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第二十一

作者：克里斯托弗·钱特等 ·英国

出自————《空中战争大全》

出自————《战争通史》

　　在共产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进行全球性对抗和真正存在着核摊牌可能的情况下，1950年6月爆发了朝鲜战争。

        西方集团军队的装备不足以应付这样一场斗争，他们第一次面临了败在共产党国家手下的局势。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尽管努力发展新型作战飞机，发展的速度也比其他国家快。但1950年6月25日南朝鲜遭到入侵一事仍使美国措手不及。遥远的朝鲜半岛战前属于日本，但在1945年以北纬三十八度线为界暂时划分为两部分，北部处于苏共控制之下，南部由美国人占领。分成两部分的用意是准备统一成为一个自治的国家，但这个问题因为政治上的不一致而陷于僵局。随着时间的推移，北部和南部逐渐产生了对立情绪，互不信任，最后还是分别成立了两个国家。它们各自为政，只不过北朝鲜仍由共产党掌权，南朝鲜仍由美国军队予以保护。1950年6月25日，北朝鲜军队大踏步跨过三八线，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力量薄弱的南朝鲜军队，且希望美国人不至于插手其事。

　　 南朝鲜向美国求援，后来由美、英、澳、南非、土耳其和其他国家的陆海空军部队联合组成了一支盟国军队。南朝鲜军队尽管进行了殊死抵抗，但到11月时已被迫撤到朝鲜半岛西南方釜山周围的一块狭小地域内。除釜山以外，只留下大邱一个机场，釜山地区则有两个拥挤不堪的简易机场。形势十分险恶。固然在日本还驻有相当多的航空兵部队可供使用，但相去一百至五百英里之外，从日本起飞的歼击机和强击机在战场上空的活动时间十分有限，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朝鲜由一潭死水突然变成了西方国家的军队第一次败在共产党手里的场合。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共产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进行全球性的对抗的背景下发生的。苏联拥有原子弹和十分强大的地面军队，而且据信正在迅速制造新型的喷气式歼击机。西方国家也在致力于用新型飞机装备前线部队，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紧迫感，经费也十分困难。飞机制造工业已经大为收缩，至少在两年之内没有增产的可能。例如英国飞机工业的劳动大军已经从二百万人减少到了十四万人。

　　 新型飞机遇到的问题

　　 更为糟糕的是，新型飞机往往并不适于遂行向在南朝鲜受到巨大压力的地面军队提供近距火力支援那种极其紧迫的任务。新型的喷气式歼击机当然都是一些很不错的飞机，例如美国空军的F－80奔星式、F－84雷电喷气式和F－86佩刀式，美国海军与陆战队的F9F黑豹式和F2H女妖式，它们的性能看来都优于北朝鲜使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各种老式飞机。此外，B－29还能提供巨大的战略打击力量，拥有从日本起飞执行任务的航程，这种力量是共军的武库中完全不具备的。

　　 然而，所有这些飞机都是为了从航空母舰上或从至少长六千英尺的混凝土跑道上起飞而设计制造的。航空母舰固然可以驶近朝鲜海岸，但由于东海岸的海床较浅，大型舰只驶近海岸的距离至多不能超过七十英里左右，这对于负了重伤、正在挣扎着返回母舰的飞机来说已经是够远的了。至于在朝鲜半岛上，除了已被北朝鲜军队占领了的汉城机场外，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永备机场了。此外，喷气式歼击机是为空战而设计制造的。某些飞机虽然能够外挂重量多达一千磅的突击武器(5英寸火箭弹和炸弹)，但却存在着起飞和着陆的滑跑距离较长、有外挂时的机动飞行性能不好以及航程和续航时间一般都比较短的缺点。

