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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一片火海·第二十四

柏林,一片火海·第二十四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遭受战争洗礼的城市,我见过的太多了。沦为一片废墟的克拉斯诺达尔、罗斯托夫、马里乌波尔、基辅、库尔斯克、捷尔诺波尔……那些被战火揭去屋顶的房子,那些被战火烧焦的残垣断壁,使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恐怖感。从空中看去,被摧毁的市区,竟活象一片阴森可怕的坟地。

   在进攻柏林的战役即将揭幕的时候,我从新西伯利亚赶到前线来。我搭乘邮政飞机从莫斯科机场起飞,又有机会从空中瞭望斯摩梭斯克、明斯克——大战战场的遗迹。

   眼下就是波兰的首都华沙了。华沙,我可真不敢说这是一座城市,更不敢说这就是波兰的首都。实际上,这里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大片杂乱不堪的瓦砾场而已。我在想,人民花费了好几个世纪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建造起来这座城市,装饰它,美化它,用文化、科学和建筑艺术的瑰宝来充实它。可是,德寇却把这一切统统毁灭净尽。难道我们不应当水远记住这些吗?

   人民的反抗怒潮,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住的。对于妄图奴役别国,剥夺别国自由,毁灭别国文化的敌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向柏林退却的希特勒匪帮,必将会象被困住的野兽一样,拼命地进行抵抗。法西斯匪徒——这些人类的败类害怕愤怒的人民。他们使多少城市沦为废墟,他们杀害了多少无辜的平民,他们无恶不作。如今,他们在无可避免的严惩面前,必将更加疯狂。

   一场大会战即将开始。不过,胜败己成定局。那些发动这一场罪恶战争的人,那些实行“焦土”战术的人,那些用骇人听闻的炼人炉活活烧死无辜群众的人,都必将受到严惩。

   ……利格尼茨机场上挤满了强击机。这里,一切准备就绪。我必须立即赶到自己的部队去。我们歼击机部队也面临着艰巨复杂的任务。德寇准备动用最新式的喷气式轰炸机了。我们如何去对付它呢?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我朝着强击机部队的司令部走去,打算与我们飞行师通一次电话。他们的司令部设在一栋木板棚里。飞行员也住在那里。当我来到司令部跟前时,只见一个士兵,大概是站岗的,把步枪放在一边,正在台阶上拉手风琴。他拉得倒也很不错。他一抬头,猛然见我来到身边,就十分麻利地放下手风琴,顺手抓起步枪,按照《条令》规范干净利索地给我敬了一个军礼。他刚才还在聚精会神地玩琴呢,眨眼之间就站得笔直,变成了一个严肃执勤的卫兵,这倒把我给逗笑了。

   我走进木板棚。只见这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怪事。这哪里象个部队的样子呢,简直成了音乐学院了。没有一间屋子里是没有琴声的。甚至连值班军官也低着头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玩琴。

   “怎么,你们打算开音乐会吗?”在值班军官带领我去见参谋长的路上,我问道。

   “差不多吧。”值班军官笑着说,“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小伙子在这个木板棚的顶间里发现了一大堆手风琴。那就让他们消遣消遣也好嘛。”

   “你说的也是。”我心里明白,再过一两天,不论是他们强击机部队,还是我们歼击机部队,就都将听到为一种完全不同的惊天动地的“音乐”了。

   我们飞行师转移到扎甘附近的一个前线机场。这是用压路机压平了的砂质土机场。雷巴尔科将军率领的坦克第3集团军,将从扎甘出发,向柏林西南郊疾进。我们的任务是从空中掩护他们。俯冲轰炸机部队也同我们一起前进到这个机场。

   谁都清楚,争夺柏林的战斗,必将是很艰苦的,会有重大伤亡的。希特勒匪徒,在他们即将灭亡之前,是注定要孤注一掷的。他们已经用长柄反坦克火箭弹来对付我们的坦克了。他们把飞机塞满了炸药当作炸弹使用。听说,他们还有一种什么破坏力大得惊人的武器呢。

   但是,这些东西再也吓不倒谁了。现在不是1941年,甚至连1943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亲眼看到在柏林周围集结了多少苏军部队,集中了多少武器弹药。这一股巨大的力量,必将摧毁妄图挡住它的去路的一切。任何阴谋诡计,都救不了法西斯匪徒们的命。

   我们的强大力量,即将象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我们应当记住这不可再现的一天,记住这一天的一切。

