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第六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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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山河在·第六

国破山河在·第六

作者:吉川猛夫·日本

出自————《潜伏珍珠港

出自————《战争通史

   1、归国

   八月十九日,“镰仓丸”开始减速,终于在横滨码头靠岸了!发动机的震动声已经完全消失,我躺在蚕棚似的床上,谛听着来自码头的欢呼声。

   我长吁了一口气,一种轻松感油然而生:

   “我终于回来了!如今已经确确实实地踏上了祖国的土地,再也不会受到任何迫害了!”

   身陷敌国的十七个月里,不论上下汽车还是乘轮船、飞机,我无时无刻不在神经过敏地警惕着那些不露形影的税关、警官、联邦调查局和警备队员等敌人,现在我终于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人了。

   码头上已经挤满了欢迎的人群。

   “××君,我在这里呢!”

   “喂,××君在这里哪!”

   呼叫朋友、妻子、儿女的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这声音,既象是对等待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但又唯恐回不来的亲人们的欢迎,又象是为穿过硝烟战火、航行几千海里,终于幸运归来的“镰仓丸”而祝福。

   船上的人们从栏杆上探出身子,就象挂在船舷上的累累果实,使劲地挥动着手臂。我从这些人的后面,也望了一下码头上的人群,当然,对于我这样一个早在战争前就与家里音信皆无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来迎接的,如果有的话,那也只能是祖国的山河。我的心就象这天的阴雨天气一样阴郁。但我也担心祖国的山河,她对我这样一个为发动战争起导火线作用的人,会不会真的欢迎呢?……

   更使我难过的是,不知为什么当我一接触到祖国的风物,立刻就想到了日本在当今世界上的地位。说实在的,在我这个见过二十七个国家的文明风物的人眼里,说什么也反映不出日本是个能够征服世界的国家。这个灰色的日本,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呢?……我的心情如同“自己给自己房子放了火,而又在考虑房子全部烧掉后将如何是好”的道理一样地沉重。其实,我只是一个“只要能摸清敌情就算完成了任务的彻头彻尾的间谍”,至于“国家的将来怎么办”,那是国家领导人所考虑的大事,一个微不足道的间谍,根本没有资格介入这种领域……但是,我这个“反面人物”总还是有一种忧国忧民的感情……

   当我把目光移向船首的一刹那,不由得在内心里“啊”了一声。在船首的正下面,那不是军令部第五科的首席参谋无着中佐吗!他正脱掉雨衣站在细雨绵绵的码头上,独自默默地抬着头往这边张望着。

   我急忙走到船首向他致以目礼,感激得我简直要流出泪来。我能得到这样一个全面掌握对美情报的首席参谋的迎接,要比成千上万人为我欢呼而更为高兴,这才是对我的至高无上的奖赏。我再一次体会到“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的内涵,我就是为了这一瞬的“感激”,甘心情愿地把生死置之于度外而去工作的。

   可惜的是,后来无着中佐在停战的同时,以当俘虏为耻辱而剖腹自杀了。

   我们坐上闷热、有萝卜咸菜味的省线电车 [ 注:省线电车:日本铁道省经营的国营电车。 ] 到了东京,可是却没有赖以栖身的地方。我和喜多总领事只好暂且住进新桥车站附近的第一旅馆,以便再想安身之计。尽管正值八月夏令,房间既狭小而又闷热,但对我来说,简直如同天堂似的安乐窝了。

   第二天,我到军令部去报到,没想到军令部的警卫与当年大不相同,执行规章非常严格。由于我的身分已变成了一个老百姓,不再是属于军令部的人员,只好在门卫处填写了会客单,静待指示。

   军令部之所以如此戒备森严,是因为海军在这年六月的中途岛作战中吃了败仗。海军当局虽然在竭力封锁这一消息,但忧郁的阴云显然已无情地笼罩着军令部。日本海军满以为有关中途岛的作战计划决不会泄露,可是,却被敌人事先侦知了。这样一来,就怀疑军令部内部可能打入了敌国的间谍,于是便对在这个部里工作的人员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查,特别是对与打字员有交往的人甚至对其家属的住宅都进行了搜查,结果没有抓到任何证据而徒劳一场。同时这种搜查又殃及了来访者——凡是到军令部来的人,都成了被监视的对象。说起这些事似乎令人可笑,但在当时确是如此。

   关于在中途岛吃败仗的事,直到第二年我在审讯俘虏过程中,才弄清楚日本的作战行动,原来是被敌人的新式武器——雷达给侦知了。记得在开战前的十月份,我曾打电报向东京报告了在敌人的战列舰和重型巡洋舰的桅杆上,装有一个桁架型象是新式武器的东西。没想到,那就是雷达!

   次席参谋中岛中佐,在位于走廊一角的一个办公桌前召见了我。我坐在他的对面做了简单的报告。他告诉我,战场已经移到南太平洋,日本的海军力量已达不到夏威夷了。

   我从被扣留以来即被断绝了一切消息的来源,所以这次回来不但没有给军令部带回可供参考的情报,反而要从中岛参谋那里聆听有关袭击珍珠港的战果情况,但看来中岛参谋也没有掌握更确切的资料。

   我不揣冒昧地问中岛参谋:

   “当时,为什么没有进行反复的攻击给它来个彻底的打击?我曾期待着能有后续的陆军部队登陆,占领夏威夷,把三十万美国人作为人质进行抗战……如果能这样用兵,就会使夏威夷形成一个特殊的环境,即使美军再强大,恐怕也无法下手。为此,我还曾调查了地方船舶的载运能力等……”

   “不,还是不要谈过去吧!”

   中岛参谋劝诫我之后,又说:

   “……当时也许确实存在着反复攻击的机会,但那是司令官所考虑的问题,事后其他的人再谈论这种用兵的问题是不恰当的。不过,你刚才所提的看法,实际上是行不通的。例如,日本从哪里弄石油?三十万人用的粮食怎么办?运送陆军的船只如何筹措?说到底,日本没有这个能力呀!还有,在攻击时,无论如何也要有两三艘万吨级油轮,而我们却没有……吉川君,给珍珠港敲打一下,也就可以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你是个建立了卓越功勋的人,工作做得出类拔萃,你作为一个幸存者本来应该给你特别晋升两级。……但是,现在海军已经出现了许多阵亡者,这样一来,幸存者的事宜就得缓办,这一点恐怕你也是能够理解的。总之,你干得很出色,辛苦啦。可是,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是,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愿意回来。”

   “是啊,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谈……你先暂且休养一下吧,有了固定的住处以后,再把地址告诉我。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

   中岛参谋说完后就到里面的办公室去了。而我的“老巢”已经不再允许我进去了……

   目前的珍珠港又怎么样了呢?据说已完全恢复了原状,作为美军的反攻基地,成了一个不准敌人越雷池一步的坚不可摧的大要塞。

   2、寻访昔日女友

   有一天,我随着喜多总领事来到了上野的一个喜多过去所熟识的,不,也许关系更密切的小饭馆。

   一个打扮得很漂亮,满身飘着余香的老板娘见到我们从汽车上下来,急忙向前打招呼说:

   “呀,欢迎您!已经等您多时了!”

   老板娘热情寒暄后便把我们让进了二楼的一个客厅。我记得上楼时走过的楼梯有些陡,还稍有些发暗。

   气质一向豪爽的喜多,没等坐下就说:

   “老板娘,今天我带来一位全国首屈一指的、建立了卓越功勋的人,你可得给弄点好吃的。是吧?森村君!不、不是……吉川君。总之,多给来点酒,可不要象上次那样,只给两瓶。”

   “是,给您预备下了。可是,这位?”

   “这位就是森村君,就是在珍珠港搞秘密工作的幸存者,荣获特别晋升两级的那位!老板娘你也学着点,别只顾搞非法经营,哈哈哈……”

   “亏您说得出口!只顾利用非法经营的,还不是您?”

   老板娘反驳了喜多总领事后,又面向我说:

   “初次见面,欢迎您光顾。祝贺您平安归来。您是不是同喜多先生一起回来的呀……”

   “是,在喜多先生的关怀下才回来的。”

   老板娘走后不多时,就给端来了酒、生鱼片、鸡和肉等菜肴。

   在食物日趋紧张的日本,能吃到今天这样的丰盛菜肴,这还是我回到日本后的第一次。我暗自思忖:在某种特殊的地方,东西还是有的……”

   酒过三巡之后,我对喜多总领事说:

   “总领事,您在亚利桑那雕刻的女人像,是不是就是她呀?”

   “哈哈哈……那只是对日本女性怀念的一种乡愁罢了。”

   “当时您穿着一条牛仔裤,戴着一顶墨西哥帽,专心致志地在雕刻着‘圣木’……”

   喜多总领事听到此,感慨地哈哈大笑说:

   “……我还以为在那里要住上十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来……”

   我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

   “当时,联邦调查局的审问,就连我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彼此彼此呀!”接着他又说:“今天把你请来,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他把一杯已经有些凉了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给我斟上,又斟满了自己的酒杯,看了看我说:

   “你想回军令部,还是去外务省?我可能到中国或满洲去任职,你如果能到外务省来,咱们一起去好不好?我认为,在这种时候,暂且站在局外观察一下战局的发展为好,这不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比较合适的……”

   “不,我还是想回军令部,我想为战争再尽一臂之力,死而后已。”

   我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喜多总领事听后只说了句:“是吗?”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可是,马上又恢复了他的爽朗,喊道:

   “老板娘,没有酒啦!老板娘!”