　　 如此说来便只有使用活塞式飞机了。当时最好的活塞式飞机有F－51野马式、F4U海盗式和AD空中袭击者式。这些飞机可以安全地从朝鲜简易机场的短跑道上起落，载弹量大，续航时间也较长。但也比较容易遭到对方的攻击，而且如果活动强度很大的话，飞行员也受不了。空中袭击者式也许是当时所能得到的最好的近距空中支援飞机，它那十五个活动外挂梁上可以携带大量武器，续航时间长达十小时，但是飞行员返回后往往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离开座舱，因为他们实在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从座舱中爬出来。飞行员精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在朝鲜战争的头几个月里，美国的几个歼击机中队放弃了他们那些闪闪发光的新型F－80奔星式喷气机，又改回来使用旧的F－51野马式活塞式飞机。野马式乃是盟国在朝鲜战场上数量最多的一种飞机，它那六挺0.5英寸口径的机翼机枪以及混合携带的各种炸弹和火箭弹，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对付人员和“软壳”(无装甲)车辆的最有效武器之一便是凝固汽油弹，它是一种流线型容器(往往就用副油箱)装以石脑和棕榈油的胶状混合剂，触地爆炸后，会形成一片大约宽五十英尺、长二百英尺的熊熊烈火。5英寸火箭弹一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库存，用于攻击坦克、桥梁、防御工事和其他“坚硬”目标极为有效。对于特别坚硬的目标，还有一种威力更大的火箭弹可以对付，那就是由空中袭击者式携带的12英寸小牛草式火箭弹。

　　 形形色色的飞机

　　 在朝鲜战争的最初几个月里，盟军使用了形形色色的飞机，种类之多一如1944－1945年间北欧的情况，只不过这些飞机在朝鲜使用的都是条件极差的临时性的机场，跑道上铺设的是穿孔钢板，长不足五千英尺，表面凹凸不平，偶然还有隆起部分和粗糙的补丁，常常引起轮胎爆裂。新型喷气式飞机从这样的跑道上起飞是十分危险的。它们的起飞重量要比活塞式飞机的大，比如说，一个是18,000磅，一个只有11,000磅，他们的轮胎压力也比较大，因此很不适于在起伏不平的穿孔钢板上起落。它们起飞和着陆时的速度也比较大，比如说，一个的时速是160英里，另一个则是120英里，而且早期涡轮喷气式发动机在起飞时的推力还不如大型活塞式发动机和螺旋桨产生的推力，因此它们需要更长的滑跑距离。为了能迅速起飞，有些喷气式飞机便使用喷气助推起飞器，也就是临时装在机身下面的固体燃料火箭，升空后即行抛掉，不过这却又带来了经费和后勤保障上的问题。如同所有的喷气式飞机一样，基本问题始终是低高度上耗油太多。喷气式歼击机本来是准备用来在三万英尺的高度以上进行空中格斗的，但在朝鲜，它们却要在战场上空一千英尺或者更低的高度上遂行支援盟国地面军队作战的任务。

朝鲜的空中战争

　　 五角大楼为此召开了紧急会议，试图找出一种适合朝鲜战场使用的性能优异的近距支援飞机。最后，海军主张采用一种双涡轮喷气螺旋桨的飞机，这种飞机能够携带大量军械，不仅速度相当大(时速约450英里)，而且与早期的喷气机相比，航程和续航时间也大得多，更适合于在简易机场起落。当时并不曾制造出这种飞机。后来，道格拉斯公司空中袭击者的设计者埃德·海涅曼很快便设想出一种结构简单的小型喷气飞机A4天鹰式，它与原来的要求最为接近，但在试飞以前朝鲜战争就已结束。因此，朝鲜的空中作战是在混合使用活塞式和喷气式飞机的情况下继续下去的，而且这两种飞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许多飞机乃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产品，至于使用的炸弹和炮弹，则几乎全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产品。

　　 直升机的试验场

　　 马丁公司的水手式和肖特公司的桑德兰式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飞机承担了重要的海上巡逻任务，尽管它们还有美国海军新型的洛克希德公司的海王星式作为后盾。与赫德逊式和解放者式等老式陆基飞机相比，海王星式前进了一大步；它具有较好的飞行性能，装有性能好得多的雷达和新型的潜艇探测装置。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特别是柏林空运以后，两大机种有了重大发展。一种是战略运输机，由于出现了波音C－97这样的大型飞机而获得了新生。C－97能够运输134名士兵或二十多吨货物以三百英里的时速飞越太平洋，道格拉斯公司的C－124环球霸王式则甚至更大，能够运载二百名士兵或大量货物，包括过去无法空运的车辆和其他大件项目。

          取得重大进展的另一个机种是直升机。直升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还处于试用阶段，比较脆弱，但是到了1950年，就出现了几种能够十分有效地遂行军事任务的直升机。它们与朝鲜战场的情况直接有关，因为它们可以从任何一小块平整的土地上起降，可将许多重要物资直接送到前线。后来，直升机在营救工作上还发挥了巨大作用，将坠落在海上或敌后的飞行人员救回来。

