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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班岛的“玉碎”·第一

塞班岛的“玉碎”·第一

作者:石上正夫·日本

出自————《“玉碎”岛提尼安

出自————《战争通史

   死守“绝对国防圈”

   战局的恶化 自空袭珍珠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以来的日军初期作战中取得的优势,仅仅保持了半年。一九四二年六月,中途岛海战败绩,接着八月份,在与登上瓜达康纳尔岛的美军进行了半年间的激战之后,日本的海军航空兵力消耗殆尽。一九四三年二月终于不得不撤退。从此,太平洋战局的主导权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军部还以“转进”这一名词掩盖瓜达康纳尔的败退,混淆视听。但是在国民中间,却盛传着战败的事实,国内的气氛变得阴郁了。

   一九四四年六月九日左右,从马绍尔群岛基地出发的机动部队,包括美军的进攻部队,从六月十一日起,对马里亚纳群岛及小笠原群岛实施猛烈的炮击之后,六月十五日七时四十分,大举开始向塞班岛登陆。

   提尼安岛是在塞班岛南端,与塞班岛仅有五公里水道之隔的平坦的岛子。岛上有四个机场,因与塞班岛构成一个航空基地而被重视。

   塞班岛失陷后,提尼安的守备部队趁美军炮击的间隙曾努力加强防御。然而美军在继关岛登陆之后,在猛烈的炮击支援下,以约两个师的兵力,于七月二十四日七时三十分左右,开始了在岛子的西北海岸强行登陆。

   塞班岛约有二万人(中有查摩罗族二千人),提尼安岛约有一万七千人(中有朝鲜人二千七百人,中国人四人,查摩罗族人二十六人),两岛的一般居民约有三万五千以上的人,被卷入日美两军的激战中,其中有一万三千以上的人被夺去了生命。从一般居民角度来看,这纯粹是屈死。大本营把丢弃塞班、提尼安美名为“玉碎”,逃避了自己的罪责。为什么在这场战争中,把一般居民卷进去了呢?这个悲剧的发生,不是偶然的。

   这些人已成为日美两军的牺牲品,这是不必说了。他们之所以成为牺牲品,此外还有几个原因。其中之一,便是根据战局恶化而焦躁的天皇的要求,下达了死守“绝对国防圈”的“玉碎”命令。第二个原因,是如同兼任首相、陆柑、参谋总长的东条英机 [ 注:(1884-1948)1941年组阁任日本首相,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侵略者一方,作为战犯,战后被处死。 ] ,曾发出的豪言壮语所说的:“敌人来到塞班,是预料中的事”,领导层盲目相信帝国陆军常胜不败的神话,对形势缺乏客观的把握。第三个原因是,长时间进行军国主义教育和《战阵训》咒语束缚的结果。第四个原因是,由“ァ” [ 注:日文假名。 ] 号作战带来的马里亚纳海战的败退和期待误传的“援军将至”所造成的。第五个原因是,当时守备队的混乱。这些因素合在一起,加深了悲剧的创伤,使一般居民跌进了十八层地狱。

        “以我之身……” 一般居民也成为为天皇强制实行自杀式的“万岁冲锋”而全军覆没的官兵的旅伴,被赶上了死路。为什么日军要把非战斗员都引进死斗的漩涡,而造成那样的惨剧呢?那可以说是因为“以我之身筑成太平洋的堤防”(小畑司令官在三月下旬发布的第三十一军防御计划中语)在各部队得到了贯彻,这个命令在民间也得到了强制推行的结果。小畑所提出的“以我之身……”的口号,作为军司令官的训示,通过营长传达到士兵,所有的部队都在早晚点名时让全体唱和。在民间公司的运动场上,以男子职工为对象,逐渐开始实行军训,在训练开始之前也让他们唱和“以我之身……”。据说“筑成堤防”这类的文字,在民家、公司和士兵的游乐场也到处张挂。又于六月十九日传达了天皇这样的话:“嘉奖前线官兵的善战。万一塞班有失,东京空袭就会屡屡发生,因此必须确保其不能落入敌手。”这等于已暗中定下了“玉碎死守”的方针。这些命令的传达,是根据屡遭失败和为此而焦急的天皇,在御前会议的大本营、政府联席会议上决定的“死守绝对国防圈”的方针。

   到塞班、提尼安落入美军之手为止,天皇和木户幸一 [ 注:(1889-1977)日本政治家,日本明治三功臣木户孝允之孙,曾给天皇推荐东条英机为首相。 ] 对东条英机的信赖是绝对的。在大东亚省的设置问题上,与东乡外相对抗的东条,借天皇和木户之力迫使东乡辞职。杉山参谋总长也因不同意,被东条总参谋长用同样手法取代。握有这些实权的东条曾大言不惭地说:“……如果敌人来到塞班,那是预料中的事。我们将在那里彻底消灭敌人。”因此六月十一日的塞班空袭也好,同月十五日的美军登陆地点也好,参谋本部和战地司令部都犯了不能深刻地把握事态的错误。“接到美军在塞班登陆报告的陆军参谋,谈笑自若地说:‘这回这仗瞧热闹吧。’”(丰田副武上将追述往事说)对重大的危机,无论东条也好,参谋也好,司令部也好,都毫无认识。唯恐将此错误认识和惨败的责任累及天皇,木户才让东条提出辞职。

