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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碑的风波·第三

建碑的风波·第三

作者:石上正夫·日本

出自————《“玉碎”岛提尼安

出自————《战争通史

   建“纸墓碑”的那一天,

   “万岁”海角的彩虹 塞班和提尼安之游,是多次与虹相遇的旅行。最初见到的是在塞班岛北端、玛皮海角和另一通称为“万岁”海角看到的如同幻境一般的虹。骤雨初霁,北边天上云的缝隙出现了桃色的彩霞,对这过于幻想的美景,我感到吃惊。

   南国云的变动,雄伟而迅速。云开时太阳刚一露面,在站在“万岁”海角的悬崖峭壁边缘的我的脚下边,看见从岩礁到岩礁,架起了一座虹桥。虹这种东西,对只有仰望天空才看见过的人来说,在眼底下能看见,不能不觉得有特别的意味。“那是佛爷的眼泪”,异国人的乔先生这句话,截动了我的心。

   当一天的搜集战争遗迹材料完了,回到下榻的哈法黛旅馆时,听到大家齐声感叹说:“喂,看那双重虹!”从水平线的一端到另一端,巨大而漂亮的虹,划了一个大弧形。而且在那下边还有一个,双层的虹轮廓分明地飘浮在傍晚的天空中,一动也不动。南国的虹鲜明,而且挂得久。

   在提尼安岛的“万岁”海角那里,虹也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也许只不过是单纯的自然现象。但是当想到在塞班、提尼安两岛悲惨地死去的大约六万三千多人的情景时,虹已不单是虹,而是有一种压迫感,向站立在海角的我们的心上压来。

   把提尼安、塞班、关岛丢在身后,在一路返回日本的飞机上,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彩虹。

   从八千米的高空往下看,在缥渺的云海正中间,浮现出一条油炸面圈形的虹,总是不想离开喷气式飞机的下边。斯求瓦德斯也说看到这样的虹是希罕事。圆形的虹,在太阳落入云海的远方,夜色降临之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这次旅行令人感到象是从虹开始,由虹拉上了旅行完毕的帷幕一般。

   有一半目的是为了观光而来的这次旅行,置身“玉碎”现场,却把每个人所肩负的战争体验鲜明地唤醒,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把每个人不同的心上的重负都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但那焦急劲儿,在“回国之后出版点儿书吧”,在这点上是一致的。由于探索这一共同课题,也许把无可逃避的心灵上的重负卸下来了。当谈到“那么,书名叫什么好”的时候,早乙女胜元先生即席说:“就叫《‘万岁’海角的彩虹》吧。”

   越法想念提尼安 我们从常夏之国又飞回到严冬枯木的日本。在羽田国际机场降落时,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七点来钟。再过几小时就是年底,就要迎接新年了。就象被塞班和提尼安迷住了似的,我们从正月起就赶紧动手写起稿子来。

   取下门松 [ 注:日本风俗,新年装饰在门前的松枝。 ] 开学时,原提尼安小学教师石井晴子就到我任教的东京都江东区深川小学访问我来了。是一位年纪过了六十的个子矮小的妇女。“在南洋时,我不叫石井,大家都习惯叫我小柴。从前我的学生们都叫我小柴。”这位石井老师,怀念提尼安似地很爱说话。关于提尼安,她给我提供了很多情况。接着她把带来的在提尼安照的照片给我看,说:“这弟兄四人和双亲都死在卡罗利那斯。这个女孩生下来第一次回到日本,是她一个人回来的。这一家人好象都死了,终于没能回日本。”过了三十三年之后的今天,能够比较轻松地谈论眼前照片上的人们的死。而实际上这些人们的生,是用什么也换不来的。”

   “在提尼安,军人几乎全部‘玉碎’了吧,到岛子上去才知道开拓移民的非战斗员也死了很多。作为现代史的一出的这个提尼安悲剧,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告诉后世人。对于塞班岛的‘玉碎’,各种书籍都谈到了,还有记录可查,但对于提尼安的‘玉碎’,对于提尼安的‘万岁’海角,几乎书上没有记载。所以想无论如何非写不行。但是写起来感到资料不足,还活着的人又不熟,正在发愁呢。”听了我这番话,石井晴子尽管初次见面,却高兴地答应给我帮忙。她说:“那么我在一月二十日就找两个从前的学生到家里来吧。他们正好是从提尼安和塞班回来的。如今他们生活得还算幸福。”这就是说,已经找到了对提尼安有感情,关心提尼安的难得的人。我这颗心跳跃起来。

   一月二十日,我和同事大野昌直两人到涩谷区惠比须去拜访石井家。在石井家,从塞班岛活着回来的杉本君子和在提尼安岛卡罗利那斯海角拣了一条命的大宫司须磨子(原姓长谷川)二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个人把在塞班、提尼安时的生活,卷入战火时的惨状,被美军俘获时的样子,在收容所过的日子,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们。把三个人的谈话录了音,记了笔记,在听的过程中怎么也难抑制胸中的郁闷。在回来的路上,在夜色中,我和大野昌直在惠比须站附近的酒店里痛饮了一场。当想到在塞班、提尼安死的那些不会打仗的人们和他们的遗属时,不由得喝了个醉。

   此后大约过了半年,在七月十三日,终于写成了《“万岁”海角的彩虹》。这对我来说,这部合写的书,可以说就是给塞班、提尼安饮恨而死埋骨六万几千具的“用纸做的墓碑”。在我的心里,在为共同想法共同工作结下的果实而高兴的同时,更动了我们的祈念之情。书就是纸做的墓碑。还必须在没立碑的那个卡罗利那斯海角建立石头做的墓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尽管理由还不太清楚。多半是与我在青春时期起居在一起而又战死的许多年轻人的脸,作为特别攻击队员 [ 注:自杀飞机的驾驶员。 ] ,飞离了浜松机场还没消失童颜的少年兵的目光,下定决心紧闭成一字形嘴唇的面影和三十三年的战后体验,微妙地纠缠在一起,才激起我要建石头墓碑的念头的吧。

