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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星行动·第十五

天王星行动·第十五

作者:安东尼·比弗 ·英国

出自————《保卫斯大林格勒

出自————《战争通史

   11月19日,星期四,刚过凌晨5点,电话在第6集团军司令部响了起来。 作战参谋们都住在位于顿河右岸的一个名叫戈卢宾斯基的哥萨克村庄里。外面下着大雪,冻雾笼罩着大地,以致哨兵也只能看清楚几码之内的东西。

   电话是格哈德·施托克中尉打来的,这位标枪金牌得主正与罗马尼亚第4军共同驻守在克列茨卡亚地区。作战日志中记载了他的报告内容:“根据对在罗马尼亚第1骑兵师的防区内抓获的一名俄国军官的审问,他们将于今天5时发起总攻。”可是目前仍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已经展开攻势,现在已经过了5点钟,值班的参谋就没有唤醒集团军参谋长。如果被错误的警报打扰,施密特将军将会暴跳如雷,此前驻守在西北方向的罗马尼亚部队就已经提供过不少的错误情报。

   实际上,整个晚上,身穿白色伪装服的苏联工兵早已在雪地里匍匐前进,开始清除反坦克地雷了。苏联时间7点20分,德国时间5点20分,收到密语“警报”的苏军大炮和迫击炮部队开始装弹。一名苏联将军描述说,白色的冻雾“浓得就像牛奶一样”。出于对如此糟糕的天气的考虑,前线指挥部原本决定要推迟进攻时间,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动。10分钟之后,大炮、榴弹炮和喀秋莎炮兵团收到了准备射击的命令。苏军吹响了进攻的军号,连对面的罗马尼亚军队都听得非常清楚。

   电话铃声又一次在第6集团军司令部响起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施托克告诉前来接听电话的巴赫上尉,苏军的军号声引出了大规模的炮击。“我觉得罗马尼亚人就快坚持不住了,我会随时将最新消息告诉你的。”这次,巴赫毫不犹豫地立刻唤醒了施密特将军。

   在北线攻势的两个主要战场上,大约3500门大炮和重型迫击炮聚集在这里,为数个步兵师、三个坦克军和两个骑兵军轰出一条血路。第一次齐射犹如晴天霹雳。向大雾中开炮,让苏军的观察员派不上用场,重炮和喀秋莎根本无法进行准确的射击。幸好几天前已经将所有的目标都标定好了,因此他们的射击还算是准确。

   大地开始颤抖,就像发生了一场低强度的地震。水塘里的冰层,像旧镜子一般裂开。炮击如此强烈,以至于驻守在战线以南30英里处的第22装甲师的医官们都被从睡梦中惊醒了,“因为大地在颤抖”。他们没有坐等命令的到来,“情况已经十分明了,”他们坐上汽车准备奔赴前线。

   顿河方面军和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苏联战士们也听到了远处大炮的怒吼声,他们询问指挥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指挥员回答说:“我不知道。”可见这次行动的保密程度是相当严密的,直到大局既定之前,没有发表任何声明。当然,大部分战士只能凭空想象,即便如此便足以让他们无法抑制兴奋之情了。斯大林在12天前的庆祝十月革命胜利25周年的讲话中,就已经暗示过要进行大反攻,他的原话是:“在我们的大街上将会庆祝另一个节日。”

   一小时后,没有坦克支持的苏军步兵师发起了攻势。大炮和喀秋莎仍旧只能对前方采取盲射方式,然而炮火还是波及了罗马尼亚军队的第二道防线和炮兵阵地上。装备低劣的罗军步兵,尽管也被猛烈的炮火震得摇摆不定,但是他们还是从战壕中站起身来勇敢地还击。“敌人的进攻被击退了。”罗马尼亚第13步兵师的一名德军军官报告说。第二波攻击开始了,这次有坦克助阵,但也同样被击退了。最后,在另一番爆炸声之后,苏联大炮突然停止了一切射击,薄雾让宁静平添了一份死寂。没过多久,罗马尼亚人就听到了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