         《战阵训》和军国主义教育 为了弥补战争领导机构的错误,严令第一线官兵死守塞班、提尼安。不仅让士兵去举行“万岁冲锋”,也把一般居民卷了进去的背景,都是因有十几年的彻底的军国主义教育和那个《战阵训》的结果,这是不能忽视的。一九三七年五月即由文部省思想局发行了《国体的本义》,提出了加强日本主义精神教有的思想统制方针;一九三八年一月,文部省发行了《国民精神总动员和学校教育》指导小册子,指示要加强捧读勅语 [ 注:天皇语录。 ] ;随之而来的行动便是在各科教学中渗透时局教育。教育的内容有文部省编写的《臣民之道》(一九四一年),《国史概说》(一九四三年)等清一色的日本主义精神和皇国史观。在朝鲜、台湾等地的殖民主义教育中,强制推行“同化、皇民化”教育,特别是强制实施彻底的日语教育。这些皇民化教育,归根结底在于否定当地民族的语言、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在“皇国臣民”的虚名之下,驱策他们参加战争。

   “知耻者强。常想乡党家门之面目,努力奋斗不负期待。生不受虏囚之辱,死勿留罪祸之名。(《战阵训》第八 “惜名”)(着重点为石上所加)这就是命令为了保卫天皇必须死战。在“第三 军纪”中强调绝对服从,写道:“皇军军纪的神髓,存在于对大元帅陛下绝对随顺的崇高精神”。说“特别是战阵宁是发挥服从的精神实践的极致之处。处死生困难之间,命令一下欣然投入死地,举默默献身服从之实,实为我军人精神之精华”,“阵地虽死勿委敌人口追击断断乎务求彻底”(第六 攻击精神)。在塞班、提尼安战场上,按《战阵训》,除“死”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攻不破的幻想 大本营把塞班岛的美军登陆当成敌人的过失,曾相信守备部队的绝对胜利。但是岛上的守备部队在海岸的防御失败了,当接到阿斯利特机场地区也丢失的战报时,陷入狼狈状态。大本营给陆军方面下达了“ィ”号作战、“ゥ”号作战命令,还企图强制推行夺回塞班的“ㄚ”号作战计划。在这次作战之前,联合舰队在六月十日,下令作好“ァ号作战决战准备”,想在马里亚纳海域与美军机动部队一决雌雄。

   六月十九日上午十时,第一次攻击队出发了。因美军机动部队的全部战斗机已在待机行动,采取了优势的进攻体制,使攻击队所受损害极大。寻敌失败的第二次攻击队,想退避到关岛,被埋伏的美机击落四十七架飞机,从此日军攻击队失去了飞机的大部,十七时三十分中止了尔后的进攻。

   不仅空战失败了,同时在八时十三分左右,旗舰“大凤”,遭受美潜艇的鱼雷攻击,发生大爆炸而沉投。“翔鹤”也为鱼雷击沉。更于同日十七时三十分,遭到美机约一百五十架和潜艇的袭击,航空母舰“飞鹰”沉没了,航空母舰“隼鹰”、“瑞鹤”、“龙凤”、“千代田”也被炸受损。还失去了很多飞机和乘员。

   直至此时的六月二十五日,才在元帅会议上决定停止夺回塞班岛的作战。塞班岛就这样被大本营完全丢弃了。对这种败退一无所知的塞班、提尼安的士兵和居民们,心里还幻想着联合舰队的到来,毫无降意奋力死战。

   美军若包括约七万一千名登陆部队和海军,是以共有十六万七千人的兵力进攻塞班岛的。与之对垒的日军兵力,约有陆军二万八千人、海军约一万五千人,总共才只四万三千人。不仅兵力绝对悬殊,日军的装备也极差,武器、弹药不足而又质量低劣。

   “隆起的珊瑚礁岛提尼安,峭壁的裂缝和洞窟极多。这些地方在躲避敌人的炮火方面尚能应付,但那只不过是在敌人登陆之前还有点用。我方没有阻止敌人登陆的武器。既无飞机又无坦克,仅凭几门已无用处的大炮。在浜野的部队中,手中有步枪的士兵,仅占三分之一。余者仅有几个手榴弹和削尖了的类似竹枪的棒棒。比赤手空拳只能稍稍壮胆而已,根本就谈不上是御敌的手段。” (中山义秀《提尼安的末日》)

   大本营还以为对塞班、提尼安美军来发动登陆作战,那还是以后的事,所以只配备了一点守备部队。直到情况开始极度恶化,才加强了守备部队。第一次运输部队乘“东山丸”、“能登丸”、“Santosu丸”于五月十四日从日本出发,尽管半路上有遭到潜水艇鱼雷攻击的危险,还是于二十日平安地在塞班登陆了。

   第二次运输部队是于五月二十九日从本土出发,“胜川丸”、“高冈丸”、“Haburu丸”及其它四艘海军运输船,由鱼雷艇“鸿”和其它七艘护卫舰组成了船团。在这些船上乘坐着四十三师步兵第一一八团伊藤豪上校以下三二九九人,经理勤务队大川英夫中校等二六二九人,独立臼炮十七大队松波甫上尉等六三四人,同上十四大队阵内辰雄上尉等六四九人,第二十三野战机场建设队石座升少校等六八○人,独立坦克第三中队宇山福一中尉等九十四人,同上第四中队竹内年之助上尉等八十人等部队。 (白井文武编《烈日塞班岛》)