   七月十四日傍晚,遇见了松浦总三氏。我把要建石头墓碑的想法的从昨天以来闷在心里的话跟他说了。“嗯,你想得很好啊。一定建。”听到他这么一鼓励,我从昨天以来胸中的憋闷,一下手消失了。

   两天以后的七月十六日,星期日的下午五点,和松浦总三、铃木均、时田功、大野昌直、桥本代志子、浜田克子、细田香苗等八个人举行了集会。

   为已出版了的书的完成祝贺之后,我就建碑的事发了言。为了安慰在塞班岛上“玉碎”了的五万多人的灵魂,在“万岁”海角上修建了“太平洋之塔”,在修依塞德克利弗建立了和平观音象。而且这个岛子上的“玉碎”也写了书,作了宣传,让很多人都知道了。可是在提尼安岛上也有个“万岁”海角这件事,我们却不知道,日本人也几乎都不知道。对提尼安岛上“玉碎”了的一万三千多人的死,既没有人谈起,书上也没有记载。而且,在最后的激战地点的卡罗利那斯海角,不是连一座墓碑都没有吗?既然知道了为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而死的提尼安人们的事,难道不应该用我们的手来建个石头的墓碑吗?我想这是活下来的人的义务。我这么热烈地主张说。

   时田功首先表示赞成。他开了个头:“站在卡罗利那斯海角时,听到有人说再来时要在这里埋一尊佛像,听了真地受了感动。务必在这里实现建碑计划。”松浦总三、大野昌直等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成,但铃木氏却发表了这样的意见:“建立单纯的慰灵碑,我表示反对。我到冲绳搜集材料时,曾看见了‘返还冲绳斗争纪念碑’。如果不是斗争的碑,是没有意义的。”

   我也觉得所谓“忠魂碑”,是把士兵们白白逼死的统治者,把参加侵略战争的每一个人的悲痛汇集到一起加以表彰美化,让陷于悲痛的遗属表面上不现出悲痛的心情,好当作把下一代年轻人再次送入死地的一种巧妙的手段。这是不能允许的。所以我们要建的碑,必须是让活下来的人对参加十五年战争的反省,以及再一次追究作为反省的归结点的战争领导者天皇对战争的责任,再也不去重复那轻率的侵略战争,是志在和平的碑。

   结论是:“我们要建的不单纯是慰灵碑,而是要在提尼安岛的最后激战地卡罗利那斯海角,建立一座‘镇魂不战之碑’。”很长很长的建碑申诉,终于有了结果。“好,建吧!”这样的气氛渐次高涨起来。

   建碑的愿望如潮涌

       一想到毫不怀疑战争,留下明朗的笑脸出征去了,终于没有回来的弟弟,一想到留下了妻子和小孩恋恋不舍地出征去了的哥哥,从一家的靠山的丈夫被一钱五分的红纸就拉走,一纸战死公报就了结的妻子来看,想给丈夫和亲人死去的地方建慰灵碑,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和普通的战场不同,提尼安这个岛子上,很多非战斗员也卷进战火失去了生命。作为活下来的家属,为了给用手榴弹炸死自己,从断壁悬崖上跳下毙命的遭遇不佳的亲骨肉,为了安慰他们那灵魂而建碑,这种愿望是人同此心的。

   谁都想建碑。想是简单的,可是在远离日本二千二百五十公里的中部太平洋的孤岛上建碑,是件困难的事情。我提倡建碑,一把它提上日程,在这过程中遇到了若干困难时,曾产生过“真的能实现吗?”的不安。但是在过了一年零三个月之后,“镇魂不战之碑”在提尼安岛的卡罗利那斯海角建成了。现在回顾起来,所以能实现这个计划,最主要的是对在太平洋战争中,在这远离相国的土地上惨遭战祸,被夺去生命的人们的无限悼念之情。被夺去生命的愤怒,成为建碑运动的积极动力。将在后面还要提到,在集结这些愿望的时候,报纸所起的作用极大。由于报道,把全国关心这一工作的人都联系起来,加强了组织,募捐活动也能顺利进行。再加上独力承担实际工作,收集遗骨在提尼安建碑中有经验的新津武先生,得遇一手包办碑的设计和施工的石工所中泽直江社长,也是完成建碑任务的重要原因。还得到了战后一代的许多年轻人的献身劳动,建碑任务才能完成得这么好。

   把高两米,宽一米五的珊瑚礁岩石按垒石堆方式垒起来的这块碑,并不很大。但是这一块块的石头,却包含着每个人的极大的心愿。能把在提尼安岛上战死的在岛日本人的遗属、士兵们的遗属,同战争没有直接关系的战后一代年轻人的心,集结在同一个事业上,想来,还是仰仗新闻报道的力量。

   《朝日新闻》对我们第一次去塞班、提尼安作战争遗迹的采访旅行就作了报道。

   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报道了附有“万岁”海角照片的消息:“为了亲自去调查B-29的起飞基地,……成立了东京空袭记录会。”

   我们回国还不到一个星期,在新年正月就报道了前述访问石井的消息。看了新闻记事想立即联系一下,但已经是飞往提尼安之后,今天才联系上。同这位在提尼安当过小学教师的石井先生相遇,成为更强烈的把我们与提尼安安、塞班相连结的契机。

   第二故乡提尼安 石井晴子生于东京都港区高轮,曾在东京市谷小学任过四年左右的教师。昭和十四年四月,因兄弟中有的在南洋兴发的制糖厂工作的关系,便自愿去岛子,在提尼安小学当了教师。因为比别的老师迟上班一个月,便被分配到连电灯都没有,点油灯生活的山区小学上班去了,一直工作到昭和十九年。这时战局越来越严重了,特拉尼岛等提尼安周围的岛子已经开始遭到美国空军猛烈的空袭了。