   大规模的炮轰前奏翻起了无人地带的雪和泥土,但是却对T-34的前进没有起到任何帮助作用。炮弹炸毁了雷区中的道路指示牌。工兵们搭乘第二辆或者第三辆坦克,以便在第一辆坦克轧到地雷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执行“工兵,开始行动”的命令。在罗马尼亚步兵们的火力攻击之下,他们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罗马尼亚士兵们勇敢地抗击着苏军步兵的轮番进攻,并击毁了不少的苏联坦克,但是,没有足够的反坦克武器,他们注定还是死路一条。好几群坦克突破了罗军的防线,转而向两侧迂回进攻。不能再浪费更多时间来使用步兵进攻了,苏军将领派出了装甲军团直接对罗军的防线进攻,罗军的防线终于在中午时分被突破。苏联第4坦克军和第3近卫骑兵军击溃了在克列茨卡亚地区抵抗的罗马尼亚第4军的防线,一路向南杀去。苏联骑兵肩挎冲锋枪,骑着毛发蓬乱的哥萨克小马,奔驰在大雪覆盖的草原上,速度一点都不逊色于坦克。T-34的炮塔直指前方,似乎已经急不可待地要与敌人展开一场恶战。

   半小时之后,在西面大约30英里的地方,罗曼年科将军的第5坦克集团军击溃了罗马尼亚第2军的防线。T-34宽厚的履带碾垮了铁丝网,碾塌了敌人的战壕。第8骑兵军很快跟了上来,负责掩护右翼部队向西扩大合围圈的范围。

   正午时分,当微风吹散浓雾,苏军第2、第16和第17空军集团军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德国空军基地仍旧困扰在能见度极低的窘境中,因此机场调度人员无法让自己的飞机也去执行与他们的俄国对手同样的任务。“俄国人又一次充分利用了坏天气带来的好时机。”当晚,里希特霍芬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写下了这段话,“雨、雪和冰雾阻碍了所有飞行行动,第8空军克服了极大的困难,才让一两架飞机离开了地面。靠它们来封锁顿河渡口是不现实的。”

   直到上午9点45分,第六集团司令部才得到了苏军进攻的消息。这段时间的反应证明,尽管德军已经意识到了威胁的存在,却显然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他们对斯大林格勒的进攻从未停止过,就连装甲部队也一直参与其中。

   11点零5分,B集团军群参谋长冯·索登斯特恩将军打电话告知施密特,海姆将军的第48装甲军已被派向北面的博利绍伊地区,以增援罗马尼亚军队(事实上,这支军队原计划被安排前往克列茨卡亚地区,而让海姆暴跳如雷的是,远在巴伐利亚的希特勒却下令要他们改变行军方向)。索登斯特恩建议,第6集团军应该告知斯特雷克将军的第6军,让他们派部队前往增援克列茨卡亚以东地区,那里是罗马尼亚第1骑兵师驻守的区域。据说,迄今为止,他们只看到了20辆敌军坦克——“直到现在看来,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攻势”。11点30分,奥地利第44步兵师的一个团受命连夜向西运动。这是一系列灾难的开始,也是将第6集团军的一部死死地困在顿河河曲中的开始,并且严重地限制了整个集团军的行动自由。

   尽管派遣了联络官,而且还专门铺设了新的电话线路,可还是无法得到详细的情报。在苏军成功突破的两个小时之后,德军指挥部才得到进一步的情报,表明目前的局势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危险得多。有消息称“一支敌军装甲先头部队”(其实是克拉夫琴科中将的第4坦克军)已经突破罗马尼亚第13步兵师的防线,并且正在向六英里之外的格罗姆基挺进。这个消息已经在几支罗马尼亚部队的指挥部里引起了混乱:“整箱的文件和个人物品”被扔上了卡车,相关人员也匆忙离去。此外,根本无人知道西面的罗曼年科第5坦克集团军的进攻行程究竟到了哪里。