   拂晓,在猛烈的炮火急袭之后,苏联飞机飞越尼斯河施放烟幕,工程兵部队开始设置渡口,坦克向岸边疾进,歼击机升空。

   我们的地面部队猛烈向前推进,一举突破敌人的三道防线。敌人守备柏林的高射炮部队、曾经猖獗一时的德国空军的残余部队和新建立的防空部队,全都用来对付我们的空军。

   早晨,天气不错。我们的任务是在科特布斯以南的渡口上空巡逻。由苏霍夫率领的八机编队首先出动。除苏霍夫外,其余七名飞行员是戈卢别夫、库季谢夫、库季诺夫、邦达连科、杜沙宁、别列兹金和鲁坚科。这个八机编队采用了我们在库班上空和乌克兰上空作战时行之有效的战斗队形,就是分为四机突击编队和四机掩护编队。八机编队的带队长机与“老虎”通了话。可是,今天早晨,烈火浓烟把地空之间遮盖得密密实实的,引导站的对空观察条件太差。好在我们的飞行员自己及时发现了敌机。4架福克式敌机都挂着炸弹,正朝渡口方向飞。敌人又把歼击机当作轰炸机来使用,现在,敌人的处境可太不妙了。

   由邦达连科率领的四机编队掩护的夹击编队发动攻击了。苏霍夫和戈卢别夫每人击落一架敌机。剩下那两架敌机慌忙爬升,企图逃跑。但是,“出路”早已被堵死,邦达连科的四机编队正在高处等着他们呢。敌长机吃了邦达连科的炮弹,坠下去了。

   这只不过是一场大空战的序幕罢了。紧接着又有6架福克式和两架梅塞施米特式敌机飞来。引导站及时把这个新情况通报给苏霍夫,空战重新爆发。

   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发现高处有我方4架飞机,就直奔他们飞去。可不是吗,以前,敌人是很善于用箝制格斗法分散我方掩护机群的注意力的。那时,敌人的兵力比我们雄厚,经验比我们丰富。不过,这是“那时”,而且早已是遥远的“那时”了。

   现在,我们的歼击机一齐向这两架梅塞施米特式敌机发动攻击。敌机掉头俯冲下去,朝着浊水一般的浓烟里逃去。敌人的“福克式”接战了。攻击,半滚倒转退出攻击,迎头攻击。时间就是生命,敌我都在狠命地互相追逐着。

   有时,我们的飞机也被敌机咬住“尾巴”。每当出现这种险情时,别的同志就及时赶上去援救,而且总能把敌机揍下去。耀眼的阳光直射在中弹下坠的敌机身上,白边十字标志和“黄脑门儿”也随着下坠的敌机一起不停地翻滚着……

   我紧紧地盯着空战战场,耳机里不时响起空战“交响曲”。当空中的某一架飞机起火时,我常常只顾盯着起火的而忘记那些正在拼搏着的飞机。起火的是敌机呢,还是我机呢?

   难道是我们的飞机起火了?这不可能,我们的飞机,一直象分子离不开物质那样,互相团结得紧紧的。

   从6架飞机坠毁地点升起的黑色浓烟直冲霄汉。剩下那两架敌机,也拖着浓烟烈火朝着暂被德军盘踞的地区逃去。

   我打心眼儿里为苏霍夫、别列兹金和邦达连科取得的战果高兴。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他们又取得了新的胜利,累计战功显著,他们都荣获“苏联英雄”称号。我们的飞行员成长越来了,他们的技术磨练得更精深了,意志锻炼得更坚强了

   亲眼看着这一场振奋人心地空战,我再也忍不住了,也想升空迎敌去。

   哪怕升到空中去寻找一处机场也好,因为我们的坦克尖刀部队早已深深地插入敌军的防线。

   二

   我们前进到科特布斯附近的机场。来到这里以后,空战更加频繁了。有一次,尼基京正追逐一架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当敌机急跃升至最高点时发动机突然熄火,尼基京乘机对敌机开火。敌机失速下跌,竟直奔尼基京的飞机撞来。尼基京猛向一旁闪开才得免于难。尼基京的飞机早已伤痕累累,他好不容易才从座舱里爬出来跳了伞。特罗菲莫夫的飞机,也被敌人的高射炮弹片炸得千疮百孔。但是,我们的飞行员们,却都希望升空以后能够碰到敌机。没有仗可打,他们就不舒服。

   我率领一个机群出动去掩护我军地面部队。春天的大地和那被浓烟烈火笼罩着的城市和村庄,从机翼下面掠过。空荡荡的大路显得格外凄凉。只有炸弹或炮弹爆炸时,只有坦克和汽车燃烧的火光陪衬时,它才微微显出一点生气。触景伤情,我怎能不难过、悲伤。这一场战争也给德国大地带来了死亡啊。

   你们这些自夸为“主宰天空之神”的空中恶棍们都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你们为什么不敢露面了?唉,来了,6架!我得设法偷偷地逼进他们,不然,是会把他们吓跑的。我们从斜刺里截住敌机的去路。可是,这6架福克式敌机一见我们的八机编队斜插过来,就一溜烟地逃掉了。

   我们连一架敌机也没打上,就返航了。我们刚把飞机滑到停机坪,就听得一声呼啸从天而降。只见一架双发动机的敌机,从高空直对着我们疾速俯冲下来。我怎么没有见过这种飞机呢?它的飞行速度怎么这样大,而且飞机的形状也很陌生?敌机已经开火了,我无暇去仔细辨认它,急忙向自己的飞机跑去。这架敌机一直俯冲到离停机坪很近时才改平。敌机扫射时抛下来的炮弹壳有的落到停在我的飞机旁边那架飞机上。

   我想,这一定是德国的什么新式飞机。后来,我猛然想起,在敌机图册上见过这种飞机的图样。这一定就是敌人的双发动机喷气式飞机了!