   唉!当时喜多对我所说的那些含蓄的话,在今天回想起来,由于自己的幼稚和天真,确实没能深刻理解。

   这是因为当时我还没能察觉到:军事当局对于在战争中从外国撤退回来的人,几乎都不予信任,不是给栽上应负挑起战争的主要责任,就是怀疑有可能被敌国谍报机构以某种手段进行了反利用。所以,对这些人不是免除其重要职务,就是派到偏僻的地方去,或者放逐到海外。由此可见,身居国家中枢的人物,为了“保帅”,不惜采取一切残酷手段来“舍卒”。这在我这个当时年纪还轻、见识肤浅的人来说,是不会理解的。当然,这也只是在事后才揣摸出来的。

   当时,从多次的谈话来看,我个人的出路,不外乎如下三条:

   (一)以外务省人员的身分,放逐到海外;

   (二)为防止国家机密的泄露,以司政官 [ 注:司政官:太平洋战争中,日本派赴南洋占领区的地方职员。 ] 的名义派到南洋的新几内亚去送命;

   (三)作为技工留在军令部,去干他人所干不了的工作。

   由于当时我天真幼稚、缺乏世故,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三条道路。

   于是,我便在吉凶难卜的情况下,又回到了军令部的老巢,继续干起了综合各种资料,推算敌军兵力的工作。

   我上班后不几天,绕了世界一周的行李包,被送到我所住的旅馆前厅休息室。看来美国警宪彻底搜查了我在夏威夷的住室,然后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用具给装箱运来了。仔细一看,带短波收音机的电唱机,炊事用具、被褥等物品以及我曾用来乔装的、在日本根本无法穿着的花哨衣服,也都装进用铁箍紧固的木箱里给运来了。箱子上面用英文写着“寄往东京,森村收”。尽管这都是些破烂,但对我来说,这还是有“历史性”的、值得怀念的东西。可我却对这些箱子既不想整理,也觉得没有必要整理,便搁置在一边了。

   由于我没有长期住旅馆的经济能力,便常常信步街头,想去找个公寓。人往往有个恋旧的怪毛病,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忌讳,总还是想到曾经住过的地方或其附近去住。

   我从涩谷坐上井头线的电车,一路上不断地留神物色着适合于我的地方。我发现在代田二丁目附近有个红松林,很幽雅。恰巧在松林的对面,有个很适合我住的公寓,主人是个从美国回来的人,他对于日本在非常时期所施行的防空演习呀、灯火管制呀等等,感到非常厌烦,他欢迎单身的男客,所以没费力气就把房子租下了。于是,我便住进了这个公寓二楼的一个房间。

   我做梦也没想到,事后发现,就在两三年前还曾一心同我谈情说爱、使我在内心里恋慕不已的女人,曾在这附近住过。

   昭和十七年(1942)的九月,是日本还充满着胜利希望的时期——战争还没有达到那么残酷的程度,日本的进攻部队在南洋进展得很顺利,在雄壮的《军舰进行曲》 [ 注:军舰进行曲:日本海军的著名进行曲,鸟山启作词,漱户口藤吉作曲。 ] 的音乐声中,电台广播员不断地在向国民报告着日本在各条战线上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就是在这个时期的某一天,我想去探访她们姊妹俩的娘家——赤坂的高级饭馆。

   午饭前的饭馆是静悄悄的。我透过庭院的树丛往里一望,有个穿着扎腿式劳动服的年轻女人,正在用一根从长竹子导水管流下的水,用心地擦拭着格子门。四周很肃静,她可能是为夜间的特定宴席做准备。我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踩着院内刚刚洒过水的石头甬道走过去,向她搭了话;

   “早上好!”

   这个女人闻声回过头来,对我这个不象是客人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请问,时冈先生的家是在这里吧!”

   “是,是这里,您是……”

   “我……我想见一下小姐……”

   “是吗?那么,请您等一下。”

   这女人说完后,就进到里面去了。

   这时我又踌躇起来,急忙说:

   “别……别费心啦!”

   但从里面已传出了刚才那个女人呼喊“阿婆”的声音。我开始犯起嘀咕来,不知初次见了她们的母亲该说什么是好,但又不便不辞而去,只好呆呆地站在门外。
刚才那个女人出来向我说:

   “请您进来吧!”

   我鼓着勇气,随她走了进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十上下、穿着一身宽松和服,落落大方地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屋门里铺板上的妇人,看来这就是她们的母亲了,我向前施了一礼。

   这位妇人开口说:“我就是姑娘们的母亲,您找她们姊妹有什么事吗?”

   “初次见面,我叫吉川。很久以前我曾与您的两个女儿相处过一个时期,如果小姐们在家,我想同她们见上一面……所以才来打扰的。”

   这位母亲笑眯眯地听着我的话,并不住地点着头随声应对着,然后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我的女儿们有过交往的呀?”

   “是三年前,在永田庄的公寓。”

   “噢……原来是那个时候啊!……”

   她好象意识到了什么。从她的表情上看,好象要把当年大女儿为了反抗父母亲给定下的婚姻而带着妹妹出走的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似的,我提心吊胆地想辩解几句,但又未能表达出来,只听妇人说了一句:

   “那个女儿也总算嫁了人了……”

   我再也受不了听到更多有关她的情况,便急忙打断她的话解释说:

   “不,我要访问的,是她的妹妹美加。”

   “啊,是吗?美加在很久以前就到沼津的家去住了,一直没回来。听说现在她在东京也住腻了……”

   我只是——“是”、“是”……地应答着,我想赶紧结束这次会见。因为我已领悟到,在她们周围的一切人,对我来说,都已变成了毫无缘分的人。

   我在回来的路上,对自己为了追求某个女人的爱情所表现出的痴情和犹豫不定而感到懊恨。我走到赤坂见附近的一个昔日常去的吃茶店,为了解脱心情的烦恼,推门走了进去。

   在这以后,我常常利用十月份的连续休假日外出旅行。我总觉得一离开东京,就能获得一种解放感,所以,几乎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到日光、盐山、房总半岛、三浦半岛等地方去游览名胜,住一晚上再回来。就是在这期间,我来到了沼津——

   谁也没告诉我时冈家在什么地方,但寻找这点儿地方,在我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刚过午,就在千本松原 [ 注:千本松原:指日本静冈县沼津市的海滨,亦称沼津公园,是个著名的游览胜地。 ] 附近找到了一所小而整洁的住宅。

   我试着向这家主人拨了一下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清脆的年轻女人。

   “啊呀,是吉川先生呀!可真没想到。您在哪里呢?请到我这里来玩吧,正好岩下先生也在。……他吗,嘿嘿,是我的未婚夫。我给您们介绍一下……那么,咱们一起散散步好吗?在千本松原的进口。是,请您在那里等一等,十分钟左右就到,那么,回头见!”

   她放下了电话,我不禁为自己的傻气而后悔莫及。我来沼津的主要目的,是要看看美加是否结婚,如果没有,我就想向她提出结婚要求。我想美加既然是千加的妹妹,在她身上总会有些与姐姐的共同点。说来也可笑,我想借助妹妹的面影来寄托怀念姐姐之情。美加的性格与姐姐有所不同,姐姐是个纯日本式的娴静的女性,而妹妹却是个爽朗活泼的姑娘,经常穿着一身西服,好说好笑。不过,在她身上还是蕴藏着姐姐的某些文雅。

   不多时,她同一个高个子青年一起走了过来,一看到我就挥手打招呼。相隔三年未见,她已经长大成人,身穿一件红色毛衣,隆起的胸部特别显眼,下着西服裤,也显得那么合体。

   据她的介绍,她的未婚夫是母亲的远方亲戚,京都人,是个应征的学生军官,属于麻布联队。

   松原公园里没有多少游人,从松林树干与树干的间隙所看到的大海,每走一步都觉得象动画那样摇动。有时,当她要去握青年的手时,青年就显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我由衷地为他们祝福。

   青年无话找话地说:

   “……从那里到这里要八分钟左右,不、七分二十秒……”或者又说:“从这里到那里,有五百四十五米远。”

   从他对时间和距离测定的正确性,可以看出他的性格。一般来说,陆军人员喜欢这样谈问题,但这位青年究竟是个异常的性格呢,还是因为有我在场,有意识地在未婚妻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呢?我想到这些,也就不便多说话,只同他们漫步在松原公园里。

   如果按着我的一贯作风来说,在日常生活中,差个一分二分钟或三、五十米的,根本算不了什么,有时甚至还产生过一天、两天或几百海里的误差。不过,这也要随机应变、恰当处理罢了。就拿今天的活生生的现实来讲,我的浪漫主义还不是给自己的人生招来了一个极大的误差吗?我不得不为个人的命运而苦笑。

   一切全完了。结局是她们两姐妹都成了生活在与我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上的人了。

   我只好为她们二人的前途祝福,匆匆返回车站,打算继续去箱根旅行。

   在年近岁暮的一天,我下班刚回到公寓,管理人就对我说:

   “吉川先生,今天有位很漂亮的太太来找您,说是为了取配给物品,顺便来到这里的。”

   “她是哪一位呀……名字叫什么?”