   六月四日“胜川丸”遭到敌人潜水艇的鱼雷攻击而沉没。五日,“高冈丸”、“玉姬丸”也被鱼雷击沉,六日“Haburu丸”、“鹿岛丸”也被击沉。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沉入海底变作海藻,被营救起的约一千五百名士兵,也有半数烧伤、炸伤,武器差不多全都丢失。登陆的士兵被重油污染,几乎同裸体差不了许多。当然士兵的士气低落,发给的枪也是三到五人一支。没负伤登陆的士兵,也无暇训练,地理又不熟,以至在战场上出现了跟在一般居民后边行动的事。连这样一些塞班的实际情况都不知道,大本营还抱着攻不破的幻想,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对于已经被夺去了制海权的大本营来说,到这地步还说取得了预想以上的战果。但从第二次运输部队登陆(六月七日)一星期以后,迎接了占压倒多数的美军登陆。

   尸臭熏天的珊瑚礁

   南洋兴发 吉野君子六岁时迁居来提尼安,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为了同杉本茂结婚到了塞班岛。杉本是南洋兴发股份公司的职员,他在查兰卡诺有公司住宅,他们在那里开始了新婚生活。拐弯抹角地从新闻报道中了解了战局的严重。岛上生活也有南国特有的悠闲自适,尽管时间是那么短暂,他们却度过了愉快的新婚生活。

   这年的四月,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在索罗门群岛上空战死时,岛上流传着莫非“自杀”的传说。五日阿茨岛守备队二千五百名全部被歼,十一月吉尔伯特群岛的马金、塔拉瓦岛美军登陆,两岛的守备队五千四百名全部被歼。一眼便可看出,这个悠闲恬静的岛子上的生活,已经有些慌乱起来。

   民家住宅的一部份也被军队征用,住上了军队。机场的建设,只靠军队和军队的文职人员已经不够用了,南洋兴发根据军队的要求,由公司下达命令,让公司职员去修筑机场去了。杉本茂去修帕那得尔机场,从此不能回家,新婚生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遭到了破坏。君子们也被公司住宅的妇女会拉去修筑斯斯陪和奥莱埃机场,在毒太阳底下扛起了土篮。

   据南洋兴发劳务课的篠塚吉太郎的《塞班最后的记录》记载:“帕那得尔工事,为了新建战斗机的基地,是从压平原南洋兴发采掘磷矿的废墟上开始的。为了修建这个工事,从本土上募集来了数千名工人。他们属于二○七设营部队,自称为军队文职,实际上是抓来的流浪汉。我们都偷偷地称他们为流浪者部队。

   “我们的宿舍原先是用来安置采磷工人用的,从嘎拉潘街上征用来的人们真可怜,不得不早晚走十六里路来往上、下班。而且工作效率低的时候,说起来如今有点儿令人难以相信,还要挨设营队监督官的毒打。

   “查兰卡也好,嘎拉潘也好,陆军部队的官兵们就象任意蹂躏领地一样,胡作非为。人们都说一到傍晚,姑娘们一个人都不敢单独出门。特别是慰问性质的饭馆,被称为潘潘 [ 注:妓馆。 ] 房的饮食店等被占领,都挂上了‘军队专用’的木牌牌。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军人都这样,但到后来听到连看家的姑娘和媳妇都有人遭到袭击。由于不放心,也有晚上离开工棚,从帕那得尔工地到查兰卡街上走四十里路回家的。”

   这个盛产香蕉、木瓜、菠萝、朱栾、芒果等果实和被青空、碧海围绕着的珊瑚礁岛塞班,在美军登陆以前,已经开始被连绵的战争变得失去人性的日本兵糟塌得不成样子了。

        大空袭开始了 一九四四年四月十八日,美军轰炸机B-24八架,从五千米的高空袭击塞斑,向港湾地区和阿斯利机场投下小型炸弹之后,向东南方的云中飞去。由于这天的攻击,使岛上的人们预感到最近一定会举行大规模的攻击,而陷入不安。

   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虽然进行了把岛上的日本人撤回本土的工作,但其对象主要是与生产和军事上没有关系的老幼妇女,十六岁以上未满六十岁的男子,从加强防卫着眼,不准自由回国。接人船只也被美国潜艇的鱼雷攻击所击沉,除“死”之外别无他途的居民,被推入绝望的深渊。三月上旬连回国的“美国丸”,也在硫黄岛海面上被击沉,舰上的妇女约五千人几乎全部去向不明。六月“千代丸”和“白山丸”分别被鱼雷击沉,一七○名归国者中,有一二八名不知去向。平安抵达本土的人,只能说是侥幸的死里逃生。

   不安的生活继续了两个月的六月十一日上午四时三十分,发布了空袭警报,使全岛顿时紧张起来。传来了美国机动部队已出现在离关岛三一零公里的地方的情报。东方发白时,塞班的天空如同云蒸霞蔚一般,舰载飞机纵横飞驰,开始了猛烈的攻击。也许是第二次空袭之故吧,人们并没有那么慌张,都钻进保甲的防空壕里避难去了。使人直以为GRAMAN [ 注:美国战斗机名。 ] 是不是钻进地里似的俯冲,一面扫射一面往下投弹。杉本跑着,往海上一看,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集中攻击筑港方面,从军舰岛 [ 注:岛名。 ] 那面,也能看到濛濛上升的黑烟。

   觉得舰载机的轰鸣声渐渐远了,出壕一看,见杉本的住宅落下了燃烧弹,熊熊的火焰正往上冒。从壕里跳出七、八个士兵,爬上了屋顶,拼命浇水救火。在士兵的奋斗下,没有全部烧光,剩了半边房子。这些士兵笑着对满身汗水和煤灰茫然地坐在那里的杉本说:“太大,碰到这么点事儿,可不能泄气啊。我们来保卫你,打起精神来吧。”看起来这些人还很不错呢。

