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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第十七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第十七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飞行,战斗,学习,司令部里的繁琐事务……这就是我们通常的前线生活。我的故乡新西伯利亚如今离我太遥远了。那里有我的亲人,我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老家来的每一封信,都使我想起座落在卡缅卡河岸边的那座小房。老家来的信不多。我总是从字里行间去想象大后方的生活情形。在大后方,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愉快地生活。为了前线的胜利,人们都在从事着繁重的劳动,生活是艰苦的。至于人们为整天都处在战火之中的亲人日夜担惊受怕,那就更不必说了。

   我知道,我的母亲现在太痛苦了。家里只剩下她和我的正在上学的小弟弟。尽管我把全部薪金都寄回家去,他们也还是只能半饥半饱地过日子。去年冬天祖母去世。直到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才懂得她是一位多么好的老人。她总是那样心平气和,坚强,治家严谨。我们这些晚辈人都尊敬地,听她的话。我的祖母——一个非常好的俄罗斯农妇的形象,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我在最近这一段时间给母亲写的信里,再也不提起我那“失踪”的弟弟彼得了。关于他的情况,我比家里的人知道得更详尽。

   那还是在克拉斯诺达尔的时候听说的呢。当时,派我去列席旁听对祖国叛徒的审判。

   在法庭旁边的休息室里,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士走到我跟前,问道:“您是波克雷什金吧?”

   “是的。”

   “您有过一位名叫彼得的弟弟吧?”

   他在问话里为什么要用“有过”这个词呢?这不明明是话里有话吗?这里边显然包含着不祥的因素。

   这位中士讲的情况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和我的弟弟彼得同在干部部门工作。战争使他们两个人又在苏芬国境线上相遇了。后来呢?

   “法西斯匪徒切断了我们的退路,继而向拉多加湖推进。我们的弹药全都打光了。在撤退之前,不得不把大炮沉入湖底。我们动手做了一批木筏子,打算趁着黑夜,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湖。在夜幕的掩护下,尚可指望避开敌机的空袭,划到自己人那边去。彼得挑选了一些人,编成一个战斗小分队留下来掩护我们撤退。在分别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手头还有一点手榴弹和子弹,准备从树林里突围’。我们出发以后,枪声和爆炸声在我们背后响了很长时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彼得。您听到点关于他的消息没有呢?”

   “没有。”

   “那就是说,他,彼得·波克雷什金,在那个地方牺牲了。您太象他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我听到有人提起‘苏联英雄波克雷什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彼得·波克雷什金呢。彼得的个性我了解。他这种人是宁死也不肯当俘虏的。他准是举着手榴弹冲入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我告别了中士,就进入审判庭就座。听了被告的供词,我断定,这些祖国叛徒的主要特点是,在敌人面前和在微不足道的危险面前,胆小如鼠。正是这种卑鄙的恐惧,促使他们探出了叛变投敌的毒蛇头。他们正象从森林青草地上突然窜出来的蝮蛇一样狠毒。这一群为了活命而出卖灵魂的小丑,是多么难得的反面教员哪!与此相反,那些对德国法西斯匪徒怀有刻骨仇恨的苏联人,又使我们感到多么自豪!他们多么勇敢,多么忠实于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祖国!

   ……还在库班的时候,我就想要把那位素不相识的中士谈的情况,写信告诉远在新西伯利亚市的亲人。可是,我至今犹豫不决。母亲等待“失踪”儿子的消息时,心情是沉重的,但总比知道儿子已经牺牲强些吧。我在想,如果我有机会回老家,那时再合盘托出也不迟。

   每当我想到回新西伯利亚老家的时候,我就很自然地想到我那两枚金星勋章。说实话,尽管我们这些前线战士彼此之间极少谈及奖赏之类,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各级勋章的意义。谁不希望自己的功绩能够得到公正的评价呢?

   我国政府先后援予我两枚金星勋章。第二枚是1943年8月底授予的。这不能不使我回忆过去,不能不使我反复思索人生的意义。当我接受第二校金星勋章时,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就想到了著名飞行员斯捷潘·苏普伦,想到了战前我和他在霍斯特的幸遇,想到了当时他对我说过的话。他深信我的目标一定能够达到。那时他就看出我是一块当歼击机飞行员的材料。

   一个人,当他实现了梦寐以求的理想的时候,他总会感到心情舒畅。在我成为王牌飞行员的时候,在我成为全国第十个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的人的时候,我也有过这种感受。我在人生道路上最困难时期的往事,也就是说,我在选择到底走哪一条道路这个最重要问题的关键时期的往事,又在我的头脑里活跃起来。当时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是:是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呢,还是半途而废?

   为祖国尽义务,这一直是我的最主要的最神圣的理想。我没有在困难面前退缩过,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良心,也没有在同志面前耍过滑头。在战斗中,我竭尽全力争取圆满完成任务,给敌人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

   我能够获得如此崇高的荣誉,多亏本飞行团战友们的帮助。如果在战斗中没有他们的可靠支援,那我是连一半战绩也不可能取得的。当然,在与敌机格斗中,我是不顾一切的。但是,如果没有我的僚机飞行员和其他飞行员的密切配合,那我的勇猛果敢精神也就无从发挥。

   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我承认,有时我不太照顾个别上级同志的情面。但是,他们也往往昧着良心来评价我的见解和我的所作所为。我与科拉耶夫团长之间就是这样一种关系。后来,他不能不承认我的战功,因而他也不得不改变对我的态度。从那以后,我们谁也不再提起以往的冲突,都只当作没有那么一回事。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未能全面和解。这也许是因为我们各自的做人准则不同吧。这当然都是后话。

