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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前的异常沉寂·第二十二

激战前的异常沉寂·第二十二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我各方面军系在德国法西斯脖子上的钢铁绳结越拉越紧。在北方,我军已经进抵普鲁士 [ 注:东普鲁士 ] ,在南方,我军正在穿越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向前推进。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南斯拉夫等国的人民武装力量,也都奋起抗敌 。

   他们同我军并肩作战。捷克的斯沃博达将军率领的部队正在和我们一起向敌军进攻。

   1944年的秋季,已经给那些发动战争从而给全世界带来无穷灾难的战争狂徒们写就了判决书。

   我们这一带前线异常寂静。我们的歼击机只是偶尔才有机会出动去掩护前沿阵地。不过,友邻各方面军向西推进得越远,我们就越感到我们也必须从桑多梅日登陆场发动进攻。

   整个10月里,天晴日丽,温暖如春。各个机场上,都在进行紧张的飞行训练。现在,“空中眼镜蛇”的休息机会越来越多,而我们国产的拉-7型歼击机却从早忙到晚。新式飞机的改装飞行训练,成了我们的主要战斗任务。拉-7型歼击机目前连一个飞行团也还没有装备齐,飞行员们天天都在盼望着得到这种新式歼击机。决定性的大会战即将爆发,必须及早做好准备。

   从每一次作战间歇结束到下一次发动进攻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好象是初临战场的新飞行员。在晚秋时节和冬天,此地阴天和雾天很多,突然降雪的时候也不少。所以,我们的飞行员不得不坐下来研究在坏天气条件下飞行的经验,研究云下空战的经验,研究空中游猎活动的经验。老飞行员给新飞行员讲空战战例,我则给这些空中“小老头儿”们上课。

   我们飞行师的经验,对我们这个空军集团军来说,是适用的。《胜利之翼》报还开辟了专栏来讨论我们的战斗经验。一时之间,记者、作家、电影摄影师又都纷纷来到我们部队。各家报纸都连续登载了我们师的飞行员们写的文章。有写歼击机双机如何配合作战的,有写截击方式和攻击方法的,也有写如何进行空中侦察的。事到其间,我也不得不利用很多晚上时间坐下来写文章。

   这些天来,政治工作人员和党团组织的工作量也都不小。我们现在是出国远征,来到别国领土,必须增强纪律观念,必须使每一个战士都理解我们的光荣使命。

   师政治部组织飞行员和机械师去参观德寇设在马伊达内克的集中营。回来以后,当即在机场上举行全体大会。参观过集中营的人,个个满腔悲愤,纷纷控诉德寇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的空勤人员和地勤人员,都亲眼看到了德国法西斯强加给整个欧洲的所谓“新秩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被活活烧死的无辜民众的骨灰,被活埋而死去的人的尸体,存放着受难者脱下来的鞋子的大仓库(光是小孩子们的鞋就何止千万双!)……这一切都在悲切地向我们呼唤:必须彻底消灭这可怖的瘟疫!

   在这期间,英国报刊却登载了心肠“慈善”的贵夫人们发出的关于全面宽恕法西斯刽子手罪行的呼吁!我们这些参观过德寇设置的集中营的飞行员们给这一群英国资产阶级人士的回答是:我们要彻底清算这些凶残的法西斯杀人强盗的滔天罪行!我们是决不宽恕这一群披着人皮的吃人野兽的!