   我们的雷达探测到,敌人的梅-162式飞机是从布拉格方向飞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随时监视这个方向。

   敌人的新式梅塞施米特式喷气飞机又来空袭。我们及时得到了情报,立即派遣塔巴琴科双机组出动去阻击。可是,力不从心,敌机的飞行速度达每小时800公里左右,完全无法追击。如果敌人有很多这种喷气式飞机的话,那可真够麻烦的了。

   ……我们的坦克部队已经进抵柏林城下。雷巴尔科将军率领的坦克集团军告诉我们说,他们刚刚占领于特博格附近的一个机场。我命令我的汽车司机瓦西里,叫他做好长途行车的一切准备。特勤科科长也准备随我同去。我和他约定30分钟后出发。我必须再向空军集团军司令部通一次电话,请求他们把于特博格机场拔给我们飞行师使用。这些天来,两个方面军的空军部队都在竭力争着占用离柏林最近的机场呢。

   我急忙回师司令部去了一趟,又在机场上耽搁了一小会儿工夫,因为在临行前,我必须向各飞行团的团长交代一番。当我办完这些事情朝着我的汽车走去的时候,凑巧遇见刚从引导站回来的副师长。我向他交代了在我离开期间他应当干些什么。

   “请允许我替您去吧”他突然提出要求说,“您知道,我还不很熟悉各团的情况,最好让我去察看机场。”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他还不太了解每一个飞行员的情况,指挥3个飞行团作战是有难办之处的。我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们等了两天了,可是,于特博格方面毫无动静。友邻部队都转场飞走了,而我们派出去的人却始终杳无音信。

   第三天,我就同我的僚机飞行员戈卢别夫一起,朝着于特博格机场飞去。这一大,天气晴朗。我们在进入着陆时,看见远方浓烟滚滚——柏林已经淹没在冲天大火之中。

   于特博格机场原先是德国的防空基地。在这里,敌人丢下数百架完好无损的福克式飞机。我们的场务营已经把飞行场地整理就绪,只待我们的飞机降落了。

   在这些熟悉的德国飞机当中,我看见几架喷气式飞机,其中就有双发动机的。说不定飞临科特博斯机场去空袭我们的那一架双发动机喷气式飞机也在这里边呢。

   一个士兵走过来向我指点停机坪的位置。戈卢别夫紧跟着也落地了。

   我把飞机滑行到跑道一旁,关闭了发动机,就向这个士兵问道:“你见到我们的少校了没有?他是坐车来的。”

   “见了,近卫上校同志。”他说着,就低下了头,“他们碰响了地雷……”

   “怎么撞着的?在什么地方?”我急切地问。

   “就在这个机场上。他们的车子离开大路,刚接近机场就出事了。昨天我们把他们的遗体埋葬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那一枚地雷的破片炸中了我自己。我又一次意外地幸免于难。不,确切地说,是少校副师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敌人的地雷掩护了我,因为要不是他一再要求我早已上路了。

   我脱下飞行帽。来到我跟前的戈卢别夫也脱下了飞行帽。我们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过。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滚滚浓烟直冲云霄。柏林这个幽灵在促使我们去战斗。我们来了,我们已经来到你这个恶魔的面前了!你听到我们的强而有力的脚步声了吧。只要我们跺一跺脚,大地就会摆动起来,那两只爪子抓着卐字的鹰徽就会被震落而摔得粉碎。

   数小时后,我们第一飞行团的飞机降落在于特博格机场上。我立即率领一个机群向柏林飞去。我们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柏林上空飘着淡淡的白云。地上升起的浓烟与那淡淡的白云搅和在一起,凝聚在柏林上空。在这半昏暗的背景上,前线的位置模糊不清了。只有当大炮轰鸣炮口喷火时,只有当炮弹落地爆炸时,我们才能知道前线在什么地方。这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而又使人高兴的景象啊!我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美,热爱人类的创造,因而我就更加渴望与敌机在空中相遇,把它打下去,把它埋葬在柏林。为了替死难的亲人报仇,为了替牺牲的战友报仇,为了替我在小托克马奇卡村见到的被敌人炸死的儿童报仇,为了……,必须彻底消灭这一帮法西斯匪徒。我何必去遮掩这种感情呢?我是人哪!