   渴望着能够回到老家去住上几天同想念玛丽亚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她在别的方面军里工作。她在信里总是用各种暗号把他们部队的驻地告诉我。所以,我们偶尔也能会面。

   这种偶然的短暂的会面,似乎不可能有什么有损姑娘名声的地方。但是,人多嘴杂。有的人偏爱凭空臆断,无事生非。各种各样低级庸俗的暗示飘忽而来,给我们之间的纯洁感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玛丽亚尤其受不了这种无端的屈辱。于是,我们俩商定,遇到第一个大城市,就去登记结婚。但是,这座大城市在什么地方呢?我俩何时才能在同一座大城市里会合呢?战争迫使她和我都不得不各走各的路线。战火会不会切断其中的一条路线而使我俩永远无法会合呢?

   玛丽亚越来越为我的命运担忧。尽管从感情上说她需要我把她带在身边,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我们都渴望着在一起生活。我们之间的爱情,都已经向双方的父母说知了。但是,我们怕的是,似乎有人站在一边说长道短。在他们看来,我们的青春似乎不是被战争耗掉的。

   对祖国承担的义务,要求我俩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战斗的需要。个人的幸福,那只能是第二位的事情。

   到10月底,我军地面部队已经消除了塔夫里亚地区的敌人,正向克里米亚挺进。11月初,一直由我们提供空中掩护的基里琴科骑兵军,在其他地面部队的配合下,已经前出到彼列科普。德军发动几次反突击,使这个骑兵军的进攻行动暂时受挫。但是,克赖泽尔将军率领的部队粉碎了德军的抵抗,强渡了锡瓦什湖,占领了克里米亚北部的大片登陆场。

   骑兵部队和步兵部队所经过的道路,正是国内战争时期的英雄们所走过的光荣而艰苦的道路。他们也象祖父辈和父辈们从前那样,勇敢坚定地前进。他们扛着炮弹箱,在齐胸深的结了冰渣儿的咸水湖中,不顾一切地奋勇前进,攻击敌人的筑垒防御地带。敌人妄图用大炮消灭他们。敌人的容克式轰炸机也载着重磅炸弹飞临他们的头顶。

   我们飞行团从顿巴斯赶到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作战地点附近的新阿斯卡尼亚。我们到达新驻地不久,空军集团军司令、苏联英雄赫留金将军就来到我们飞行团。我去迎接了这位著名飞行员,请他同全团人员见面。他向大家讲了这一带前线的形势,随后就给我们下达任务:掩护强渡锡瓦什湖的地面部队。他说:

   “绝本能让敌人的哪怕一枚炸弹落在我们步兵战友的头顶上。你们可以想象他们的处境该有多么艰难。冰冷的湖水、枪弹、炮弹,都在跟他们作对。我们不能眼看造自己的战友再受到炸弹的威胁。要做到这一点,现在,我们既有足够的力量,也具备各方面的条件,需要的只是充分发挥我们的作战智慧。”

   我作为一个指挥员,同时又是一个飞行员,首先要明确的是完成任务的途径和方式。用空中巡逻的方式去完成这项任务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必须动用好几个歼击机飞行团才行,一个飞行团是办不到的。我心里另有一套方案。我仅仅请求空军集团军司令拔给我一部雷达和一部大功率无线电台。赫留金将军答应明天就送到我们机场上来。

   在所有主要问题全部解决以后,我请赫留金将军看一看飞行员们穿的靴子。所有飞行员脚上的靴子,全都破烂不堪,看着挺可怜的。

   “你们为什么不要求换发新的呢?”赫留金将军问道。

   “他们不给,说是‘穿用期限未满’。”

   “穿用期限?”他觉得这可真是怪事,“这个地方整月泥泞不堪,飞行员们整天在泥里蹚来蹚去。难道飞行员们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拼命完成任务是错的吗?”

   “我们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可是,我们的话,他们根本不予理睬。”

   “靴子马上就给你们发来!”

       ……掩护强渡锡瓦什湖的步兵战友,绝不让敌人的哪怕是一枚炸弹落到他们的头顶上。这是我们飞行团受领的第一顶特殊战斗任务。我必须周密思考如何才能圆满完成这项任务,找出最可靠的掩护办法来。

   我决定把一个飞行大队派驻在离锡瓦什湖最近的德鲁热柳博夫卡去,并且在那里建立值班制度。只要敌轰炸机刚一露面,值班中队就立即起飞。这是一个“见了兔子才撒鹰”的办法。

   我们在主机场上用雷达搜索天空。在敌机尚未飞临前线上空以前,雷达老早就能发现它们。

   只要标图员向我报告说发现敌机,我就发射信号弹,主机场上的值班飞行大队就立即起飞,在规定时间飞抵锡瓦什湖上空。派驻在德鲁热柳博夫卡的飞行大队,除值班中队外,其余飞机全都由我用电话直接调度。如果我本人未出动,那我就根据雷达的指示来判断情况,并通过无线电指挥战斗。

   派驻在锡瓦什湖边的飞行大队由老飞行员费奥多罗夫率领。从主机场起飞的各个机群,分别由列奇卡洛夫、克卢博夫和叶廖明率领出战。这几个人都是久经考验的指挥员,都是经过战火锻炼的空中战士。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从天明到天黑没完没了地去巡逻了,在需要的时候,我们的强大机群就会及时出现在锡瓦什湖上空,给敢于来犯之敌以强有力的回击。派驻在锡瓦什湖边的飞行员,甚至在黄昏时分也出动去截击敌轰炸机。

