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西里亚的设防。叙拉古人攻陷普利姆密里昂。雅典人的困难·第二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接着正在春季开始的时候， [ 注：公元前413年8月。 ]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早些，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在阿基达马斯的儿子国王阿基斯统率之下，侵入亚狄迦。他们首先破坏了平原区的乡村，于是进而在狄西里亚 [ 注：故址在现在的塔托依村，位置近于雅典的正北，在往彼奥提亚的道路横过巴尼东部的通道中的最高地点。 ] 山设防，他们把这项工程分配给各城市。狄西里亚离雅典约一百二十斯塔狄亚， [ 注：约合十三英里，二十二公里。 ] 大约和离彼奥提亚的距离相同，或许远一点。 [ 译者注：事实上，狄西里亚离彼奥提亚比离雅典近得多。参阅昭伊特译本第一卷，cⅩ页。 ] 他们建筑这个要塞的目的是威胁和控制乡村最富裕的平原区。这个要塞从雅典城中可以看得见。
当在亚狄迦的伯罗奔尼撒人和他们的同盟者正在建筑要塞的时候，他们国内的同胞约在同时，用商船把重装步兵送往西西里。斯巴达人遣送希洛人和脱籍奴隶 [ 注：参阅第378页。这些人是因服兵役而被斯巴达释放的希洛人，即新公民。 ] 中最精选的人去，共重装步兵六百名，由斯巴达的正规军官厄克里都指挥。彼奥提亚人派遣了三百名重装步兵，由底比斯人谢浓和尼康以及特斯匹伊人赫哲山大指挥。这些人由拉哥尼亚的塔纳隆启程，他们是最早启航的；他们出发后不久，科林斯人派遣了一支五百名重装步兵的军队，其中一部分是科林斯的公民，一部分是阿卡狄亚的雇佣兵。这支军队是由科林斯人亚历撒库斯指挥的。和科林斯人同时，西息温人也派遣了二百名重装步兵，由西息温人萨基阿斯指挥。同时，科林斯人在冬季里把已经配备了海员的二十五条船舰停泊在诺帕克都的对岸，和停泊在那里的二十条雅典船舰遥遥相对，直到他们的重装步兵乘着商船完全离开伯罗奔尼撒为止。他们原先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配备这些船舰的海员的，使雅典人不得不注意这些三列桨战舰而让商船自由通过。
同时，当春季刚刚开始，斯巴达人正在狄西里亚设防的时候，雅典人派遣阿波罗多拉斯的儿子查里克利指挥三十条船舰环绕伯罗奔尼撒巡逻；他受命往亚哥斯，请求他们依照同盟条约的规定，供给舰队的重装步兵。他们又按照他们的决议，派道德谟斯提尼往西西里去；他率领六十条雅典船舰，五条开俄斯船舰，从雅典的正规兵员名册中抽调的一千二百名重装步兵和尽可能从各岛屿中召集来的军队。他们又从其它附属同盟国中取得它们所能供给而于战争有用的一切东西。德谟斯提尼受命首先和查里克利一道环绕伯罗奔尼撒航行，和他联合在一起，进攻拉哥尼亚沿岸。因此，他航往厄基那，然后等待他的其余军队和查里克利从亚哥斯选拔的军队到来。
在这个春季里大约同时候，在西西里的吉利普斯率领他尽量在各城市中说服来增援的军队到了叙拉古。他把叙拉古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现在他们应该尽量地配备船舰上的船员，企图在海上作战，他希望海上战斗会对于整个战局有利，这是值得冒一切危险去做的。在这点上，他得到了赫摩克拉底的热烈支持，赫摩克拉底和他一起鼓励叙拉古人勇敢地和雅典人在海上作战；他说，雅典人的海军经验不是天生成的，也不会永远保持着的；事实上，雅典人比起叙拉古人来，更是陆地上的人，他们只是为波斯人所迫而从事航海事业的。他说，象雅典人一样勇敢的人，如果遇着对方有同样的勇敢，就会感到棘手了；有时候，雅典人并没有优越的力量，他们惯于利用勇敢进攻的方法来恐吓他们的邻国；叙拉古人现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进攻雅典人。他很有把握，认为叙拉古人这样出乎意外地英勇抵抗雅典的海军，将使敌人发生恐慌；这个优点就足以充分抵偿他们因雅典人的航海技术和他们自己的缺乏经验所受到的损失。因此，他劝他们利用他们的舰队在海上作战，不要畏缩。