   有一天,我从飞行团回来,见到记者尤里·茹科夫。他此行的目的是继续与我们的飞行员们接触,准备写一部描写空军战士的小说。他需要同我们的飞行员直接接触,需要听取我们的意见。

   我们一起来到第16飞行团的机场,我把克卢博夫介绍给这位记者。关于克卢博夫的事迹,在莫斯科时我就向他介绍过不少。在同机去新西伯利亚的途中,我也向他说过一些。我觉得,值得为这样好的飞行员写书。到10月底为止,克卢博夫已经击落39架敌机了。首长已经为他上报了战绩,请求授予他“二次苏联英雄”称号。

   一小时后,我同克卢博夫来到离机场不远的靶场。空中的歼击机依次对着用白砂标示的一个个方块靶标俯冲、瞄准、射击。在空中的歼击机全都离去以后,我们就去检查射击成绩。克卢博夫见飞行员们的射击成绩全都达到“优秀”标准,高兴极了。

   晚上,在飞行员住的大房子里,放映美国故事电影片《在老芝加哥》。医院和友邻部队也有人来看。这个临时“电影院”里很不肃静。有的人站着看,也有坐在地上看的。墙上挂着的波兰伯爵画像好象在用阴沉的目光望着他们。冷风不住地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来。后来,在师政治部担任共青团工作的德里亚金娜从邻村请来的管乐队开始演奏乐曲。这位德里亚金娜点子之多在全师青年中是尽人皆知的。

   乐队的鼓声响了,圆号一开始就把调子拔得老高。不过,这种乐曲倒是很适于为跳舞伴奏。来到这座地主庄园的半毁小礼堂里的人,都欢快地跳起舞来。从前,一定有人在这里跳过波兰的玛祖卡舞,现在,我们却在这里跳起华尔兹舞和狐步舞了。不过,这两种舞蹈都满足不了我们这一群活蹦欢跳的“朱顶雀”们的欲望。

   “来上一曲《塞尔维亚姑娘》吧!”特鲁德起劲地要求着。

   正当这种潇洒的舞蹈吸引住很多姑娘和小伙子的时候,正当乐队的铜鼓声被欢快的舞步声、被每一个人胸前佩带着的勋章互相磕碰而发出的清脆的丁零响声、被有节奏的欢叫声淹没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克卢博夫却正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墙站着呢。他那被烧伤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使人见了更觉忧伤。

   他在想什么呢?我从未见他如此孤独,如此闷闷不乐。难道每一个人都能够预感到不幸之将至吗?为什么在那个晚会上我没有走到他的跟前去跟他说说话,设法驱散他的郁闷情绪呢?回到住处以后,我一直在挂念着他,一直在想象着战后他将会怎样,在家庭生活中他又将会怎样。

   克卢博夫已经为和平的幸福生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战友们常常说起他是如何忍受了面部烧伤的痛苦的。当初,他的脸是完全被纱布和绷带盖住的。他的战友们给他喂食时,流食只能从绷带上切开的小缝送进他的嘴里去。

   19年以后,当我读到尤里·茹科夫写的一部小说书《神勇的飞行员》时,我才知道克卢博夫在牺牲前夜对这部小说的作者说过的话。那是一个忠厚的人面对战友、面对祖国说的真心话呀!他说:“把我们这些飞行员都描绘成神圣的偶像,那对我们的人民有什么意义呢?你就如实地写就是了,好让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小学生读了以后,都能够想象得出:是啊,这可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得到的呀,但是,只要全心全意地去干,那就……”

   克卢博夫的确是一个心地纯洁、刚毅勇敢的好同志。我先把话提到前头来说吧,他,如果不是飞机送掉了他的性命的话……可是,他牺牲了,而且死得很荒唐,很悲惨,太使人痛心……

   在飞行训练中,他那架飞机的液压系统出了故障。我亲眼看见他驾驶的飞机已经进入着陆,可是,没有落下来,而是从着陆标志处飞了过去。这也许是因为襟翼放不下来,飞机无法减速吧?