   敌人的炸弹始终无法投到我军渡湖部队的头顶上,相反,被我们击中起火的敌轰炸机倒是连连坠毁于湖中。

   如果遇上坏天气,锡瓦什湖上空平静无事,我就和戈卢别夫一起出动,到海面上空去搞游猎活动。

   遇上低云天气,飞机就无法在前线上空活动。但是,低云天气却不能阻碍德国飞机沟通克里米亚与敖德萨之间的空中联系,也无法阻止我和戈卢别夫出去猎获它们。我喜欢秋季的阴雨天,因为只有遇上这样的坏天气,我才能暂时摆脱团里的繁琐事务。我想,这时候敌机一定会在海面上空无忧无虑地飞来飞去。我的和戈卢别人的飞机都带着副油箱,我们能够飞到远离海岸的地方去搜寻敌机。

   湿透了的土灰色大地,被雨水泡得发胀的草原上的大路,死气沉沉的村落。恰普林久卡伦恰克,斯卡多夫斯克,还有坚德罗夫斯卡亚沙咀的白沙滩。眼前,永无静息的咆哮的大海,直朝着我们的机翼下面冲过来。浪脊上溅起的白色泡沫晶莹可见。大海,它的颜色也象悬在我们头顶上的乌云一样,一片铅灰。

   我们已经离开陆地上空。现在,我们耍“紧贴着”海面超低空飞行一段时间。只有飞到大海上空去,我们才能碰上敌机。可是,这要飞行很长时间哪!既相信飞机,也要相信自己才行。我们一心只想着搜寻到敌机。只要能遇上一架敌机,在那条航线上就准能搜寻到随后跟进的几十架敌机。在萨基与敖德萨之间一定有一条航线,因为敌人的陆路联系已被我军切断。

   我在库班地区作战时,就已经习惯于海上飞行了。后来,又在塔甘罗格、奥西片科、马里乌波尔等地区飞行过。但是,现在,当我向大海望去的时候,就不由地想到它是那样深,而海岸离我们又那样远,万一……那海岸是救不了我们的。能使我镇定下来的,只有均匀的发动机响声和全都处于稳定指示状态的仪表指针。我说我已经“习惯于”海上飞行,这未免有些绝对化了。其实呢,每当我朝飞机外面看的时候,一见那幽深的狂暴的大海,耳朵就突然听不见飞机发动机那震耳的响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这可怕的自然力,完全控制了我。只是靠着坚强的意志,才使我摆脱这块“大磁铁”的控制,重新回到飞机座舱这个安全可靠的小天地里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仪表指针。可是,现在,刚一离开陆地上空,我就觉得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仪表的指针似乎也都跑到临界位置去了……要过一会儿我才能恢复正常感觉,才能感觉到飞机的飞行姿态完全正常。我和我的僚机飞行员通了话。他的回话使我清醒过来,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我们的飞行是正常的。

   海岸离我们很远了。为了找到敌机的航线,我们开始在海面上空搜索,有时要改变航向。

   突然,在我们的左侧,在略高于我们的地方,一架敌机正紧贴着云底飞行。这是一架三台发动机的容克-52式大型轰炸机。

   我下降到离海面很近的地方,偷偷地逼近敌机。很近了,可是敌机仍然毫无反应。看来,敌人可能没有料到,在这样坏的天气里我们的歼击机会飞到大海上来。

   第一次连射迫使敌机向海面下降。再次连射,敌机被击中起火,向大海坠落,随即爆炸。水面上升起大火。

   几分钟后,又飞来一架“容克式”。我刚想转弯向它发动攻击,只见地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批敌机。

   怎么办?

   我们的燃料所剩无几,而且我们只能一架一架地去“吃”掉它们。不行,现在不能去惊动敌人的大机群。对付这一大群敌机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我们的燃料不够,又何况这会暴露自己而使敌人知道我们的歼击机到这条航线上来过呢。被我揍下海去的敌机当然不可能去报告说,在这条航线上出现了苏联的游猎飞机。但是,如果打大机群,那些侥幸逃生的飞行员却会向他们的上级报告。这一来,就会惊动这条航线上的所有敌机。

   我向那架刚刚飞到的“容克式”单机发动攻击,炮弹直朝着敌机的要害处飞去。敌机的机翼冒出来一缕细细的烟带。我从正在下坠的敌机下方掠过。转变后一看,只见海面上又升起一片大火。

   我们返航落地以后,就把照相枪里的胶卷取出,冲洗完毕。飞行员们都好奇地不住地看胶卷上记录下来的敌机从飞行到下坠的全过程。我立刻向师司令部报告了此次在“克里米亚-敖德萨”航线上游猎的战果。

   列奇卡洛夫听说我们此次出动很成功,就凑到我跟前来,说:

   “我也想要出去干一次。你把副油箱借给我用一用吧!”

   “那你的副油箱呢?”

   “你得了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呢?”列奇卡洛夫生气了,“你不是知道我把它扔掉了吗。”

   “你要借用也行,只是你得另外找出一条新的理由来。你还记得你在团司令部地下掩蔽部里说过的话吗?”

   “你怎么这样刻薄呢!”

   “不对!这不是刻薄,而是严格!格里沙!我早就说过,副油箱是一定用得着的。”随后,我马上改用缓和的口气安慰他说:“你先略微等一等。我再出动几次,把敌机的必经之路探明以后,就让你们出动,行吧?”