   于是岛子上的日本人当中,有的用船撤回了本土。但这时制空权、制海权已经落入敌手,撤退船不断地被美国潜水艇的鱼雷和炮击所击沉。刚一出提尼安港,看到就在送行人的眼皮底下船被击沉。到底撤退回去好呢还是留下来好呢,石井(原姓小柴)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一九四四年三月二十八日,石井下了决心,坐上前来送军事物资返还的空船回国去了。那时提尼安和塞班都处于混乱之中,撤退很难批准。但是因为有位叫村上的长辈的丈夫是在官厅里工作的,以照顾村上老母的名义,才得以上撤退船。

   乘坐的是两千吨左右的船,由十几只组成一个船队,一路向日本驶去。由年轻的妇女做饭、照顾老人和看孩子。

   被关在船舱里又盖着盖子,闷热和吸呼困难把人折磨得要死。小孩子动不得身,难受得又哭又叫。一个带着四、五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劲儿地合掌说:“先生,拜托,求求您。”在船舱里的痛苦如同在地狱里一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只好听天由命了。小孩子换衣服换席子时,几次听到鸣警报,几次心想这回完了。

   当船来到能看见日本的山的时候,心头充塞着无限感慨。哪怕是已经接近了东京湾,仍然瞪着眼睛等待着随时跳下海去。当终于进入东京湾的那天早晨,见船头上的太阳旗已经破烂不堪了。五、六个女孩拿了针线仔细地把它缝补好。

   《朝日新闻》在我们建碑运动的每个“节骨眼儿”都作了报道。建碑运动始于一九七七年二月,在迎接那年的“八·一五” [ 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战败投降的日子。 ] 时,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作了“被人遗忘的‘万岁’海角提尼安岛,也建立了慰灵碑”的报道。以发表这篇报道的那一天为界,从九州、四国、歧阜、长野、北海道开始,以至全国的遗属们从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打来了电话。因为太忙了,我的家属开始不知所措,尽管发着牢骚,却被遗属的真切的想法所感动,给我帮了不少忙。建碑基金也从全国各地寄来五千元、一万元……这种捐款在三百起以上。

   同年八月二日,《朝日新闻》在“人物栏”里登了一张我的侧脸照片,报道了在提尼安岛建碑计划。记事是榊原昭二编辑委员采访之后写的。高个子的榊原编委,结束了采访回去时,赠送给了我一本在蓝紫色的诗笺上用金字书写的经文。榊原的温暖的关怀,令人刻骨铭心。

   第四次报道是一九七八年二月六日进行的。刚好是为在提尼安岛建碑而去岛子的五十天之前。

   这一天,我们为了仔细商量,都来到了石井家。

   到这一天为止,建碑基金已经从五百三十四位那里,募集了共一百六十一万一千六百八十七元钱。对这一天的集会,《朝日新闻》作了这样的报道:“提尼安不战之碑……获得巨大反响”“捐献很快突破目标”“失去骨肉和学生的人们,下月将举行捐幕典礼”。从作了“突破目标”的报道这天开始,捐献金额更加急剧增加。最后达六百四十六人,总额达二百四十八万五千九百零二元。

   和不知道什么是战争的一代在一起

   扩展开来的波纹 向提尼安岛最后的激战地卡罗利那斯海角,走出的建立慰灵墓碑运动的第一步棋,就是一九七七年七月十六日,《”万岁”海角的彩虹》的执笔者八个人集合到新宿的时候。

   从这一天开始,为建立慰灵碑的计划,准备、构思,象打进心里的一根楔子,一天天地不断扩大。直到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九日在卡罗利那斯举行揭幕式为止的约九个月时间,到建碑完成可分为六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从决定建碑那天起,到八月十日止的四十五天时间。在这四十五天时间里,我与松浦总三和早乙女胜元联系,在行动上是把巩固运动的基础作为重点的。

   第一次会议是七月二十一日,我和早乙女胜元到新宿区上落合去访问松浦家,三个人研究了构思。在此刻,建碑的事是不是能实现,还没有充分的把握。松浦鼓励我说:“石上君,你很辛苦了。天皇和日本政府已经把提尼安的死者弃置了三十三年了。恐怕我们不干,没人去干了。在现阶段还不知道这建碑的事能不能实现,但希望你努力。”

   这一天,决定了运动的基础是,“东京空袭记录会、提尼安岛建碑会”,发起人为松浦总三、早乙女胜元、石上正夫三个人,代表人为松浦总三。过后新津武也加入进来成为发起人。

   八月十二日,韩国社会事业大学李泰荣学长从韩国来日,在新宿会见了松浦总三和我。李学长谈到在提尼安岛收集韩国人的遗骨,在韩国的东山建立慰灵碑,还谈到今年十月在提尼安建立“祈愿和平韩国人慰灵碑”二千万元的预算计划,赠送给了我们完成预想图的照片和纪念旗。听说从提尼安岛附近的岛上收集了约五千具遗骨的松浦说:“在没听到您说之前,我们真没想到朝鲜人竟死了那么多。在这次我们建立的碑上,一定刻上悼念朝鲜人死了的话。”

   同李学长分别之后,松浦氏痛切地和我说:“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看起来这碑非要建立不可啦。你虽然辛苦,还是要请你加把劲。”

   第二阶段是从九月一日到九月十三日。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精力充沛地就建碑的实际事务的分担作了研究。特别是没有战争体验的年轻教师们,在一天的工作完了之后留下来工作得很晚。

   准备会的通知和分工表、宗旨书、碑的设计图等等的印刷,由星野承纮(深川小学)担当。有丰富的海外旅行经验的大野昌直(深川小学)干劲十足地办理同旅行社的交涉,同提尼安的明德奥拉市长,日本人会的代表松本博夫的联系。

   募捐计划由时田功、北村小夜、石井晴子、杉本君子、大宫司须磨子诸位来担当,特别是曾在提尼安岛上当过教师的石井,找来了很多她教过的学生和从岛子上活着回来的人,远远超过了初期的募捐计划目标的五十万元,从约三百人募集了一百四十万元的基金。还得到与石井有关系的南兴会从侧面的支援。