   眼下还没有发现德国飞机。但是,他们也许会来,一定会来的。我们必须爬升到高处去静候战机。在柏林西边,敌人还有一些仍在起作用的大机场呢。敌人的歼击机,都是从那些机场起飞的。

   我们的轰炸机机群,正在源源不断地从我们的下方飞过。他们在目标上空盘旋着,搜寻着,随后就把炸弹倾泻下去。房屋和墙壁随着炸弹的爆炸而倒塌,变成一堆堆废砖烂瓦而被滚滚烟尘吞没。

   当年,柏林该有多么嚣张。只要它一声令下,多少城市就会立即被毁灭,多少国家就会很快灭亡。如今,柏林正在自食恶果,正在痛苦中挣扎。可是,制造了无穷恐怖与灾难的法西斯分子害怕遭受惩处,故意拖延时间,至今还在顽抗,拒不投降。

   现在,空中既没有敌机,也看不到我们的飞机。出现了作战间歇。我们爬升到高处去,过几分钟又下降。只见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完成任务后正在返航。现在,敌人的福克式歼击机大概快要来了吧?每当我们的轰炸机脱离目标返航时,敌机总会跟在后边偷袭的。强盗自有强盗的战术。

   我们在高空停留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就从高空下来。还没等到我们跟轰炸机会合在一起编好队,6架“福克式”敌机就从我们后上方的云中钻出来。我们又碰上了好运气!我一边爬高,一边转弯向敌机逼进。但是,这些德国的“王牌飞行员”们却不敢接战,掉头逃进云中溜掉了。追之无益,随它去吧。

   在返航途中,我暗自责怪自己不该过早地向我方轰炸机机群靠拢。要是我们在高空耐心地多等待一会儿,那也许能再教训教训这一帮德国飞贼,好让他们知道,他们在战争初期用过的战术如今不灵了。没能在这些吃人野兽的首都上空把他们揍下去,太可惜了。不过,第二天,别列兹金为他自己争了一口气,也为我们大家争了一口气。仅在一次空战中,他就击落3架“福克式”!

   德国首都的天空,被我们两个方面军的飞行部队给瓜分了。我们乌克兰方面军的飞行部队完全控制了柏林城南半边的天空,白俄罗斯方面军的飞行部队则完全控制了柏林城北半边的天空。我们是分工而不分家的。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向柏林飞,多少是带有旅游色彩的。

   但是,地面上的事情可足够我们忙碌一阵子的了。被围困的陆军地面部队,都以集团兵力向西突围,准备向美军方面投降。这些敌军大部队,都要从我们机场旁边经过,使我们不得不昼夜设防。

   在消灭被围困在科特布斯森林里的德军集团过程中,我们师的3个飞行团全部投入战斗。第16飞行团由我亲自率领。所有的林间小路,全都挤满了德军的步兵、大炮和辎重车辆。起先,我们都飞得很低,以便探明敌军是否有投降的意思。可是,敌人却以高射炮弹来回答我们。他们依旧向西运动,迫使我们不得不对他们发动空中夹击。我们不能容许这样庞大的军队集团突围上路,去威胁我们的后方交通线。于是,我们开始扫射各处的林间小路。

   我返航回到机场。机械师检查过飞机以后,问道:

   “螺旋桨整流罩里和铆钉头上怎么全都是松树针叶呢?”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在发动空中攻击时飞得太低了。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哪怕是只有一次飞得稍微再低些,我就休想把飞机拉起来。

   在于特博格机场附近,我们的飞行员们终于不得不认真地跟敌军地面部队大干一场。博布罗夫团长给全体地勤人员配备了步兵武器,命令他们保护机场,防御敌军地面部队对机场发动攻击,而飞行员则被派去轰炸敌军大队人马。

   德军源源不断地从森林里向外突围。但是,小小的机场警卫部队却能以配合一致的火力迎击敌军,空中又有歼击机不断向德军发动攻击。傍晚,部分德军又退回到森林里去。敌军缴械投降不下3000人。

   5月1日这一天,此地天朗气清,温暖宜人,我们在易北河边迎来了国际劳动节。苏军战士把红旗插到国会大厦的屋顶上以后,继续扫荡柏林守军的残余部队。这一天,从我们机场放飞的飞机不多,只有近卫第1歼击机飞行团大清早就出动了一个大机群,径直朝着柏林城上空飞去。

   这个大机群此次出动是肩负着非同寻常的特殊任务的。在其中的一架飞机上,载着一面巨大的红旗,旗上大书着“胜利”字样。我们的歼击机机群在被我军攻克的柏林城上空盘旋一周以后,就把这一面巨大的象征着胜利的红旗抛向空中。巨幅红旗在空中展开,徐徐下降。成千上万的步兵官兵、坦克部队的官兵和炮兵部队的官兵,仰望着这象征胜利的巨幅红旗,热烈鼓掌欢呼,向飞行员们致意,向最终战胜法西斯德国空军的飞行员们致意。