   列奇卡洛夫走了。一位机械师跑到指挥所来。

   “团长同志,靴子到了!可是,他们胡乱发放,谁捞到手就算谁的。”

   “怎么能这样胡来呢?”

   “师司令部规定的,说是要首先先尽着他们的通信员、书写员、打字员发!”

   待我赶到仓库时,崭新的油帆布高筒靴早已分发到司令部工作人员的手里了。

   “把靴子全都装到车上去!这些靴子只能发给那些整天在机场上蹚泥的人穿。坐办公室的人穿旧的也行嘛。”

   飞行员、机械师、机械员,全都领到了崭新的高筒靴子。

   待靴子发放完毕,我和戈卢别夫又向大海出动了。这一次,我们又在原先的地方消灭了一架敌机。很明显,这里正是敌机的必经之路!

   返航落地以后,我制定一个计划:在海边上找一块地方,布置一个飞行中队,从那里出动去迎击敌容克-52式大型轰炸机。

   在机场上,有人通知我说,师长来电话,命令我立即向他回话。

   “你为什么不经批准就擅自出动?”我在电话里报过姓名以后,祖索夫师长严厉地问道。

   “没有规定禁止谁出去打仗呀,师长同志。”

   “我就是要禁止你出海去!”

   “您怎么能禁止我出海去作战呢?”

   “我就是要禁止你出去!难道让别的飞行员出海去不行吗?”

   “在海面上空,敌机大批大批地飞来飞去。”

   “不管怎么说,只要一发子弹落到你的头上,那就……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的人可不多呀,这难道你不知道吗?”

   “子弹在什么地方都是可能碰上的。”

   “不准你辩解!这是集团军司令的命令!不许你出动……还有,参谋长向我报告说,你搞起游击习气来了,我的雄鹰!”

   我一听就知道这指的是发放靴子的事。

   “这靴子是我给飞行员们请领的。空、地勤人员都没有靴子穿了。可是,他们却把靴子发给了司令部工作人员。这……”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你做得对。明天10点钟以前,你要到达我这里。”

   “是!”

   二

   机场上有事,耽搁了一些时间,我回到宿舍时,天已经不早了。我在过道里听到一阵阵的哄笑声。于是,我停住了脚步。原来,苏霍夫正在给战友们讲那一段全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故事呢。这个故事的结局颇为狼狈。

   “就这样,我们跟姑娘们闲聊一会儿,就回家了。”苏霍夫讲道,“哎哟,熄灯时间已经过了。”

   “没关系。那你就接着讲熄灯以后那一段吧。”

   “也许是我和热尔杰夫都喝得多了点吧,要去见姑娘嘛,总得鼓足勇气呀。我们在泥浆地上噗嗒噗嗒地慢慢走着,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走着走着,一下碰到铁丝网上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管它呢,过去再说,反正我们心里有数:大方向没有错。热尔杰夫在一头使劲往上攀,我在另一头也使劲地往上攀。我从上边跳下来以后,就朝前走去。突然,眼前出现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那简直就象猫头鹰的眼睛一样。眼睛上头还长着角呢!我连忙倒退。身后就是铁丝网。可是,那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有眼睛上头长着的犄角,也跟上来了。我已经退到铁丝网跟前。我把手指插进铁丝网的网眼里,刚要往上爬,这两只犄角就顶到我的屁股上,一下子就把我甩到铁丝网的那一边去了,那简直就象弹射出去的一般。我仔细看了一眼:到底是一只野山羊呢,还是大角羊呢?一时分辨不清。这时,只听得热尔杰夫喊道:‘科斯佳,我这里有野牛!’我赶紧跑过去救他,他也被什么东西给甩得老高,随后就掉在我的身边了……

   “总算侥幸,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只是我们两个人这刚上身的新马裤,都被豁开两个大窟窿。没办法,我们只好红着脸去央求姑娘们帮我们把这个难堪的大窟窿缝合起来。”

   “好一对儿共患难的多情郎官!”

   这声音我可太熟悉了,这不是别列兹金吗?我高兴极了!

   “可不是,这一次约会我们付出的代价可不小。”苏霍夫接下去说道:“热尔杰夫的金表都被杂种野牛给踩进稀泥里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摸见……总之一句话,你别列兹金要想去的话,可得先把每一条小路都摸清楚。”

   “我可不让你们把别列兹金也带成象你们一样狼狈的流浪汉。”我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笑着打断了苏霍夫的话。

   “在我还没有壮实起来以前,那是自然的了,团长同志!”别列兹金依然那样消瘦,面色惨白。他向我报告说,他回团“继续服役”。随后,他不无自豪感地说起健康鉴定委员会成员检查他的健康状况时,他是多么起劲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尽管痛得他豆粒大的泪珠子一个劲儿地在眼眶里转悠,他硬是咬紧牙关顶过来了。

   我发现,别列兹金的一双眼睛,正在羡慕地盯着热尔杰夫、持罗菲莫夫和苏雷夫呢。是啊,他们都是一起来到我们飞行团的,可是,除了别列兹金以外,他们每一个人的胸前都佩带着一枚勋章。

   别列兹金说,出院之前,医院要给他开一个月休假期,但是,他谢绝了,决定立即回到飞行团里来。

   “你想飞了吧?”我问道。

   “可不是吗!”

