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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回来了·第十九

我们终于回来了·第十九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我们飞行师从前就驻扎在摩尔达维亚。它经历了漫长的艰苦考验,如今又返回到三年前驻扎过的那些机场上来了。那些熟悉的绿色丘陵地,辽阔的田野,那些由于盖满尘土而显得灰白的弯弯曲曲的条条大路,星罗棋布的市镇和村庄,又都呈现在机翼下面。可是,那些在战争初期和我们一起且战且退的老战友,有些人是再也看不到这些了,再也不能感受这重返旧地的喜悦了!

   我和乌京将军商量过我们飞行师的部署和当前的任务以后,我就驾机飞到一个绿草丛生的机场。从这个机场上,能够清楚地看到德涅斯特河。我把飞机滑行到停机坪以后,立即打开座舱盖。草原的气息扑鼻而来,沁人心肺。周围的一切多么象1941年的5月啊!在机场南边不远的地方就是别利齐。它就隐藏在这一带山岗的背后。

   一辆摩托车疾驰到我的跟前停下了。我从座椅下面取出软胎军帽,穿戴整齐,从座舱里跳到机翼上来。

   这个人怎么这样面熟呢?难道他就是费吉切夫吗?可不,正是他,还是那满脸的连鬃胡子!

   我一直在惦记着他和他的妻子瓦利娅。整整一年半听不到他们的音信了。

   “噢,你已经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了,波克雷什金!我可不敢高攀您这位贵人哪。”

   “收起你那一副腔调吧!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带着一个飞行团在这里闲呆着呢……”

   “当上团长了?”

   “嗯。”

   “这么说,你也不是人人都敢于高攀的了,首长嘛!”

   费吉切夫谈了谈自己的情况。他从莫斯科空军学院毕业以后,就被任命为歼击机飞行团团长。他在这一带前线已经打了一段时间了。

   “走,到我那里吃饺子去!”费吉切夫突然说道。

   我很想跟他多谈一会儿,打听打听这一带前线的情况,敌人的动向。当然,也想知道他和瓦利娅的生活情况。可是,飞行师里的一大堆事情总不能搁下不管哪。

   “等我熟悉熟悉情况再说。这一顿饺子,我总是要去吃的嘛。”

   “那也好。晚上我派车来接你。”

   在师司令部里,待我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祖索夫上校已经离开此地上任去了。也许是他等不及了吧?也许是因为第16飞行团刚到前线就发生了事故才促使他提前离去的吧?

   科拉耶夫从第16飞行团回来以后,会同师政治部主任一起,向我报告了事故经过。奥列菲连科大尉的飞机坠入螺旋,他跳伞迟了,坠地牺牲。他的遗体已经埋葬。

   我应该详细问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故,飞机是谁经手检查的。可是,我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不幸的消息对我震动太大了。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小伙子、好飞行员。更使我难过的是,他的光辉的战斗历程竟被一次荒唐的事故所断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终于向面对着窗口朝外闲望的科拉耶夫发问了。

   “在机身里发现机械师遗忘的工具。盘旋的时候,飞机重心失控。”

   这就是说,飞机未经必要的检查就放飞了。我这样想着。看来,科拉耶夫也正在等待着我对他的工作做出这样的评价呢。但是,我没有吭声。我想待我略微镇定些再说。科拉耶夫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故意若无其事地说道:

   “埋葬了奥列菲连科的遗体以后,克卢博夫把奥列菲连科的飞机号码砸下来了……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胡闹起来。克卢博夫在争吵中把邻团的机械员打死了。遗体已经理葬。”

   师政治部主任马奇涅夫无意中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们这个师还要出大事呢!”

   他和科拉耶夫唱的是同一个调子,好象是在说:“这与我们毫不相干”。我不满意这种论调。

   “照你们的意思说来,那不就是在劫者难逃了吗?请问,未经检查的飞机是谁放飞的?发生机毁人亡事故以后,又是谁放任飞行员不管的?”

   科拉耶夫猛地抬起头来。他应当知道他是问心有愧的,因为我不在场时是他负责指挥全师的。我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他却一言不发。看来,他是难于反驳我对他的批评的。

   为了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以便研究其他问题,我说道:“算了,以后我们再详细谈这个问题吧。我们大家应当齐心协力地把我们这个飞行师整顿好。”

   在这以后,我不论是在做什么事,心里总是放不下奥列菲连科和克卢博夫的事情。列奇卡洛夫也是有责任的。他身为第16飞行团的代理团长,不该如此疏忽大意。我们这些人既然身为指挥员,就必须对人民负责,随时关心部属的战斗准备,珍惜他们的生命,关心他们的生活,注意他们的行为举止。飞行员们能否取得战绩,他们的精神状态和纪律状况,一句话,一切关系到我军军威的事情,我们这些当指挥员的和一切政治工作人员,都是举足轻重的。尤其现在,当祖国正处在严峻时期,我们肩负的责任就更为重大。为什么在飞机起飞以前,无论是列奇卡洛夫、科拉耶夫,还是大队长,谁也没有想到要检查飞机呢?为什么谁也没有命令机务主任去做这件事呢?他们全都忘记了卢卡舍维奇的惨痛遭遇。难道这样的教训不应当牢牢记住吗?