   这一天的空袭,战史上记载着:塞班岛一九○架、提尼安岛一四○架、关岛一三九架、罗塔岛十三架,开始了同时攻击。由于这一天的攻击,塞班岛的最繁华街嘎拉潘市街全部烧毁,化为废墟;位于嘎拉潘的第三十一军司令部,也转移到嘎拉潘东侧的山麓去了。

   白天的激烈攻击结束了,夜色来临。那寂静越发使不安浓厚起来。去修帕那得尔机场的很多家庭,留在社宅的人往帕那得尔打电话,可是电讯设施已遭到破坏,不通了。杉本因白昼的疲劳,在烧了一半的家的壁橱前面,用被子裹着刚刚睡着,丈夫阿茂就从嘎拉潘回来了。已经多日不见的夫妇,只团聚了短暂的时间。

        就象等待着天明似地,舰载机又开始了向塞班岛全岛袭击。从上午四点十分到九点三十分之间,共四次四百八十架以上的飞机企图把市街区、军事设施、港湾彻底毁掉。参加这次作战的美国机动部队,估计有大小航空母舰十四艘,战舰三艘。

   据说杉本夫妇躲在防空壕里,这一天还能从容地回家做饭。每条防空壕的人都趁攻击的间隙往返于家和壕之间准备饭食,搬运日常用品。这时军民都没有预见到敌人会登陆。

   次日十三日清晨起,又开始了空袭。上午四点和七点四十分,分两批超过一百二十架的飞机,投弹之后还加上机关炮扫射,片刻不停。上午九点四十分,为了震慑无力反击的日军,美国机动部队接近塞班岛。从岛子上可以望见如同压制大海的铁山一般的八艘战舰、两艘巡洋舰、二十二艘驱逐舰的大群,震撼人五脏的舰炮射击一齐开始了。敌人强行登陆作战,已经成为无可置疑的事实,使岛上的人们更加紧张了。

        美军登陆 包围了塞班岛、提尼安岛的大机动部队一齐开炮,轰轰百炮齐发,震动海面。军官拔出战刀高声叫道:“舰炮!大家注意,不要出壕!快进去!”军官的喊声还没落,在“吱、吱”的撕裂空气的飞弹声响的同时,“咚咚”地响起震撼全岛的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从壕里惊恐地探出头一看,见查兰卡诺街上也硝烟弥漫,象汽油罐一样的没有爆炸的炮弹横躺在街角上。士兵们一面观察着炸弹,一面运送着伤员。无论街角上,也无论是沙滩上的阵地旁,到处都是一具具的士兵尸体。

   据说这一天美国舰队打到塞班岛的炮弹,有六万发之多。日军阵地在这猛攻之下沉默了。舰队向兼任攻击关岛的部队指挥、联合远征军指挥塔那美军中将所送的报告中说:“因十三、十四两日炮击,塞班岛如今完全陷入沉默。我们认为日军阵地已全部摧毁。”

   六月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连续三天的舰炮射击和爆炸已达极点,炮弹打到整个塞班岛,几乎使塔波乔山的面貌发生了变化。终于迎来了十四日早晨。上午,四时四十二分,塔那提督发出了登陆命令。接着于七时三十分,命各队登陆。七时四十分,美军大型登陆用舟艇约七十艘,小型船一百艘,登陆支援艇二十四艘,在突击支援射击的支持下,在绿宝石色的海上划出无数的白色航道,通过奥莱埃方面的暗礁,向查兰卡诺南北的海岸涌来。

   在连续两小时的猛烈舰炮射击和随之而来一小时半的绒毯轰炸 [ 注:地毡轰炸,即面积轰炸。 ] 之后,无疑地美军已经不流血地登陆,展开了登陆作战。日军并未全部被歼。从黑那希斯丘陵一带,日军的齐射,使登陆地点遭到了集中炮火。

   此外,在海岸线八公里长的临时构造的散兵壕、战壕里待机的日军,一齐向登陆部队展开了攻击,在这里展开了日美两军的死斗。仅在这一天上午的战斗中,美军即有一千数百名的伤亡,有四名营长被击毙。但是日军的损害也极大,沙滩上被重重叠叠战死的日军尸体堆得满满的。

        逃命 十一日、十二日躲在保甲的防空壕里的杉本夫妻,觉得这与过去的空袭不同,断定查兰卡诺最危险,决定社宅、家产都不要,逃到山里去了。与邻居的佐佐木姐妹和临近产期的武藤夫妇一面互相鼓励,丢开住惯了的查兰卡诺,向黑那希斯山爬去。从这一天起到八月六日这三个月间,开始了语言无法表达的充满苦难的逃命。

   十三日傍晚,日军的一百五十架海军飞机遭到全歼。嘎拉潘的直辖部队也不得不撤退到顿尼。逃难的居民和向后方避难的部队,使山路以及通往东海岸方面的道路,陷入混乱状态。在这些逃难的群众中,遭到无情的舰炮射击和舰载机的机枪扫射,无论是山路上还是岩石背后,到处丢的是肚子被炸穿流出肠子和缺手断脚的尸体。只有还活着的人,猛劲地试图从敌人的炮火下逃命。

   正在黑那希斯山石背后躲藏当中,阿斯利特机场被美军攻占。到了晚上,日军举行夜袭企图夺回机场,经过几次反复激战,终于还是陷入美军手里。据从阿斯利特来的军队的人说,从二十日起,美军已经开始使用机场。

   兵士们给躲在岩石后边的孩子们每人一袋干面包,微微一笑说:“这袋里装着糖球。”说完马上就去冲锋,沿着漆黑的下坡道走去。美军的进攻很快,十八日下午已经到了劳劳海岸,为此,守卫那伏坦山的佐佐木部队被孤立起来消灭了。