   还从与提尼安没有直接关系的很多人以及在提尼安失去亲人的遗属二百八十人处,寄来了约六十万元基金。这种祈求和平的殷切期望,强烈地打动着我的心。我不能忘记,这成为对我们实现建碑的强有力的支持。我为了孩子们的书的事情去作讲演,儿童文学工作者大川悦生氏的儿童读物研究会和千叶儿童读物研究会的参加者们,成百元、千元地装进了我的募捐袋。时田功氏工作的下赤塚小学的职员和PTA [ 注:战后在中、小学建立的家长和教师的联系令。 ] 的会员、深川小学的职员和PTA的会员、北村小夜(大田区教员)、天野一郎(西多摩郡教员)有关的人以及日本文学教育联盟的人们,钱虽然不多,也怀着祈念之情寄来了基金。

   成立发起人会 从遗属们寄来了约有三百封信。“望眼欲穿地每天盼望着的儿子(当时二十六岁),风传他担任了杀入敌阵的指挥官,在最后的总攻击中去向不明。我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又患了白内障,有写不明白的地方,您就猜着读吧。拜托您无论如何给我带点提尼安岛的沙子回来。”(梅村阿娅)并在信封里装了两万元钱。“我爸爸也是在提尼安战死的一个。提尼安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一想到爸爸长眠在那里,就迫使我想到那里去看一看。想问妈妈当时的情况,又怕勾起妈妈过去的悲痛,所以也不能问。这次听说您们要在那里建碑,心想能聊表孝心也好,兹寄上五千元,梢尽微力,不胜荣幸。”

   从终战到今天一直在想念父亲的人很多。从北海道打来电话申请去提尼安,过了三天又说过于悲痛去不成的一位妇女,当说到她的父亲战死,她是遗腹生的时候,泣不成声了。

   直接到我们学校来访的一位家庭主妇,也说是父亲战死以后出生的,现在的养父是父亲的弟弟,不便于向他打听父亲的详细情况,要求我们把日本的水带给父亲,把一个小瓶留下了。

   一道去提尼安的三井秀树和他的妹妹,也是一样的命运。

   在我的身边也竟意外有在提尼安战死者,更令人吃惊。听说我担任的班级的孩子的妈妈的父亲,我小孩同班同学妈妈的父亲,邻居家的亲戚也有战死在提尼安岛的。

   很多人拿来写着戒名 [ 注:按佛教规矩,给死者另取的名字。 ] 的纸和本人生前喜爱的东西作供物来到我家,求我代替他们“供在提尼安的碑前”。

   “这是我中学生时作的,是我一边写信,一边想起来的。现在写在这里:

    我有爸爸

    我的心飞往南天

    迎接新学年

   “那时我还相信爸爸活着,是妈妈帮助我写的歌子。请给一道出发的各位问好。拜托。”

   从岛子上活着回来的人也写来很多信。本来在那座极乐岛上送走了年轻的岁月,并且亲眼得见那样可恶的战争惨状的我们,应该一马当先投入这个工作。但无论怎么说,当时青壮年的我们这班人,如今已经年过六十大关,干起活儿来已经力不从心,只好万事都依赖年轻的各位。

   “但是,曾经决心埋骨于那个极乐岛而南渡的我们这些老犬 [ 注:老年人对自己的谦称。 ] ,仍然在向着南方吠叫。”

   “我原在南洋兴发做事。妈妈也曾到过提尼安,她今年尽管已经九十二岁了,可仍然时常讲起提尼安的事情。同我们很亲近的菊地一家‘玉碎’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从自己的零用钱中,虽然拿出这一点点,也同封寄去。用它能买几支线香得以供奉灵前,也是幸事。”

   “我已年迈,不能再去提尼安岛。在那提尼安的激战之日,被美军逼入绝境,我们一家曾想用手榴弹集体自杀。十岁的女儿炸死,剩下我一个人。离那时已有三十三年,没有一天不想我的女儿,没有一天不想起那场讨厌的战争。”

   读起来都是令人心酸的信。把多达三百封悲痛的信装订成册,每当整理重读时,都使我深思:把这些人的悲痛,不是变成口头上的假和平,要想真的升华成为不战的誓言,怎样才好呢?象这样的募捐运动,从这时起,一直持续到建碑完成之日。

   第三阶段足从九月十二日的第一次准备会那天开始的。这一天,在东京都千代田区神田的工人音乐会馆,集合了十五名准备委员,就今后的方针进行了商谈。尽管评论家作家的立场,遗属和生还者的立场,进行和平教育的教师的立场,彼此的立场各不相同,但在要建立“镇魂不战之碑”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这一天还决定了实际的分工:会计由石井晴子、长谷川洋子(江户川区小学教师)、桥本惠子(黑田区小学教师),记录的收集和整理由阿部加代子(葛饰区小学教师)、天野一郎(西多摩郡小学教师),现场作业计划由原田镇彰(东久留米市小学教师)、菅野静二(练马区小学教师)、菊地郭云(西多摩郡中学教师),揭幕典礼由三井秀树(遗属)、秋山秀子(调布市小学教师),八毫米摄影和会报编辑由时田功(板桥区小学教师)分别担任。这就又为建碑的实现迈出了强而有力的一步。

   自那约一个月以后的十月十九日下午六点起,在东京都新宿区袋町的日本出版俱乐部召开了《“方岁”海角的彩虹》的出版纪念会。这天,有六十二个人参加,从会费中拿出两干元,共计凑钱十二万四千元作为建碑费用。出席者当中有丸山邦男、本多胜一、牛岛秀彦,茶本繁正,铃本喜代春、斋藤达雄,小中阳太郎、斋藤了一、加太光次、石川光阳诸位作家、儿童文学工作者、评论家、摄影家,还有年轻的教师们参加。