叙拉古人采纳了吉利普斯、赫摩克拉底和其它一些人的意见，决定在海上作战，开始把他们的船舰配备海员。当舰队准备行动的时候，吉利普斯于晚间率领全部军队出来。他自己建议，由陆地上去进攻普利姆密里昂的要塞。同时，按照事先的布置，三十五条叙拉古三列桨战舰从大港中驶出，向敌人进攻；其余的四十五条船舰从小港中驶出(他们的船坞在小港中)，绕道进入大港内，和港内的船舰联合起来，同时威胁普利姆密里昂；这样内外夹攻，雅典人就会混乱了。
在另一方面，雅典人迅速地配备了六十条船舰的船员。他们利用二十五条船舰和大港内的三十五条叙拉古船舰作战；其余的船舰航出抵抗由船坞绕道来的叙拉古船舰。他们马上在大港的入口发生战斗，一方面想冲进来，另一方面尽力抵抗，相持很久，双方都不让步。
同时，在普利姆密里昂的雅典人都上了船舰，完全只注意到海上的战斗。在侵晨的时候，吉利普斯突击这些要塞，捕获他们的哨兵。他首先攻陷其中最大的一个要塞，然后攻陷其余的两个要塞，因为这两个要塞的驻军看见最大的要塞尚且这样容易地被攻陷了，所以吉利普斯还没有来的时候，他们就逃跑了。首先被攻陷的那个要塞中的人设法逃往一个商船和各种小船上，他们经过很大的困难才达到军营里，因为他们被叙拉古派来的航行迅速的三列桨战舰所追逐，这时叙拉古人在大港中的海战正处于优势。但是当其余两个要塞被攻陷时，叙拉古人是快要被打败了，所以这两个要塞中的人，沿着海岸航行，比较容易些。事实上，在港口附近作战的叙拉古船舰已经迫使雅典船舰退却，于是航入港内；但是因为它们毫无秩序，彼此互相撞碰，胜利转到雅典人手中了。雅典人首先打垮它们，然后打垮其余在大港中已经取得优势了的那些船舰。他们击沉了十一条叙拉古船舰，杀死了船舰上大部分人员，只有三条船舰上的水手是被他们俘虏的。雅典人自己也丧失了三条船舰。他们把叙拉古的破船拖到岸边，在普利姆密里昂前面一个小岛上建立一个胜利纪念碑，然后回到他们的军营里去了。
叙拉古人在海上战役中失败了，但是他们占据了普利姆密里昂的要塞；为了这些要塞，他们建立了三个胜利纪念碑。他们拆毁了最后攻陷的两个要塞中的一个，但是恢复了其余两个，并派兵驻守。这些要塞被攻陷时，许多人被杀害或被俘虏了，许多财产完全落入敌人手中。雅典人原是利用这些要塞作为总储藏所，要塞中有许多商人和舰长们 [ 注：三列桨战舰的舰长们是每年由富裕公民的名册中选任的，在服务之年开始的时候，他们从国家取得空船，没有船帆、索具及其它设备：这些设备部是舰长们自己装配的。 ] 的财产和谷物；事实上，除了已经拖到岸边的三条三列桨战舰外，还有可以供给四十条三列桨战舰的桅杆和其它设备都在那里丧失了。真的，普利姆密里昂的失落是雅典军队情况恶化的最大而且最主要的原因。运输军需的船舶，就是到了海港的口子上，还是不安全的，因为叙拉古的船舰在那里等着，阻止它们驶入；这时如果要输入军需就必需战斗了。在其它方面，这个事件也引起军队的恐慌和士气的低落。
此事之后，叙拉古人派遣叙拉古人阿加塔库斯率领十二条船舰出去。其中一条是往伯罗奔尼撒去的，船上载着一些代表们，他们将对伯罗奔尼撒人说，在叙拉古的事情很有希望，劝伯罗奔尼撒人在希腊更激烈地进行战争。其余的十一条船舰航往意大利 [ 注：在修昔底德的著作中，意大利这个名词仅指罗斯河和麦达逢坦以南的地区而言。 ] ，因为它们得到消息，说有许多给雅典人运输各种军需的船舶快要到了。它们阻止了这些船舶，把大部分船舶毁灭了。它们又往科伦尼亚领土内，把一些准备给雅典人建筑船舶用的木材都付之一炬。此事之后，它们到了罗克里；当它们停泊在那里的时候，有一条从伯罗奔尼撒来的商船到了，船上载着一些特斯匹伊的重装步兵。叙拉古人把这些重装步兵载上了自己的船舰，于是沿着海岸，航行回国了。雅典人率领二十条船舰在麦加拉守望着它们，俘虏了其中一条船舰和舰上的水手，但是没有赶上其余的船舰；其余的船舰都逃到叙拉古去了。
