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拉西达夺取安菲玻里及其他地方。战争第八年的终结·第八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在同一个冬季中，伯拉西达和他的色雷斯同盟军进攻安菲玻里，安菲玻里是斯特赖梦河畔雅典人的一个殖民地。过去曾经有人企图在这里建立过殖民地——首先是米利都人阿立斯塔哥拉斯， [ 注：参阅希罗多德，Ⅴ．126，中译本，第567页。 ] 当他从波斯国王大流士那里逃出来的时候， [ 注：公元的497年。 ] 想在那里建立殖民地。但是他被伊东尼亚人所驱逐。三十二年之后，雅典人派遣他们自己的公民和其它地方的志愿者一千人往那里去移民。这支远征军在德拉比斯卡被色雷斯人消灭了。二十九年之后，雅典人又派遣远征军到那里去，以尼西阿斯的儿子哈格浓为殖民地的首领。他们驱逐伊东尼亚人，在那个地方建立了一个市镇。这个地方过去叫做厄尼亚－荷多依，或“九路”。他们开始进行活动的基地是爱昂，这是他们的海港和贸易据点，位于河口，离现在的城市二十五斯塔狄亚，这个城市哈格浓称之为安菲玻里 [ 注：安菲玻里的意思是“向两面看的城市”。 ] ，因为它的两面都被斯特赖梦河包围着，他建筑这个城市使它从海上和陆地上都可以被显著地看见。在大陆上，他建筑了一条长城，横过河曲，使整个城市完全被包围起来。
现在伯拉西达进军的目的是来攻打这个城市。他从卡尔息狄斯的阿尼出发，在傍晚时达到奥隆和布洛密斯卡 [ 注：传说，幼里披底死在这里。 ] (就是博尔布湖水流入海中的地方)。他停下来，用了饭之后，当晚又继续进军。当时，天气多风暴，空中飘着微雪。因此，他更尽力加快行军的速度，因为他想在除了那些准备内应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将到来的时候，达到安菲玻里。那些和他私通的人是安得罗斯的殖民地阿吉拉斯的移民，他们住在城内，有其它的人民支持，这些人不是被柏第卡斯，就是被卡尔西斯人拉拢过来了的。但是这个阴谋的主要发动者是阿吉拉斯城的人民，他们住在附近，常为雅典人所猜疑；对于安菲玻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计划。伯拉西达到了色雷斯，这是他们的好机会，他们已经和住在安菲玻里城内的本国同胞阴谋了相当久的时间，想把安菲玻里出卖。现在他们欢迎伯拉西达进入阿吉拉斯，马上就叛离了雅典。当天晚上，在黎明之前，他们带着伯拉西达的军队达到河上的桥边。城市本身离渡河的地方还有一点距离，当时的城墙还没有和现在一样达到桥边。桥上仅有少数军队守卫着。伯拉西达很容易地打败了守卫者，渡过了那条桥，一则因为守卫军队中有叛变者，一则因为他们没有料到他会在暴风雨之夜来进攻的。这样，一下他就占有了安菲玻里人郊外整个地区内的一切财产。他渡过那条桥完全是出乎安菲玻里城内人民意料之外；城外的人，有些被俘虏，有些逃入城内。这一切引起城内的大骚动，特别是因为公民自己彼此都不相信任。甚至于有人说，如果伯拉西达继续前进，而不让军队转到别处去掠劫的话，很可能他当时就可以攻下这个城市。
他蹂躏了城外的乡村之后，当他发现他对于城中内应的期望不能实现的时候，他把他的军队驻扎在那里，暂时不再前进了。事实上，反对出卖城市的党派还是大多数，能够阻止马上打开城门。他们和雅典派来防守这个地方的将军攸克利派人到色雷斯另一个将军修昔底德(奥罗拉斯的儿子，本书的著者)那里去，请求援助。当时，修昔底德在塔索斯 [ 注：“塔索斯岛是佩洛斯人的一个殖民地，离安菲玻里城约半日航程。” ]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他马上率领他指挥下的七条船舰起航。他的第一个目的，当然是及时赶到安菲玻里，使这个城市不致于陷落；如果他不能达到这个目的的话，无论如何，他想在伯拉西达到达爱昂之前，营救爱昂。