   晚上,费吉切夫热诚地接待了我。宴席已经摆好。可是,一时之间,我们谁也没有多么注意这些。

   “瓦利娅呢?”

   他犹犹豫豫地答道:

   “她生孩子了,你知道吗?她在家里呆着呢。”

   我们一起回忆了老战友,回忆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当然也谈到当前的任务。费吉切夫指挥的这个飞行团在这一带前线作战好几周了。

   “敌人很顽固,投入不少轰炸机大机群和歼击机大机群。”

   “跟在塔曼半岛上空的情形差不多吧?”

   “你算是说对了,一点也不错!我们在空军学院学习的时候,就研究过你们的战例和你的战术创举。不过,在这一带,敌人可比在库班时挣扎得更凶狠了。”

   费吉切夫谈了一些有教益的空战战例。在这一带,敌军依旧采取大规模空中作战行动。敌人派出的轰炸机机群,都有歼击机大机群护航。如果我们分散使用兵力,那损失是必不可免的,而且战果也不会大。明天我就要去见军长乌京将军,我一定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他,看他有何见解。

   军长大清早就在他的住处接见了我。他很了解这一带前线的态势。他说:

   “在这一带,我军地面部队正在为巩固阵地而战斗,飞机正在进行空中侦察,寻找敌军防线的薄弱环节……”军长很善于运用合成军队的军事术语来讲明军事态势。我觉得,我也应当好好学习,熟悉地面部队。

   军司令部及其直属部队,都部署在普鲁特河岸边,离前线很近。军长命令我们这个飞行师明天也转场到这里来。

   当我向他报告第16飞行团发生的事故时,他心平气和地说道:“那你就把这个飞行团部署在军司令部附近吧,我们一起整顿这个团。”

   我在返回本师途中,一直是在超低空飞行的。在晨曦中,我们的轰炸机机群和强击机机群,正从高空接连不断地朝着西南方向飞去。飞得又快又灵活的歼击机,在这些机群的上方不停地穿梭巡逻。我在默默祝愿战友们旗开得胜的同时,立刻联想到我们的师指挥所、引导站、各个机场,因为我们师从今天这边要执行作战任务了。

   我知道,指挥员有指挥员的职责,我再也不可能象从前那样经常升空作战了。就说现在吧,我必须马上赶到列奇卡洛夫那个飞行团去检查引导站的工作。反正我是不愿意闲呆在司令部里或指挥所里的。

   有一次,返航以后,当我把飞机滑行到停机坪时,见一位素不相识的军官正在那里等着我。他在自我介绍以后,说道:“中校同志,我是空军集团军检察长派来逮捕克卢博夫的。这是检查长签发的逮捕令。克卢博夫是要受审的,至少也得被关进惩戒连去。报告中说他杀了人。他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

   “什么报告?”我吃惊地问道。

   “是你们飞行师司令部送上来的报告呀!”

   我能向他说些什么呢!只有请求他暂缓逮捕这位正在跟敌人拼命的飞行员。我知道,即使把克卢博夫关进惩戒连里去,他也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克卢博夫从第一次参加战斗起,从来是奋不顾身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在空战中多次身陷绝境。他是不惜牺牲个人的一切的。这样好的飞行员怎么可以轻率地毁弃呢?

   想到这里,我很难过。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战友、一位好飞行员即将遭殃……我们飞行师刚刚揭开战斗历程新的一页,人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擦拳磨掌准备战斗,每一个飞行员都是战胜敌人的一份宝贵力量啊!可是,我如今却不得不站在这块绿茵茵的草地上同军法官谈论对一个忠于祖国忠于事业的好飞行员的褒贬问题、褫夺勋章问题、逮捕问题!我相信,克卢博夫是绝对不会杀害自己人的。

   “你听我说,你暂且不要急于逮捕他。”我向刑侦员建议说,“我给你派一架飞机,你亲自到他们飞行团去就地调查一番。我想,不论犯下何等罪行,总会存在减轻刑罚的客观条件的。”

   “这是辩护人要做的事情,与检察机关无关。”

   “为了不冤枉一位好飞行员,应当进行详细的全面调查呀。”

   “那好吧,我去一趟就是了。”

   “明天,我一定到场。”我对军法官说。

   上尉军法官飞走了。我必须即刻赶到前沿引导站去。

   二

   站在地面上严密注视空战,积极参与空战全过程的指挥,对我来说,是一项新任务。飞行员在空中飞行是照顾不过来这许多的。站在地面上严密注视头顶上展开的空战,别有一番感受。这对改善全师的空战组织工作是有益的。

   由10架歼击机组成的机群,按高度分层梯次配置,飞临引导站上空了。还在带队长机向我报告说“我是叶廖明,‘上工’去”以前,我就认出来这是第16飞行团近卫飞行员驾驶的飞机了。我们有自己的战斗风格,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我一边目送着威武的机群,一边通过无线电告诉带队长机说“空中平静”。从前,我在飞临前沿上空时,也常常从耳机里收听到这样的空中情况通报。现在,我能设身处地地想象得出,叶廖明在收听到我向他发出的通报以后,一定正在更加警惕地进行着空中搜索呢。他一定知道,眼下虽然没有敌机活动,但是,必须在待机过程中及时发现敌机。

   我在想象着我就是这个机群的带队长机叶廖明,我正在空中执行任务呢。此时,我正在向机群的全体飞行员下达口令说“注意!敌轰炸机多从南边飞来。注意搜索!”