   还发表了这样的声明:“遗憾的是制裁战犯的不是日本人本身。在没有严厉的自省和追究的状态下,度过了战后时期。这令人感到是与允许国歌‘君主治世’是相联系的。在这种状况的今天,出版了《‘万岁’海角的彩虹》意义是极大的。 松田哲”

   “这是必须把十五年战争中民众的牺牲,在日本现代史中,我们把它挖掘、记录下来传诸后世的重要工作。战后虽然经过三十年,我们并没有忘记,为此之故才值得一书。把君主治世制定为国歌,天皇则说五条誓文是民主主义的开始等等,尔今对这种时代错误,把这种罪行诉之于世,才更重要。以楠木德男等人评价《“万岁”海角的彩虹》是纸的墓碑为背景,建立石头墓碑“镇魂不战之碑”的运动,使思想内容更加充实,更加前进一步了。

   第四阶段是由石井的介绍认识了新津武,再由新津武的介绍认识了中泽石工所的中泽直江社长。由此才从纸上谈兵成为碑的具体形态,向实现化的阶段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五阶段是从十二月七日下午五点三十分起,在江东区立深川小学召开的第二次准备会以后,直到前往提尼安出发时为止。这一天,题字“镇魂不战之碑”的,且不说字写得好坏,决定由一直念念不忘此事我来动手。至于碑文,则是由我起草,早乙女先生修改的。

   下列碑文刻入铜版,如今正向着在提尼安岛卡罗利那斯海角的大洋伫立着;
镇魂不战之碑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美开战的诏书,由天皇命令颁布下来,太平洋战争从此开始了。

  一九四四年七月,提尼安岛化作日美两军的战场,约经十二天的激战之后,八月二日,这个岛上的日本守备队崩溃,停止了有组织的战斗。被美军追逼的数千名妇女和非战斗员,无处可逃,从卡罗利那斯悬崖跳下,凄然死去。

  在这场战斗中,在岛日本人约三千五百人,守备队九千九百六十二人,万恨填胸,曝尸荒野。还有召集、征用、强制掳来的与战争无关的朝鲜人、查摩罗族人也为战祸所卷,被夺去了生命。

  太平洋战争活下来的我们,慰安提尼安岛上所有的亡魂,祈祷他们的冥福。
从这里起飞的B-29,轰炸以东京为主的各个城市,在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人类史上头两颗原子弹。

  为了实现全世界人类和平的愿望,使悲剧不再重演,作为永远不再打仗的象征,建立此碑。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九日

   提尼安岛建碑会

   东京空袭记录会

   第六阶段是从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六日到四月一日。飞离羽田国际机场的提尼安岛建碑会的四十人一行,与二十五日先行的长野县新津班的十人汇合,五十个人在卡罗利那斯海角为运石、垒石而流汗。三月二十九日,终于把“镇魂不战之碑”完成了,举行了揭幕式和佛事。

   经过这一系列工作,才算完成了建碑任务。

   迷上了提尼安的人们

   冬天的信州户隐 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八点三十四分的特别快车“浅间”号,按预定的十一点三十三分到达了长野车站。拥挤的乘客几乎全是背着滑雪板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心早已飞到了银白色的滑雪练习场。车里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在被雪迷住的年轻人的人群中,和我同行的大野昌直,正想着在不知何为冬天的南国的孤岛提尼安建立“镇魂不战之碑”的事。这一天,为了与独自承担建碑任务的住在长野县丰野町的新津武氏和负责施工的这个镇的中泽石工所的中泽直江社长碰头,在长野车站下了车。

   寒冷的空气把脸刺得麻酥酥的,感到有一抹不安:在提尼安岛建碑运动有了很大韵发展,但真地能实现吗?,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沉了下来。

   从长野车站走两站就是丰野站。在田野当中孤零零地下车的只我们两个人。在验票口那里,新津笑嘻嘻地迎候着我们。我们三个人立刻往中泽石工所走去。

   中泽直江社长在等待着我们。看上去有六十五岁以上,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作了初次见面的寒暄之后,很快就谈到了碑的问题。他已经准备好了设计图。

   是一个取“人”字形的塔,高两米,基础宽两米,顶部六十公分,从下面看呈弧形。

   “镇魂不战之碑”、“碑文”、“建碑经过”和“建碑人姓名”四部分,嵌入把粉碎了的珊瑚礁用钢筋水泥凝结的人字形的塔里。

   我一面听着说明,一面作为外行人计算材料费和人工费,心想这是怎么也要超过三百万元的大工程啊。也许是看到了我的不安,沉默寡言的中泽社长尽管话少,却说到太平洋战争末期,他在马绍尔群岛的米利岛上得延残生。

   把他那零零星星的话拼到一起,是最初在个格拉普登陆,马金和塔拉瓦遭到了美军的攻击。为了支援这些而出发了,半路上得知两岛“玉碎”,第一队去塞班岛,中泽所属的第二小队到了米利岛。美军虽末登陆,因受到彻底的攻击,加上补给线已完全断绝了,约有七千名的守备队中,有百分之四十饿死,百分之三十战死,约二千一百名活下来,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年)才好容易得以复员。

   在他那走过了漫长的人生的静静的闪光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有在提尼安岛活下来的新津武氏所有的那种、在有生之年给太平洋的岛子的亡灵、非要作点什么贡献不可的固执念头。千里迢迢从东京来相求于他的大野,是身上曾挨过十三发枪弹好容易才活下来的海军士官。我本身是陆军下士官,在重轰炸机队里曾准备一死。也许,是命运在捉弄吧,竟活了下来,说起来,我们四个能活下来的人,奇怪地抱着同样的建立“镇魂不战之碑”的心愿,竟在长野县丰野町见了面。

   事务性的商谈完了之后,那天晚上住在户隐深处的旅社,听新津谈话。登上了铺过的山路,车一左一右地在一望可以看见长野市的路上飞跑。当车走过了户隐的宝光社,从登上中社陡坡上的时候起,路旁的雪开始白得醒目了。过了中社沿着小道往左拐,接近深处的旅社时,雪盖道路,除了吉普之外已经无法通行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吉普继续沿着山道往上走,到了宿舍。