   5月2日,柏林守军宣布投降。

   空军第2集团军的各飞行部队,包括我们飞行师在内,都接到向德累斯顿地区转场的命令。我军继续在那个地区发动进攻。在那里,战争并没有结束。

   三

   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地面部队经过长途跋涉和艰苦的战斗占领了柏林城以后,略微停一停脚,就又继续前进了。坦克从柏林的大街上隆隆驶过,穿城而去。由汽车、辎重车和步兵汇成的一股钢铁巨流,穿过波茨坦和泰尔托,转而向南挺进。地面部队如此紧急调动,表明情势有变。

   有双向平行车道的宽阔的“柏林-德累斯顿”公路,被车辆和人流挤得满满的。我军地面部队要从这条公路通过。被我军解放的政治“罪犯”人山人海,也要从这条公路上挤过去。

   空中不断有大机群掠过。这是空军第2集团军的各飞行部队正在向苏台德山脚下的各个机场转移。我们飞行师的飞机在大海因城郊的机场落了地。师司令部、飞行员、所有军官,全都住进这座整洁城市里的各个漂亮的独宅大院。从阁楼的窗口望去,远处的青翠的大山尽收眼底。

   我们飞行师的任务是,从空中掩护远征布拉格的雷巴尔科坦克集团军和我们这个方面军的其他地面部队。德寇中央集团军群和奥地利集团军群,仍然盘踞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大片国土上。

   我们刚进驻到大海因城郊的机场,各飞行团的无线电员就收到了布拉格爱国者求援的呼吁。5月4日夜,布拉格的爱国者发动了反抗德国法西斯侵略军的起义。苏军坦克部队紧急出动去援救布拉格爱国者。

   我们执行了好几天战斗任务。但是,清理敌人丢弃在各个机场上的飞机的任务,反而比空战任务重得多,因为空中很少见到德国飞机。苏军地面部队正在向南疾进。他们在占领德累斯顿以后,又继续前进了。

   我们飞行师驻地的小城很快就变成了大后方,到处呈现一派和平景象。这里居民不多,也许他们害怕我们,还不敢露面吧。一切工厂商店,全都关门闭户。在我的住处旁边有一家工厂。精明的厂家在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瑞典财产”。为了慎重起见,我在这家工厂的大门口设了岗哨,命令岗哨不准任何人进出工厂。

   在萨克森地区和捷克境内正在进行着战斗,我们驻扎在易北河边的部队,只好暂时停止庆祝攻克柏林的活动。

   我军部队与盟军部队会师,德军残余部队迅速被围,随之被歼灭。所有这一切,都不能不使人想到,德国马上就会宣布全面投降了。可是,眼下这还没有成为现实。现在,“投降”这个词的含义是世界大战结束,是向全世界宣布:希特勒德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全边界从此将步入新的生活,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升空作战,再也不挨敌人的高射炮弹了。在这一场世界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都会欢呼:我们终于活下来了!

   5月8日晚,我的所有战友,差不多全部聚集到我的住处来了。我们开怀畅饮,怀念牺牲的战友。特鲁德在吉他伴奏下,唱起了我们飞行团人人都喜爱的一首歌——《鹞鹰》。我们大家都怀着尚未熄灭的战斗激情,一齐合着他的声音唱起来。尽管我们大家都知道,明天再也不会有任何空战了,可是,我们却仍然愿意满怀战斗豪情,一齐高唱“明天早晨我们又要去战斗”。

   直到半夜,我的战友们才陆续散去。我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我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枪声。我没有起床,但是,我在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枪声越来越密,而且离得很近。远处也响起枪声。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觉得有点不对头,急忙摸黑穿好衣服。难道是突围的小股德军部队撞到我们的防区来了?这不可能吧。也许是因为我禁止放人出入工厂大门,我们的岗哨跟捣乱分子发生了冲突?大概是哪一个股东胆大妄为,强行往外转移财产吧?

   在你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你心里总是不踏实的,你总会做出各种各样的猜测。我小心翼翼地朝敞开着的窗口看去。不得不小心流弹呀!在眼看着和平即将到来的时候,挨上一颗子弹可真有点不合算。

   这时,飞机上的机枪也响了。随后,机关炮也嘟嘟嘟地响个不住!远处,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连大炮也轰轰轰地猛轰起来!

   是真的,真的又干起来了!……看来,准是敌军的大部队突围,再不就是敌人空投了空降兵部队。唉,投降,这是假投降!我走到电话机跟前。在我刚要拿起话筒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师长同志,战争结束了!”这是一个年轻人极度兴奋时的喊叫声,“和平啦!近卫上校同志!和平啦!您听见了吗?和平啦!”