   逃命的第十天的样子,武藤的妻子就要分娩了。在既没有医生又没有助产土的混乱中,在邻人的帮助下生了一个女孩。在苦难的野外生活中,尽管有人帮助,但因为一点奶都没有,在第四天头上,婴儿便死去了。

   黑那希斯山的危险也临近了。有人走下坡道来到海岸地带,从树缝里看见美国大群机动部队,把海面挤得黑压压的正向岛子围攻而来。特别在恐怖的白天,根本不能行动,只能屏息隐蔽在密林里。口渴得痛苦难言,到了夜晚就去至海岸狂饮盐分少的渍水。他们被驱赶到海岸地带,攀上山路到塔坡乔山岩洞里隐身,生活了约有六天。与伤心地丢掉婴儿的武藤夫妇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天,在这里分了手。

   美军也正在接近塔坡乔山。遭到迫击炮集中轰炸的难民走投无路,简直如同进了阿鼻地狱。被炸破肚子的人,迸出来的肠子和鲜血染红了岩石。在那天的攻击中,武藤被炸伤了腿,完全不能步行了。在这里不得不与武藤夫妇分手。从这天以后,在收容所里也未能与他们见面。

   在陆续前来逃命的人的头上,只要舰炮“嘶嘶”地飞过,一发炮弹一爆炸,血潮和肉片横飞,就会有父母兄弟生别、妻离子散。人们为了求得残生,在死亡的岛子上除了徘徊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开始看到尸体时还呆立不动,但美军就在身后,“嗖嗖”的炮弹就在耳边飞过。人们常常被尸体绊倒,到最后只能踏着尸体逃跑了。

       照明弹的恐怖 因为是在南国,尸体很快就膨胀变黑,苍蝇成群。眼睛、耳朵、嘴上听任蛆虫蠕动,整个岛子散发着尸臭。与炸弹、炮弹、枪弹杀死的人不同,在岩石背后,大树底下,抱在一起死的一家人,多半是水还没断之前就用青酸加里送了命的吧。用手榴弹集体自杀的惨状,就连看惯了尸体的人,看了也会转过脸去。

   因为没有水,只得嚼生米。可是生米却难以下咽。这样痛苦地活着幸福呢,还是象那样在岩石后边全家自杀了得以安详地长眠更幸福呢?对此已经无法判断了。打开在山路上丢着的柑桔箱和手提箱一看,里面装的是婴儿和孩子的尸体,里面还装有水壶和饼干。这里充满了痛苦的父母之情。

   下雨时,人们用大树叶子接那雨水狂饮。已经枯干了的喉咙,哪怕是滴进一滴水,还使人感到活着的欢乐,这欢乐又化作泪水在滋润着灵魂。

   在塔波乔山成为激战地之前,隐藏在山上的小洞窟里的时候,杉本茂一早就去找水,直到傍晚还不见回来。只剩下的五个女人心里很害怕。听到在黑暗临近时,树林那面美军发射的机枪声越来越近,五个女人在一起商量着死的时候到了,干脆一道死算了。可是手里连把刀都没有。因见在岩石后边有个躲炮弹的年轻士兵,就苦苦哀求说;“当兵的,你就用你的枪把我们打死吧。”年轻的士兵盯着这些女人,只迸出来“不打日本人”一句话,就把脸转了过去。人们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但夜色来临时,这个年轻的士兵说:“等过一会儿天黑下来,我们必须去会合本队实行‘万岁冲锋’。若是晚上你丈夫不回来,这点米和咖啡吃了多活一天也好。”说着,把放在袜子一边的米和一水壶咖啡送了过来。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兵如此亲切,至今仍铭刻心底难以忘怀。那天晚上,那个年轻的士兵多半在“万岁冲锋”中丧失生命了吧?

   逃出塔波乔山的激战地,又往哈希卡尔方面跑。但因战线已经混乱,阵地忽而被夺去,又忽而夺回来。在乱跑当中,有时会误入美军占领的阵地。美军在开始时,一般在夜晚不大进攻,夜间还能比较自由地行动。到后来向空中打起照明弹来压制日军的行动,使人们的心得不到片刻安宁。士兵们每当照明弹打出来的时候,就喊“卧倒!”“那里危险!”想照顾老百姓,可是这时看到的士兵大约两个人就必定有一人负伤。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在丛林中乱窜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一个约有五、六岁赤着脚的男孩子。走到哪里,他死死地跟着。是跟父母失散迷了路呢,还是父母死了呢?不管你怎么问,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睁着那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你。可能是因为恐怖,吓得不会说话了。他紧紧抓住杉本的扎脚裤子的边缘不想撒手。

       自杀 自从六月十二日开始逃难以来,快一个月了。到七月六日差不多跑遍了全岛,来到了岛子的北端哈那奇尔暂的海岸洞窟藏身。在这里救援舰队被敌人全部歼灭,听到的消息说,再不会来救援塞班岛了。另外,已经向散在的小洞窟里传达了方面军舰队司令官南云中将的“玉碎”布告:

   给塞班岛守备部队的训示

  塞班岛的皇军将士们:

  自美军企图进攻以来,于兹已有旬余,全体岛上皇军陆海空军将士及军佐,同心协力,英勇善战,随时发扬了皇军军威,期望能完成所负重任。然而不得天时,不占地利,唯以人和始及今日。今欲战而无资材,欲攻而炮类悉遭破坏,战友相继毙命。本应誓报此仇,奈敌顽进攻依然继续,我虽仍占有塞班一角,但在炽烈的炮击之下,不过是一些散华。当今之事,退亦死,进亦死。生死须得其时,方显帝国男儿之铮铮铁骨。今当予美军一击,埋骨塞班岛,筑成太平洋之防波堤。《战阵训》有云:“士不受虏囚之辱”,必须勇跃赴敌,竭力尽忠,从容就义,虽死犹生。