　　 盟国的空中突击在1950年秋季有力地支援了盟国地面军队作战，帮助他们冲出釜山的环形防御，再次大踏步地向北推进。与此同时，B－29对北朝鲜进行了战略轰炸，首先是对重要的工业目标实施精确轰炸，然后是象五年前夷平日本的城市一样向城镇投掷燃烧弹。这些突击都很成功，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主要是因为没有遇到抗击的缘故。不过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在地面战场上，盟军落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军设下的陷阱之内，他们已在北面悄悄地跨过了鸭绿江。在空中，中国军队已经得到苏联提供的、人们对之毫无所知的米格－15后掠翼喷气式歼击机；这是按英国提供的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宁式喷气发动机在1947年迅速设计出来的一种飞机，后来大规模投入了生产。1950年11月1日，首架象银箭一样的此种歼击机出现在朝鲜上空。空中作战已不再是单方面的行动了。

　　 喷气式飞机之间的首次空战

　　 共军飞行员最初显然缺乏经验和有点胆怯，但是他们的胆量和技术逐渐有所提高。事情很快便变得很清楚：米格－15的速度完全超过了盟国的任何一种歼击机，然而美国空军在1950年12月初将一个联队的F－86A佩刀式调入了朝鲜，这种飞机基本上与米格不相上下。这两种飞机的飞行性能差不多，但米格的重量比佩刀式轻得多，因而具有较好的爬高和机动飞行性能。米格－15装有两门或三门大口径航炮，只要命中一发，便能将对方的歼击机击毁，但是此种航炮在一定时间内发射炮弹的数量却只有佩刀式六挺0.50英寸机枪的三分之一。由于共军飞行员都是缺乏经验的新手，而美国飞行员则是一些有经验的老手，所以二者之间的空战决不是势均力敌的。

　　 1950年11月7日，一架F－80通过俯冲攻击击落了一架米格－15，从而使朝鲜成为航空史上喷气式飞机之间第一次进行空战的场合。12月17日，第一个佩刀式飞行员利用他的瞄准具击落了一架米格机。在此后两年半的时间里，被盟国飞行员击落的中国或朝鲜的歼击机不少于792架，其中的大部分是被佩刀式击落的。确实的数字将永远无法知道，但据盟国公布的数字看，击毁比率为12.5比1，盟国领先。

　　 这些空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极为相似，尽管空战的高度可能达到五万英尺，飞机的时速可能超过七百英里。没有地面控制，没有雷达(除佩刀式APG－30瞄准具上有雷达测距系统外)，没有导弹，其他的一切也都是不列颠之战的飞行员所熟悉的。领航方法是地标定位和推算航法；控制燃油的方法是先看剩余油量，然后根据高度和离机场的距离进行快速心算，空中截击的方法只不过是目视发现敌机后向其追击。一旦进入交战，飞机速度很少超过450英里，除非一方的歼击机企图脱离。因此，技术较高的一方总是能够取得空战胜利。还应指出的一点是，美国飞行员的装备要比共军飞行员的完善，但有人认为这并不始终是一个有利条件。

　　 APG－30型瞄准具就是一个例子。它的价格要比米格－15上简单的光学反射式瞄准具昂贵得多，结构也复杂得多，人们也许以为它可以给使用这种瞄准具的人带来很大的优越感，但在很大程度上其结果却恰恰相反。朝鲜的环境是艰苦的，因此美国飞行员希望有能够适应艰苦环境的飞机。人们逐渐感觉到，美国歼击机上的几百种装备作用并不大，只不过提高了飞机的价格，增加了飞机的重量(致使飞机的速度超不过米格机)，使飞机因为不断发生故障而停放在地面上。总的说来，这些设备带来的麻烦往往超过它们的使用价值。

　　 主张“拆除这些设备”的一伙人

　　 美国杰出的歼击机设计师之一C.L.“凯利”·约翰逊(P－38闪电式和F－80奔星式的设计者)来到了朝鲜，发现那里的飞行员正在试图拆除歼击机上能够用改锥拆下的一切设备。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最佳尖子飞行员“加贝”·加布雷斯基中校在朝鲜战场又立了新功，他驾驶佩刀式击落了六架半米格机，他就是坚决主张“拆除这些设备”的一伙人中的一个。他瞧不起APG－30雷达瞄准具，甚至说，“我宁可采用在风挡上贴一小块口香糖的办法来进行瞄准。”约翰逊回到加利福尼亚州以后，还在缅怀被称为“口香糖瞄准具”的往事。