   当他复飞时,我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了,一双眼睛只是紧张地盯着这架飞机。我当时正在军司令部(也设在这个机场上)。克卢博夫的飞机正从军司令部屋顶上飞过,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常,很使人不安。几分钟后,他再次进入着陆。这一次,他的飞机又“飘”了。不过,机轮总算接触到地面,而且开始在地面上滑跑。我当时正坐在汽车里,飞机着陆的整个过程,我全看得一清二楚。直到这时,我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真是多余。是啊,当别的飞机在空中出了故障时,站在地面上的人总是替这架飞机上的飞行员担着一把冷汗的。

   “飞机‘拿大顶’了!”我的汽车司机突然惊叫起来。

   我急忙顺着飞机滑跑的方向望去,只见克卢博夫的飞机正在尾巴朝天缓缓地朝前翻扣过去。

   当我们赶到出事地点时,克卢博夫早已被压在飞机下面了。我们急忙设法把他从飞机下面抢救出来。当时,他还没有断气。但是医生赶到也没能把他救活!

   辽阔的天空被他征服了,可是,一小块泥炭沼泽地却轻易地夺去了他的年轻生命。飞机冲进沼泽地,机轮陷进去了。

   全师的战友们,都为克卢博夫的不幸牺牲而痛哭。盛殓着他的遗体的灵柩,已经摆在运输机的前头,我们要把他的遗体送回利沃夫去安葬。全体机械师和飞行员,都来到克卢博夫遗体跟前向战友诀别,送他上飞机做最后一次升空飞行。几架歼击机轰鸣着飞临克卢博夫的灵枢上空,同时向空中长时间地鸣炮为战友送行。他们仿佛是在咬牙切齿地向死神开炮,他们要用长串长串的炮弹把首次降临到维斯瓦河边这个飞行团里来的死神撕得粉碎。克卢博夫生前,每当他驾机升空时,这个可恨的死神就后退,躲得远远的。然而这一次,在克卢博夫已经落了地以后,这个可恨的死神却悄悄地对他下了毒手!

   我们都是克卢博夫的战友。我们致悼词的时候人人悲痛,个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们都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我们永远怀念那些牺牲的忠诚勇敢的战友。给克卢博夫当过僚机飞行员的特罗菲莫夫、特鲁德、伊万科夫,都曾经在上百次的空战中掩护过克卢博夫。现在,他们又登上飞机,和其他飞行员一起,驾机护送苏联英雄克卢博夫的遗体,护送我们的英雄战友返回故土。

   克卢博夫牺牲后不久,十月革命节来到,电台广播了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发布的关于授予克卢博夫第二枚金星勋章的命令。我们象他在世那样,隆重地为他举行庆功会,祝贺他第二次荣获苏联英雄这一崇高的光荣称号。直到后来,我们仍然觉得克卢博夫还活着,仍然觉得他还在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在我的一生中,克卢博夫是我心目中最喜爱的人。他在我的思想感情上占有重要位置。我的任何一个最好的朋友,也补偿不了我在感情上的巨大损失。他无限忠于祖国,忠于航空事业,珍视战友情谊;他为人聪明、直爽,喜欢热烈的辩论,而在作战时既勇猛无比,又细心入微。

   我们部队,也象全国一样欢度十月革命节。在这举国欢庆的重大节日里,我们常常想到我们中间少了克卢博夫。在这个节日里,驻扎在邻村的一大群坦克兵,突然吵吵嚷嚷地冲进我们部队里来。他们都记得克卢博夫在利沃夫附近多次与敌机激烈搏战的情景,都亲眼看见过他横扫敌轰炸机机群的壮烈场面。

   “你们为什么不用心保护好这样了不起的飞行员?”坦克兵们质问我们的飞行员。

   “我们都很爱惜他,是飞机出了故障呀。”

   坦克兵们问清楚克卢博夫牺牲的经过情形以后,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二

   十月革命节刚过,空军集团军司令克拉索夫斯基立即组织师级以上指挥员参加大集训。在这里,我又见到了那些熟知的军事首长。

   大集训从战役问答开始。大会议桌上摆着一张地貌图,军长和师长们都站在大会议桌的周围。给我们出的题目是,如何配合坦克部队、炮兵部队和步兵部队作战。波尔宾将军答得最完满。他在这种场合下,也和驾机飞临战场上空一样,信心十足,能够毫不费力地抓住地面进攻的关键所在,迅速捕捉到必须突击的目标。