   “咦?您不知道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心中有些怦怦直跳,心想:如果是她,那管能见上一面呢!我又问道:

   “那位没留下住址吗?”

   “没有,什么也……”

   “是吗?”

   她同我一样,肯定也是不愿意为出乎意外的见面再节外生枝。想到此,自己劝说自己:“还是不见的好。这就可以了。”

   上次见到她的母亲和妹妹时,并没有特意打听她的住址,而且要真想查寻也并不是查寻不到,但从一个男子汉的志气来说,也不愿学那种追逐已婚女性的勾当,更不愿给她的心灵上投下不必要的阴影。

   就在这个时期,我接到故乡母亲的一封来信,催逼我成家,并随信寄来了三张照片,让我从中任选一个,立即回乡相亲。我为了清除最近这种不稳定的心情,听从母命回到故乡,并在第二年结了婚,然后偕妻子回到东京,在杉并区建立了一个家庭。

   3、审问俘虏

   在大船车站下车后,沿河向前行,再朝山的方向一拐,就可看到一个山洞,钻过山洞,就到了由许多个白土小山冈围绕起来的大船俘虏收容所。这个山洞是它的唯一通路。

   这里关押着由各战场送来的美军俘虏,因为尚未得到处置,所以这些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死命运而胆战心惊:究竟是否会根据国际法登记为正式俘虏?还是被杀掉?

   我是想从这些刚刚从战场送来的俘虏身上获取某些军事情报而来的。当然,以审问俘虏来获取情报是违反国际法的,这已成为国际间的常识。但在俘虏来说,面对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是没有任何抵抗余地的。抗拒与否,虽说还危及不到生命安全,但因此影响一支纸烟或一顿饭的得失,对他们来说,都会成为无比的愉快或莫大的痛苦。所以,俘虏们只好把憎恨和反抗藏在心里,在表面上装出顺从的样子。然而,其中也有自尊心很强,态度傲慢的年轻军官,坚决不谈不利于本国的问题。这样,审问中由于日本军官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出于双方的对立和仇恨心理,往往压不住火气,出现对俘虏施加暴力的情形,或骂“你这个混蛋!”或动手殴打对方,甚至把牙打掉,脸打肿。但效果很不好,越是这样,对方越是瞪着愤怒的眼睛,一言不发。由于发生过这些情况,战后,美军司令部以虐待俘虏的条款,将军令部第五科的全部人员都定为战犯,一律判处二十年徒刑。只有科长竹内少将和我闻讯逃亡,才幸免于难。

   且说我到收容所的那天,分配给我的俘虏是个年轻的中尉飞机驾驶员。在一个没生火的简易木板房审问室里,我穿着大衣坐在椅子上。被叫出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默然低着头的年轻军官。他的样子很凄惨——裤子上到处都是泥,茶色的头发上也都是些泥巴,从脖子到耳朵后边更是粘满了灰土,就象重油那样发黑,看来令人可怜。他走进审问室只是一晃地看了我一眼,就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啊!这种姿态,难道就是在国家的紧急关头挺身而出,几经艰苦奋战,最后却不幸成了俘虏的凄惨姿态吗?

   “Sitdown please?”(请坐)

   我用带有威严的口气发出了第一声。接着说:“今天想和你进行个别谈话。在谈话中要向你提出各种问题,如有你不愿意回答的地方,你也可以不回答。不过,我是履行任务来审问你的,希望你能够说真话。”

   “Yes,sir。”(是,先生。)他点了点头。

   审问照例是在问过姓名、官职、所属之后开始的。

   “Take a cigarette?”(吸烟吗?)

   “Thank you sir!”(谢谢您,先生!)

   他大口大口地吸得很香甜。据说对正式俘虏每天发给三支香烟,不知他是否已经得到。我们两个人边吸着烟边闲谈起来。

   “你的家庭情况?……”

   “有双亲和妹妹们。”

   “双亲都在惦记着你吧?”

   “……”

   “不过,你还是勇敢地进行了战斗,总有一天,会作为一个荣誉军人受到欢迎的。”

   “但愿如此。”

   他头一次露出白白的牙齿凝视着我,但似乎又以这个日子还在遥远的将来而失望地低下了头。

   “可是,你被击落下来时的战场是在什么地方啦?……”

   我边说边把带来的地图在他的面前摊开。

   “Here。”(这里)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看来谈起战况的话,对他的刺激是很大的。

   “Do you feel cold?”(你觉得冷吗?)

   “Yes!”(是)

   我脱下大衣给他披上了。中尉惊诧地抬起头来看我,“巴嗒”一滴眼泪落在我的桌子上。

   “你是从航空母舰起飞的吗……”

   “Yes,Enterprise……(是,企业号)不过,请您等一等!”

   中尉挺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又继续说:

   “请允许我向您提个问题……您是军人吗?”

   “是。”

   他听后又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感慨地说:

   “您这样亲切,我非常感谢。我是在南洋极南端的布干维尔岛的东端被击落、不幸成了俘虏的,随后即被监禁在一个闷热的船舱里。……在那里遭到了拳打脚踢的审问,多次被打得几乎昏了过去,但我对于不利于本国的提问,死也不肯回答一句。后来,又经过长途的航海,好容易才被押送到这里。今天见到了您,我认为您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日本的领导人如果能象您,就不会发生这场战争。好吧,您问吧,我愿意尽量地回答您……”

   中尉抽搭着鼻涕,我也有些黯然,不过,事到如今即便我和中尉携起手来去悲叹人类的不幸,也是毫无用途的。想到自己既是一个承担了挑起战争的人,又曾一度被监禁,也受过联邦调查局的审问,但不知由于什么因缘,如今反过来又成了执行审问的人。也许因为有过共同的遭遇,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想对这个如同受了伤在寒风中战栗的小鸟,经严霜而行将枯萎的草木给予稍许的温暖和甘露……我不想再去考虑他和我之间存在什么敌与我、你的与我的之分。

   “Cigarette please!”(请吸烟吧)

   “Thank you!”(谢谢)

   “今天的讯问就到此为止吧。……吸烟可能不自由吧,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吸,不过,可不能带回去。”

   “Thank you!”(谢谢)

   中尉以好奇的神色望着窗外的景致,大口地抽着香烟。

   不多时,响起了吃午饭的铃声,一个值班士兵前来带中尉。中尉把大衣交给我,恭恭敬敬地道了谢。他的举止完全是个美国青年绅士的态度,根本不象是俘虏。

   在读者之中或许有人认为,我被美国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犯了战争当中的“怜悯病”,但不管如何评论,实际上,通过这种办法已经达到了我审问的目的。那就是他在感激之时所说出的“yes Enterprise”(是,企业号)。我认为他这句证言不会是虚假的。只要能明确“企业号”航空母舰在某月某日、在何处参加了作战,就算达到了我的目的。

   战场是错综复杂的,在多次的会战中双方都会受到损失。因此,有的舰艇为了修理要离开战场,有的舰艇为了增强兵力又急驶而来换班,也可能有新建造的舰艇驶抵了现场。在军令部方面,时时刻刻都会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和报告,其中,有的是我方侦察机发来的报告,说是发现了敌航空母舰,有的是由巡洋舰发来的报告,说它“正在同两艘战列舰交战中”。面对这些情报,要想清醒地判断出那些被击沉或幸存的舰艇究竟是哪种类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更何况战场在相隔几千海里以外的南洋边际呢?但是,由军令部下达的军令,必须是对情况了如指掌,准确无误。

   搜集和掌握准确的情报,主要的是由我们科里的五个人来完成。当然,我们均非神仙之体,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精确,但我们还是有信心尽量做到准确的。

   有一天,属于军令部第一科(作战科)的一位皇族大佐殿下,事先没有打招呼便走进了我们的办公室,问道:

   “喂,科长,美国部署在太平洋的兵力究竟有多少?”

   “是,本来我们曾多次向一科做了通报,但因得不到信任,最近也就不再通报了。不过,我们还是时刻在准备着的。”

   殿下面带微笑在听着竹内大佐的牢骚,然后说道:

   “快把你们的‘王牌’拿给我看看!”

   “是,……吉川君,你去拿来!”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方格坐标纸,在殿下面前摊开后就退到了一边。那是一张“敌国兵力统计表”,殿下仔细看过后似有所惑地问:

   “嗯,还有这么多呢!这同作战科的计算统计,有很大的出入呀……”

   殿下全神贯注地看着表,然后提出了最要害的问题:

   “……这样一来,势必要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不过,科长!这个一览表的准确性如何?”