   “日本丸”和石佛 经营户隐旅馆的水野准造氏,是参加昭和二十七年(一九五二年)悬崖遗骨收集队的水下作业班的有经验的人。

   稀稀落落地下起来的雪,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暴风雪。和新津对坐,以五十万元作好了造碑安排,另外还组织了上十人的自备十三万元旅费的义务团员。这以常识来说是办不到的,这对我来说如同做梦一般的话,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为了弄清新津氏这一行动的动机,这天晚上,问到了新津的体验。

   昭和三十七年(一九五二年),政府为了收集南太平洋一些岛屿上战死的人们的遗骨,曾经募集作业队员。那时他提出要去当队员。

   被大举登陆提尼安岛的美军所追逼,在舰炮射击,炸弹、凝固汽油弹等猛烈已极的炮弹和坦克射击的交叉火力中,在岛日本人和守备队兵士们惨痛地死去的提尼安岛,战后没有一天忘记过。

   新津是大正十四年生于长野县丰野町的。昭和十六年,十六岁时以志愿兵参加了横须贺海兵团。那一年,天皇下令开始了太平洋战争。接着昭和十八年(一九四三年)在铃鹿航空基地受训,又返回到香取航空基地,分配到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部,移防到战云开始告急的提尼安航空基地去了。他的任务是从日本本土空运舰上轰炸机“彗星”号。在用飞机多次往返于提尼安和日本中,战局日紧,五月份飞离提尼安之后,没能再飞返提尼安。

   在飞离提尼安前往日本时,那使劲摇着帽子的几个战友脸上紧张的表情和笑意,深深地印在他心里,久久不能忘怀。总是同坐一架飞机的班长沼上上等飞行兵曹,在最后空运那天,他在新津飞往奈良、浜松陆军机场处理计划外着陆的僚机的善后时,便向着提尼安不知去向了。在战争中人类的命运,只有毫厘之差,便有生死之别。他得以活下来和在提尼安岛悲惨而死的战友,曾经是生死与共的人们之间关系,这分量,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是没有一天能够忘记的。

   “日本丸”遗骨的收集,激起了他的思念,他立即应募去当队员了。但是,他的愿望没被采纳,接到了政府这样的通知:“这次收集遗骨的工作,由‘日本丸’的练习生来进行,所以不用您出力了。”他在战后的一九四五年、四六年、四七年,都曾去访问战友的家,直到那时有的家里还没有接到战死公报。他对战死者的亡灵得不到安慰而感到愤怒。

   被拒绝参加遗骨收集队的他,造了慰灵的石佛,去拜访善光寺的事务局长,多次恳求无论如何把这尊石佛安放在提尼安岛上。事务局长被这位年轻人的诚心诚意的想法所打动,答应他设法解决他的问题。

   当时关于遗骨收集,日美之间有协定,规定有不准带照相机,不准立石佛。但是由于善光寺的努力和长野县出身的船长的厚情,新津诚心塑造的石佛终于渡过大海运到了提尼安岛去了。

   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年)二月一日的《信浓每日新闻》上,登载了新津氏交给宇野团长石佛的大幅照片,用“日本丸开航”“祈愿的石地藏”“新津氏牢牢地握住团长的手”等五段文字作了报道:

   “送回遗骨的‘日本丸’,载着几十万遗属的思念之情,消失在风平浪静的东京湾的那边。寒风凛冽,但幸好晴朗的三十一日早晨,这条船在东京港竹芝栈桥冼得干干净净,四根桅杆的横梁也整理好了,只待出发。从一清早起东京及附近各县的遗属,陆陆续续跑到岸边。十点半钟派遣团的宇野团长以下十八人也到了,手里都捧着鲜花,上了船梯,前海军整备兵曹提尼安的生还者新津武氏(二十八岁,住长野县上水内郡神乡村)在船长室会见了宇野团长,把在善光寺塑造的高二尺的石地藏交给团长,拜托说:‘请把这个安放在纪念碑旁边,来悼念战死者。’于是这只船从下午十二点四十五分起,在甲板上由石井运输相、山县厚生相等亲临与乘务员练习生等致词,终了后,两点,拖着长长的纸带,离岸而去。”

   石佛的后边刻着“日本国善光寺许愿人新津武”,把它安放在往提尼安岛的卡罗利那斯海角半路上的住吉神社遗迹的附近了。但是,现在连它的影子也不见了。美军司令官回国时,说这是珍贵的东洋石佛,把它带走了。

   长眠于洞窟的白骨的悔恨

   岩壁上的弹痕 塑造石佛,是思念提尼安的新津的战后史的一个划时期。自那天起已有十六年的岁月,在战后的令人目眩的激烈变化中过去了。

   一九五四年三月,第五“福龙丸”在比基尼岛蒙上了美国氢弹试验的死灰,九月久保山爱吉无线电台台长作了牺牲,成为不归之人。在死灰第三次侵害日本人的悲痛的这同一年,公布了防卫厅设置法,保安队改组为自卫队。

   一九五五年,反对砂川基地扩张的大斗争,在立川一带风起云涌时,城镇上的“三十岁大姑娘”结婚难成了问题,这让普通老百姓知道了战争伤痕是多么深重。皇太子结婚的装饰游行和安保斗争的示威队伍,淹没在同一个国会周围,那是一九五九年一九六零年的事。

   接着在一九六八年让日本人尝到返还小笠原群岛的喜悦的同一年,报道了美军在越南孙米村的虐杀暴行,使人们痛感到虽然过了二十三年,可是战争的残酷性一点也没有变化。

   一九六九年四月十日,在关岛举行了日英共同战死者慰灵祭。为这一天的到来,新津等了二十五年之久。虽然用了落成典礼这一名目,却只是典礼盛大而已,关岛的慰灵塔还没有完成。