   第二天早晨,天气不好。我和戈卢别夫又出海了。可是,扑了一个空,连一架敌机也没有碰上。看来,敌机改变航线了。我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赶到师司令部去了。不知为什么,这里洋溢着节日气氛。

   “今天有客人。”值班军官低声对我说道。

   师长办公室的桌子上摆满了待客的酒菜,桌旁坐着几位不相识的人,有男的,也有女的。看来,这准是马里乌波尔市代表团了,因为我们飞行师刚被命名为“马里乌波尔飞行师”。

   我在客人身边就座。今天我还有飞行任务,决心滴酒不进口。可是,到举杯祝酒时,别人给我斟了一杯伏特加白酒。

   “我不能喝酒,今天我还有战斗飞行任务呢。”

   他们劝我一定要喝下这杯酒,说:

   “师长会派别人顶替您的。”

   “为了幸会,您就干了这一杯吧。”

   “我们都是很敬重飞行员的。”

   师长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叫我干了这一杯。

   盛情难却,我喝下去了,吃了一点下酒的小菜,就向首长们告辞,并邀请他们到我们飞行团去看一看。随后,我就直奔机场而去。列奇卡洛夫正在那里等着我呢。

   我们起飞了。天空布满铅灰色的浓云。

   海面上空没有发现敌机。我们朝着敖德萨方向飞去。返航时,我们决定强击我们程熟悉的那一条滨海大道。在这个地方,我们是有事可于的。敌军车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尼古拉耶夫城方向行驶。

   我发动的第一次攻击是成功的,敌人的油罐车被我击中起火。第二次进入时,我瞄准一辆小轿车,开了火。不知是怎么搞的,打出去的枪炮弹竟全都扑了空,没有击中目标。

   我在出动之前,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我被迫破了这一条戒律,现在真是后悔莫及。醉了酒,哪怕是微有醉意呢,都会妨碍准确地判断距离和确定射击提前量。

   我急忙抖擞精神,用意志去克服醉意,再次发动攻击。又一辆油罐车被击中起火。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唉,从今以后,在出动之前我可再也不喝酒了!

   次日,列奇卡洛夫同另一名飞行员编成双机组,飞到大海上空去执行游猎任务。在敖德萨近郊,他们截住一架敌萨瓦型水上飞机,当即将其击落。

   这一天,我和别列兹金编成双机组去掩护地面部队。他首次出动。由于发动机出了故障,他被迫返航。第二次出动他就消灭了一架容克式轰炸机。晚上,他向战友详细讲了他是怎样进入攻击的,怎样瞄准的。他讲起话来,显得信心十足。这很使我高兴。这表明,他没有因为受伤和与福克-189式敌机空战失利而灰心丧气。

   由于天气不好,空中游猎似乎成为空军唯一的活动方式。所以,空军集团军司令部召集一次会议,让优秀的空中猎手介绍经验,以便使所有飞行员都学会这种作战方式。

   我同戈卢别夫一起来到指定地点。我向会议主持人萨维茨基将军报到。我和他在库班时见过一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将军。他依旧精力充沛,整肃端庄。

   萨维茨基将军叫我帮助他拟定会议工作计划。我们一起商量后,决定把出席会议的人分成两个小组。空中猎手小组由萨维茨基将军亲自领导,扫射能手小组他委托我牵头。

   出席会议的人在发言中谈到不少生动而有教益的内容。我们把优秀空中猎手的经验综合起来,汇集成材料,上报给莫斯科空军司令部。

   以前,我在前线上空执行战斗任务时,不止一次听到过机群带队长机拉夫里年科夫这个名字。他在另一个飞行团工作,时常同我们一起轮流掩护地面部队。在空中听到过的名字,记得格外牢实。后来,这个名字竟不知不觉地在我的头脑里扎下根,因而我总想要详详细细地知道他的各方面情况。在稍晚些时候,关于他的神话般的故事,也传到我们飞行团里来。在这一次会议上,我有幸认识了拉夫里年科夫。在这里,他老老实实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使那神话般的故事又在我的头脑里活跃起来。

   我们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围着一张餐桌就餐。此时,我们只谈往事,不谈工作。我在这里见到了这位近来在飞行员当中扬了名的大尉。看上去,他外貌谦逊,沉默寡言。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坐得稍稍靠后些。他不仅因为参加过数十次空战而受到人们的赞扬,他被俘后的英雄行为更为人们所称颂。

   拉夫里年科夫也是因为攻击敌人的福克-189式侦察机兼炮兵校正飞机而遭了殃的。当时,在米乌斯河上空,也就是刚好在别列兹金与这种型号敌机相撞的地方,拉夫里年科夫对福克-189式敌机发动攻击。敌机被击中,坠毁于地。可是,拉夫里年科夫随后也跳了伞。开伞时,他的随身手枪不慎失落。当他乘伞降落在德军占领区时,当即被俘。他身上既无证件,也没有佩带勋章。敌人只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搜到他最近收到的一封家信。

   “拉夫里年科夫!嘿!这个名字我们可太熟悉了。”审讯他的德国军官高兴地自言自语。

   拉夫里年科夫大尉当然不承认这是他的姓氏。可是,敌人侦察人员手里有我们飞行员的照片册,从中找出拉夫里年科夫那生着浓眉的面庞。这一来,他就再也无法矢口否认这摆在面前的证据了。敌人开始向他讯问我们各个飞行团的布署情况和飞机情况。说与不说,这完全取决于拉夫里年科夫本人,取决于他的思想是否纯正,信念是否坚定。他,一句话也不说。敌人给他上刑,也无法从他口里逼出半句话来。