   在我尚未发现敌机以前,我们的机群就搜索到敌机群了。大约40多架容克式轰炸机,分成若干小机群迎面飞来。每一个小机群有6-8架飞机。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和福克式歼击机都飞得很高,在他们的轰炸机机群上方盘旋,也足有20多架!

   我全神贯注地严密注视着敌我双方的飞机。双方飞机正在迅速地互相逼近。我手里紧握着送话器,随时准备着毫不迟疑地向空中发出指挥口令。

   空战开始了!叶廖明正在与敌机周旋。此时,他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我只有缄默不语,否则,就必然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叶廖明采取的行动完全正确,他正在带领机群迅速爬高。我方的牵制兵力——四机编队,已经向敌护航歼击机发动进攻了,敌护航歼击机正向高处窜去。现在,正是攻击敌轰炸机的大好时机。我真想立即向叶廖明发出攻击命令,因为首次出现的大好战机,常可左右空战的结局。不过,一个真正的歼击机指挥员会放过这种大好战机吗?绝不会的!看,叶廖明已经向敌轰炸机机群的带队长机发动攻击了。我虽然看不见机关炮炮弹划破长空的痕迹,却能听得见炮弹冲出炮口时的轰然巨响。敌带队长机既来不及向一旁躲闪,也来不及俯冲溜掉,当即凌空爆炸。这架敌机的下场,与被我在大托克马克上空击毁的那架敌机一样的悲惨。

   “干得太漂亮了,叶廖明!”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连夸奖。

   空中同时出现几处急剧飞转的旋涡。空战同时在几处猛烈地展开了。现在,我必须更加严密地观察这瞬息万变的空中情况。4架敌机正在向叶廖明的双机组猛扑,我必须立即向叶廖明报警。可是,用不着,叶廖明已经与敌机周旋起来了。这是一处激战区。

   在叶廖明双机组的上方,斯塔尔奇科夫率领的四机编队,正在对敌护航歼击机发动垂直攻击。我方这4架歼击机在退出攻击的同时,又向敌轰炸机猛烈地开了火。歼击机在高速飞行中射出去的炮弹,威力尤其可怕。两架敌轰炸机被击中,当即拖着浓烟向地面坠去。这是斯塔尔奇科夫和托尔别耶夫的战绩。我方的另一个双机组也冲向敌群。

   耳机里传来斯塔尔奇科夫慷慨激昂的口令:“奥尼先科!狠揍!尼基京,狠狠地揍它!”话音刚落,当即又有两架敌机被揍下去。

   在高空,我方的一个双机组正在与敌福克式歼击机机群激战。我把主要精力集中在这个空战区。我从叶廖明的报告中得知,这个双机组的长机飞行员是伊瓦什科。我一边鼓励他,一边指挥他。空战异常激烈。敌我双方一大群飞机搅作一团,流星闪电般地穿来穿去,简直是一场混战!

   只见一架歼击机裹着一团大火向地面坠去。这是敌机呢,还是我机?我连忙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飞机上的十字标志从眼前一闪而过……又一架敌机完蛋了!干得太漂亮了,小伙子!剩下的敌机惊慌地退出战斗。发动攻击的大好时机又到了。不知道又有哪一个倒霉的家伙再也回不了家了。

   替换叶廖明机群的我方歼击机机群已经飞临前线上空。

   “‘老虎’,我是克卢博夫,我是克卢博夫。请告知空中情况。”

   克卢博夫!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是那样坚定有力,竟使我感觉不到他离我那样遥远。我只觉得他就在我的身边。这时,我不由地想到他的情绪,想到军法官(当然,在战斗出动之前,军法官是不会跟他说什么的),想到空军集团军检察长关于逮捕他的决定。我想向克卢博夫说几句振奋神的话。克卢博夫当然知道,现在的“老虎”就是我——波克雷什金。从他向“老虎”发出的简短话话里,我感觉到了战友的深情厚意。他是在向我问候,是在向我诉说他的情况,是在向我表达决心:“你看着吧,你看我怎样狠揍这一群狗强盗!”

   我知道,他在飞向巡逻空域的时候,是难于什么都看得清楚的。我向他通报了空中情况,命令他深入到敌后去,因为下一批敌轰炸机过不了多久就会飞来。

   克卢博夫率领着两个八机编队。他们一边爬高,一边向普鲁特河彼岸飞去。他们已经消逝在远方的蓝天之中。我能够收到的仅仅是克卢博夫发出的寥寥无几的口令:有的是向飞在高处的特罗菲莫夫双机组下达的,有的是向八机突击编队的带队长机佩图霍夫发出的。

   趁着眼下平静无事,我赶紧点着一支香烟。

   提起佩图霍夫来,我不由地想起他和他的朋友基里洛夫来。这两位飞行员,也和奥列菲连科一样,都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平静的后方生活来到前线的。当时,曾经有人命令他们返回巴库去。可是,他们硬顶着留在前线不走,尽管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会因为违抗命令而受到严历惩处。这两个小伙子作战英勇机智,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之处。人之所以有时干出蠢事来,那往往是因为客观条件不符合他的意志和愿望,或者触怒了他。如果一切都能如愿以偿,如果他的良好愿望和正当激情得以实现,那他就会象戒掉恶习一样,变得更好、更纯洁、更善良。

   我在想,克卢博夫犯下的不可容忍的大错误应当如何解释呢?