   军长和师长们,都是左右着空军大部队命运的关键人物。我们都清楚,我们也和我军地面部队一样,有足够的作战力量,足以摧毁德军在维斯瓦河一线的防御。现在,空军集团军首长所关注的是,要周密细致地进行战役准备,以减轻我军人员的伤亡和武器的损失。为了使我军能够推进到这个地区,我国人民付出的血的代价可实在太高昂了。

   在课间休息时,有人给我送来一份电报。马上又要上课了,我匆匆扫了电文一眼,就把电报塞进衣袋里去。这几天来,我收到不少新西伯利亚人向我祝贺节日的电报。来自各地的这种内容的电报我收到很多。当我坐下来听课时,我又想起从家里来的信息。于是,我从衣袋里取出电报细看了一遍。“……我们向你祝贺。女孩。妻子平安。”女孩?这么说,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如今,我也当上爸爸了!

   一种新的,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这大概引起了坐在我旁边的人的注意。戈列格利亚德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电报。好象还有谁也看了一眼。于是教室里唧唧咕咕地悄声议论起来。

   正在讲课的乌京将军停下不讲了,问道:

   “怎么一回事?你们为什么在下边说话?”

   戈列格利亚德连忙站起来说:

   “请原谅,将军同志。这里有一条新闻:波克雷什金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坐在教室里听课的人,一起热烈鼓掌向我表示祝贺。不过课程表上可没有安排“祝贺”这一节课。乌京将军继续讲课。午餐时间到了。人们把我围在当中。那还用说,年轻的爸爸是要请客的了。

   在餐桌上给我女儿取了个名字——斯韦特兰娜。大家一致赞成,并当即隆重宣布乌京将军为我女儿的洗礼“教父”。

   当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又把电文反复看了几遍,想从电文的字里行间发现一点什么新的重要细节。我的女儿,妻子,喜气洋洋的家,仿佛一时全都显现在我的眼前。

   该上靶场去了。大集训的最后阶段就要在那里开始。我们要驾机对靶标瞄准轰炸、空中强击、火炮瞄准射击。

   森林。林间空地。标示危险区边界的小红旗,观察塔楼,电话……应有尽有,靶场设施齐全。那么多将军、上校、中校,以及各种军衔级别的不同年龄的年轻人和中年人,都齐集在观察所或起飞机场。“观察员”可比驾机应试的人多得多。有些将军对驾驶杆或驾驶盘早已生疏了,有些人则缺乏应试的勇气。

   第一个驾机升空的是波尔宾将军。他既是军长,又是他那个军里最好的轰炸手。说到飞行,说到如何才能俯冲得恰到好处那他是颇有见地的。只要一提到这些事情,他就立刻活跃起来,立刻变成另一个人了。波尔宾将军经常亲自率领大机群出击。他从作战实践中发现,俯冲轰炸机应当采用全新的战术动作,也就是,把原来一直沿用的一次投完炸弹的战术,改为单枚炸弹瞄准投放,象强击机那样,兜着圈子轮番攻击。后来,人们就把这种战术称为“兜圈子”战术。敌人是吃够了“兜圈子”的苦头的。

   波尔宾将军驾机对准目标大角度俯冲下去,随后就是一阵爆炸声浪。他把飞机拉起来以后,摆动着机翼从我们头顶上一掠而过。观察轰炸效果的人员随后报告说,轰炸成绩“优秀”。没过多久,波尔宾将军就来到我们当中。大家由衷地祝贺他取得最好成绩。

   现在,轮到强击机应试了。给强击机出的可是一道难题。并排摆着三个靶标。强击机飞行员必须分别用投弹、发射火箭弹、枪炮射击三种不同方式,依次攻击三个目标。梁赞诺夫将军和卡马宁将军手下的飞行员都很争气。可是,这两位将军自己却正如大家常说的那样:飞不动了。

   歼击机升空的时间到了。给我们准备的目标更特殊,是一些摆在灌木丛中的大木桶。木桶里边都塞满了用汽油浸过的棉纱。对空中射击能手来说,只要看到木桶起火,无须等待靶场报来射击结果,就能知道成绩如何。不过,你试试看,大角度俯冲下去能不能击中大木桶?