   在顿涅茨克地区一个小村子的普通民房里,敌人采用盖世太保那一套严刑拷问手段摧残他。但是,在我们这位坚贞不屈的共产党员面前,敌人的那一套办法失灵了。敌人对他毫无办法,只好把他送别后方去。他们指望着到那里以后,用集中营的恐怖和更加残酷的刑讯来撬开拉夫里年科夫的嘴巴。可是,到这里以后,敌人为了使拉夫里年科夫对他们产生好感,反而对他采取了安抚手段。敌人不用分批后送的办法去对待他,也不把他塞进闷罐车里拉走,而是把他和我们另一位被俘强击机飞行员一起,安扎在客车包厢里,叫回国度假的德国军官“陪伴”他们。

   于是,拉夫里年科夫下定决心逃跑,或生或死,一定要设法逃跑。他决定夜间行动。

   现在是他们旅程中的最后一夜。列车正在朝着敖德萨驶去。德寇的两个押送人员把手提箱放在膝盖上打开,从装满食品的手提箱里取出酒瓶和罐头,随手把自动枪搁在一边,就贪婪地吃喝起来。拉夫里年科夫和他的同行战友——我们的强击机飞行员,都装作熟睡的样子。强击机飞行员始终抓住拉夫里年科夫的上衣衣襟,以便到时候两个人一起猛扑过去。极度紧张使他们觉得透不过气来。

   吃饱喝足的德寇押送人员,不知为了什么事争论起来。过了一会儿,这两个押送人员又都弯着腰,一边往手提箱里放东西,一边数着数。

   下手的时机终于到了。拉夫里年科夫猛然掀翻敌人的手提箱,箱子里边的东西全都朝着两个押送人员砸去。包厢里的人喊叫起来。这两位苏联飞行员乘机跳出车厢。列车正在全速疾驰。他们都跌倒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敌人开枪了。闪光,子弹呼啸。列车疾驰远去。

   这两位飞行员来到一个村子,把身上的衣服和随身带着的一切东西,全都拿出来跟当地人换了普通衣服,然后,就朝着东方走去。走了很久。他们的脸上慢慢地长起了胡子,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好不容易才碰上当地的游击队。于是,他们一起参加游击队,当上战士了。过了一段时间,才派人用飞机把他们从前线的那一边接回来。被俘而又能轻易地逃出来,这是值得怀疑的,部队当然要审查他们。可是,如果我军不能很快解放顿巴斯,尤其敌人严刑拷问过拉夫里年科夫的那个小村庄,那么这种审查就可能拖延很长时间。在那个小村子的普通民房里栖身的几位老人,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与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审讯室里的一切,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几位老人都非常敬佩这位巍然挺立在敌人面前始终一声不吭的浓眉毛的年经飞行员的气节。拉夫里年科夫所在的那个游击从,也在向我军部队的方向移动。后来游击队提供的材料证实了这几位老人的证言,于是拉夫里年科夫的名字,连同他与敌人面对面斗争的英勇事迹,一起在全国传颂开来。

   我一边听着故事,望着这位沉默寡言的大尉,一边在想着其他飞行员,包括我们飞行团的飞行员,在前线那一边的命运。他们的表现如何呢?为了尽快战胜敌人,为了返回祖国的怀抱,他们正在做些什么呢?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我们相信,在我军前进的路上,一定能够找到不止一处这样的民房,这样的林间空地、大路、德国人设置的集中营。这些地方一定都能向我们证明,那些佩带着天蓝色领章的人都是忠于崇高的军人誓言的,都是忠于祖国的。新年前夕,我们飞行团接到关于转场到切尔尼戈夫卡村去休息一段时间和配齐武器准备的命令。

   切尔尼戈夫卡……这个顺着山沟伸展开去的村子。我还记得,这些山沟曾经帮助我们逃出敌人的重围。接到命令以后,我就想到玛丽亚。到了这个地方,我们该能相会了吧?要是永远不分离,那该有多好啊。

   三

   全团即将启程转场,恰在已经下令转场而且一个飞行大队已经升空的时候,师司令部来电话,叫我尽快去见空军集团军司令。命令如此紧急,又不知道叫我去干什么,弄得我心神不宁。

   “也许因为没有掩护好渡口,叫我去挨训斥的吧?”遇事我总是愿意往最坏处想。

   前几天,德国轰炸机炸毁我们一处渡口。这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们的雷达及时捕获到正在向我方接近的敌机机群。我决定派两个中队出动。从新阿斯卡尼亚出动一个中队,另一个中队从锡瓦什湖边的德鲁热柳博夫卡出动。但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科拉耶夫团长取消了我的计划,他说:

   “天晚了,飞机着陆可能出问题。”

   我虽然依旧坚持我的意见,但是,无力说服他,致使一处渡口终于被敌机炸毁。集团军司令显然对此不满……

   空军集团军司令赫留金将军亲切地接见了我,这才使我放下心来。他找我来是想要跟我谈一谈海上游猎问题的。

   “为什么别的飞行团的飞行员出动都一无所获?这是什么原团呢?”

   “因为他们总是不敢远离海岸线。应当在海边上找一块地方驻扎,以便使飞机能够飞得更远些。很明显,德国人已经把这条航线移到远海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赫留金表示赞同,“现在你就到莫罗佐夫团去,帮助他们安排一下截击活动。”

   “将军同志,我想请求您把这项任务交给我们飞行团的一个飞行大队来承担。我和他们一起在海边上找一块地方驻扎下来,好……”

   “那不行,那不行,波克雷什金!你们飞行团应当休息一段时间了。”赫留金将军打断了我的话。

   “要不,就请您允许我带上戈卢别夫一起到莫罗佐夫飞行团去吧。也许需要做几次海上飞行示范呢。”

   “啊——,你还是拐弯抹角地坚持你的老主意。”我的意图被赫留金将军察觉了,“我早就禁止你出海,你别再跟我耍心眼儿了。你现在就驾上‘乌-2’,只准你一个人到莫罗佐夫飞行团去!”