   “虽不中亦不远也。”科长昂然地抬起头来断然回答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保证百分之八十的精确度。”

   科长随即又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进一步地说:

   “由于大本营发表的战报把击沉敌舰的数字报得过多,以致招来了敌方电台的嘲笑,说什么‘大概日本海军不懂算术,若把截止到现在击沉的舰艇数字合计起来,美国海军恐怕早已变成零了。’姑且不管敌人如何嘲笑,但是我们认为必须尽快重新制定作战方案……我们决不象第一科的人所说的那样:什么上了美国宣传的当,什么被‘美国化’了。我们是根据准确的资料,经过冷静的判断而得出来的数字。我们之所以被别人讨厌,其道理也就在于此。殿下,现在是该请您认真考虑一下的时候了……”

   竹内大佐是个硬汉子,他把梗在心里的话,直截了当地倒了出来。

   殿下听完之后说:

   “嗯,明白了。喂,把这个表借给我用一下,马上就还……”

   说完后拿上那个表,就进到对面的办公室去了。

   尽管我们根据资料算出了在战争中至关紧要的敌国兵力,但由于内部意见不统一和存在着其他问题,并未能妥善地取得一致的步调。因此,我们不得不又去做令人厌恶的审问俘虏工作,想从一团乱麻中,一根一根地倒出个头绪来。

   还有一段审问俘虏的故事——

   这次我要审问的是个在北方被击沉的潜艇上的水兵。他很年轻,个子很小,象是个孩子。黝黑的皮肤、滴溜溜转的眼睛、矮矮的鼻梁,但却是百分之百的白人。据说他生长在山里,因向往大海而应召参加了海军,入伍已有三年。从他被选拔为潜艇乘务员来看,服役成绩可能不坏,头脑大概也很聪敏。

   他被带进审问室后,照例按固定的方式开始了讯问。他象回答长官的提问一样,不论什么都爽快地回答。但所谈的问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倒使我为了难。他一个劲儿地斜着眼看我桌子上放的纸烟,当我让他抽时,立刻说声:“Thank you”,就把手伸了过来。

   他象是个很爱抽烟的人,一抽起烟来,对我的提问好象什么也听不进去,甚至要求我再重说一遍。同这种人谈话,倒也轻松。

   那么,他又是怎样从被击沉的潜艇死里逃生的呢?说来他也真是个逢凶化吉的幸运儿。

   据说,在北方作战中,一艘日本的驱逐舰正在雾中航行,突然在最短的距离内碰上了美潜艇,当时双方都误认为是自己人,后来在一个瞬间,还是日本方面先发现是敌潜艇,于是便下达了射击命令:

   “左三十度,敌潜艇,开始射击!”

   “准备深水炸弹!”

   但因距离过近,主炮无法射击,嗒嗒一阵机枪子弹溅起了层层飞沫,敌舰闻声也急忙开始了潜航。这时,在敌艇甲板上有个没来得及进入艇舱的水兵,就是我审问的这个人。驱逐舰没费多大力气就追上了这艘潜航中的潜艇,并用深水炸弹将其击沉。从浮在海面上的大量重油,证实了敌潜艇已被击沉。可是站在这个被击沉的潜艇甲板上的那个水兵却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后来被日本驱逐舰救起,作为人证将他带上胜利归国的驱逐舰,来到了日本。

   “Cigarette please!”(请抽烟)

   “那么,就把你从入伍到被俘虏这一期间的经过谈谈吧……”

   “OK!”(好)

   他开始谈了一些无聊的话,接着又说:

   “……以后去了南方,到了瓜达尔卡纳尔基地。”

   “在那里呆了几个月?Cigarette please!”

   “……嗯,在那里呆了一个较长的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吧,是为了等船安装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

   “雷达。”

   “什么叫雷达?”

   “就是那个能探测敌舰艇所在的方向和距离的装置。”

   “嗯,再详细地说一下,等等,我把纸和铅笔拿出来……”

   我听了他对雷达的说明,感到很兴奋。我已体会出所谓雷达就是象方向探测器似的一个装置,而且很可能就是一种新式武器,但我又不能说不知道,如果我不表现出对美国的这种装置早有了解的神色,就会被他看不起。

   我从同他深入的谈话当中获知,美军把这种装置叫做“RADAR”,通过反射电波的回馈,就能探测出目标的方向和距离,可大大缩小误差。他告诉我在美军的所有军舰上甚至是潜艇上,都装上了这种装置。他的口气似乎在说:这点情况你们可能早就知道了。

   我急忙结束了和他的谈话,赶回军令部向上级做了汇报,接着便以“军事简讯”通报了全军。直到这时为止,日本海军对雷达还没有掌握足够的技术知识。

   难怪在昭和十七年(1942)六月,当参加北方作战(包括中途岛作战)的日本潜艇正在阿留申群岛的大雾中航行时,就突然遭到敌人的射击。再如后来在所罗门群岛的夜战中,日本舰艇也曾遭到来自不明方向的射击,而且蒙受了很大损失,以致日本海军的传家法宝——利用夜间逼近敌舰的鱼雷战法,完全失掉了作用。

   在开战前的十月份,我曾向东京发了一封大意如下的密码电报:

  “……最近,发现在关重型巡洋舰的前桅杆头部,装有一种从来未见过的桁架型天线,其用途不明。”

   另外,日本驻美武官于同年七月,也曾得到意大利驻美武官根据日、德、意三国互换情报的协定所通报的情报,告知美国已经发明了一种叫做雷达的新式武器。为此,日本武官处还曾特地派坂本中佐到西海岸去进行过调查,结果也只是探明我在电报中所报告的情况。当时,由于军令部正忙于准备战争,对于雷达的开发,还一直没有着手进行。

   这次我偶然地从俘虏那里所获得的有关雷达的情报,后来又经过另外几个俘虏的证实,都异口同声地说这种装置性能确实优异,这才引起了军令部的重视,并督促海军技术本部加紧制造。但遗憾的是,制出的装置误差太大不实用。无奈何只好派潜艇到德国去求援,结果还受到德国海军的冷嘲:

   “从日本向德国索取雷达来看,日本的技术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尽管德国送给了日本一架,但直到日本海军的舰艇全部覆灭为止,也没能制出一架能够实用的雷达来。

   4、山本司令长官阵亡与密码

   昭和十八年(1943)四月二十日,军令部收到了有关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大将阵亡的噩耗。尽管只通知了极少数上层干部,但同吃一锅饭的部内人员,还是马上都知道了,当天军令部内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之中。山本长官的阵亡,不啻给日本海军造成了莫大的耻辱,也大大损伤了日本海军的威信。因而大家在惊愕之余,议论纷纷:前线人员都干什么去啦?……长官是不是因战局不利而引咎剖腹的啊?……如果在古时,主将一旦阵亡,副将就会立即率兵归国,例如武田信玄 [ 注:武田信玄(1521-1578):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与织田信长战,死于野田城。 ] 、今川义元 [ 注:今川义元(1519-1560):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与织田信长战,死于桶狭间。 ] 阵亡的当时,就是如此。可是在今天的战争中,兵不是主将的私有兵,一将阵亡,立即就会有新任命的后继人继续指挥作战,不至于挫伤士气。

   山本长官的阵亡一直向国民保密,直到五月底才公开宣布,并决定六月五日举行国葬。我们也接到指示:一切有关人员应一律参加葬礼。

   我是山本长官的部下,尽管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但他是知道我的。因为他是袭击珍珠港的首倡者,又是进攻的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据说他对由军令部转送给他的“A情报”(我所发的情报代号)非常重视。

   我曾从侍从参谋那里听到,在对珍珠港发动攻击的几小时前,他看到我由檀香山发出的最后电报上所写:“七日傍晚,港内停有八艘战列舰,而昨日进港的两艘航母业已出港”的情报,跺着脚表示惋惜地说:

   “两艘航母给它溜掉了……”

   自从日本海军在中途岛、珊瑚岛和瓜达尔卡那尔岛的作战中失利、损耗了大量兵力以来,南方运输线已受到敌机的严重威胁。为了打开局面,山本长官指令幕僚拟就了一个代号为“伊号作战”的计划:把航母的舰载机全部转移至拉包尔的陆上基地,决心在所罗门群岛上空与美空军决一死战,以挫败以瓜岛为基地的美军的攻势,赢得时间,来巩固内南洋的第二道防线。日本海军的传统信念是:“攻击是最好的防御”,所以这一作战计划,可说是及时而又有些嫌晚的措施。

   山本长官是个经常亲临第一线指挥作战的指挥官,在“伊号作战”取得预期的成果后,为了鼓舞在作战中英勇奋战的官兵士气,他决定到布干维尔岛南端的前线空军基地巴莱尔、肖兰特和布因等地躬亲视察。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外出视察,本应采取严密的保卫措施,以防万一。但考虑到当时在布干维尔地区活动的敌机只限于侦察程度,还不是那么猖狂,也没有出现过大批敌机的空袭,况且电报密码也刚刚在四月一日才改用新本,不会被敌人截收破译,因而便以电报详细地将长官一行的视察日程——“四月十八日上午九时,长官偕同舰队参谋长及其他幕僚分乘两架中型攻击机,由六架战斗机护航,自拉包尔出发飞往布因”,事先通知给当地部队。

   四月十八日,晴空万里,群鸟吱吱啾瞅地鸣于枝头,南洋特有的朝霞已经照上了位于拉包尔山上的长官宿舍。机场前面的花果山,象往常一样向蔚蓝的天空喷吐着白白的烟气。

   山本长官是个素以严守时间而闻名的人,他偕参谋人员准时由拉包尔机场起飞了。可是,当长官一行的座机以一千五百米的高空沿布干维尔岛西侧南下,飞临布因岛第一个目的地巴莱尔机场上空时,突然遭到了十六架美国战斗机的袭击。长官座机虽然降低到紧贴密林树梢的高度,企图逃脱敌机的攻击,但仍被敌机死死咬住,转眼之间,长官座机即被击落在布因北方的密林中,参谋长座机被击落在海上,造成长官战死、参谋长重伤、多数幕僚战死的大悲剧。

   第二天,奔赴现场的搜索队在密林中找到了座机残骸和长官的尸体。据说这位叱咤风云,煊赫一时的日本海军大将,至死手中还紧紧握着“月山”军刀坐在座椅上。

   但是,谁又能想到,在决定山本长官命运的头一天,即四月十七日驻瓜岛亨德森基地的美军司令已收到美国海军部长的命令:“山本司令将于四月十八日清晨带领参谋人员视察前线,预定上午九时四十五分到达巴莱尔,着令你部航空部队实行空中拦截,竭尽一切办法将山本座机及六架护航机击落!”