   “我听见了。谢谢你!……”我顿觉全身一阵轻松,只觉得漫长战争岁月里一切一直压在我肩上和心头的看不见但却能够感觉得到的重担,一下全卸光了。

   我放下话筒,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们天天都在满怀信心地盼望的那一切,终于降临了。“我们要和平,反对战争”的呼声,毕竟显示出了它的强大作用!

   唉,我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这黑屋子里呢?我走到电门跟前,打开电灯,随后就向窗外看去。只见枪弹、炮弹、信号弹,拖着一道道数不清的火光划破夜空。各种武器射击的响声越来越大。我也情不自禁地取过手枪来,从窗口向天空一连打了好多枪。

   电话铃响了。第16飞行团的飞行员们来电话向我祝贺。我听得很清楚,那边的话筒不停地从一个人的手里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这是费奥多罗夫的声音,这是特罗菲莫夫,这是苏霍夫,这是别列兹金,这是特鲁德,这是瓦赫年科,这是……我也一一向他们祝贺。紧接着,阿布拉莫维奇、马奇涅夫、博布罗夫、威廉逊,也都纷纷打来电话表示祝贺。我好不容易抢了一个机会给乌京将军、克拉索夫斯基将军打通了电话,向他们表示祝贺。

   枪炮声迄无稍许停歇。我走出住处。路上遇见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家都极兴奋,彼此握手,互相祝贺。

   过了不久,差不多所有的飞行员、政工人员和司令部工作人员,全都聚集到我的住处来。我们心里都充满着喜悦,个个喜形于色。在这种时候,我们都不由地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要是他们也都能和我们一起活到今天,共享这胜利的喜悦,那该有多好啊。

   这一夜,欢庆胜利的枪炮齐鸣,始终没有停顿过,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今天是伟大的胜利日,是彻底战胜法西斯德国的胜利日。

   5月9日这一天,以及后来的几天,我们师的飞行员们还在执行着上级布置的在布拉格上空巡逻的任务。有一天,戈卢别夫正在空中巡逻,发现一架德国道尼尔-217式飞机自西向东飞来。戈卢别夫追上前去开枪警告。但是,这架德国飞机拒不着陆,继续向前飞去。戈卢别夫迫不得已将其击落。敌机坠毁于山中。这是我们飞行师最后一次击落的敌机,也是最后一次出动。

   从那次出动以后,连一发炮弹或机枪子弹都不许留在飞机上,全部登记缴出,这些炮弹和机枪子弹,再也不用于大战了。

   5月中旬,我们飞行师从大海因城郊的机场转移到易北河岸边的里萨城。在这里,我们沉浸在胜利日的喜悦之中。机场上只留下几个飞行员和几个机械师值班。其余的人全都休息,游览柏林、德雷斯顿、布拉格。

   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的人民,象迎接亲人归来那样亲切地接待了我们。在大街上,人群簇拥着我们,姑娘们向我们献花、向我们微笑,各家饭店都用最好的饭菜来招待我们,而且死活不收我们的餐费。在德雷斯顿,我们亲眼看到惨不忍睹的废墟。成千上万的和平居民活活地惨死在这一大片瓦砾堆下。当地人告诉我们说,这座美丽的城市,是在离投降仅仅几天的时候,被盟军的炸弹炸毁的。我们听了很生气: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干呢?

   在柏林,我们游览了市区,参观了国会大厦。也见到了饥饿的德国人在苏军设置的食物发放点排着长队。我们还参观了名胜古迹、遭到破坏的大教堂。也到各个公园去游逛了一番。在城里难于找到适合于坐下来吃点东西的地方,于是,我们就驱车到城外的旷野里去了。

   我们越过波茨坦,来到一片青草地。大家就在如茵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摆出随身带着的吃食,准备来它一顿别有风味的野餐。就在我们刚刚打开罐头切好面包的时候,只见从灌木丛里探出几个披着淡黄头发的小脑袋。从这些孩子的小脏脸儿和眼神上能够看得出,他们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绝不是出于好奇心。

   我们当中有的人,把这些孩子称作“小德国鬼子”,嘲笑他们,甚至打算恐吓他们一下。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孩子呢?别人当即制止了这种错误行为:

   “我们不应该在孩子身上发泄对法西斯分子的仇恨哪!”

   “你说得对。”

   “这么一大点的小孩子,是不会拿起武器来跟我们打仗的。战争给孩子们带来的苦难比谁都多,谁也没有他们更理解什么是战争啊!”

   这一群饥饿的孩子限巴巴地看着我们,我们心里都很难过,谁也无法下咽。我们叫他们过来,他们就毫不犹疑地走到我们跟前来。我们把面包和罐头送到他们的手里,放到他们幼小衬衣衣襟上兜着。后来,我们就谈论起这些德国孤儿来,谈论起是谁给这些孩子造成了不幸。我们也联想到,希特勒分子给别国,尤其给我们苏联,造成了多么大的不幸。

   我们都认为,希特勒分子数不尽的滔天罪行是不可宽恕的!永远也不能宽恕他们!当然,这些家伙现在都隐藏起来了,象讨厌的蟑螂一样妄图四散奔逃。但是,他们是逃不脱人民对他们的惩罚的,或早或迟,人民是一定要惩办他们的。

   在一个美好的5月天,当时我们驻在里萨,我在司令部附近看见两个身穿美国军装的人。当我走到近前时,立即认出来其中的一个人正是我童年时代的好友。他是皮利希科夫,乌拉尔人。好友邂逅相缝,谁还管他穿的是哪国军装呢。

   “科斯佳!”