   赫留金将军猜透我这一步不怎么高明的棋。我的确打算趁着我们飞行团休息的机会,到大海上空去游猎一通的。遗憾的是,我算计得不周,我的“小算盘”被司令察觉了。

   我鼓足勇气,向赫留金将军提出一项与战斗无关的请求:“请允许我到巴甫洛格勒去一趟。我想趁着部队休息的机会,把妻子接来。她在场务营里当护士”

   “妻子?”赫留金将军两眼盯着我,迷惑不解地问道。

   “是未来的妻子,将军同志。”

   “噢,那好吧,你就驾上我的飞机去吧。路程可不近呢,等你飞到那里,你的爱情也许早就凉了!”

   赫留金将军如此和善地对待我,使我感到荣幸。

   莫罗佐夫飞行团驻扎在恰普林卢地区。已经是12月了。我凝视着冬雪覆盖的大草原,听着飞机发动机那单调的响声,心里在想着同莫罗佐夫会面的事。

   早在基什尼奥夫时,我就记住他这个人了。在开战当天,他就在基什尼奥夫上空击落一架德国飞机,又用撞击方式撞毁另一架敌机,自己弃机跳伞成功。艰苦的战争岁月已经过去两年。现在,我同莫罗佐夫在蒂拉斯波尔、格里戈里奥波尔等地相会的情景,又在头脑里浮现……

   莫罗佐夫飞行团的人都是斗志旺盛的,歼击机飞行员的作战经验也丰富。但是,驻扎在游猎出发地的阿列柳欣飞行大队的战果却不显赫。现在,改由拉夫里年科夫飞行大队去替换阿列柳欣飞行大队。

   我同莫罗佐夫在烧得暖哄哄的地下掩蔽部里会面。凶猛的暴风雪在窗外呼啸着,我们一起回忆了阳光充沛绿树成荫的基什尼奥夫城,回忆了格里戈里奥波尔城外的野营帐篷生活,回忆我们的战友。莫罗佐夫同战友们一起走过了多少艰辛的路程啊!他历数哪些战友现任何处服役,哪些战友在什么地方牺牲了。

   “我们参加了斯大林格勒会战,幸存下来的同志很少了。”莫罗佐夫刚说到这里,突然问道:“你飞过‘飓风’式吗?”

   “没有飞过。上帝赦免了我。”

   “那可真是上帝保佑你了!”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这种飞机可把我们害苦了。英国人把这种从非洲退役的老式飞机交给我们。这种飞机直到我们收到的时候还都涂着和非洲沙漠一样的黄沙颜色呢。这种飞机不仅飞行速度不行,武器也差得很……”

   “你们团里有一位头发全白了的年轻中尉飞行员吧?”我想起开战前夜见过的那位白发中尉飞行员。

   “是有过。他在伏尔加河地区牺牲了。”莫罗佐夫没有说他姓什么叫什么。

   我很伤心。他聪明,勇敢,有主见,经历过很多艰险。童年的不幸,使他过早地白了头发。他的经历和他的形象,我至今记忆犹新,也永远不会忘记。白发中尉,他才只有25岁呀!……

   在这个被风吹得溜光的平坦的草原机场上,我把所知道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空中游猎经验,全都毫无保留地讲给莫罗佐夫飞行团的飞行员。第二天,莫罗佐夫为我送行。他和我,都是这一场伟大卫国战争的老战士。在这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上,我们又在赫尔松地区的草原上重逢。我们一起回忆了所有的老战友,毫无保留地交换了作战经验,交谈了对某些重大事件的看法,也谈了与我们息息相关的航空事业。这一切,对我们这两个老战士来说,都是很有意义的。犹如我们两个人并肩站在高山之巅,回过头去看我们走过的艰苦路程,随后,就勇敢地把目光移向前头的困难重重的条条道路。

   我回到新阿斯卡尼亚机场。全团的飞机早已转场飞走,机场上只剩下我这一架飞机。几分钟以后,我也起飞了。我从铁丝网围着的自然保护区上空飞过。那些幸免于难的兽类,正在松软的雪地上觅食。我朝着切尔尼戈夫卡方向飞去。

   四

   雄鸡报晓

   小孩子们的欢笑声,雪地上的脚印,都引起我对童年时代和学生时代的回忆……

   昨天我们还在出动作战,机翼下面是喧啸的大海。今天我们就处在静悄悄的草原村落之中,过起平静的日常生活来。

   我们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就上村子西边的机场去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布置了教室,每一个人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新年。
我在这个村子的中央,在残破的教堂旁边的第二座民房里租下一间居室。晚上,好多战友都聚到我这里来共度除夕之夜。

   光棍汉在一起聚餐,当然谈不上什么欢乐。从整个餐桌上的气氛看,倒很象是离别宴。是啊,在在座的战友当中,不少人近日就要离开切尔尼戈夫卡这个地方了。波格列布诺伊政委要到莫斯科去学习,克卢博夫、苏霍夫、热尔杰夫和奥列菲连科准备到巴库去接收新飞机,而我呢,要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去办私事——接玛丽亚。

   但是,现在毕竟是除夕之夜。头顶上是宁静的夜空,满天星斗,家家窗口都完着灯光,大街上歌声回荡。这一切,倒使我们暂时忘却现在正在打仗。我们感受到的是生活的气息,而不是死亡的威胁。

   第二大,空军集团军司令给我派的飞机到了。我把为那位未来的乘客准备下的毛皮飞行衣放进座舱以后,就到地下掩蔽部去。很多战友都聚集在这里。他们都是来为我此次非同寻常的飞行送行的。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临别赠言”,从四面八方一齐向我袭来。

   “要是只你一个人回来,那我们可不让你落地呀!”