同时，伯拉西达看见海上援兵将从塔索斯驶来，他惊慌起来了；他又听说修昔底德在色雷斯的那个地区有开采金矿之权，因此对于大陆上的居民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他尽力想尽快地占领这个城市；他恐怕修昔底德一到，安菲玻里人就会相信他可以从海上以及内地取得同盟军来，以保障他们的安全，这样一来，他想要使安菲玻里人投降的机会就没有了。因此，他提出很温和的条件来，发表宣言说：凡是愿意投降的人，不论是安菲玻里人也好，雅典人也好，一律可以留在城内，享有他们的财产，保证他们有完全的政治权利；凡不愿意留在城内的，可以于五天之内，带着他们的财产离开安菲玻里城。
这个宣言对于民众的心理有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因为城内的雅典人人数很少，而大多数人是来自各地方的。那些在城外被俘虏的人，很多和城内的居民有亲属关系。和他们所害怕的比较起来，他们认为这个宣言中的建议是很公平的；雅典人听说他们有离开此地的机会，他们也高兴，因为他们原来认为他们所畏惧的比其它的人更多些，同时，预料他们的得救不会那么快的；而一般民众则发现他们的危险出乎意外地获得解除了，同时他们的政治权利也没有被剥夺。民众的情感这样改变后，他们不再听当地雅典将军的话了。那些和伯拉西达私通的人看见了这种情况，现在公开地出来支持伯拉西达的建议，所以双方达成协议，他们根据宣言上的条件欢迎伯拉西达入城。安菲玻里城就这样投降了。当天傍晚的时候，修昔底德率领他的船舰驶入爱昂。至于安菲玻里，伯拉西达刚刚取到手；只隔一晚，他就要攻取爱昂了。如果修昔底德的舰队不是及时赶到那里的话，在黎明的时候，爱昂可能就落在他的手里了。
以后修昔底德即组织爱昂的防御工作，使之安全，免受伯拉西达眼前和将来的攻击。他容纳了所有那些根据条约上的规定，已决定从安菲玻里退出来的人进入城内。伯拉西达突然带着许多船舰，顺流而下，驶往爱昂，看他是不是可以夺取从城墙下突出来的地角，以便控制入口。这个进攻又有陆军的支援。但是海陆军的进攻都被击退，于是他回到安菲玻里去安排那里的事情了。伊东尼亚人另一个的城市密星那斯转到他一边去了。 [ 注：“这事发生在伊东尼亚国王彼塔卡斯被哥克西斯的儿子们和他自己的妻子布拉罗杀害了之后。” ] 不久之后，塔索斯的殖民地伽利普苏斯和伊西密也转到他一边去了。在伯拉西达刚刚取得安菲玻里的时候，柏第卡斯也到了那里， [ 注：柏第卡斯曾和伯拉西达发生意见(第316页)，现在很明显地是和解了；参阅第330页。 ] 和他合作。
安菲玻里的失陷引起雅典很大的惊慌。这个地方不仅因为它供给木材，以为建筑船舰之用，而且从这个地方得到很大的收益，对于雅典是很有用的；并且，虽然斯巴达人得到帖撒利人作为向导，达到了斯特赖梦河一带的雅典同盟国那里，但是如果他们没有控制河上的桥梁，他们就不能再进一步，因为河水在城市的上方构成一个很大的湖；而在面向爱昂的一面，他们容易被雅典的三列桨战舰封锁。但是现在这些困难都没有了。雅典人又恐怕同盟国叛变，因为伯拉西达的行为表现得十分温和，无论他到什么地方，他经常宣布他的使命是解放希腊。一些隶属于雅典的城市听到了安菲玻里的失陷，听到了对安菲玻里所提出的条件，听到了伯拉西达的慎重举动，它们渴望改变它们的现况，向伯拉西达提出条件，请求他继续前进，到它们的境内来，它们彼此争先叛离雅典。真的，它们认为这样作是十分安全的；但是后来事实证明雅典的实力正和它们在估计雅典实力上的错误是一样大的。实际上，它们的判断是根据自己的愿望，而不是根据可能性的健全估计；因为人们惯常是这样的：当他们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会毫不深思熟虑地把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寄托于自己的希望；而对于他们所不喜欢的东西，他们会用充分的理由来拒绝。此外，雅典人最近在彼奥提亚战败，伯拉西达说，雅典人在尼塞亚甚至于不敢来和他本人在那里率领的军队交战，这句话虽然是假的，但是很有煽动性。这一切使它们有了信心，使它们相信雅典不会采取任何步骤来保护它的利益。但是最使它们愿意冒一切危险的是当时的乐观情绪，它们好象是第一次发现斯巴达人真正积极行动起来了。