   “噢,萨沙!”皮利希科夫急忙奔过来。

   他向我介绍了他的同行伙伴,他的伙伴见皮利希科夫找见了寻觅已久的故知,就满意地离去了。

   从他们的衣着上面甚至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上看,我猜想,他们一定都是被俘后陷在目前的美军占领区的。在我同皮利希科夫朝着我住处走去的路上,他讲了他是如何在东普鲁士被击落,又如何被美国人从战俘营里解救出来,美国人如何把他留在莱比锡,如何给他穿上美国军装准备把他带走,他如何同另一个同志一起摆脱了卫兵的监视而逃走,如何到处找我……我一边听他讲,一边不住地看着他那矮瘦而拨挺的身材,两颊微凹的面庞、头上戴着的美军无檐软帽。他,就是我在军事航空学校学习期间的好友。

   那是13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身上带着共青团委员会的介绍信,来到彼尔姆,准备学习飞行。我也和其他一心想当飞行员的小伙子一样运气不佳:这年秋天,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航校的飞行训练班停办了,只剩下一个机械师训练班。这算是哪一道呢?我们本来是来学飞行的,如今却不得不学当机械师了!被录取的小伙子中的多数人默认了眼前的现实,而另一部分人就打起报告来,其中就有皮利希科夫和我。

   航校校长接到我们的报告以后,就找我们谈话。校长向我们说明飞行训练班停办的原因,设法说服我们。在这之后,坚持原来立场的人明显地减少了,到后来,就只剩下不多几个人。这时,校长就以我们闹学为名,各罚每一个人额外多出公差勤务若干次。我们只好听凭处治。

   当时,皮利希科夫曾经表示,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学飞行的。我很佩服他的坚定精神。一致的目标把我们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我们成了好友。在航校学习期间,我和他都是滑翔小组的积极分子。我们几乎每天都要把滑翔机抬到飞行场地去,哪怕是上去飞一会儿工夫也好。用在修理老旧滑翔机上的时间,那就多了。所有的星期天,我们都是在修理车间里度过的。又是刨平,又是固定,又是胶合,又是涂漆,忙得不亦乐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能够驾上这架滑翔机升空。

   我和皮利希科夫从来形影不离。有的时候,在我们两个人当中,不论是谁干错了事或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干错的事或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出的问题。有一次我们干了一件相当可笑的蠢事,这更加深了我们之间这种不可分离的关系。

   在航校学习的第一个冬天,我和皮利希科夫都在滑雪竞赛中出了名,都被吸收进乌拉尔军区代表队,成为这个队里的队员,参加了全军比赛。有一次,在全副武装50公里速滑带步枪射击的比赛以后,我们都累得够呛。洗完澡回到营房,我们脱去军上衣,就开始擦枪。洗澡以后发给我们换穿的衬衣又长又大,很不合体。衣袖也很长,卷上去就掉下来,很碍事。

   连队司务长发给我们的擦枪布太少,而且又都是些有窟窿的破布片。皮利希科夫一边用一小块破布片擦枪机,一边嘴里不住地咒骂这个吝啬鬼。这时,我出了一个歪点子。

   “喂,科斯佳,我有一个主意。你去找一把剪刀来。两个问题咱们一块儿解决它。”

   剪刀找来了,衬衣袖子被剪短,擦枪布也有了。这还真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呢。可是,事情干得不秘密,被人看见了。晚上,我们刚上床躺下,值班员就把我们叫起来。他说,连队司务长叫我们到他那里去一趟。

   “你们两个都把军上衣给我脱下来!”司务长命令道。

   他的一双眼睛严厉地瞪着我们两个人的被剪短了的衬衣袖子。

   在事实面前我们当然无话可说。于是,他被我们两个人一起关进禁闭室。

   连队里没有谁喜欢这个司务长。他太爱跳剔别人的小毛病,爱在首长面的拍马屁,可是,一到我们面的却又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后来,他被撤职,大家无不拍手称快。

   我与皮利希科夫是在1934年分别的。当时,我们各自带着任职命令,各到各的部队去报到。几年后,我听说他当了飞行员,而且还当上了团长,在前线指挥一个飞行团作战。

   皮利希科夫,我黄金时代的好友,快到我这小房子里来吧,到我这易北河边的小房子里来!也许你会想,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好友了吧,更何况你又穿了这么一身外国军装呢?不,你想错了!快脱下你那一身外国军装吧,科斯佳,穿上我的军上衣,穿上我的马裤,甚至连肩章上的星也不会少给你半颗的。