   马塔琪山的慰灵祭一结束,塞班和提尼安的有关人员分为两个班,坐上飞机飞往提尼安岛。新津在塞班没有住下,急着一气就坐上小型机飞往只隔一条塞班水道指呼之间可达的提尼安岛。

   二十五年前,从“彗星”号飞机上俯视的绿色海岛,在云海的那边渐渐变小,终于从视野里消失了的提尼安岛,如今在眼前轮廓分明地象用手都能摸得着似地出现了。在丛林之间,房屋星星点点,也开始清楚地看到了机场。

   飞机盘旋之后静静地在机场上降落了。二十五年前,飞离提尼安岛机场时的那种南国的炎热,反照在跑道上。做梦一股地重新踏上提尼安的土地。

   他和同道的慰灵团的人们采取了不同的行动,驱车来到了一九四四年七月下旬起到八月二日,日美两军进行最后激战的卡罗利那斯海角。为了隐藏几乎丢弃在全岛的散乱的日本人的尸体,听说美军从飞机上播下了“塔刚塔刚”种子,如今那些树种已长大变成了丛林。汽车冲过这两米多高的丛生着“塔刚塔刚”的地带,下了陡坡,突然眼界开阔,卡罗利那斯台地在一望之中。

   被台地的尖端笔陡的看上去有五十米高的悬崖,阻住了去路。这里就是卡罗利那斯海角。是提尼安岛的“万岁”海角。海角那边的湛蓝的海,在南国的太阳底下发光。如今这么看来,这里是平静安谧的南国乐园。但是在二十五年前,这里竟成了激战之地,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背向大海往台地那边回头一看,在如同屏风一般的陡然直立的黑魆魆的山梁上,有无数的炮弹痕迹令人不快地张开着大嘴。在那些山洞里,曾有很多在岛日本人和守备队员们屏息静气地躲在里头。

   南国的太阳即使到了下午,也总是强烈地在正上方直晒着。新津忘记了擦拭额上流出的汗水,面对着峭壁一动不动。在面向大海的黑洞洞张着大嘴的几个洞窟里,一想到里面还放置着饮恨而惨死二十五年之久的白骨,不由我不想起他说的那句话:“长野的登山家一定来收集你们的遗骨,再稍微等一等。”

   听说美军自己,一具尸体也没留下,战斗一完结就把遗骨都带回故乡,分别交给了他们的遗属。不能说美国是战胜者,日本是战败国因而才有此差异。不管怎么说,战争终结已经过了二十五年的岁月。日本政府如果注意到这一点,早就会把这些哪怕是不知姓名的洞窟中的遗骨,送回他们那日夜思念的故土去了吧。

   大本营在塞班岛惨败,刚一听说七月二十三日美军开始大举在提尼安登陆,就对提尼安岛守备队步兵第五十团团长绪方上校,下达了尽早“玉碎”的训令。但是战斗未能照大本营的桌子上计划的那样展开,一边幻想着援军的到来,大约一万名守备队士兵,就拖累着三千五百多名在岛日本老百姓,全部丧生。从美军开始登陆的大约九天后,有组织的战斗就结束了。

   把这些心想祖国、思念同胞、眷恋亲人捐躯远海孤岛的为数逾万的人们的遗骨,丢在旷野荒郊任凭风吹雨打是不行的。

   太阳已经大大偏西了,返照却不见减弱。但是,当太阳接近卡罗利那斯那黑魆魆的峭壁的山背时,约有五公里长的那个屏风状的峭壁的影子,却越来越黑,在碧蓝的长空一角,更加显现出了它是个巨大的存在。

   在新津的眼睛里,如今对这自然景色的变幻,决不会留下印象。他只是一味地面向绝壁独自合掌瞑目默哀而已。

   峭壁遗骨收集队 身为长野县山岳协会理事的新津,向理事会提议:绝壁上的遗骨是不是应该由山岳协会来收。当时的山岳协会,正在以登上喜玛拉雅顶峰为目标,说是收集提尼安峭壁上的遗骨还为时尚早,加以拒绝了。

   新津曾游说理事们,说登山家的任务不仅是登山运动,社会服务性的登山也是必要的,在提尼安的洞窟里,有早已等待我们到来的遗骨。可是很难被大家接受。在那时,偏偏接到喜玛拉雅远征队的阴暗消息,牺牲了长野山岳会员三人和五名向导。

   在理事会上大家顶新津说:“你非要去收集提尼安岛的遗骨的话,那就由你负责,让你自己那个山岳会(丰野町山岳会)去吧。”

   在理事会发生争执期间,遗骨收集的计划和准备工作也稳步而顺利地进行着。给长野县公署和厚生省正式地打了报告,提出了收集遗骨的申请。还在一九七二年一月一日,就在长野市善光寺里的游览山岩上,对丰野町山岳会员们进行了峭壁遗骨收集的训练。

   渡海计划虽还没有确定,当地的报纸就附了峭壁的照片,大大地报道了一番:“长野山岳会将去提尼安岛做社会服务性的遗骨收集工作。”作为报社,是为了振奋在喜玛拉雅遇难而意气消沉的长野山岳协会的精神,才作了这样的报道。这反倒使山岳协会陷于更加困惑的境地。理事们正觉得比起成功的希望,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而踌躇不前。

   长野县公署因本地士兵多为松本第五十团在提尼安战死的,便积极地接受了收集遗骨的申请。新津约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每天被喊到县公署,请他就有关计划内容作说明。县公署还派出厚生科的科长、股长到厚生省去,积极地去办交涉。

   可是厚生省却回答说:“到昭和四十六年(一九七一年)提尼安岛的遗骨已经收集完了。”“真混账!”我们亲眼得见的那些数不清的遗骨打算怎么办?