  兹与全军将士共祝圣寿无疆,愿皇国兴旺,索敌一战。

   昭和十九年七月 南云中将

   这样一些油墨还没干的油印草纸,由传达官发了下来。听说还有个司令部,从战壕里传来了歌声:

    往海里去,

    就让海水浸泡尸体;

    往山上去,

    就用草来掩埋尸体。

    为天皇而死,

    决无返顾。

   从营养失调和极度疲劳而体力衰竭的脸上,一个个流泪不止。歌词是很美的,但在“玉碎”岛上的生和死,比起这歌子来,却惨痛到了极点:“乒!”“咚!”手枪和步枪的发射声,象追随着歌曲似的,响了起来。

   从另外一些战壕里,又传来悲壮的歌声,“我皇治世 [ 注:日本国歌。 ] ,千年万载,小石变巨岩,直到长青苔。”“天皇陛下万岁!”的叫喊声与手榴弹的爆炸声,撕破了寂静的夜空。“我皇治世”成为陷于绝地的败残将士自爆身亡的证词,送葬的哀歌了。

        绝望和恐怖的地狱图 激烈搏斗接着激烈搏斗,七月八日的“万岁冲锋”以后,有组织的战斗已经成为不可能了。活下来的人为了躲开美军的扫荡战,屏息静气地藏身在洞窟的深处。这时如果有因饥饿、口渴和恐怖而啼哭的孩子,为了怕被敌人发现,就听到焦急的军官和士兵威胁着孩子妈妈说:“不要让孩子哭!”“哭就杀死他!”

   孩子妈妈于是便不知如何是好地去用手堵孩子的嘴,安抚孩子。心想这下子孩子可不哭了,但是准知孩子已经精疲力尽地断了气。也有的妈妈在枪逼之下,想不出办法,只得用手把孩子掐死。有的被泪水和污垢已经把脸弄得漆黑,象发了狂似地紧紧抱着孩子的妈妈,发出野兽般的号叫跑出洞窟,从悬崖上纵身跳入海里。藏在洞窟中的不论是谁,都无法制止这位发了狂的妈妈。

   部队被歼灭了的剩下来的失掉所属的士兵们,便破罐子破摔,甚至干出了无法无天的事。《死的彷徨》(吉田礼子·浪速书房)对当时的惨象有详细的记载:

   南洋兴发公司一个职员的妻子吉田,作为特殊护士曾在野战医院工作,因被美军追逐,和护士山本、冲绳的宫城以及名叫藤田的十二岁的少女四个人在山里乱窜时被海军军士和四名日本兵抓住,拼命抵抗也无效,四个人被野兽般的兵士在洞窟里强奸了。只一个年轻的士兵没捞着女人,在那里看守。趁四个兵士去寻找粮食时,他想哪怕让十二岁的藤田逃脱也好,就用牙齿把捆她的绳子咬开,把她放走了。

   回来的士兵们正想制裁这个新兵时,宪兵曹长带着十名士兵赶到了。宪兵对这残害妇女的暴行,给了严厉的制裁,判以“敌前逃亡罪”,按陆海军刑法对他们执行了死刑。记录中说,那时宫城抱住那个强奸了她的兵,被一起枪杀了。

   被宪兵送到顿尼野战医院的吉田,在那里接到了“王碎”命令,对央求说“让我也去吧”的士兵,发给他一个自杀用的手榴弹;对重伤号,则给他注射吗啡,让他安乐地死去;对还能动的兵,给了每人两袋干面包就出发了。伤兵和护士的部队到达总司令部壕边,当医院队的队长藤挂中校报告说:

   “藤挂中校以下,约一百人,顿尼医院队全体都到”时,从里边出来一个年轻的参谋带着酒气,用刀鞘顶着老队长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厚着脸皮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到阵地上去死!”

   “你们总司令部知道野战士兵的痛苦吗?”老队长愤怒地流着眼泪说。这个参谋掏出手枪对着老队长。这时一个卫生兵扣着步枪的扳机,做出射击的姿势。老队长安抚那个兵道:“让我们这些人作最后的牺牲吧!”说罢,离开了总司令部。几天之后,他带领这些老弱伤残向敌人强行来了一次“万岁冲锋”。

   篠塚吉太郎也在逃跑的半路上,遇到了一队陆军部队。他心想这回可以放心了,于是走近前去。准知却挨了军官的一顿臭骂:“把孩子带到这里来,不行!”

   篠塚稍为反抗,对方就拿枪比量着说:“我崩了你!”这时一个士兵对着那军官骂道:“混蛋!”说着就把军官的枪下了下来,对着那军官嚷道:“你这家伙,还象个日本人吗?正因为有了你这样当官的,我们才落到这样悲惨境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分什么当官的当兵的!象你这样人,才应该枪毙!”