   但是,我没有工夫去细想这些了。耳机里传来了克卢博夫紧急而坚定的喊声——他在下达攻击命令!我影影绰绰地看见地平线上方有很多飞机。它们正在朝着斯库利亚内方向移动。斯库利亚内有我军炮兵部队。他们正在那里猛烈轰击敌军阵地呢。

   敌人的容克-88式轰炸机分成几个机群梯次跟进。克卢博夫率领的歼击机机群占有高度方面的优势,正从敌后向敌轰炸机机群猛扑。飞在最前头的敌机群被克卢博夫率领的歼击机机群冲乱了队形。我歼击机机群再次发动攻击。只见一架敌轰炸机被击中起火。另一架被击中的福克式敌歼击机慌忙掉转机头逃跑而去。

   克卢博夫率领的机群英勇果敢地发动进攻,使我方取得战果,但也促使这一场恶战越演越烈,变得更加残酷。敌歼击机机群更凶狠地向我机群进逼,作战空域越缩越小,机关炮声和机枪声越来越频繁、紧密、急促。

   “卡尔波夫,狠揍!”耳机里传来克卢博夫的喊声。

   只见我方一架歼击机正在迅速调整机头方向,捕捉眼前的敌机。这准是卡尔波夫无疑。我也很想给他鼓一把劲,告诉他要沉着,要逼近敌机抵近射击。我觉我正在和他并肩战斗着呢。看到我们的整个机群都紧紧地跟定带队长机克卢博夫向敌机猛扑,甚至连在高处的特罗菲莫夫机组也不远离机群,我心里真高兴。这一来,带队长机克卢博夫就能看得见整个机群,就能及时指挥他们作战了。克卢博夫以自己的勇猛机智和坚强的斗志,把整个机群紧密地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使整个机群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铁拳头。克卢博夫真是一个坚贞不逾的钢铁战士呀!可是,这样好的战士竟然无法在这个飞行团里继续战斗下去。唉,列奇卡洛夫,列奇卡洛夫呀,你为什么连这样好的战士也不设法保护好呢?

   被卡尔波夫揍掉的敌机正在坠落。高处又有一架敌机掉下来。这大概是特罗菲莫夫击落的吧?我们的近卫飞行员干得太漂亮了!敌轰炸机再也顾不得他们的轰炸目标——斯库利亚内的我军炮兵阵地了,盲目丢下炸弹,就没命地逃窜。空中的飞机越来越少了。我们的机群胜利返航。他们应当受到嘉奖啊。

   两个小时内发生两场空战。十数架敌机被击落在雅西、乌尔吐尔、斯库利亚内地区。现在,我们是天空的主人。我们的歼击机机群,正在源源不断地飞往战区。拉-5式,雅克式,空中眼镜蛇式……接连不断地从我的头顶上飞过。天空犹如巨大的银幕,不断地映出英勇壮烈的场面,紧张而残酷的决斗,而结局几乎总是相同的——敌人连遭惨败而被迫首先撤出战斗。

   当我离开引导站的时候,我在想,德军当局是不会甘心于连遭惨败的,他们必定会派出更强大的机群投入战斗。在这个地区,真正的大会战还远未开始。敌人是不会轻易放弃“通往罗马尼亚的大门”的。

   大清早我就来到机场,准备驾机到第16飞行团去。当我来到师司令部的地下掩蔽部跟前时,遇见刚飞到这里来的空军集团军司令戈留诺夫将军。他是专程到这里来看望各飞行团的团长、全体飞行员和我的,为的是大家见见面,认识认识,我不得不留下来。在谈论作战问题和人员情况时,我顺便提起我同他曾经在切尔尼戈夫卡的荒僻山沟里见过一次面。

   “我是在切尔尼戈夫卡工作过。不过,我们之间谈的话我可不记得了。”

   我提醒他说,当时我用载重汽车拖着一架米格飞机到过他的司令部。

   “原来如此!你就是用汽车拖着一架米格飞机来找我的那个飞行员吗?那架米格飞机,我的印象倒很深刻,至于你嘛……那就请你不要见怪了……”戈留诺夫将军和善地微笑着说。

   我向戈留诺夫将军报告了克卢博夫的过失,站在我身边的科拉耶夫一直默不做声。当我说到克卢博夫打死了人的时候,科拉耶夫走开了。戈留诺夫将军听说过克卢博夫这个名字。他命令我亲自调查此事,然后向他报告。

   “闲得无事可做就瞎胡闹腾!真正的大仗就要开始了……”戈留诺夫将军只说了半截话,剩下的那一半却没有说出来。这里边似乎蕴含着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的重大事态。

   在我送戈留诺夫将军上飞机时,他暗示说:最近,各飞行部队都将面临重大而紧张的作战任务。他的飞机起飞以后,我随后也起飞了。

   落地以后,检察机关的上尉军法官面带笑容迎着我走来。

   “你怎么这样高兴呢?”我问道。

   “案件完结了,师长同志。”

   “这话怎样理解呢?不是说他打死人了吗?”