这一切都逃不过雅典人的注意，虽然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得到情报，而且又是在冬天，但是他们尽可能派遣驻军往各城市去。伯拉西达派人往斯巴达，请求再派一支军队去援助他，同时开始在斯特赖梦河上建筑三列桨战舰。但是斯巴达人毫没有帮助他，一则因为斯巴达的主要人物嫉妒他，一则因为他们真正的愿望是想恢复在岛上被俘虏的人和结束战争。
在同一个冬季里，麦加拉人收复了雅典人所占领他们的长城，他们把长城铲平了。
伯拉西达攻陷安菲玻里后，率领他的同盟军进攻阿克特。这是一个突出的地角，靠近大陆的一边，有波斯国王的运河 [ 注：薛西斯运河；参阅希罗多德，Ⅶ．22(中译本，第644页)以下。 ] ；地角的尽端有亚陀斯高山，面临爱琴海。阿克特的城市有安得罗斯的殖民地散恩(这个城市正在运河附近，位于面对着优卑亚的海岸上)以及泰苏斯、克里奥尼、阿克洛多依、奥罗菲克塞斯和第安——后面一些城市中居住的都是混杂的外国种族，他们所说的是希腊语言和他们自己的方言。也有一小部分卡尔西斯人成分，但是大部分是属于第勒尼安族的皮拉斯基人， [ 注：依照希罗多德(Ⅵ．137［中译本，第626页］以下)的记载，他们是从亚狄迦被驱逐出来的，后来他们又被米太雅德从雷姆诺斯驱逐出来了。 ] 他们过去是和俾萨尔提亚人、克莱斯吞尼亚人以及伊东尼亚人同住在雷姆诺斯和雅典的。这些城市都是很小的。它们大部分都倒向伯拉西达一边了，但是散恩和第安坚决地反对他。他带着他的军队留在这两个地方，破坏它们的土地。
当他知道它们不肯屈服的时候，他马上进攻卡尔息狄斯的托伦 [ 注：西敦尼亚半岛上的主要城市。 ] ，这个城市是雅典人占据的。城内有极少数的人招请他来，准备把这个城市出卖给他。他正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到了，他带着他的军队停留在带奥斯丘赖兄弟神庙的附近，离城约三斯塔狄亚 [ 译者注：约0.56公里。 ] 。雅典驻军和大部分居民完全不知道他来了，但是那些和他私通的人知道他会来的(有极少数人秘密地出来和他相会)，他们派人守望着，等待他来。当他们知道他已经到了的时候，他们马上引导七个轻装的人，带着匕首进入城内。原先已经派定了二十个人做这项工作的，但是只有奥林修斯人来西斯特拉图领导的七个人，敢于进城来。他们经过面临海滨的要塞而没有被发觉，爬上山丘(城市就在山丘上)杀死了守卫最高岗位的驻军，打开面向加那斯特勒安地角一边的后门。
同时，伯拉西达带着其余的军队稍微前进，又停下来了。他派遣一百名轻盾兵在前面，准备任何一扇门打开和约定的信号发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首先冲进去。这些轻盾兵等待了一些时候，不知道内应迟缓的原因，他们渐渐到了城下。城内私通敌人的人和那些已经进了城的人正在布置一切。当他们打破后门，截断通到市场去的大门上的门闩，把大门打开了的时候，他们首先引导附近一些军队从后门进城，这样，从后面以及两旁突然进攻，可以引起城内那些不知事情真相的公民很大的恐慌。于是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举起烽火信号，并且把其余的轻盾兵从通达市场的一些大门中带进城内。
希腊城墙的门闩
当伯拉西达看见信号的时候，他马上命令他的军队起来，跑步前进。他们一齐大声呼喊，引起城内人民很大的恐慌。有些从城门中直冲入城内，有些沿着倚靠在城墙边的方块木料爬上城墙(这些方木块是用来拖运石头，以重建那部分倒下来了的城墙的)。伯拉西达带着他的主力军一直跑上山，达到城市较高的部分，因为他想使他完全有把握从底到顶占据整个城市。他其余的军队 [ 注：即马其顿和色雷斯的非正规军队。 ] 则分散在全城中的各处。
城市就是这样被攻下来了，当时托伦的大部分人还在纷乱的情况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内应者以及和他们的思想相同的人马上和侵略军联合在一起了。至于雅典人，他们大约有五十名重装步兵，睡在市场里，当他们知道事变发生了的时候，有少数在战斗中被杀，但是其余的都逃跑了，有些是从陆地上逃跑的，有些乘着正在那里巡逻的船舰，逃往勒西修斯去了；勒西修斯是雅典人夺取而占据的一个要塞，位于城市的尽端，突入海中，有一个狭窄的地峡与城市相隔绝 [ 注：可能有一条城墙横过地峡。 ] 。托伦人中的亲雅典党人也逃往这个地方去了。