   一架歼击机射击完毕,第二架也打完规定数目的炮弹,紧接着的是第三架。可是大木桶却全都安然无恙。现在,轮到我起飞了。在我前边的几架歼击机,全都没有击中目标。这一来,我的担子就变得更加沉重了。事关歼击机部队的声誉,我必须竭尽全力打出好成绩来。我有些惶恐不安,而惶恐总是会影响射击成绩的。我觉得,我是属于“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那种类型的人,遇事总能掌握住自己,善于控制紧张情绪。至于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此刻,我的心理状态很复杂。每当我遇到类似情况时,我总是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什么事情上去,多想使人高兴的事情,多想好的事情。

   现在,我已经坐进飞机座舱里,我就再也不去想谁没有击中目标啦,我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大木桶打起火啦,如此之类。我倒是想起了家里发来的电报,想起了我的小女儿。可不是吗,给她取的名字多好听啊。

   远处,一片呈火红颜色的柞树林,正在朝着我这边移动。再过一会儿工夫,我就能看见那些大木桶了。

   ……战争要到哪一天才能结束呢?我的小女儿是个什么模样呀?我哪一天我才能够陪伴着玛丽亚,牵着女儿的小手,在柔嫩的青草地上玩耍呢?在那遥远的西伯利亚大森林里,林间空地上的青草长很多么高,多么茂盛啊!每当春天到来的时候,那里遍地都是野花!……快要看见大木桶了。

   靶场已在我的眼前显现,我立刻全神贯注地搜索目标。首先需要选准方向,以便看得清楚、瞄得准。我调整好机头方向就俯冲。透过螺旋桨桨叶旋转平面上的透明大圆圈,我看见一个小黑点儿。这个小黑点儿迅速向我这边移动着,变得越来越大。到开炮的时候了。将军们都在观察所里等待着我开炮,期待着我打出好成绩来呢。在这关键时刻,我想的只是一定要把大木桶打起火。现在,我把这些大木桶全都看作是必须立即消灭的真实目标,而不是打出好成绩来为了给人家看的,更不是为了挽回歼击机部队的声誉。从我的枪口和炮口飞出去的枪炮弹绝不是为了这些!……不过,尽管我在这样想着,我还是感觉到了人们都已经睁大了眼睛,等着看我的“表演”呢。

   这不是训练用的大木桶,而是火药桶、炸药、炮弹!总之一句话,你把它当作什么东西都行,只是不要把它看作玩具。我朝这些东西瞄了一眼,怒视着这一堆祸害,我要立即消灭它……

   我有自己的独特的俯冲方式——在垂直平面内蛇行飞行。大木桶被我的瞄准具光环套住了。

   一阵猛射。地面上当即升起一团大火!再次进入,再次攻击,再次开炮——又是一团大火。

   现在,我可以坦然地从“观众”的头项上超低空高速掠过,好让他们都看一看,歼击机飞行员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你做到了你对自己、对战友都应当做的事情以后,你的心情是无比舒畅的。

   三

   具有欧洲特色的、潮湿得使人感到不舒服的冬季来到了。我们是在炎热的夏天抵达这里的,如今已是初冬时节。自从开战以来,我们从未在任何地方停留得这样久。前线寂静如故,犹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闷得人实在受不了。我们多么想向前推进,寻敌打仗啊!