   “谁也没有把谁打死。事实全都是夸大的。”

   我请军法官同我一起去见一见那位在上送给检察长的报告中说是“遗体已经埋葬了”的机械员。的确,这位机械员在与愤怒的戈卢博夫争吵中是挨了打的。

   如今这位机械员反悔了,他说:“是我不对,师长同志。是因为我主动跟他吵架才挨打的。”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的确,克卢博夫的过错是严重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人怀着何种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如此大肆渲染呢?这可真够你捉摸几天的了!

   军法官庆幸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没有毛手毛脚地逮捕“罪犯”。如今,他可以一个人空着手回去报告了。可是,我总觉得在这个“案件”当中,还有一些很使人不平和担忧的地方。

   完成战斗任务返航的飞机,已经飞临机场上空。空中飞机很多,都急待落地。空战的持续时间太长,看样子,飞机上的燃料都快要用尽了。

   小伙子们在离开停机坪的时候,一边走着,一边神气活现地比划着,轻松愉快地回忆着刚刚结束的这一场激烈的空战。

   列奇卡洛夫是最后落地的。今天,他可和往常不一样,只见他整了整装,差不多是迈着正步走到我跟前来,向我报告大机群战斗出动情况。从列奇卡洛夫团长这一副庄重的样子和那准确流畅的报告词来看,他显然希望我能宽恕他的过错,同时也在为早已躲到战友身后羞于见人的克卢博夫求情。他的这些举动是合乎情理的,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现在,这个“案件”可不象昨天那样占去我那么多精力。我想把这件事暂且完全搁下,以便集中精力去听一听今天这一场空战的情况,更何况对飞行员们来说,谈与敌机作战的情景,总比说那些团里发生的不愉快事件轻松得多。

   列奇卡洛夫率领的这个机群,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在谈论中,经常提到的人物有费奥多罗夫、苏霍夫,还有列奇卡洛夫团长。空战是从列奇卡洛夫率先对敌轰炸机机群的带队长机发动猛攻开始的。这一场空战,一直打到我机剩油无几的时候,才告结束。最精彩的场面是,为援救一个战友,我机群一鼓作气,几乎同时击毁敌人的全部9架轰炸机。

   在这次空战中被击落的另外6架敌歼击机,全都坠毁在罗马尼亚的土地上。这里正是我们的阿特拉什凯维奇大队长牺牲的地方,正是从前德国飞行员猖狂一时的地方。今天,我们也让他们尝一尝这种苦滋味儿。新飞行员利哈乔夫、伊万科夫、基里洛夫和佩图霍夫,也都首次取得战果。他们显得格外高兴。我们这些老战士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敌人为我们在1941年夏季所遭受的损失付出了更高昂的代价。

   飞行讲评结束,我把列奇卡洛夫团长、克卢博夫和军法官叫到一边。我不打算听道歉和保证之类的话。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扑灭这一场人为煽起的大火,尽管谁也无法消灭这一颗火种。我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军法官身上了。随后,军法官动身去向空军集团军检察长报告事实真相。

   我又带领机群出动去执行战斗任务。

   两天后,这位上尉军法官又来到师司令部。他显得忧心忡忡,焦虑不安,说道:“检察长无意改变关于逮捕克卢博夫的命令。我们一起去请求从轻判决吧。您必须亲自到别利齐去一趟才行呢。”

   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小城——别利齐。

   三

   大清早,当这座前线小城刚刚苏醒的时候,我就来到大街上。每一栋残存下来的房屋,每一片废墟,每一棵树,都使我回忆起那一年6月的别利齐。眼前的别利齐简直使我无法认出它当年的面貌来。钢索厂和面粉厂都变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战火熏黑的残垣断壁。可是,人行道却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残存下来的树木四周重新培起了土,一片片草坪重新陪衬着盛开的鲜花。生活终究是生活,战争带来的灾难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除。

   当然,我首先要去看一看从前我住过的那栋房子。

   临街大门已经堵死。有些窗口订着胶合板,有的用砖块砌死了。要是能遇见一个人打听打听……我站在无人收拾的脏乱小院当中静静地等着。也许能遇上一个战前的熟人吧?

   我原来的邻居家的门打开了。一位年轻女人走出门来。我朝她走去。离她越近,我越觉得她使我想起一个人来。莫非我认识她?

   我向她打了招呼。当我看清了她的眼睛,又听见她的声音时,我认出她来了。啊,这不是弗洛丽雅吗?不过我不便直呼她的名字。我向她打听我的房东。她说,跟许多人一样,被德国鬼子枪杀了……我们原先住过的房子,现在被部队暂时占用着。

   再也没有什么好打听的了。打听打听我原先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妥当不妥当呢?