　　 猛烈空袭和隐秘行动之间的斗争

　　 通常是歼击机首先进入，用凝固汽油弹、火箭弹、炸弹和航炮压制高炮阵地，然后由在低空飞行的歼击机或强击机，或在15,000英尺高度上作水平飞行的B－29，实施主攻。但是，每炸断一座桥总要消耗数以百计的炸弹或火箭弹。1951年，B－29开始使用无线电制导的炸弹雷松式和塔松式(12,000磅)，但也并不十分成功。不管我们采取什么样的空袭方式，共军总是很快便能表明他们是隐秘行动的专家：能够在遭到猛烈空袭的条件下保证物资运输，能够立即修复被破坏的公路或铁路枢纽，能够用水下结构或活动式浮桥来代替被破坏的桥梁。

　　 1945年以来，雷达和电子干扰技术除了在实验室里外，固然并未取得多大进展，不过朝鲜的大部分空中作战活动却是在夜间进行的。夜间正是共军的供应线有可能比较活跃的时候，而且B－29的腹部涂的是没有反光的黑漆，在夜间活动也更安全些。歼击机和强击机遂行夜间突击任务往往得到专门投掷照明弹的飞机的支援；其中有携带大量照明弹、能够长时间地照亮目标区域的C－47(DC－3)型运输机。1952年，使用了非常有效的B－26侵略者式攻击轰炸机，主要是攻击列车，并由一台八千万支烛光的探照灯进行照明；但这种做法却大大增加了轰炸机被敌击中的可能性，因此后来便放弃使用了。到1952年的时候，事情很清楚，苏联雷达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因为用来对付B－29的歼击机、探照灯和高炮显然都是由雷达指挥的了，于是B－29在夜间的战损率便和昼间一样地高了。

　　 盟军机场的对空防御做得很差，因此少数共军飞行员能够单枪匹马地驾驶1926年便有的波－2型轻型双翼机(属虎蛾式一类)进行夜间突击，并取得与这种飞机很不相称的良好效果。许多价格昂贵的美国喷气式飞机被这些古老的时速只有90英里的攻击者投掷的小型炸弹所摧毁，而且因为这种飞机的速度缓慢，所以其他飞机很难对其实施拦截。一次，美国空军曾经有一架最新型的F－94星火式喷气式夜间歼击机放下了起落架和襟翼以减低速度，使用其20毫米航炮进行攻击，结果成功地击落了敌人的这架双翼机，但几乎与此同时，也许是由于航炮后座力的关系，这架F－94立即进入失速状态，坠落地面，机毁人亡。

　　 使用空中力量的错误地点

　　 美国海军和陆战队的道格拉斯F3D天空武士式双发喷气机以及沃特公司的F4U－5N型海盗式也装有雷达，但要保持这类飞机随时可用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当时晶体管和其他固态电子元件尚未投入生产，每一部雷达都是由数百个娇嫩的电子管组成的。尽管这种复杂的设备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人们总觉得朝鲜并不是盟军空中力量的用武之地，换句话说，盟军的飞机是为另一种样式的战争而设计制造的。

　　 朝鲜并不是一个向前方部署作战飞机的理想地点。它的地形复杂，既有沙土地带和水稻田，又有崎岖的山岭。它的气候变化幅度很大，成千上万的盟军因中暑而失去战斗力，几乎也有同样多的人被冻伤。台风和暴风雪似乎是轮番来临的，蒙蒙细雨下个不停，云底高度不足一千。所有这一切，再加上飞机必须在非常简陋的机场上起落(往往因此而折断起落架和划破多层轮胎)，由此可见在朝鲜持续进行大规模的空中作战是多么困难了。最大的困难莫过于支援这种作战的工业全部都位于世界的另一边。

　　 朝鲜战争乃是一场意想不到的严峻考验，它使拥有技术优势的强大的盟国几乎抵挡不住。盟国从未制造过适于在落后的艰苦国土上支援地面军队作战的理想飞机。朝鲜战争于1953年7月27日以不能令人满意的停战条件宣告结束后，参战国家便开始总结战争中的许多教训。共产主义国家能够进一步完善他们运用巨大兵力优势的方法。资本主义国家则设法制造出吸取了朝鲜战争经验的飞机，著名的有海涅曼设计的道格拉斯A－4天鹰式和约翰逊设计的F－104战斗明星式，大部分的防务费用却慷慨地花在用于进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战争的战略核武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