   直到战后才明白,前线部队所用的电报密码,全部被美军破译。

   那么,在四月份才刚刚改订的电报密码,为什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被破译了呢?其中的原委如下:

   昭和十七年(1942)八月,由于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瓜达尔卡那尔岛的登陆,使得正在打第一次所罗门海战的日本海军有些手忙脚乱。接着于八月十七日,又有二百二十二名分乘两艘潜艇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利用拂晓在吉尔伯特群岛,即原日本委任统治地 [ 注:委任统治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帝国主义战胜国通过国际联盟对战败国(德国和土耳其)的殖民地进行瓜分和统治的形式。帝国主义强国获得对某一国的委任统治权,前者称为受托国,后者称为委任统治地。在太平洋诸岛中,赤道以北地区的受托国是日本。二次大战后,改为托管制。 ] 东端的马金岛实行了强行登陆。当时在这个岛上,只有由金光上士所带领的四十三名特别陆战队,在那里从事截收谍报通信的工作。尽管做了严密的戒备,但因四十三对二百二十二的相差悬殊的兵力,胜败是不言而喻的了。再加上这个马金岛易攻难守,全岛由较平坦的珊瑚所形成,只生长着亭亭耸立的椰子树,到处是水,根本无法挖掘隐蔽壕。所以,既无藏处也无逃处。尽管日本飞机不断地来轰炸解围,但亦未能削弱美国登陆部队的优势。美国海军之所以派一部分部队在这里登陆,只是为了把日本海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丝毫没有占领此岛的意图。这部分部队本想在驱散日军之后,马上就撤回到潜艇去,但由于日本飞机频频飞来轰炸,潜艇始终不敢浮出。后来好不容易利用空袭的间隙浮出水面,却又找不到登陆的部队。结果,使得登陆部队只好去寻找守卫该岛的日军准备投降。可是找来找去竟在一所日军守备队的队部里发现了机密文件,于是便悄悄地缴获了这些文件,利用当天暗夜,撤回到潜艇。由此可见,一个小小的部队也竟然把这种极其重要的机密文件带到这样一个偏僻小岛,实在是荒唐之极。这是日本海军的一个致命传统惯例。

   昭和十八年(1943)一月,又有一艘“伊号第一”日本潜艇,在瓜达尔卡那尔岛的海岸附近被击沉后丢失密码本的事件。这是因为在该艇沉没前,指挥官没有彻底销毁密码本,结果被美军潜水员在潜艇里找到了这部价值极高的机密文件。但当时日本海军却不知自己的密码本业已被美军缴获,竟在一个月后的作战中仍照旧使用了这个密码,岂不可悲!

   从昭和十七年(1942)夏到十八年(1943)春这一期间,日本有大量飞机在所罗门群岛的海战中被击落。这些飞机都带有作战密码本。美军从这些被击落的飞机中缴获到许多未能销毁的密码本。

   如果把这些机密文件拼凑起来,不要说美军的密码分析家,就是稍微有点密码经验的人也可以破译出来,即使密码本经过了改订,但也可以从中找出破译的关键线索,这是任何人都不难想象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马尼拉海面较浅处被击沉的“那智号”重型巡洋舰的事件。这次被美军缴获的所谓“那智文件”问题,与上述事件相比,更是惊动了整个海军当局。“只是被海水湿了一点”的日本海军所有的一切机密文件,原封未动地全被美军缴获了。其中,不仅有密码本,甚至还有日本海军的战斗策略、“捷号作战”计划以及兵力部署等。

   总之,如果能从这些失败中去回忆太平洋战争,我认为是可以从中找到许多沉痛的教训的。

   当然,日本方面在中央情报机构——军令部第四部的统一掌管下,在战争中也拨出了几千名的人员,专门担任破译密码和搜集情报的工作,有时也曾事先侦察到敌人的战术企图,为作战立下丰功伟绩,这已无需赘述。

   下面我想离开主题,略微谈一下日本在开战前以及在战争中的电报密码被美军破译的整个情况,以资读者对通信密码的理解。

   5、开战前的日本密码

   直到战后才弄清,在袭击珍珠港前的四个月期间,日本外务省同驻外使领馆来往的绝密军事情报,竟有一百零八封被美国方面所破译,这确实是件值得令人惊叹的事。

   一些自命不凡、万事皆晓的人士,至今还喋喋不休地说什么:日本情报既已完全被美方破译,可见日本袭击珍珠港是不折不扣地上了美国的谋略圈套等等。但是,我却要反问这些先生们:你们有什么根据能如此随意评论呢?

   对此问题,在当事国的美国,尽管从停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也仍然是个“谜”,而且一直有两种说法在争论不休——有的说美国预先知道日本要袭击珍珠港,有意识地让日本先打第一枪,有的则说美国根本不了解情况,而是遭到了突然袭击。

   下面我想以美方所截收破译的电报为基础做一次新的探讨。

   日美之间的和平谈判,到了昭和十六年(1941)夏,几乎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以轴心国的盟主自居的日本同以自由主义阵营首领自居的美国之间的谈判,无论如何也达不成协议。由于美国政府已决心要抑制日本的扩张,任凭野村大使郑重其事地耐心说服或来栖大使满脸堆笑地表示亲呢,竭尽最大的努力,也丝毫未能使会谈有任何进展。由此可见,美国已确实下决心要逼使日本先去打第一枪,以便站在自由主义阵营的最前列,挽救英国,进一步粉碎德、意、日轴心国。

   罗斯福总统认为,只要冻结日本在国外的资产、禁止石油输出,就会紧紧地掐住日本的脖子,使之不得不起来冒险。这样,日本就会不顾一切地进攻南方或夏威夷,这就是美国赖以奋起抗敌的绝好借口。果如斯,就可把由各种各样人种杂居的、而且沉醉于文明和财富的美国国民激励起来,同时也可博得自由世界各国的称赞,把更多的国家吸引列自己的一方来。

   而且也估计到,在最初阶段可能要受到日本的一击,但必须忍耐一时的苦痛,争取更大的胜利。但也不可否认,美国政府为了把损害减少到最低限度,确实在判断日本究竟会把矛头指向夏威夷还是南方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上伤透了脑筋。
据说,战后曾有人问过赫尔国务卿:

   “美国是否事先已知道日本要袭击珍珠港呢?”

   国务卿只是面带微笑,未做任何回答。

   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人知道罗斯福和赫尔国务卿当时心中的闷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所以,依然作为一个谜留到现在。

   “谜”,也许就让它作为一个谜留下来为好,但我这个什么都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也想效仿史学家的态度,依据手头残存的一些资料,来解一解这个谜。

   首先从结论来说,美国已断定:“日本肯定要进攻南方,因此,必须把最大的注意力集中到南方情报上。”我认为,这就是美国政府和罗斯福总统当时的决心。

   下面就让我从罗斯福的角度,就当时的情况进行一次推理:

   毫无疑问,夏威夷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最大基地。如果这里的太平洋舰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可是非同小可。可是,日本是否真能长驱进攻夏威夷呢?日本要想向美国太平洋舰队挑战,就势必动员其全部舰队,而且要横渡长达两千海里的大海洋,穿越中途岛和威克岛的警戒线,即使胜败按四六开来算,而拥有十处陆上航空基地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也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所以,在物资贫乏的日本来说,决不会冒这种不带实际利益的风险。由此可以断定,日本的攻击矛头必然是指向南方的。当然,菲律宾和关岛首先会被吃掉,但这对美国来说还不能说是戳到痛处。接着,香港、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荷兰领地)也会遭到践踏。如果事态发展到此,美国就能很容易地同英国、荷兰结成统一战线。

   既然日本的矛头必然指向南方,那么,在其动手之前,就得设法破译其电报密码,以作为情况判断的依据。也就是说,只要能把东京外务省和其驻外使领馆之间来往电报的动态掌握住,就可以用最低的代价,达到逼使日本铤而走险的目的。这,恐怕就是美国首脑部当时所做的情况分析的真相吧!