在大港中木桩的周围有过一些远距离的战斗；这些木桩是叙拉古人钉在他们的旧船坞前面的海底中，使他们的船停泊在障碍物里面，雅典人不能把船舰划上去撞击它们。现在雅典人划来一条载重一万他连特 [ 注：约二百五十吨(一他连特等于二十六公斤——译者)。 ] 的大船，船旁配备着木塔和帐幕。他们乘着小船，划往有木桩的地方，用绳索系着木桩，利用绞盘把木桩拔出来，或折断；或沉到水底下，把木桩锯断。叙拉古人从船坞上向他们射击，大船上的雅典人也回击。最后，雅典人把大部分木桩都拔出来了。围桩中最难对付的是那些眼睛所看不见的部分，因为有一些钉入海底的木桩没有露在水面上；如果船舰在木桩上航行，好象在暗礁上航行一样，那是很危险的。但是这些也交给潜水者去处理，他们沉到海底去，把这些木桩锯下来，因此得到报酬。但是叙拉古人又打下一些木桩，以代替那些被锯掉了的木桩。双方都应用了许多其它的办法，两军在这样近的距离内相对峙，这种情况是可以意料得到的；小的战斗经常发生，各种战术都试用了。
叙拉古人又派遣一些由科林斯人、安布累喜阿人和斯巴达人组织的代表团往西西里各城市去，把攻陷普利姆密里昂的消息告诉了它们，并且说明他们在海战中的失败是由于他们自己的无秩序，而不是由于敌人力量的优越；他们又说明，总的战局是很有希望的，请求它们给予海军和陆军的支持，因为预料到雅典人也有新的援军会到；只要他们能够在雅典新的援兵还没有到的时候，消灭当地的雅典军队，战事就会结束了。
当西西里这些事情正在进行的时候，德谟斯提尼招集了他所能带去的援军。 [ 注：继续第512页的叙述。 ] 他从厄基那出发，航往伯罗奔尼撒，和查里克利所率颁的三十条雅典船舰联合在一起。于是他们带着亚哥斯的重装步兵在船上，航往拉哥尼亚。他们首先破坏埃彼道鲁斯－里摩拉的一部分土地，然后在锡西拉对岸的拉哥尼亚登陆，那个地方是阿波罗神庙所在地。他们破坏了这个地方一部分的乡村，在一个类似地峡的地方设防，使希洛人有一个地方可以逃亡，同时也和派娄斯一样，他们在这里有一个进行掠夺的根据地。当德谟斯提尼帮助查里克利占据了这个地方之后，他马上继续航行，往科西拉，以便在那里取得同盟军队，然后尽快地渡海往西西里。查里克利留在那里，直到要塞完成了的时候为止。于是他留下军队驻守，他自己带着三十条船舰和亚哥斯人也回国了。
在同一夏季中，提伊人派来一千三百名轻盾武装兵士到了雅典；提伊人是色雷斯的一个部落，他们是以短剑为武器的。他们原来想和德谟斯提尼一同航往西西里去的，因为他们来迟了，不能往西西里，雅典人决定要他们回到色雷斯去；如果把他们留下来对付狄西里亚战争的话，费用似乎太大了。 [ 注：“每人的报酬是一个德拉克玛一天。” ]
当时的形势是这样的：自从夏季以来，全部侵略军在狄西里亚首先设防，利用狄西里亚作为根据地以侵略乡村，把城市中的驻军定期换防；这样，雅典遭受了很大的损失。真的，狄西里亚的被占领，事实上引起很多财产的被蹂躏和人力的丧失，这是雅典势力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以前的侵略，时间都很短，其余的时间雅典人还可以利用他们的土地；但是现在，敌人终年驻扎在高地；有时派遣额外军队侵入乡村，有时只是正规的驻防军蹂躏地方，进行掠夺，以攫取物资。斯巴达国王阿基斯亲自在那里指挥，把整个战事当作主要的战役。因此，雅典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他们失去了全部乡村；两万多奴隶逃亡，这些奴隶中大部分是有技术的工匠；全部羊群和役畜都丧失了。因为骑兵每天出发，往狄西里亚，向敌人进攻，或巡逻乡间，马匹继续不断地在崎岖的石路上奔走，马匹的脚都跛了，或者为敌人所伤害。从优卑亚来的粮食，过去是从俄罗巴斯运上陆，经过狄西里亚，由捷径达到雅典；而现在必须花很大的运费，由海道绕过修尼阿姆地角，才能运到雅典。城内一切需要都必须由海外输入，现在雅典已经不是一个城市，而只是一个要塞了。白天里，分遣队在城垛上轮流守卫；晚间，除骑兵外，所有的人都值班防守，有些在各个哨兵站上，有些在城墙上。所以夏去冬来，他们的困难永无尽期。最使他们受折磨的，是他们同时进行两个战争；真的，他们达到这样顽强果决的地步，以致如果在这件事情实际发生之前，有人听到这种事情的话，他不会相信这是可能的。