   我为我的好友备妥一切他最需要的东西——衣食,安慰……欣逢故友,话也格外多。我们一起回忆了往昔的难忘岁月——那充满坚定的进取心、强烈的求知欲望、豪放的作为、为实现宿愿而进行艰苦努力的令人难忘的岁月。

   皮利希科夫在我这里只住了一天。他急于赶回祖国去,急于与家人团聚。我只得把他送到通火车的城市,他回到祖国以后的命运如何,眼下我是无法知道的。

   皮利希科夫提到他在战俘营里的生活情形,提到他在押送人员的监视下长途跋涉时遭受的苦难。这不禁使我联想到巴巴克,联想到他的命运。他可能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大概,他的处境也跟皮利希科夫的境遇差不了多少吧?解放以后,他也一定是在武装人员的严密监视下被带往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强迫他在休息营地里席地而卧呢。

   在这一段时间里,在德国的每一条大路上,都有很多从西部地区解放出来的被俘官兵和老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走过。每过来一个队伍,我都要问一问这里有有没有飞行员。有一天,我正在里萨,有人告诉我说,在一条长长的被俘人员队伍里,有一个人朝着过路的飞行员大喊:“请你们转告波克雷什金,就说巴巴克在捷克斯洛伐克呢!”

   巴巴克通过第三者的嘴传到我耳边的呼减,表明他的处境是悲惨的。星期日,我请特罗菲莫夫和苏霍夫陪我一起坐车去寻找巴巴克的下落。

   在捷克斯洛伐克境内,我们跑了好几处休息营地,到处打听巴巴克的下落。

   有的地方干脆不理睬我们;有些押运分队的首长见我的肩章和胸前佩带着的三枚金星勋章,就诚心实意地告诉我说,在他们管辖的被俘人员当中,确实没有我要找的那位苏联英雄、大尉飞行员。傍晚我们来到另一处转运站。门岗不放我们进去,我们就把这里的主官叫了出来。这位主官当即痛痛快快地答道:“飞行员倒有几个。有一个飞行员,自称是‘苏联英雄’,没完没了地啰嗦,讨厌极了。这号人我见的多了!……”

   “那就请你把这个自称是‘苏联英雄’的飞行员叫到我们这里来,让我们来认一认好了。”

   他把我们领到他的办公室之后,就出去了。

   巴巴克出现在门口了。他,穿着一身褴褛不堪的衣服,脸上还残留着一块黑黑的烧伤疤痕,消瘦极了。他一见我们,就扑过来。可是,押送分队的主官挡住了他的去路,大喊道:“后退!”

   巴巴克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我们急忙走上前去,把他围护在我们几个人当中。

   押送分队的主官不吭声了。

   “我要把这位巴巴克大尉带回部队去。尽管我不知道战争期间你在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可是,我看不出你哪一点象是一个打过仗的人。我看你既没有端过步枪打仗,也没有驾过坦克冲锋。可是,巴巴克大尉击落过30多架敌机,是‘苏联英雄’!他有战功,人民爱戴他!”

   我们到底把巴巴克大尉要出来了。路上,他讲述了当时飞机在空中遇险的经过。当时,他竭尽全力驾着那架已经变成大火球的飞机往前线这边飞,想要飞回到自己人这边来。可是,大火耀眼,他什么也看不见,脸和双手全被烧伤。

   巴巴克心里明白,飞机已经变成大火秋,落地是办不到了,于是,跳伞。他完全相信他是在自己人这边跳伞的。可是,一落地,就被德国兵抓住了。他带着全身伤痛和面部的烧伤,被投进德寇的集中营。在这里,其他被俘人员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治伤。

   我们高兴的是,巴巴克又和我们在一起了。现在,我们一起坐在舒适的“霍尔普”牌轿车里,四周是一片嫩绿的田野、嫩绿的树枝,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春天气息。我们已经提请上级授予他“二次苏联英雄”称号。我们都觉得,从现在起,他就时来运转了,他会幸福的,因为很快就会授予他这个崇高的称号。至于苦难与不幸,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应当把它丢在脑后。我们都还年轻,生活与劳动的广阔天地刚刚展现在我们面前!

   在莫斯科,人们已经开始忙于接待、欢庆胜利、准备胜利大阅兵了。各个方面军都要派人到首都去参加庆祝胜利大典。我把战友们都留在易北河边的这座小城里。我恐怕一半时难得和他们见面了。现在,再也没有战争催我速返前线,再也没有进攻战役催我去战斗了。我们从征服者的血腥的魔爪中夺回来的无限美好的生活多么值得珍惜。它给我们带来了喜悦,它号召我们燃起热情,为壮丽的事业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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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