   美国的情报网几乎已完全掌握了日本的情况,这是不容置疑的。我曾在军令部的第三部工作过,我知道日本的情报机构也掌握了美国的情况,甚至在战时,也了解将在两年后下水的美国军舰的名称、种类和船台情况。所谓情报,就是要起这种作用。在横须贺的别墅地带,住着许多美国军人和间谍,他们也象我在珍珠港监视着美国军舰那样,无时无刻不在瞪大眼睛、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日本军舰的动态,另外,也还有象左尔格 [ 注:左尔格(H.Sorge,1895-1944):德国人,坚强的反法西斯战士。二次大战期间,他潜伏在东京,与日本近卫首相的私人秘书尾崎秀实等人配合,在龙潭虎穴中刺探日德两国的机密,报告给苏联。1941年被捕,1944年被处绞刑。 ] 那种打入了日本的政界和财界的间谍吧。

   日本由于急需石油,就象陆军为了攫取满蒙的财富同满铁 [ 注:满铁: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简称,日本帝国主义对旧中国进行殖民侵略的机构。创设于1907年,控制了我东北的大部铁路、煤矿和炼铁,还为日军搜集军事、政治、经济情报。1945年8月,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后,该社即停业。 ] 结合起来搞大陆经营那样,海军也和南洋兴发公司、南洋协会结合起来,并使其在海军的庇护下,为攫取南方石油资源进行了活动。当时日本的贮油量已不足日本舰队全部出动时用三个月,这种情况,美国的情报局是非常清楚的。

   要想侦知日本的方针政策,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破译外务省同驻外使领馆之间来往的机密电报。开战前,美国在这方面已取得了某种程度的成功。当然,日本方面也进行了一定的活动,特别是海军截获的通信情报,精确度高,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

   破译电报密码的方法有三:

   第一种是截收敌人的电信,加以仔细分析、归纳整理的方法。一般说来,不论任何密码,在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内都可破译,但有时对一封电报的破译,也有需要六十或七十天的情形。

   第二种方法是在不使敌人发觉的情况下,将密码本偷拍下来。

   第三种方法是缴获文件——这是指通过强行抢夺或从击落的飞机机组人员身上以及击沉的舰舱里搜寻而缴获的文件。

   用第二和第三种方法,一般的只需两三天即可破译出来。所以,一种类型的密码本决不能长期使用。为此,常常要派信使一类的人员去更换密码本,或由中央以电信给以指示。

   美国的陆海军、外交官和联邦调查局,就是利用了这三种方法,从各方面破译了日本外务省同驻外使领馆之间来往的大量密码电报。据统计:开战前,即从昭和十六年(1941)八月一日,到十二月八日之间有一百零七封;开战后有二十五封。

   根据美国国会“珍珠港事件联合调查委员会调查”的资料,在开战前半年和战后所破译的日本密码电报数字,按地区划分统计如下:

地区名 开战前 开战后
东京发出的电报 15 3
夏威夷发出的电报 3 8
巴拿马发出的电报 20 6
马尼拉发出的电报 54 5
东南亚美国西海岸发出的电报 15 3
小计 107 25
总计 132

   本表所列数字,是美国国会为了追查珍珠港事件的责任,特别组成的一个调查委员会经过调查而发表的,其中包括:密码电文、日期、翻译人员姓名、密码类别等,是一份可以信赖的资料。从本表可以看出,所谓完全被破译的夏威夷情报,也不过只有三封,而马尼拉和东南亚地区被破译的电信总数却多达七十余封。因此,不难看出其中定有什么奥妙存在。

   日本驻外使馆、领事馆所持有的密码本大致相同,并非单单给马尼拉发去了机密度低的密码本。我所工作的檀香山总领事馆的密码本,也不过是十来本,我想马尼拉使领馆肯定也有相同数目的密码本,甚至更多。尽管如此,而由马尼拉和东南亚地区所发出的电报,却被美国破译那么多,难道这还不值得怀疑吗?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马尼拉使馆或东京外务省内部有间谍在从事活动,而这个间谍,肯定又是个高阶层的大人物,并且他是直接按美国政府的指令行动的。当然,也不排除美国已把它的全部力量投入到破译马尼拉所发出的电报上。

   不管属于哪种情况,都可以看出美国在截获马尼拉的情报上是下了很大功夫的,而且采取了十拿九稳的措施。与此相反,在破译夏威夷的情报方面,并没有下那么大的功夫。

   若从破译这一百三十二封电报数量来看,美国的陆军和海军的破译比率是3:2,陆军的能力略占优势。这可能是由于陆军在这方面布置的人员较多,而且所用的编组号码也达到了二万级的数字。但是,从个人的破译能力来看,海军方面则略胜一筹,而且破译所需要的日数也短。综合美国陆海军所用的破译方法,大致可有如下七种途径。

   按美军所命名的日本密码电报分类:

  (1)J17K6  这四类电报是指美军所截收的日本海军普通密码电报,破译这类电报,一般需时较长。

  (2)J18K8

  (3)J19

  (4)J19K9

  (5)PAK2——这是指日本海军的绝密电报,密码本多半是通过强行抢夺而弄到手的,破译这类电报需时不多。

  (6)紫密 [ 注:紫密:指日本外务省与驻外使领馆之间所用的密码,日本人称之为“字母序列打字机97式密码”,美国人称之为“紫密”。 ] ——这是指日本的外交密码电报,多半是通过间谍偷拍的密码本进行破译,短时间内即可译出。

  (7)红密——指有关苏联的情报。

   日本驻菲律宾和东南亚使领馆发往东京外务省的电报,大部分都是“紫密”,共有六十五封被截收破译。从这些电报在当天或不出三天就被破译这一点来看(带J19代号的四类电报均用了三十天以上),可以推断,这个“紫密”的主管人,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向美国做了及时密报。

   从密码人员的常识来说,一种类型的密码本是不会长期使用的,可是每更换一次,不出三天就被破译,这又怎能不令人深思呢?

   下面再让我列举几封当时美军截获的电文,来加以探讨:

  (1)

  东京外务大臣发

  墨西哥公使收

  一九四一·六·二十三

  (紫密)

  关于搜集巴拿马运河的运航情报和附近地图的计划,可以公务出差的名义派专职的木原武官前往巴拿马运河区(另外可派吉永秘书随行)。

  如用飞机将地图带出后,请交佐藤海军武官回国时带回东京。

  肯定美国已加强了监视;有迹象表明我方密码已有一部分被破译,望在完成此项任务时,务必采取妥善的措施……

   (美海军于一九四一·六·二十四破译了此电)

   就是说,东京于六月二十三日拍发的电报,六月二十四日即被破译。再从上述电文中特意注明的“我方密码已有一部分被破译”来看,泄露密码的人可能就在东京。

  (2)

  马尼拉公使发

  东京外务大臣收

  一九四一·八·十二

  (紫密)

  关于回答第二五四号电:

  1、我在第四一四号电中所报英舰,据美海军军士秘密告知,是“沃斯佩特号”,我也曾信以为实。但由于这艘英国军舰涂抹了舰名,据目睹此舰进坞的某间谍说,该舰为七千吨级,并于?日曾系留于卡比得码头。从该码头水浅来看,不一定是“沃斯佩特号”。再从其舰型来判断(“辛辛那提号”在进入船坞时,曾放水减轻船载),颇象英国利安德级的轻巡洋舰。(另据其他情报说,该舰为八千吨(此说可能准确)

  2、在登陆的乘员中,有的还戴着约克·乔治式带缎带的水兵帽。据其他间谍说,舰内收容着在地中海作战中受了伤的四十八名伤员。

  3、从发出第四五一号电后,该舰动静不详。最近没有其他英国军舰进港。

   (美海军于一九四一·八·十六破译)

   这封长文电报,也是在三天的时间内就被破译了。我之所以选载了这封电报,是为了提醒读者注意——日本在马尼拉可能雇佣了外国间谍,而且经常出入公使馆,但不知马尼拉使馆方面是否注意到,这个外国间谍可能是“以小获大”的双重间谍。

  (3)

  东京外务大臣发

  马尼拉公使收

  一九四一·十·四

  (紫密)三一八号电

  请将沿吕宋岛东岸、西岸、南岸所构建的新防御工事及其进展情况和兵力等,侦察清楚报来。另外,可将你感兴趣的事物查清报来。

   (美陆军于一九四一·十·八破译)

  (4)

  马尼拉公使发

  东京外务大臣收

  一九四一·十一·一

  (紫密)七二三号电

  (关于第三一八号电的回答)

  因警备森严,搜集情报遇到困难,但仍在设法进行秘密调查。姑先将报纸所载和外国使馆的报道汇报如下:

  1、菲律宾陆军编入远东陆军的工作,正在加速进行,到今年年底,估计将达十二万人。各地增设的兵营也在加紧进行。重点似在增强陆军兵力。地点在:甲描那端、圣马里亚诺、———、———、———(有几处不明)。