   “可别忘了带几瓶莫斯科‘伏特加’回来!”

   “那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好酒呢?”

   “你顺便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城里去看一眼,反正空着手回来,我们是不会放你进村的。”

   “你在空中可别忘了注意观察第聂伯河方向呀,河的那一边还有德国鬼子呢。你现在驾驶的这种‘高速’飞机,要是碰上德国歼击机,那人家就会象嗑瓜子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把你……”

   “哎哟哟,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两个小时以后,当我在差不多同切尔尼戈夫卡一样的村子里找到医疗所住的那栋民房时,玛丽亚一眼就认出我这个满身霜雪的人来了。

   “你是怎么来的?……多冷的天哪!”

   “我是飞来接你的。”

   我有权这样说,她也有权听这种话。从玛丽亚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里看得出,她似乎有些意想不到。我俩都热切地盼望着在我们的生活里增添某种新的共同的内容。在战争年代,这要比只不过是爱,只不过是结婚,高尚得多。严酷的岁月、战争、战斗都宽恕了我们,让我俩结合在一起。我俩更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感情。现在,我们有幸短期生活在一起是不容易的。我俩心里都明白,她是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办理各种调转手续忙碌了一整天。第二天早晨,一切就绪,准备起飞,可是,又刮起凶猛的暴风雪,我的飞机被暴风吹走、掀翻。非检修不可了,只好耽搁一天。

   晚上,我们一起到俱乐部去跳舞。玛丽亚的女友都来到我们跟前,激动地同玛丽亚说了不少格外真挚的话。

   舞会散场后,驻地飞行团团长请我们到他那里去共进夜餐。这位少校已经不很年轻了,他把家留在了大后方。当我们来到他的住处时,一位身穿军装年轻漂亮的姑娘接待了我们。随后,她就忙着往桌上摆酒端菜。

   “这是我老婆。”少校在向我们介绍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时,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从他的语气上,从他那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上,我立即明白了:这位年轻姑娘是不会承认少校是她的丈夫的。这不禁使我和玛丽亚都大为扫兴。我们一边共进夜餐,一边闲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空话——实在无话可谈。在前线,个别地方存在着的象这位年轻姑娘与少校之间的这种相互关系,同我们认为的正当的相互关系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各自谈了一点一般见解。该告辞了。我同少校一起走到厨房里去吸烟。这时我问道:

   “她是你的什么人?”

   “漂亮吗?”他嘻皮笑脸地反问我。

   我应付了一句,他就吹起牛来。

   “是一次偶然机会碰上的。我把她带到部队里来,安排在场务营了。”

   我和玛丽亚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口角,彼此都说了一些蠢话。连我们自己也弄不明白当时我们到底怎么了。在如此轻浮的男女关系面前,我俩这种永恒的感情和纯洁的心愿,似乎也被玷污了,被贬低了,变得分文不值了。

   我的飞机在切尔尼戈夫卡机场落地以后,飞行员们立即把我俩围在当中。

   “我们从老远就能听得出来,这准是那架接新娘的飞机到了。”

   我们这一大群人,坐上汽车,一起从机场出发,来到我的住处。我的战友们早已吩咐过女房东,请她备办结婚宴席。

   过了一段时间,我意识到,要想等到遇上大城市再办理结婚登记手续,那是无望的。于是,我同玛丽亚就在切尔尼戈夫卡村苏维埃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在教室里上课,在机场上课,在冬雪覆盖的草原上空飞行——紧张的学习生活开始了。我们一遍又一遍地探讨作战经验,分析我们自己的空战战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出动做准备。

   在一次飞行中,我决定演练一下在倒飞状态下射击地面目标的动作。我先是超低空飞行,紧接着急跃升,随后把飞机翻扣过去,对着雪地上的干草垛扫射起来。

   直到飞机快要触及地面时,我才把飞机改为平飞状态。

   我刚落地,祖索夫师长立即把我叫了去。

   “你为什么又耍起把戏来了?”我报到后,师长严厉地训斥道。

   “这不是耍把戏,我是在演练战术动作呢。”我连忙解释说。

   “这我不怀疑。可是,新飞行员可都在看着你呢,他们也都想要照着你的样子试一试。他们的技术现在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你愿意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摔死吗?”

   “这,我可没有想到。”我不好意思地承认了错误。

   “你明白就行了,去吧。”

   “今后,我再也不这样干了。”我觉得师长批评得有道理,于是,我问他保证说。

   晚上,祖索夫师长又把我叫去。难道又是为此次“耍把戏”的事?我一边登上司令部门前的台阶,一边这样想着。可是,师长的表情是和蔼的,我一看就知道,找我来准是有别的事。

   “从今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打仗的机会了,波克雷什金。”祖索夫师长说道,“莫斯科请你去呢。你把现在的工作交代一下,带上个人档案,开好通行证,到空军司令部去报到。你晋升了,我祝贺你!”

   这意外的消息使我惶恐不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心里很矛盾,因为我一心只想着在前线打仗。

   “今天就动身吧。”祖索夫师长握着我的手说,“专门来过电话,叫我催你动身。”

   我走出师司令部的门。

   叫我离开飞行团,离开前线?……

   我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尽管外面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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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