,布尔什维克显然正在倒向德国人一边,“现在,德国人和我们的确是在为控制西伯利亚而竞赛”。协约国“应该派出一支部队,这支部队要能够确保捷克-斯洛伐克人不会被德国和奥地利的俘虏所消灭,并且要能够明确地保证西伯利亚到乌拉尔山都不会遭到德国和布尔什维克的进攻”。他担心美国坚持要把与日本同样规模的部队派到西伯利亚会伤害日本人的民族尊严,从而会使他们在一气之下采取中立的立场。“我确信同日本人打交道的恰当办法是要他们对俄国承担与其他协约国一样的义务,把远征作为协约国反对德国的斗争计划中的重要部分,同时要他们将来同意完全信赖协约国。”

   他最后表示希望,这些个人的看法能有助于里丁使美国总统认识到“他日前的建议是完全不适当的”,“使他能够”根据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议“修改这些建议”。“当然,如果我们除了进行这次远征以外不能采取别的行动的话,那么我们必须接受这个意见,并力求尽快实行,因为重要的是,我们应该立即开始行动。还有几个月俄国各港口就要冰冻了,如果我们要挽救俄国,使它不致于成为德国的一个省的话,我们就必须在冬季到来之前牢牢站稳脚跟。”

   劳合·乔治象他的驻华盛顿大使一样,也知道由于一个盟友的态度不好和看法狭隘而生气是很不明智的。他不象米尔纳(他认为,美国的任何干涉行动都聊胜于无)等人那样有耐心,但至少他没有发脾气,所以没有惹美国人生气。

   五

   威尔逊总统仍然受到各方面的攻击。最后,他不征求任何顾问的意见就用打字机打出了一项关于干涉俄国的备忘录。七月十七日,这项备忘录被交给了各协约国驻美大使。这项备忘录鼓吹理想主义和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但却忽视了现实。在说了几句表面上充满友谊的话之后,威尔逊突然宣布:“美国政府明确而坚定的判断是……军事干涉俄国只会使俄国的混乱局面变得更加混乱,而不是消除这种混乱,只会伤害它,而不能帮助它,这对实现我们的主要计划——打赢对德战争——是不利的。因此,美国政府原则上不能参加或批准这种干涉。”显然,他当时注意到了他的军事顾问和雷蒙德·罗宾斯这样一些文官的意见。然而,在这项直率的声明之后紧接着的是这么一段模棱两可的话:

  根据美国政府对局势的判断,是可以对俄国采取军事行动的,但目的仅仅是帮助捷克-斯洛伐克人巩固他们的力量,使他们能够同他们的斯拉夫同胞进行成功的合作,同时为了巩固俄国人争取自治或者自卫的努力,在这种努力中,他们也许愿意接受援助……

   接着,他又令人迷惑费解地表示同意在摩尔曼斯克驻扎一支小规模的美国部队,以便“保卫在科拉的军火库,并使北方的俄国部队能万无一失地有组织地集结到一起”。他指的是白俄部队呢,还是布尔什维克的部队?他在整个文件中都没有提到“布尔什维克”这个显然是他说不出口的字眼。“但是,美国政府经过坦率的商讨之后表明,它最多只能实行这些适中的和实验性的计划。它不能够、也不希望能够用足够的部队去参加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或摩尔曼斯克或阿尔汉格尔进行的有组织的干涉。”进行一点点干涉,就象做一点点缺德事一样,看来是可以接受的。

   为了不使英国和法国人感到过分失望,为了不严重伤害他们的感情,威尔逊接着强调说,上述结论都不是在批评协约国或批评日本。“我们打算做的只不过是发表一项十分坦率而明确的政策声明,美国认为,为了它自己,为了说明她的军队的使用情况,必须发表这样一项声明。”美国根本无意限制它的伙伴的行动或者规定它们的政策。

   但是,这项虔诚的声明并不能掩盖以下事实:这项备忘录很可能带来它声称要摈弃的东西。与此同时,这也是对最高军事委员会和协约国的一次断然的回绝。这位总统现在是用他的左手拿走他迟迟才于七月九日用右手交给别人的东西。虽然他暂时屈服于协约国的压力,但他看来仍然回到了他最初提出的十四点的立场上去了。他真的了解他当时所处的地位吗?英国驻华盛顿的军事代表敏锐地电告伦敦,他认为,总统将由于形势所迫而不得不进行充分的干涉,但在此之前,英国“应该接受目前的局势,不要再提出任何抗议”,直到美国部队开到“现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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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