   开始时抱有好意而又积极的县公署,从听到厚生省说遗骨已经收集完了时起,态度有了急剧的变化,与新津联系说:“要是为了收集遗骨而渡岛,就不发通行证。去观光或派慰灵团则同意签发。”

   这才改名为“提尼安岛峭壁洞窟遗骨调查队”,提出签证的申请。但是,九名队员已完成了登攀训练,热情地去收集至今仍长眠于洞窟的遗骨。“靠我们登山人的手,一定收集好那些遗骨”,这种决心,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拦的。

   作为队长,新津重新下定了决心。分工如下:队长新津武(四十七岁)负责对外联系。副队长和田定志(三十七岁)负责医务、气象和管理。土屋和英(三十二岁)担任会计、记录。内山贞夫(二十九岁)管装备和建碑。吉村敬司(二十八岁)管农业调查。 (以上是丰野山岳分会) 水上笃(四十岁)建碑(丰野町南乡)。原因相夫(三十九岁)当电影摄影师(长野市)。水野准造(三十九岁)搞海底调查。小山清一(四十六岁)调查没炸的炸弹(佐世保市)。

   散乱在洞窟里的遗骨 一九七二年二月十四日,以新津为队长的“提尼安岛峭壁洞窟群遗骨调查队”九人一行,离开羽田机场向着提尼安岛飞来。

   调查队分为两个作业班,一个班收集遗骨,另一个班进行建碑作业。政府说,到一九七二年为止已经把提尼安岛的遗骨收集完了,可是卡罗利那斯台地的五个洞窟却毫无人进去的痕迹,无数遗骨丢得到处都是,水壶、饭盒、医疗器具等都已腐蚀了乱放在那里。

   第一个发现的是在峭壁上部张开大口的一个洞窟。在直径四米、深三米的令人不快的张开的洞窟里,拉着结组绳下去一看,往里走十五米,尽里边有一个脱离丛林的竖穴。队员们用安全帽上的电灯光仔细不漏地观察洞窟内部。在脚底下都是大块岩石的背后,二十七年前死在这个洞窟里的白骨,出现在暗淡的灯光下。

   不知道什么叫战争的年轻一辈的队员们,也脱下军用手套,光着手把一块块的遗骨拣起来,小心地拂掉沙子,把它装进挂在腰部的口袋里。在洞窟里边随便一找,哪一块岩石后边都倒着无数的白骨。他们一个也不看漏,认真在意地收集着遗骨。在微弱的光线中,忽然看见头颅骨在动,队员在一瞬间吓了一跳。原来那是椰子蟹在搬动头颅。从这第一个发现的洞窟里,发现了刻着“正武”和“田村”姓氏的饭盒。

   第二个发现的洞窟,是离第一个洞窟约有一百米,在靠近西南的丛林里。上部呈竖穴式,从那里进去,尽里头通着峭壁的半腰。在那里可以望见卡罗利那斯海角那边的海原。这个洞窟里也散乱着遗骨。在洞窟的半腰上发现了一台大型的收发报机。让人想到这也许是最后的前线指挥部。还发现了刻着猜着读“富泽”名字的饭盒等六件东西。

   第三个发现的是个最大的洞窟,那里的遗骨、遗物最多。这个洞窟从山梁用结组绳下降三十米,挂上固定座绳,有足够全体队员来作调查的那么宽阔。入口正面宽度有三米,高度有三、四米。往里走,是个有二十米和二十五米长的两个平行的双子洞 [ 注:两个并列的洞窟。 ] 。

   左侧那个洞窟的里边,被炸了个大洞,张开个大嘴。瓦砾的散乱,说明着当时轰炸的凶猛。队员们一一搬掉打碎了的岩石之后,在石头下面发现了一堆堆的白骨,刺痛着队员们的心,从一块块搬开的瓦砾底下,挖出了写着“拓子 昭和十九年 塞班岛”的饭盒内盖和在紧挨在下面的一个略小的头颅骨。在那旁边发现了半边已经烧焦了的一只小小的护士用的帆布鞋,还发现了装着注射器、药物的安瓿,以及发现了还有气味的消毒水,从散乱着医疗器具和药品的情况来看,也许这里是野战医院的遗址吧。

   发现的第四个洞窟,是在一个微微倾斜的平缓的岩壁上,从约往下二十米的洞窟的边缘下去,再往下走十五米就可到达洞窟的入口。使人感到象竖穴,不怎么宽,在这里也是一样,发现了相当数量的遗骨和遗物。

   发现的第五个洞窟,是离山梁约有四十米,用结组绳下去,在坡度较缓的地方有入口的双子洞。在这个洞窟里,也和前边四个洞窟一样,没有饭盒、水壶、兵器等东西,只放着一些锅和炊釜。也收集到一些遗骨,但与前头那个洞窟相比,数量很少。

   遗骨少是因为移动到别处去了呢,还是让美军救出去了呢,真假难辨。

   第六个洞窟,是调查队从狮子岩用结组绳沿峭壁上下来。这里和前面一些洞窟漆黑不同,是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在峭壁的半道上,白骨挂在盘根错节的草根和灌木枝子之间的。二十七年来,它们挂在这峭壁上。这些骨头经强烈的阳光照晒,激烈的风雨剥蚀;已呈灰色、褐色和绿色。一想到这些白骨的惨痛遭遇,令人心碎。队员们一只手拽住结组绳,另一只手把一根根骨头象祈祷似地收进了腰上的袋子里。

   在峭壁的半腰的岩石阴里,发现了用片假名写着“森”字的饭盒和比较完整的一具遗骨,以及用片假名雕刻着“牛”字的印章。

   峭壁遗骨收集队共收集了遗骨三百一十具,能判明姓名的遗物三十三件。遗物很多,只把写有名字的收集起来带回了日本。

   在收集遗骨中,从四肢的比例来看,头颅骨显得少。那也许是允许被抓进美军收容所去的家属去收集遗骨时,只把头颅骨拿回去了呢,还是让椰子蟹弄去做巢去了,抑或是被风吹到哪里去了?至今情况不明。

   关于在炎热的提尼安收集遗骨的事,新津氏热烈地谈说着。不知不觉地夜已经很深,外边刮起了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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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