   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胖娃娃跑到弗洛丽雅身边,用一只小手抓着她的连衣裙。她轻轻地抚摸着他那长着银白色卷发的小脑袋。我看了胖娃娃一眼,不由地想起我的年轻战友米洛诺夫来……

   “这是您的胖娃娃吗?”我问道。

   “是的。”

   我想把米洛诺夫不幸牺牲的消息告诉孤儿寡母,想把米洛诺夫的埋葬地告诉他们。可是,这又何必呢?我想,如果有人问起孩子的爸爸来,弗洛丽雅一定会说,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在前线牺牲了。一定会是这样的。我在等待着她问些什么,我希望地能认出我来。可是,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唉,军人哪!尤其是佩带着空军肩章的人,她见了准会无比难过!

   我想去抱一抱她的胖娃娃,可是,他却象小猫怕见生人似的,躲开了。是啊,这个胖娃娃大概还不知道男人的大手把他高高举起的甜美滋味儿呢!

   “再见!”我向弗洛丽雅告别。

   “再见!”就这样,她始终没有认出来我就是米洛诺夫的战友。

   我就这样重访了这座阔别三年的小城别利齐。我们那漫长的痛苦的撤退岁月,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的战友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听到敌人投下炸弹的爆炸声的。

   我顺着这个小城唯一的一条主要街道走去,心绪犹如波涛起伏。我在想,战争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灾难啊!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空军集团军检察长把方面军检察长的命令拿给我看,以此作为对我提出的请求和情况说明的答复。方面军检察长的命令内容是:把克卢博夫押来,降职降级,褫剥夺勋章,送往惩戒连去在战斗中赎罪。

   我立即起飞向方面军司令部飞去。现在面临的已经不仅仅是恳请从轻判决的问题,而是必须紧急纠正由于某一个卑鄙的家伙暗地里捏造谎言而导致的错误决定!

   方面军司令部是根据莫斯科发来的关于惩处克卢博夫的电令做出决定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方面军这一级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因此,我不遗余力地说服方面军检察长,敦促他重新审查这一宗被无限夸大了的“案件”。这一宗“案件”简直就象从高山上滚下来的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们是要审判他的。”检察长说。

   “为什么要审判他呢?”

   “因为他扰乱了秩序。”

   “要查他的这个错误,那是应该的。但是,这就不能作为杀人罪犯来审判了。”

   “如果他没有杀人,那我们是绝不会给他编造罪行的。”

   这就另当别论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大肆渲染了的所谓“克卢博夫杀人案”,终于没有任其发展下去。现在,剩下的就是等待公正的审理了。只要审理公正,那个一心只想损人利己的卑鄙家伙搞的阴谋就不能得逞。既然远在莫斯科的空军司令部都知道克卢博夫犯下的“罪行”,那就是说,这个卑鄙下流的东西干起坏事来倒是挺干练的,而且善于歪曲事实真相。

   当我返回师司令部时,刚好收到关于在我们这一带前线敌军已经转入反攻的通报。敌机不停地在前沿上空活动。乌京将军给我打来电话,命令我立即赶赴引导站。

   我在赶往前沿的途中,顺路到各飞行团驻扎的机场视察了一遍。我必须把德军反攻的消息告诉飞行员,而最主要的是同他们一起讨论这一时期我们近卫战士应该怎样作战的问题。尽管我已经给各飞行团的团长下达了指示,叫他们每一次出动都必须派出2-3个八机编队,可是,我希望每一个飞行员都能理解这样做的必要性,以免在战斗出动过于频繁时他们产生埋怨情绪。

   飞行员们都愉快地支持我做出的决定。他们都能理解:既然敌人要出动大机群,那我们就必须出动大机群去消灭他们,以减轻我们自己的损失。只有集中强大兵力,使之成为无坚不摧的铁拳头,才能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

   一小时后,我见到我们的3个八机编队在前沿上空活动。他们也象在库班地区作战那样,分别占据不同高度,彼此相向飞行,严密监视这一带天空,从上到下,绝无疏漏。

   我的引导站设置在一个小山丘上,伪装严密。我从“喀秋莎”火箭炮阵地附近的避弹所里,能够清楚地看到我军地面部队如何反击德军坦克的进攻,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和强击机如何轰炸敌军以支援我军地面部队作战。

   战斗激烈到白热程度。我不得不常常与师司令部和军司令部通话联系,调遣一批又一批掩护机群,同时又要准确地指挥空中的飞机作战。

   这一天,隆隆炮声不绝于耳,飞机轰鸣响彻云霄,炮弹呼啸连连不断,人们慷慨激昂的呼喊声惊天动地。

   这一天,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无线电台,耳机从未摘下来过。

   这一天,我是在狂暴的飓风里度过的。我亲眼看见被我歼击机炮火击落的无数敌机冒着浓烟烈火坠毁于地,

   这一天,每一场空战都异常激烈,而且持续时间都很长。我方几乎每一个机群,都因为燃料即将耗尽而不得不在就近机场落地加油,随后又立即升空作战。多么紧张的一天啊!