   派第48装甲军向北进行反突击的想法充分证明德国高级军官们已经让希特勒的妄想在自己的脑海中深深扎根了。一个装甲军本应比苏军一个坦克集团军的力量还要强大,然而,可供作战的坦克数量甚至还没有一个师多。第22装甲师能够用来打仗的坦克只剩下了三十几辆,并且由于油料短缺,还得向罗马尼亚军队挪用。关于老鼠破坏武器装备的笑话,曾经在军队中广为传播,但是真正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后,却根本没有人笑得出来。

   更改命令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恶化。德军司令部没有把海姆的装甲军当做一个整体来调遣,却让刚刚启程的罗马尼亚第1装甲师改变了行动方向。这次分散兵力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在苏军对该师司令部的一次袭击中,德军联络军官的无线电发报装置被摧毁了——这是唯一可以与海姆将军的司令部保持联络的工具——于是在接下来的很多天中,两支部队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在这一天所发生的众多事件之中,最让人震惊的是保卢斯将军的无动于衷。在敌人进攻之前他就没有组织一支机械化部队来迎战,直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第16和第24装甲师的许多精锐部队仍旧纠缠在斯大林格勒的巷战中,而他也没有采取任何运送油料和弹药补给的增援措施。

   11月19日下午,苏军坦克纵队穿越浓厚的冻雾,继续向南挺进。因为草原上的地标指示都被埋在了大雪的下面,当地居民被征召来为前锋部队引路。但是这样仍然远远不够,能见度非常的低,以至指挥官们不得不借助罗盘来指引方向。

   前路充满危险。堆积的大雪填满了深沟,那些长草,在白雪和霜冻中倔强的站立着,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脉,展现着妖娆的曲线。坦克手随着坦克一路颠簸,幸亏有加了皮垫的头盔保护,才不至于让他们因为碰撞而昏厥。许多骨折(主要是胳膊骨折)都是因为炮塔与车体的碰撞而造成的,但是坦克成员们并没有被伤亡吓倒。在身后,他们能看见火光和炸弹爆炸,那是步兵在清扫敌人的第一和第二道防线。

   第4坦克军已经向南突过了克列茨卡亚,他们的指挥员密切注视着自己的左翼的情况,预备迎接德军发起的反攻。他们知道罗马尼亚人没有反攻的能力。肆虐的狂风,卷着浓密的大雪,甚至塞进了武器装备的准星之中。当夜色在下午3点30分开始降临的时候,指挥官下令打开前车灯。为了继续前行,他们别无选择。

   在西面的突破口上,罗金将军的第26坦克军正凝视着前方冲天的火光。那是一个集体农庄,德军在迅速撤离之前点燃了那里。显然,敌人早已料到他们会从这里经过。当德国人的大炮向这里开火的时候,苏军坦克驾驶员关掉了前车灯。

   在右翼,布特科夫的第1坦克军遇见了伤亡已经十分惨重的德国第48装甲军。德军坦克仍旧面临着电动系统的问题,他们狭窄的履带在黑色的冰面上直打滑。暮色中的战斗混乱不堪,平常德军在常备战术技能和协调能力方面的优势,此刻也荡然无存。

   集团军群司令部下达了要求第6军的一部联合第14装甲师共同补上克列茨卡亚地区缺口的命令,但显然已经为时过晚。B集团军群和第6集团军司令部,由于缺乏准确的情报,仍旧对目前的战况一无所知,冯·里希特霍芬上将在日记中这些写道:“俄国人对第6集团军发起了的全面进攻,使局势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下午5点,克拉夫琴科的第4坦克军已经向前推进了20多英里,斯特雷克将军的第6军接到命令,在南面建立一条新的防线,以保护第6集团军的后方。但是,包括里希特霍芬在内的德军指挥官们仍旧没有猜到红军的进攻目标。“但愿俄国人不会到达铁路沿线,”他写道,“那里是主要的补给提供线。”然而他们更不会想到,俄国人正在计划对整个第6集团军实行全面包围的行动。