   还在雨天和浓雾经久不散的日子刚刚来到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盼望冷天一到就发动进攻。可是这里的12月份天气,却很使我们失望:小雪花在空中飘舞着,还没等到落地就融化了。

   当我们终于明白了处在主要方向上的前线地段何时发动进攻要取决于战争全局的态势时,我们就很注意研究战争全局了。12月初,苏联和法国签订了同盟互助条约。条约明确切定:本条约旨在“彻底战胜法西斯德国”。我们这些身在前线的人都觉得这太好了,这表明我们很快就要发动进攻了。但是,我们这一带前线却依然沉寂如故。在南方,乌克兰第1、3方面军继解放贝尔格莱德之后,又包围了布达佩斯,继续向德国在此次战争中的另一个仆从国奥地利边境推进。在12月的后半月,报纸披露,德军在法国的阿登地区大举进攻。德军只进行了几次反突击,就迫使不久前才开辟第二战场的盟国军队向西仓皇溃退。

   在布达佩斯,德寇竟枪杀了我方派出的劝降谈判全体代表。这实是前所未有的卑鄙行径!

   我们都在如饥似渴地仔细聆听每一条最新消息。美军和英军到底能不能顶得住正在向比利时的列日地区和安特卫普地区大举进攻的德军部队呢?如果他们顶不住,那第二战场实际上也就毫无价值,而且德军反而会投入更多的部队来对付我们。电台广播说,在8天时间里,德军前进了90-100公里。我们正在维斯瓦河边,期待着与盟军一起,共同对法西斯德国发动进攻呢,我们不禁要问:1940年敦刻尔克战役的悲惨结局是否会重演呢?

   我们是在莫克什舒夫村过的新年。在波兰土地上生长的新年松树与我们西伯利亚的新年松树一模一样。在从新西伯利亚发来的贺年电报的末尾,除了母亲和妻子的署名以外,又增添了小女儿的署名。各处的新年祝酒词,全都重复着同一句话:“恭贺新年!胜利就在眼前!”

   德军深入比利时,使气氛显得更加紧张。在这期间,英国首相丘吉尔曾经慌恐不安地写信告诉斯大林说,西线战斗吃紧,并且问道:盟军何时才能盼到“俄国在维斯瓦河前线或别的地方发动大规模进攻”呢?当然,这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事情。在给丘吉尔的复信中说道:在此次进攻中,“很重要的是,要运用我们在大炮和飞机方面对德国人的优势”,不过,要发挥这种优势,“飞机需要等待晴好天气,大炮也必须避开低雾天气才能进行瞄准射击”。但是,考虑到盟军在西线的困难处境,苏军最高统帅部决定,各部队立即停止训练,不论天气如何,立即发动大规模进攻。元月7日宣布支援盟军。8日,驻扎在维斯瓦河沿岸的各飞行团,全都接到向桑多梅日登陆场转进,到最前线去的命令。

   在我们这一带前线.仅用两天时间就全部行动起来了。我军地面部队利用暗夜掩护渡过了维斯瓦河。各部队都明确了作战计划;研究了进攻区域。我随同师司令部一起,在夜间乘车跨过了维斯瓦河大桥。

   寂静的暗夜被搅动起来了。每一条大路都被向前沿开进的无数坦克、弹药车、辎重车挤得满满的。泥泞,土坑,沟坎,发动机的轰鸣,人们的呼喊声和偶尔出现的叫骂声,坦克的炮塔,大炮的炮架,战士们后背上的白雪,车前灯偶尔射出的短促的灯光……一切都在缓缓地向前运动着,向维斯瓦河彼岸运动着。无论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挡这一股强大的钢铁洪流趁着暗夜向前拥进。

   我们飞行师的任务是,掩护雷巴尔科将军率领的坦克集团军。尽管这是一项很普通的任务,但是,也必须会同坦克集团军司令部作战处共同进行具体研究,单凭着地图是不行的。为了到坦克集团军去进行具体研究,我决定乘车顺着坦克部队将要发动进攻的前沿地段走。