   晚上,我们飞行师又接到新的战斗任务,明日凌晨封锁德军机场。我们决定,在我方强击机和轰炸机飞临目标上空以前,我们的歼击机机群必须先期飞临目标上空。飞行员们一听说这项新任务,群情振奋,斗志高昂。在战争期间,再也没有比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向敌人复仇更为激动人心的事情了。

   机群已经编成,起飞顺序已经确定,用于增援的预备队也已派定。师政治部主任马奇涅夫命令:明天拂晚,全体政工人员必须与飞行员一起到达机场。对盘踞在罗马尼亚境内的德国空军发动决定性突击的准备工作业已就绪。

   为了能够和大家一起升空去执行战斗任务,在头一天很晚的时候,我飞到第16飞行团。不知为什么,天已经这样晚了,飞行员们为什么还没有入睡呢?原来,他们正在议论对克卢博夫刚刚结束的审判呢。我往宿舍里扫视一遍,只不见因蒙冤而倍受战友普遍同情的克卢博夫。

   “是怎样判决的?”我打断特鲁德滔滔不绝的议论,问道。

   “缓期执行。那还用说,恐吓呗!”

   “那他如何才能免于惩处呢?”

   “惩处差不多应当免了。”列奇卡洛夫接口说道,“今天这一仗,还不足以冲销一年刑期吗?”

   “克卢博夫上哪里去了?”

   “他在司令部里忙着进行战斗出动前的准备工作呢。明天他要带领机群作战。”

   我给司令部打电话,命令克卢博夫立即回到宿舍里来睡觉。

   拂晓,飞机发动机全部启动起来。出动命令已经下达。轰炸机拖着它们那笨重的身躯,一架接着一架地升空,随即朝着罗曼城方向飞去。我们跟着也起飞了,以便飞到轰炸机机群的前头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飞临敌人各个机场上空。

   空中飞机多极了。不论你朝哪一个方向看去,投进你的眼帘里的都是我们的飞机。它们都是向西飞的,都是去消灭德国空军飞机的。

   我打开地图,在上面寻找着罗曼城。此时此刻,我打心眼儿里为我们飞行师感到自豪,为我们的空军感到自豪。以前,我曾经单人单机封锁过敌人的罗曼机场。后来,我们没有那个力量了,封锁敌人机场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以前,敌人的歼击机迫使我们躲进避弹所里去,一直蹲到他们停止射击才敢出来。如今,时过境迁,我们的庞大机群正在向着罗曼城、胡希城挺进,去消灭那些在罗马尼亚土地上以主子自居的德国空军,去消灭他们的歼击机和轰炸机。现在,我们要迫使敌人的歼击机连一架也休想离地起飞。

   罗曼城刚从睡梦中苏醒。敌人的机场也才开始伸懒腰。我们从停在机场上的一排排德国飞机的头顶上掠过,成串的机关炮炮弹,象一条条火龙直扑敌机。妄图顽抗的敌高射炮兵也遭到我们的猛烈扫射。现在,敌人的高射炮可比战争初期少多了。我们的俯冲轰炸机机群已经飞临机场上空,歼击机可以让位了。今天,让敌人来尝一尝我们的复仇炸弹的滋味儿吧!

   我们返回基地以后,发现少了两个飞行员。经查讯得知,他们的飞机被敌人的高射炮弹击中,在别的机场上迫降了。我做完战斗讲评、派定执行后续任务的机群以后,就乘车赶往师司令部。

   途中,师司令部的大轿车迎面驶来,见了我就停下了。车里坐着的全是政治部的政工人员。

   “你们上哪里去?”

   “上机场。”

   “你们不觉得来得晚了点吗?”

   他们见我手里提着飞行帽,就知道我们已经完成战斗任务返航了。也许他们觉得于心有愧吧,一个个全都耷拉着脑袋,连吭也没敢吭一声。

   我叫他们这些政工人员往后早一点起床,随后,就让他们继续赶他们的路,因为机场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在这一带前线敌我空军的交战才刚刚开始。

   载着政工人员的大轿车一溜烟地驰去。

   四

   6月初,也就是在战争第三年即将过去的时候,盟军终于在法国北部投入登陆部队和空降兵部队。我们前线战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却谈不上特别高兴。我们飞行员老早就盼望着盟军能给我们以积极的支援。在我们从乌克兰、从北高加索节节后退的艰苦岁月里,我们在空战中连连失利。当时,我常听战友们议论,我自己也常常在问:“第二战场在哪里?为什么盟军不在法国沿岸登陆?”有时,我们是在一把一把地抹着脸上的血迹,望眼欲穿地盼望着他们给我们以支援哪!现在,我们靠着自己的力量接连不断地打胜仗,法西斯侵略军正在被我们从我国土地上和其他被占领国家的领土上驱赶出去。说实在的,我们曾经期望有人能够迫使法西斯德国慌忙从东线战场上撤走一部分兵力,以减轻对我们的压力,减少人员的伤亡和装备的损失。可是,就连这一点点期望也终成泡影!我们与德国空军作战,始终是十分紧张激烈的,异常艰苦的。

   在开辟第二战场的这些日子里,只有“诺曼底-涅曼”飞行团的作战行动使我们感到振奋。这是法国飞行员给予我们的实实在在的支援。

   当1944年6-7月战斗在西方打响的时候,苏联红军已经在本土北部,在彼得罗扎沃茨克和维堡地区,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战役,而且在白俄罗斯消灭了德寇的中央集团军群,给法西斯德国以致命打击。