   下午6点,冯·塞德利茨将军的司令部收到命令,要求第24装甲师没有参加斯大林格勒战斗的部队前往顿河渡口附近的帕斯科瓦特卡和韦尔佳奇。但是直到晚上10点左右——总攻开始后的17个小时——第6集团军才收到冯·维克斯上将停止进攻斯大林格勒的命令。“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处境的急转直下,迫使我们必须尽快地改变军事力量的调遣方向,以确保第6集团军后方和交通线的安全。”一切在斯大林格勒的进攻行动“要立刻停止”,坦克和摩托化部队必须尽快地派遣到西线作战。由于没有为这样的行动做任何准备,因此调遣步伐没有要求的那么快。然而,崔可夫的第62集团军展开了强烈的攻势,并切断了德军逃离战场的后路。

   征召了许多希维人来填补空缺的第16装甲师,也接到命令前往西线的顿河。如同第24装甲师那样,必须在沿途的后备据点进行补给,因为长期在斯大林格勒近郊作战,致使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油料。但是首先,这支部队必须从里诺克附近的战斗中脱身。这就意味着,尽管部分部队已经在第二天晚上就能开始西进的步伐,但是直到11月21日凌晨3点,第2装甲团的部分坦克才收到了“撤出”的命令,而此时已经是苏军发起总攻的第46个小时了。

   尽管苏军的进攻已经威胁到了第6集团军的后方,但是因为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因此保卢斯一直等待着上级下达的命令。另一方面,B集团军群不得不对来自贝西特斯加登的元首命令做出回应。希特勒的以控制大局为重的决定,让原本应该立即采取措施的部队蒙受了灾难性的保守主义错误。谁都没有坐下来认真研究一下敌人的意图。将第6集团军装甲军主力部队撤退并渡过顿河去保护左翼后方安全的举动,让德军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之中。更可怕的是,这一举动致使南线无人镇守,完全暴露在了苏联人的攻击之中。

   11月19日早晨,驻守在斯大林格勒以南的德军第4装甲集团军,也听到了从西北方向60英里处传来的炮火声。他们猜测可能是大进攻开始了,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第297步兵师的右翼是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该师步兵营的营长布鲁诺·格贝勒少校,正处在一种“茫无所措的焦虑”之中。他们的防区一整天都出奇的平静。

   大地被冻僵了,南风卷着地上细小的干雪粒像尘土般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更为大草原增添了一份凄凉的感觉。他们左翼的邻居第371步兵师能够清晰地听到伏尔加河上浮冰的撞击声。直到那天晚上,他们的司令部才听到了要求第6集团军停止对斯大林格勒进攻的消息。

   第二天早晨,苏联大地又被冻雾封锁。尽管莫斯科方面的催促电话不断,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司令员叶廖缅科还是决定延迟行动,直至上午10点的时候,大炮和喀秋莎军团才开始炮击。45分钟之后,地面部队开始沿着工兵在夜间开辟的通道向前推进。在贝克托夫卡以南地区,第64和第57集团军配合第13机械化军展开攻势。在南部25英里处,也就是在萨尔帕湖和察察湖地域,第4机械化军和第4骑兵军为第51集团军的进攻扫清了障碍。

   德军部队的邻居罗马尼亚第20步兵师,发现“大批的苏联坦克和数以万计的步兵,以前所未见的庞大规模,向罗马尼亚人的阵地开进”。格贝勒已经与罗军指挥员格罗斯上校取得了联系,这位上校曾在奥匈帝国陆军中服役过,因此能说一口流利的德国话。在格罗斯的防区内,仅有一门马拉37毫米防坦克炮可用,但是,这些罗马尼亚农民士兵们勇敢地战斗着,因为他们明白,现在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而他们的军官和高级军士们却“从未在前线出现过,而是整天在后方的农舍中听音乐喝酒”。然而,苏联方面提供的报告显示,罗军的防御装备比报告中写的要好得多。据说,第13坦克旅第一辆突破防线的坦克,碾碎了至少四门反坦克炮,并且还摧毁了三个火力点。