这是难以置信的，因为雅典人已被伯罗奔尼撒人包围(伯罗奔尼撒人以亚狄迦的一个要塞作为根据)，而他们不但没有从西西里撤退，反而留在西西里，同样地包围一个和雅典一样大的城市——叙拉古，使希腊世界对于他们的势力和勇敢表示惊异；这种惊异的程度可以从下面的事实看出来：在战争之初，有些人认为，如果伯罗奔尼撒人侵入亚狄迦，雅典可能支持一年，而另外一些人认为可以支持到两三年，再没有人认为它可以支持三年以上的；但是现在是伯罗奔尼撒人第一次侵入亚狄迦 [ 译者注：公元前431年，参阅第114页。 ] 以后的第十七年了，雅典人虽然在战争中遭受了各种困难，但是他们还向西西里出发，发动另一个战争，其规模是和他们已经和伯罗奔尼撒人进行的战争一样大的。
因为所有这些原因(伯罗奔尼撒人占领狄西里亚所造成的损失和他们所有的其它巨大开支)，雅典人开始感到财政上的困难了。大约在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对属民从海上输入和输出的一切货物征收5%的关税，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增加收入。国家的支出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当战事扩大的时候，开支随之增加，而收入则减少了。
在目前财政困难的时候，雅典人不想增加开支；因此，他们马上把那些迟到而不能随德谟斯提尼的军队一道出发的色雷斯人遣回了。第依特累斐受命率领他们回国，在航海归国途中尽量破坏敌人沿海地区。他首先运送他们在塔那格拉登陆，他们迅速地掠劫一些东西运跑了；于是他们在黄昏时，从优卑亚的卡尔西斯横渡攸里配斯海峡，在彼奥提亚登陆，率领他们进攻密卡利苏斯。他在赫尔密斯神庙附近过夜，没有被人发现。赫尔密斯神庙离密卡利苏斯大约有十六斯塔狄亚 [ 注：约合两英里，三公里。 ] 的路程。在黎明时，他进攻密卡利苏斯，这是一个不大的城市。他把这个城市攻陷了。居民防范不周，他们没有料到有人这样远从海上来向他们进攻。他们的城墙是不坚固的，有些地方已经崩溃了，有些地方城墙不高，城门是敞开的，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安全的。色雷斯人冲入密卡利苏斯城内，对城中的屋宇和神庙大肆劫掠，屠杀居民，无论年幼的或年老的都没有得到幸免；凡是他们所遇着的，妇女和儿童也是一样，甚至于连他们在田间所看见的牲口和一切动物也都杀掉。因为色雷斯人种，和一切最残酷的野蛮人一样，当他们无所畏惧的时候，是特别喜欢杀人的。所以这时全城混乱，人民遭到种种不可言状的惨死。特别是他们冲入一个儿童学校，这个学校是当地最大的一个学校，儿童们刚刚跑进学校里去，他们把这些儿童都杀死了。因此全城遭到灾祸，这个灾祸比任何一次灾祸都来得更突然，更可怕，范围更广大。
同时，底比斯人听到这个消息了，跑来救援。色雷斯人跑得不远，底比斯人就追上了，把他们的掠获物夺回，赶得他们在恐慌中逃往攸里配斯海峡和海边去了，运载他们来的船舰正停泊在那里。被杀害的人多半是在上船的时候被杀害的，因为他们不会游泳，船上的水手们看见岸上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把船舰停泊在弓箭射程之外。当撤退的时候， [ 注：修昔底德说明他们主要的损失是在“上船的时候”造成的。 ] 色雷斯人在其它地方令人钦佩地抵抗了底比斯的骑兵。底比斯的骑兵首先向他们进攻，他们采取了本国的战术，结队冲出，然后退回来。在这个战斗中，他们中间被杀死的只有极少数人，但是许多落在后面劫掠的人在城内被杀了。一千三百人中被杀者共二百五十人。援军里面的底比斯人和其它的人丧失了大约二十名骑兵和重装步兵，其中包括一个彼奥提亚的司令官斯科里封达。密卡利苏斯丧失了许多人口。它是一个小城市，但是在刚才所描述的灾难中，它的居民所遭受的灾难，其悲惨的程度可以和这次战争中任何一次灾难相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