   敌军依旧困守着雅西-基什尼奥夫一线的阵地。我们飞行师在雅西方向作战。我们不断出动飞机去掩护我军地面部队,以防止敌机轰炸。在这一线敌军发动反攻期间,我们飞行师在摩尔达维亚上空和罗马尼亚上空总共击落100多架敌机,而自己却仅损失5架。在这不多几天里,仅克卢博夫一个人就击落敌机9架。格林卡兄弟二人、列奇卡洛夫、特罗菲莫夫、斯塔尔奇科夫、苏霍夫、瓦赫年科、利哈乔夫、图尔琴科、威廉逊、特鲁德、热尔杰夫等人也都创造了新的战绩。在这期间,我们损失了两位飞行员:佩图霍夫和叶尔绍夫。

   正当雅西地区战斗紧张激烈的时候,军事法庭的代表来到第16飞行团。他们声称要见克卢博夫。这使大家吃惊不小,以为克卢博夫又要遭殃了。军法官们请求召集全团的人来参加由他们主持召开的会议。直到会议开始以后,克卢博夫的战友们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军法官们要当众宣布免予克卢博夫刑事处分,而且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因为克卢博夫建树的战功足以赎清他的过失。那位吃了亏的机械员也出席了这次会议。他走到克卢博夫面前,两个人紧紧地握手,互致歉意。

   在这期间,我与科拉耶夫之间发生了一次严肃的是非之争。必须澄清我们之间相互关系的条件已经成熟。我早已确切地知道,正是科拉耶夫本人同时向所有的上级司令部秘密地打了书面报告,大肆歪曲第16飞行团发生的事情。正是他,只要逮到机会,就百般试图污蔑我。对于科拉耶夫为了诬蔑我而无端捏造的事情,我总是首先全面地做自我反省,从不急于认定是非。

   说实话吧,每当科拉耶夫的行为使我愤慨的时候,每当我发现他贪生怕死、毫无主动精神而感到愤怒的时候,我总是极力克制自己,生怕我的正当想法与从前他对我的诬陷迫害搅和在一起而失公正。但是,科拉耶夫干的坏事有增无减,迫使我不得不更新考虑他的卑劣行径,使我不能不想到我与他再也无法共事。

   有一天,在我任职初期曾经给予我很多帮助的师参谋长阿布拉莫维奇上校给我送来一份注明要我“亲收”的密电。可是,事实上,这份要我“亲收”的密电早已公开了!

   我问参谋长:“谁看过这份密电?”参谋长如实地回答了我。我大略地看了看电文。这份密电是从莫斯科发来的。莫斯科认为,在我们这个飞行师里违犯纪律的事件太多,认为我这个当师长的袒护罪犯。现在我明白了,科拉耶夫在某人的支持下妄图诋毁我们这个飞行师,贬低我们飞行师的作战成绩,从而破坏我的名誉。我当即给莫斯科发了回电:“我认为事实不符。本师无任何违犯纪律的事实。全师人员都在积极作战。请派调查团来调查。”

   我无法继续容忍个别别有用心的人背着我在阴暗角落里偷偷向上级打诽谤性的秘密报告,无法继续容忍师首长之间不能齐心协力的状况。在如何对待工作、如何对待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如何对待人的问题上,我与科拉耶夫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矛盾。

   几天以后,军长召见了我。在军长办公至里,参谋长把一张大地图在桌子上铺好。

   军长乌京将军用手指点着一个圆圈说道:“我们要向利沃夫转场。我们这个军,包括你们那个师在内,全都划归第2空军集团军统辖。”

   “那就是说,我们都要调到乌克兰第1方面军去了?”我问道。

   “是调到通往柏林的方向上去,师长同志!”军长乌京将军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提高了嗓门说道。

   我们都很激动,彼此会意地看了一眼。军长说出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朝思暮想的心事。从利沃夫出发,穿过波兰,打到德国本土去,这同从白俄罗斯出发打到德国本土去,是一样的远近。我们已经做好把法西斯德寇一直穷追到柏林去的一切准备。我们前线战士,谁没有想象过苏联红军打进希特勒德国本土去的那种无比双快的情景呢?谁不想在主攻方向上亲自参加如此大规模的进攻作战呢?

   “我们什么时候转场?”我激动地问道。

   “如果那里今天还没有开始工作的话,近日内也就着手干了。明天我们必须赶到布罗德去。”

   在明确了首次进驻地点以后我准备离去的时候,军长乌京将军把我叫住了:

   “集团军司令批准了你提出来的请求,决定把科拉耶夫调到别的军去。眼下还没有给你派去副师长。”

   “好。”我不想掩饰我的高兴心情,我只觉得如释重负。

   回到师里以后,我没有见到科拉耶夫。他不辞而别了。我们在一起共事两年。两年的共同战斗往往使人终生难忘,然而,在他的心目中竟然连一点点好的印象也没有留下。我始终希望能够再见到他,跟他好好谈一谈心……

   第二天早晨,各团的飞机全都起飞朝北飞去。我是随同第16飞行团一起上路的。乌克兰大地在机翼下面飘忽掠去。那田野、村庄、森林、河流……今天,风和日丽,天空飘着几朵白云。眼下空中平静无事。我们迎着即将爆发的有决定意义的大规模陆战和空战勇敢地向前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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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