  另外,从十一月份以来,驻扎在林加延附近的陆军兵员急速增加,并预定在同月中旬举行演习,这次演习可能是临时性的。

  2、在马利贝尔斯附近,为了进行各项突击工程,使用了三千名工人。但驻扎在该地的步兵和骑兵最多不超过三百名。本职于二十七日所报告的2~3千名步兵,已乘坐公共汽车离马尼拉北上,去向可能就是上述各地,目前正在调查中。该地正在建设三个机场,船坞也似在扩展中。

  巴丹地区的戒备特别森严,即使当地的菲律宾人亦不得进入。

  3、由丁阿兰到拉尔之间的道路工程,正在加紧进行,估计可在近期完成。此项工程在十月中旬以前,只完成〔80号路〕二公里左右。从因凡塔到马尼拉之间的道路宽度,正在扩展为五米。工程作业日夜兼行,进展速度之快实在惊人。

  4、据悉在伊巴基地,有战斗机30~40架,轰炸机20~30架,高空机(?)数架。

  详细情况另行邮寄。

   (美国海军于一九四一·十一·四破译)

   美国政府在3~4天之间就破译了上述(3)和(4)两封电报。那么,根据这两封电报,美国又做出了什么样的情况判断呢?可以想象,美国政府会认为:东京既然那么急欲知道菲律宾的防卫设施和陆军的配备等详细情况,而日本驻菲使馆又根据东京指令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侦察和及时报告,看来,日本的攻击目标,肯定是要指向菲律宾的。

  (5)

  东京外务大臣发

  马尼拉公使馆结城(Yuki)秘书收

  一九四一·十一·五

  (紫密)

  军令部希望调查下列项目,请采取最妥善的办法查清报来。

  要侦察的项目如下:

  、陆上机场的状态

  、各机场的飞机类型和架数

  、军舰和登陆部队的装备

  四、各种器材、设施及其建造进展情况

   (美海军于一九四一·十一·十三破译)

  (6)

  马尼拉公使发

  东京外务大臣收

  一九四一·十一·六

  (紫密)七三五号电

  最重要电 关于本职所发第七四三号电之补充:

  下述情报是根据两个谍报员的综合报告:

  1、在邦阿西楠州的布卡伦,驻扎有五十名美国军官,一千二百名菲律宾官兵。另外,还有八辆轻型坦克、八门高射炮(带有固定炮架)。在萨武尔与仁牙因之间的椰子山中有许多美国炮兵。

  2、在圣克鲁斯州的伊巴,驻扎有十架双引擎轻型轰炸机,一百九十架P40“海鹰”战斗机(以往谍报员曾报为六十架,最近又有了增援)以及四百兵美空军官兵。在圣马塞里诺,驻扎有一师(一万五千名)菲军官兵。这个师由三个步兵团、三个野炮连、三个自动装甲炮连组成,另外,可能还有许多增援的坦克。最近,在该地还开始建筑新机场。

  除此之外,在博塔兰还驻有三百二十名菲军。

  3、目前,在打拉通往圣太古那夏之间的道路两旁(〔84号路〕),有三处正在建造能够容纳各为五百名,一千名和一千五百名士兵的兵营。另外,在打拉南方五公里处新建的机场,已经完成了平整地面的工程。从圣巴莱斯的恰巴斯经奥得内尔到博塔兰之间的军用道路,已基本完成。最近还发现军队在施行伪装。

  4、最近在邦板牙的斯托钱堡卸下二百辆轻型坦克。

   (美陆军于一九四一·十一·十五破译)

   破译(5)号电用了八天,(6)号电用了九天,这个速度较普通为短。可以想象,美国统帅部根据上述破译的电报,必然在十一月中旬花费许多时间,对日本的进攻目标进行了仔细的研究。

  (7)

  马尼拉公使发

  东京外务大臣收

  一九四一·十一·十三

  (紫密)第七五七号电

  1、本职在七五三号电中所报重型巡洋舰,为美“波特兰号”。

  2、十三日晨,英国“防御者号”驱逐舰进港。

  3、本职在七四二号电中所报九艘潜艇,现已确认其中有八艘(或四艘)为一二九级。这些潜艇都是在最近进港的,但准确日时不明。

   (美海军于一九四一·十一·十三破译)

   从(7)号电当天即被破译这一事实,不能不引起重视。任何国家的密码电报,恐怕也没有当天即被破译的。即使动员几千名破译人员,恐怕也很难有这种速度;而且从常识上来说,这种电报也必然是用机密度相当高的密码拍发的,决不会用简单的略码发报。

   总之,从这六十九封报告和指令电信均在一星期左右被破译的事实来看,完全证实了美国政府在南方通信谍报方面倾注了全力——增加人员、配置优秀破译员、派遣潜伏间谍和偷拍密码本等,所以才获得了这么大的成功。

   下面让我们再探讨一下夏威夷的通信情况。从八月到十二月八日之间,只不过才破译了八封。其中,五封是从东京发来的指令电报,而从檀香山发出的电报,只被破译了三封。而且破译所需日时,皆在十五天至十九天左右,其中五封,直到十二月五日以后才被破译。由此可以推断。美国对日本袭击夏威夷,是没有做好防卫准备的。

   从美国破译来往于东京和檀香山之间的电报所用的日时来看(几乎全在十六天到十九天之间),要比破译南方通信所用的时间长三倍,从这一事实完全可以看出,美国尽管也注意了夏威夷的通信,但没有特别重视。

   再说,从檀香山发出的有关舰艇报告,这已经是例行公事(其他各国也是如此),所以只看到三封报告舰艇的电报,恐怕也不会认为日本立即就会进攻珍珠港。

   事实上,当时我一直在瞪大了眼睛监视着珍珠港,但并没有发现美国舰队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再根据现在美国方面所发表的文献来看,在十一月末前后,美国政府曾命令驻中途岛和威克岛的空军:“只要发现日本潜艇就予以击沉”这一事实,恐怕美国方面并没想到日本真的会对珍珠港实行冒险的奇袭作战。

   美国驻檀香山联邦调查局的人员,虽然在开战那天冲进了日本总领事馆,从密码员那里强行抢走了两册密码本——一册是普通略号密码,一册是绝密的“PAK2”(美国的命名)。然后利用这本PAK2,从开战之日起,到十二日之间共破译了九封电报,但战争业已开始,已不起任何作用。

   据说,FBI队长希巴斯,在《FBI杂忆》这本书中回忆说,他对当时没能弄清森村的身份,悔恨得顿足捶胸。但我却因这些被破译的电报,遭受了相当大的磨难,在被扣留中曾受到联邦调查局的严历审问,一再追问我:“这些电报都是你拍发的吧?”,可我一直坚持说:“不知道”。最后他们只好无可奈何地放了我。

   实际上,从夏威夷拍发的军事情报,几乎全是我起草的。我是在三月到檀香山赴任的,从形势日趋恶化的八月一日起,到开战的十二月八日之间,共一百二十九天,我所拍发的电报不下五十封,而这五十封中只有三封被破译了。由此可见,美国在破译日本驻马尼拉、巴达维亚使领馆的通信方面所下的功夫,要比对夏威夷大得多。而且通过某种渠道,也确实得到了许多有关日本的军事情报,美国当局根据这些事实,可能断定:日本一定要通过攻占南方来点燃战火。

   由于美国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才把太平洋舰队集结在夏威夷,力图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同时以加强中途岛、威克岛等前进基地的防守力量,来监视日本的动向,窥伺决战的时机。

   如果美国方面真的判断日本要袭击珍珠港,不管多么疏忽大意,也不会毫无防备地把舰队主力暴露在敌人面前吧。由此可见,那些说什么罗斯福总统为了激励国民奋起,有意识把一些老朽主力舰艇摆在珍珠港,作为诱饵引日本上钩等街谈巷议,是毫无根据的。再从开战后的半年期间,美国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太平洋的制海权被日本控制着这一事实来看,也证实了美国当时的被动局面。因此,不难断定,美国政府在判断日本袭击珍珠港这一问题上,犯了一个莫大的、致命的判断错误。换句话说,正因为日本驻南方各使领馆根本未能发觉自己所发出的密码电报几乎全部都被美方破译,才造成了美国方面的错误判断,同时也促成了日本在珍珠港的奇袭获得成功。

   总之,尽管在美国海军的战略思想上很早以来就认为日本可能袭击珍珠港,但是由于日本攻击南方的意图过于明显,而且通过破译电文得到的情报愈来愈清楚,这样,就使得“夏威夷会被袭击”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淡薄,从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战备,恐怕这也是“顾此失彼”的人之常情吧!说到这里,我想也就不难理解赫尔国务卿的微笑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了。

   要想弄清一个问题,应该从各种不同角度来加以分析探讨,我只是从任何人也没有着手的通信情报的角度谈了谈一己之见而已。

   下面让我把话题再转回到我本人身上,来谈淡我对辛酸往事的回忆吧……

   6、大势已去

   从昭和十七年(1942)八月八日的第一次所罗门群岛海战,到昭和十八年(1943)十二月三日的第六次布干维尔岛海域空战,前后十六个月期间,共进行了一百一十次海空战。在所罗门周围反复进行的殊死搏斗,尽管时胜时败,但毕竟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消耗战,使大批日本海军的优秀驾驶员和用血汗凝成的贵重飞机,葬身于所罗门海底,而且已经到了无法补充的地步。