   我乘的吉普车在用圆木铺垫的路上颠簸得很厉害。车身溅满了污泥,结了一层冰。我被汽车颠得五脏俱痛,可是,我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呢。我只好用双脚抵住汽车底板,身子使劲往椅背上靠,尽量使身体悬空,让身体略微舒服些。

   我们途经炮兵阵地。只见到处都是大炮,一门紧接着一门,都明摆在平地上。这一幅壮观景象,可真能使人忘怀一切。大炮上面都落了一薄层小雪花。要说伪装的话,这也就算是伪装了。大口径迫击炮的炮身巍然挺立。“喀秋莎”火箭炮也都成排地停在那里,炮弹头部直指西方。

   我急切地朝着坦克集团军司令部驻地赶路。看样子,现在,只要一声令下,战斗就会立即爆发,而我眼下却只能旁观而已。这怎么行?我得尽快赶路,各飞行团司令部和飞行员们,都在各自的机场上等待着我去向他们下达战斗任务呢。

   我的小汽车驶进了一片树林。嗬,任凭你朝着哪一个方向望去,到处都是坦克,黑压压的一大片,你休想挤得过去!……坦克兵们都在围着篝火取暖。这同我1942年秋天在罗斯托夫地区从空中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不论你朝着什么地方看,你见到的都只是坦克,多得把地面都给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在想,坦克兵们为什么敢于如此无忧无虑地聚在一起烤火取暖呢?那么多大炮为什么竟敢暴露于开阔地上呢?看来,那一定是他们再也不怕敌机来空袭了,因为制空权在我们手里。如今,天空已经成为他们的可靠的“保护罩”。

   坦克集团军司令部的地下拖蔽部里温暖如春,这里聚集着很多人。简短的寒暄过后,我们立即在“战场”上肩并肩地干起来了。

   几幅大地图平摊着。我看到地图上标着几个长长的粗壮的箭头。这就是即将爆发的大会战的战场了。这一场大会战是我们早已想到了的,并且在作战计划中也早已明确了的。我们的兵力就是按照这一场大会战的需要布署的,储备待用的炸弹、炮弹和火箭弹,也都将在这一场大会战中施展威风。只要一声令下,这一切都将立即行动起来。

   他们告诉我,在炮火急袭之后,坦克部队将从什么地方突破敌军防线,初始任务是什么,以及后续任务是什么。这一切全都在地图上标示着,全都有具体地点。

   “您的意见呢?”参谋长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转向我问道。

   我的意见吗?我只能说这太好了。不过,看来,我们这个飞行师只能掩护主要突击方向上的坦克部队,因为主要突击方向上的分枝要比其他方向上的分枝多。他们向我详细介绍了主攻坦克集群的突击方向,并且明确告诉我主攻坦克集群将在某日某时进抵某地区。

   我们飞行员还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详细地和坦克部队共同研究过协同作战问题呢。现在,我必须把这个作战计划的总体概貌告诉每一个飞行大队长,以至每一个飞行员,让他们心里有底,使他们事先知道这些标在地图上的弯曲的粗壮箭头,都经过地面上的哪些地方。这样做是为了便于他们尔后从空中辨认。

   早晨,我告别了坦克部队。不久,我们就会在另一种条件下相会的。我的小汽车又在铺垫着圆木的坎坷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向前驶去。大队大队的汽车,正源源不断地迎面驶来,我们不得不常常躲在路旁等待时机。

   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机场。在这里,我反而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里十分平静,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小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飘舞着,随后就安详地落在每一架飞机的机身和机翼上。

   我感受到了这里的平静气氛。但是,我自己最清楚,这种异乎寻常的沉寂带有多么大的欺骗性啊。沉寂即将被炸毁,将在一瞬间被撕得粉碎!

   这是暴风雨将临前的沉寂。那正是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急风暴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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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