天亮的时候，伯拉西达已经把城市牢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于是他向那些和雅典人一起逃亡的托伦公民发表宣言，邀请所有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的人回来，保证他们仍然享有公民权而不致于受到报复。他又派遣一个传令官到雅典人那里去，要求他们退出勒西修斯，因为这是卡尔西斯人的领土，并且说，他们可以根据休战和约，带着他们的财产离开。雅典人拒绝撤出那个地方，但是请求一天的休战，以便收葬他们的阵亡者。伯拉西达给他们两天的休战期间；在这两天中，伯拉西达把附近的房屋设防，而雅典人也加强他们自己的阵地。
同时，他把托伦人民召集拢来，开了一个会；在会议上，他的发言和他在阿堪修斯所说的是一样的。他说，如果把那些帮助他攻取托伦城的人当作很坏的人，或者把他们看作卖国贼，这是不公平的。他们既没有想奴役这个城市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受贿而这样做的；他们所作的完全是为了托伦的利益，为了它的自由。那些没有参加这项工作的人也不要认为他们不会同样地享受其成果；因为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想危害这个城市，也不是想危害某些个人。事实上，这正是他为什么对那些和雅典人一块出逃的人发表宣言的原因；他并不因为他们和雅典人友好，就认为他们是坏的；只要他们开始知道斯巴达人，他们就会同样地和斯巴达人友好的，实际上会更友好得多，因为斯巴达人的行动比雅典人更正义些；只是由于缺乏亲身体验，所以现在他们害怕斯巴达人。于是他劝他们全体下定决心，作他的忠实同盟者；同时认识到，今后他们如果再做错误的事情，他们是应当负责的。至于过去，他并不认为他们是委曲了斯巴达人，而是他们自己受到别的比他们势力强大的国家 [ 注：指雅典。 ] 的委曲；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反对他是情有可原的。
他发表了这个演说，以巩固他们的士气之后，等到休战期满的时候，他马上进攻勒西修斯。雅典人的防御工事是一条建筑得很差的城墙和一些有低墙的房屋。在第一天内，他们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第二天，敌人用一个机械来进攻，他们想用机械把火投入木筑的那部分城墙上；他们已经把军队调集到他们所认为这个机械最能发挥效力的地方和要塞最容易轰击的地方。为了对付这个威胁，雅典人在对面一个屋顶上建立一个木塔，他们把许多大瓮大桶的水和大块石头运入塔中，许多人也爬入塔内。但是重量过大，房屋不能负担，哗啦一声，房屋突然压垮了。那些在现场附近看见房屋垮下来了的雅典人不觉得恐慌，只觉得焦急；但是那些离开现场较远的人，尤其是那些离开现场有一些距离的人，以为要塞已经在这个地方被攻破了，他们马上逃往海滨，逃往他们的船舰上。伯拉西达看见他们放弃了他们的低墙，知道战事发展的情况。他领导他的军队向前进攻，马上夺取了这个地方，把他在城内所发现的人全部都杀死了。
雅典人就是这样撤出了这个地方，乘着战舰和运输船，渡海往帕利尼去了。
伯拉西达在开始进攻的时候，曾经说过：第一个爬上城墙的人，他将给予三十个银米那的奖金。勒西修斯有一个雅典娜女神庙。伯拉西达认为勒西修斯之取得由于神助，而不是由于人力，因此他把三十米那献给女神，以为修建女神庙之用，拆毁勒西修斯的要塞，清除了这个地方，把全部土地献给女神。在这个冬季的其余的时间里，他把那些他已经取得了的地方加以整顿，同时筹划将来征服其它地方。这样冬季完了，战争的第八年也随之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