   那军官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从这以后,篠塚和没有组织系统的士兵们一起度过了好几天。

   “万岁”海角的悲剧

   冲锋和跳崖自杀 一九四四年七月八日,日军以举行“万岁冲锋”全部被歼。被追得走投无路的日本妇女,翻过了玛皮山来到了悬崖上。随后美军的坦克和追兵也赶到了。已无退路,前面又被峭壁所阻,妇女们抱着孩子,撩起衣襟飞身跳下。这种惨状,进入了美军的镜头,战后日本也曾当作新闻记录片放映。当跳崖的照片登上报纸时,人们不由得瞠目结舌。

   据提供资料的预科练习生 [ 注:海军学员。 ] 活下来的须田律师说,从这个峭壁上跳下去的人当中,有的因为掉到悬崖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而得了救。可见在这里死了多少人啊!眼见这种惨绝人寰而大为吃惊的美军,曾从崖下边平地向崖腰上瞄准打炮,以威吓那些人停止跳崖自杀,但是没能改变日本妇女的决心。

   如今这个发生过悲剧的地方,由马里亚纳知事指定为“和平纪念公园”,静静地立着一座身背十字架的和平慰灵观音全身像。

   在位于玛皮山下边岛子北端的帕那得尔,六月三十日,逃命的老百姓集聚在这里。七月六日的“玉碎”命令下达以后,日军一批批地去举行“万岁冲锋”,只剩下了这些老百姓。被赶到玛皮海角的妇女,口中一边喊着万岁,纵身跳入距地面九十五米的大海,有不少人碰到了岩石,把身体摔得粉碎。

   跳入海里被美军舰艇援救了的极少。战后,自然而然地把这发生过悲剧的海角称为“万岁”海角了。

   象“万岁”海角和修依塞·克利弗这样的悲剧,在整个岛子上到处都是。据篠塚的记录:

   “在珊瑚礁的水边,有很多人蠕动。看上去有点象洗海水浴。……若是女人,无例外地都在垂着一缕缕黑发,那动作就象用海水在梳头。……我们看着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地接连往深水处漂去,然后一个个地沉没在海里。抱着孩子的妈妈的身姿在视线的一点上,如同洗印在视网膜上一般。

   七月六日,在发出“玉碎”命令以后,海军的南云中将、陆军的斋藤中将和井桥、矢野两位参谋长,在举行最后的冲锋之前自杀了。

   还在活着的人,忠实地执行着“玉碎”命令,陆海军将士、退伍军人、警防团员、青年团员、护士等加上一般的在岛日本人,共有三千人参加了这种“万岁冲锋”。据说其中还有剪掉头发穿上军装参加冲锋的护士。还有的手里连只步枪也没有,在一根棍棒上绑上刺刀,手拿石头就参加了冲锋。

   美国随军记者《时代》杂志特派员罗伯特·夏罗德,在他所著的《塞班》(光文社)里记载着:

   “就这样,七月六日早晨六点,斋藤陆军中将戏剧性地下达了命令:

   “‘全军必须以一死,来筑起太平洋的防波堤。’”

   “这个总攻击是在七月七日上午三点三十分,沿塞班岛西岸断然进行的。……

   “日军的冲锋队大声叫喊着,向着守备薄弱的美军部队蜂拥而至。这个日军的冲锋虽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的每一个兵,都誓死报国。对于这些日本兵,有位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在五年以后道破说:‘这样的决心,是日本以外的其它国家的战士所难以匹敌的。’”

   在这次惨绝人寰的“万岁冲锋”的大搏斗的遗迹上,清出了四千三百一十一具日军尸体。虽然参加的总兵力不详,但据日本人俘虏的证词推测,约为三千人。另有约一千人在总攻击之前,在舰炮射击中就被打死了。

   以七月八日的“万岁冲锋”,结束了塞班岛的有组织的战斗。

   力尽被俘之日

   沐浴在骤雨中 杉本夫妻在七月六日“玉碎”命令下达之日听信了军方的话:“和本土中断了音讯,对于老百姓,日军一定会来救你们的。在援军到来之前,你们先躲一躲,尽可能设法活到那一天。”八月六日他们逃到了玛皮海岸。这时美军已经占领了海岸一带,不能再往前走。他们只得又返回来,又回到玛皮山南侧已经烧光了的丛林,在洞窟和丛林之间徘徊踟蹰。

   进了八月,丈夫阿茂也许是从满洲 [ 注:指我东北三省和内蒙古部分地区。 ] 调来到这个岛子上,对这里的水土不服吧,得上了阿米巴赤痢疾,身体非常衰弱,经常睡着爬不起来。君子到海岸去找粮食和水去时,听到在岩石上负伤失去了脚的一个士兵躺在那里和她说道:“这位大姐,请你把那个海浪冲上来的木头拣给我好不好?”问他怎么啦,他说:“同伴们去找粮食去了,我必须拣点柴火。我的脚打掉了,不能行走,请你把那个木头替我拣一下吧。”君子拣了几块木片给他时,那个伤兵悲痛地说:“今天晚上,身体好的士兵们要去冲锋。因为我不能动,让我煮饭给他们吃。”

   不多会儿,察觉了美军要接近的苗头,便领着拽着自己的扎腿裤下端不想放的男孩儿逃到丛林里去了。这时象炒爆豆一样的自动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第二天到海边一看,岩石上那个掉了脚的士兵已经被打死了。大概别处也有士兵来着吧,沙滩上散乱着一些肉块。死了的人和成了一些碎肉的尸体已经没有感觉了,但当看到这具昨天还说过话的士兵的遗体时,不由地合了一会儿掌才离开。

   逃难的生活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外逃时穿的黑宽罩衫和扎腿裤已经破烂不堪,脚上的鞋子早已掉了底,呲牙裂缝了。再想逃已经精疲力尽,东倒西歪,加上又要扶着生病的丈夫,紧张得身体就象散了架子似的。

   八月二十日下午,暴雨从头到脚,把人们浇得如同落汤鸡。君子来到了丛林,扔掉破鞋子,和孩子一起穿着一身湿衣服,直到用体温把它烤干。忽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吃惊地抬头一看,夹杂着黑人士兵的七、八个美国兵端着枪站在了面前。

   孩子吓得跑起来,美国兵对着他开了枪。孩子应声而倒。子弹贯通了脚部。来了一个象是当官的美军,做了应急止血之后,用吉普车把孩子带走了。

   让阿茂举起手来,这些美军走了过去。而一直和阿茂在一起的二十来名伤兵却往丛林深处逃去。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被舰炮射击、机枪扫射、迫击炮和照明弹所追逼,又饥又渴,营养失调,衣服褴褛不堪,身体已经衰竭到了极点。当夫妻二人被装进吉普车时,身上已经连一丝气力也没有了。想到这三个月的逃命生活,想起很多死去的人们的身姿,不禁感到南国的强烈的太阳也失去了光辉!