   事实上,到一九四三年末,由于形势的日趋恶化,日本本来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第一线的境地,到了一九四四年初,美军对日本固守的“内防御圈”开始空袭后,形势就更加恶化了。一连串不幸的消息接踵而来,例如:二月十七日杜立特航空队的空袭日本本土,三月三十一日古贺司令长官在达沃的殉职,国民已开始预感到某些不祥征兆。再加上去年——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九日,日军在阿图岛的全军覆没,八月八日意大利的无条件投降;十一月二十五日塔拉瓦、马金岛的全军覆没,尤其是在一年当中竟丧失了山本和古贺两位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这些事件,充分反映出前线的战斗已达到了极其激烈的程度,一种失望的情绪已弥漫着整个日本海军。

   进入六月,敌水上舰艇的大部队已开始出现在塞班岛周围。从登记在海图上的侦察机报告来看,美海军已部署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大舰队,由战列舰和航空母舰组成的舰队集团,到处可见。当时我的任务就是要根据发现的日期、时间和位置,推算出敌舰队的兵力。因此,我就用圆规和规尺在海图上测量,想推算出准确的兵力来,但遗憾的是我已得不到足够的情报,常常为不能再得到一两份情报来紧缩推算范围而感到焦躁不安。

   战局发展到如此地步,各舰艇侦察员的侦察准确度也随之有所下降,往往把驱逐舰误认为战列舰而拍来电报;或在夜间攻击中,由于强烈的闪光刺得眼睛发花,一时迷失了敌舰踪影时,马上就发来“敌舰发生大爆炸而沉没”的电报。这种现象,从去年的布干维尔海空战以来,变得越来越明显。这样一来,对来自自己一方的前线战果报告,甚至也不能完全相信了。

   但大本营报道部却按照作战部队的报告,将战果做了虚夸的报道,根本不虚心参考情报部的估算。因而针对夸大报道战果的问题,两个部之间曾多次发生争吵,但报道都却说:“对于前线将士不惜牺牲生命而取得的战果,我们这些身处后方的人,没有任何理由去说三道四,况且你们又拿不出否定这些战果的证据。”

   争论一旦遭到“感情论”式的反驳,我们除了沉默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他们又进一步针对我这个担任具体工作的人说:“象你这样的人,在处理美国情报中,已不知不觉地上了美国宣传谋略的当,结果被‘美国化’了。”

   我终于被从情报岗位上撤了下来,命我去担任调查美国经济力的工作。但我认为,时到如今,再用一些陈旧资料去调查美国的铁、铝等的产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忍身居闲职去旁观战争,因而我提出了辞职,虽没有获准,但我决心已定,当天就离开了军令部。在正规军人来说,因为要强调绝对服从,应该做到“君不君” [ 注:君不君:出自《管子》形势篇:“君不君则臣不臣”,意思是说君主若不尽君主之道,则臣下亦不能尽臣下之道? ] 则臣死,但我这个沾染间谍习性的退役军人,只有“君不君”则臣走。

   我离开军令部后,暂且隐居在家中。

   进入昭和十九年(1944)后,情况越来越坏:守卫塞班岛的部队于七月七日全部玉碎后,“内防御线”的一角已被突破,举国上下大为震惊,东条内阁被迫在十七日实行总辞职,接着由陆军大将小矶国昭和海军大将米内光政上台组成联合内阁。

   新内阁虽想把以往的必须“战胜”的方针改为“在军事上挽回颓势,创造有利条件,抓住和平谈判之时机”的应变措施来扭转战局,但形势已急转直下,特别是经过十月在菲律宾海域和台湾海域的海空战之后,日本海军已遭到了惨重的失败。
尽管如此,大本营报道部还是发表了“赫赫战果”。

   下面我愿把当时大本营发表的战果同敌军实际上所受的损失,介绍如下:

  “大本营发表:

  我部队自10月12日以后,连夜猛攻台湾及吕宋东方海域的敌机动部队,击溃其过半兵力,并迫使其溃退。

  、我方所获战果综合如下:

  击沉:航空母舰11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或驱逐舰1艘。

  击伤:航空母舰8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或驱逐舰1艘、舰种不详13艘。

  其中有被击中起火的,至少12艘。

  二、我方的损失:

  未返航飞机312架。

  本战斗称为台湾海域航空战”

   但根据战后的调查,敌方的实际损失,只有二艘巡洋舰受重创,其他无损失。可是当时象不可争辩的圣旨那样所报道的击沉击伤敌舰五十艘,实际仅仅才二艘。现在来看,真是莫大的讽刺。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曾记得,当时小矶首相也狂呼:“胜利即在眼前”,使不安的国民狂喜起来,海军本身也为自我的报道而沉醉在胜利的兴奋之中。

   但是,在发表台湾海域航空战赫赫战果的第二天(17日),我侦察机就发现了在台湾东方和菲律宾东方海域,有四群敌机动部队。这时,联合舰队及大本营海军部对台湾海域的航空战果也开始有所疑惑。旋即派出两位老资格参谋——联合舰队航空参谋渊田大佐及大本营海军参谋铃木大佐去检查田中少佐所带来的战果报告资料。检查结果,得出的结论是——即使按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是击伤敌航空母舰四艘的程度。

   至今我还认为,日本之所以在太平洋海战中遭到惨败,就是由于这种谬误报道的结果。

   [ 注:航母数目之所以多,是因为包括了改装航母。 ]

   接着就是十月二十五日在菲律宾海域的海空战,日本出动了耸动视听的“神风特别攻击机” [ 注:神风特别攻击机:指日本的自杀飞机。日本军国主义者为了挽救其失败的命运,妄图用一机炸毁一舰的残酷手段,驱使年轻飞行员去送死。 ] ,企图以此捕捉敌机动部队加以歼灭。这次海战(莱特海战)打得非常激烈,双方都出动了主要兵力,结果是我方的损失异常惨重,日本海军事实上已完全溃灭。

   本战役后,敌人等于敲开了日本的大门,使日本本土赤裸裸地暴露在敌人面前,以塞班岛为基地的B-29型超级空中堡垒,得以从容不迫地调兵遣将,并于十一月二十四日以百机编队,对东京实行了第一次大空袭。市民们看到映照在探照灯光束中耀眼的银翼,简直怔住了,既惊慌失措,又为敌人的实力所慑服,也顾不上去想这些银翼就是马上要将帝都化为火海的恶魔形体。

   进入一九四五年后,日本本土几乎每天都处在敌机的空袭之下——东京市的四分之一地区燃起了熊熊大火,烧毁了房屋近三十万幢、死伤市民近二十万,大批因房屋被烧而无家可归的人,只好住在防空壕里,粮食恐慌逐渐严重,只好强制疏散人口,一些家长眼见亲生儿女被疏散离去,如同撕断肝肠,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尽管如此,也还得咬紧牙关去响应所谓“本土决战” [ 注:本土决战:当日本处于败降前夕,以陆相阿南为首的日本军国主义者不甘心灭亡,叫嚷“将护持神州之圣战战斗到底”,妄图以日本本土为战场,驱赶国民去进行最后的挣扎。 ] 的号召……但是,真正去接受防空训练和竹枪训练的,也只有那些家庭妇女,而大部分知识分子却产生了反战情绪,一些唯利是图之辈,则利用物资缺乏之机,大搞黑市活动。

   这时,我已到某飞机公司工作。为了多生产一架飞机,我觉得自己哪怕能起到一颗螺丝钉作用,也是好的。尽管我已深知时到如今再增产也毫无意义,但为了能向国家尽点心意,自己还是竭尽全力豁出命去干,而且愿以这种办法来消除内心的苦闷。

   每天从清晨到深夜,我都要同几千名童工和妇女挺身队员一起劳动,与他们同甘共苦。报效国家。可是,商人们却不管这些,他们同军部、官厅勾搭起来,套购配售的物资,然后再以黑市价格销出,从中牟取暴利。政府领导人的口号虽然喊得很响,但却不见效果……其原因就是:国家经济秩序混乱,不正之风横行,言行不一致,不能取信于民。就这样,便使日本渐渐滚进了败战的泥潭。

   就在这期间的某一天,我在电车里听到了两个女学生的谈话:

   “净吃些煮菜粥,真想吃点奶油面包呀,吃得饱饱的。”

   “嗯,那个……可好吃呢,我也最喜欢。”

   在她们两个人谈话的前后,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没有注意,但一旦谈到食物,就显得那么热衷,嗓门那么高。由此可见,就连年轻的姑娘们,也失去了她们在生活中应有的理想。

   从五月开始的空袭以来,东京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荒凉废墟,到处都飘散着腐烂的臭气,从烧焦树旁的地壕小屋中透露出微暗的灯光,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凄凉感。

   随着苏联的参战,日本的求和之路已被断绝,接着就是两颗原子弹 [ 注:两颗原子弹:指美军于1945年8月6日在广岛,8月9日在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 ] [ 注:时间顺序上有问题,“原子弹”应在“苏联参战”之前。 ] ,迫使日本只好无条件投降,八月十五日,天皇向全国广播了“停战诏书”,至此,太平洋战争的帷幕就算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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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