   “玉碎”之前的地狱谷

   司令部的末日 在走向塞班岛北端的修依塞海角和“万岁”海角的半路上,至今照原样仍保留着日本海军战斗司令部遗迹的洞窟,成为观光项目。洞窟已被炮弹所破坏,有几个地方打穿了眼张着大口。据说南云中将、斋藤中将自杀于此。可是至今仍未找到遗体。在洞窟里侧被树木遮掩着的小石头疙里疙疸的坡道右面,一座石头做的小地藏佛 [ 注:地藏菩萨。 ] 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对于司令部末日的情形,《中日新闻》在一九七六年八月二十五日,曾作了这样的报道:

   “美军在塞班岛登陆,是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五日。在美军的海、空联合攻击之下,日军节节败退到了该岛的北部。同月二十六日,最大的要点塔波乔山也落入敌手。于是军司令部转移到了地狱谷的洞窟。

   “知道这个日本军最后的司令部的内情的人极少。现在只有一位‘南洋宪兵队’的土屋学伍长略知其情(此人现姓加贺,当时二十一岁,现住瑞浪市樽上町)。按土屋伍长的贵重的证言,‘玉碎’之前的军司令部周围的情形是这样的:

   “土屋伍长在七月三日,与其他宪兵一起冲进嘎拉潘的敌阵时,让炮弹打伤了脊背。他在沿海的道路上爬行了四天,好容易才来到了司令部。他说:‘在半路上见到四处是横躺竖卧的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肉已腐烂,有的一堆堆的蛆虫钻动。在这样一些尸体中,我摇摇晃晃地蠕动。’

   “司令部就在对着海岸的右侧的自然洞窟里。参谋和副官们铺着草席子坐在那里,在蜡烛影里看到一架收发报机。还看见南云、斋藤两位中将的身姿。一瞬间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战斗指挥所,只不过是虚名而已。’

   “土屋伍长的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他倚靠岩石坐了下去。五日傍晚,有部队长等十几个人陆续地进到了洞窟里。好象是在里边商量什么事似的。两个来钟头,换成了酒宴。象是用茶碗一点点地喝珍藏着的日本酒。听到了一阵装出来的欢笑。我直感到:啊,这是分别的宴会啊!

   “六日,敌人接近了地狱谷崖上,不断地听到敌我双方的步枪和机枪声。伤兵一批批地向地狱谷集结,总数约达三千人。集中来的伤兵打着岐阜、爱知、静冈三面军旗。一般来说规定军旗到最后才烧掉,而这时伤兵们却用短刀把军旗割成一块块地分掉了。

   “同一天晚上十点左右,洞窟里传来了五声枪响。过了一会儿,古濑警查(海军上等兵曹,相当于陆军宪兵)出来说;‘五位将军端然正坐,是让军官从后边用手枪瞄准脑袋打的。遗体摆着放在低洼处,上边盖上石头隐蔽起来了。’接着在十一点钟前后,黑木参谋把装在布口袋里的纸条子拿出来说:‘把这个给士兵们!’在蜡烛光下打开这张纸条一看,原来是南云中将给陆海军将士的最后训示。是用四开纸油印的,用手一摸那字就会脱落。这训示只有少数发下去了,大半都已丢到海里了。这实物,至今还保留在土屋家里。”

   接着土屋伍长又证实说:

        “万岁冲锋” “七日早晨零点刚过,‘出击’啦‘玉碎’啦的声音就悄悄地传开了。‘杀了我吧!’‘也带我去!’伤兵们一片骚乱。结果只把动弹不得的伤兵留下来,其余的都离开了山谷。安藤成二兵长(当时二十二岁,家住中津川市本町四号)也在其中。往敌人所在的马滩峡海岸的跟前儿静静地匍匐前进。‘我们要死。就是死也要拼它一、两个敌人!’忽然一抬头望见一勾新月,不觉脊背里冒了一股凉气。夜光表的时针,闪着青光。刚好四点。在瞬间的静寂之后,听到了友军‘哒、哒、哒、哒’的轻机枪声。以此为信号,不知从哪里下达了“冲啊!”的命令。安藤兵长小肚子一用劲,喊出了雷鸣般的声音。手里挥动着抽出鞘的军刀,拿着手榴弹冲了上去。

   “那喊声象愤怒,象哭叫,象抓心挠肝一般。虽然听到了敌人的枪炮声,但友军的喊声把它掩盖住了;接着机关炮声又压住了喊声;跟着又是一片喊声,喊声渐渐地远了。”参加不了冲锋的土屋伍长那么说。

   天一亮,见海岸上的防风林一带一望无边,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尸体。马滩峡海岸的血,把海水都染红了。因此美军把它叫做血的海岸。据说八、九两日,被赶到玛皮山上的老百姓,从陡峭的悬崖上,一个个地想跳崖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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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