   格贝勒在防区的观察所里注视着敌人的进攻状况:“罗马尼亚人打得很勇敢,但在苏联人猛烈的轮番攻击之中,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苏军的进攻有条不紊,“就像在进行一场地面演习:火力-前进-火力-前进”。就像人们在新闻影片中看到的一样,T-34搭载着由八名身穿白色伪装服战士组成的突击小队,碾压着地面的积雪,向前飞速行驶。只是影片中有意掩盖了许多可怕的危险。斯大林格勒南部的进攻队伍暂时被隔断了补给来源,因为他们无法越过几乎完全冻结的伏尔加河。各师在发起进攻的第二天就开始断粮了,第三天,第157步兵师不仅没有肉,而且也没有面包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所有第64集团军的车辆,包括救护车在内,都全力以赴地运送补给物资,以保证部队继续前行,而伤员们则被留在了雪地之中。

   对战争的狂热,在大多数进攻部队中都是显而易见的,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转折点。第157步兵师的架线员福姆金志愿在前面为进攻坦克引路穿过雷区。甚至没有人怀疑,来自斯大林格勒政治部门的报告所说的,战士们兴高采烈地“迎接这一等待已久的时刻,因为此刻,斯大林格勒的保卫者们终于可以让敌人为我们的妻子、孩子和指战员们血债付出代价了。”对于那些参战的战士们来说,这是“整个战争中最让人兴奋的一天”,甚至连德国人在柏林投降的日子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终于可以为受到侵犯的祖国母亲报仇雪恨了,然而,首先要解决的是罗马尼亚人,而不是德国人。在霍特将军的参谋长看来,他们的步兵患上了“坦克恐惧综合征”。根据苏军报告显示,许多人立刻丢掉武器,高举他们的双手高喊着“安东内斯库完蛋了”的口号。红军战士们也明显地发现,很多罗军士兵打伤了自己的左手,然后覆盖上面包来防止伤口感染。罗军俘虏们被集中在一起押赴战俘营,但是在前往战俘集中营之前,许多——甚至是数百名——就已经被红军战士自作主张枪毙了。一则报道声称,在罗军的指挥所里发现了很多被毁坏的苏军军官尸体,但这也许并非导致这样随意枪杀俘虏的真正原因。

   尽管东南方向的突破速度非常迅速,但苏军的整个进攻还是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前锋部队出现的许多混乱不堪的状况”都是因为“不一致的命令”所造成。这似乎是在指责沃尔斯基中将和缺乏管制的第4机械化军队,在从湖区向西挺进的过程中,整个军队阵形混乱不堪。 [ 注:沃尔斯基从此臭名远扬。在进攻前夕,他给斯大林写了一封私人信件:“作为一名诚实的共产党员”,我想提醒您,进攻可能会失败。于是,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不得不在11月17日飞到莫斯科。在听取他们的详细论述之后,斯大林从克里姆林宫给沃尔斯基打了一个电话。沃尔斯基收回了自己的信件,斯大林也表现得异常平静。一个不容排除的可能性是,这是斯大林的一个阴谋,预备一旦“天王星行动”计划失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处置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了。 ]

   沃尔斯基的北面是塔纳希申上校指挥的第13机械化军,由于没有足够的卡车来运送步兵,他的部队很难赶上坦克的进攻步伐。但是不久后,他们便遇到了远比罗马尼亚人更加顽强的抵抗力量,当地唯一的德军预备队,莱泽将军指挥的德军第29摩托化步兵师将塔纳希申的部队挡在了贝克托夫卡以南10英里左右的地方。虽然莱泽师让苏军损失惨重,但是霍特将军还是接到命令要他调集部队前往保护第6集团军南翼。罗马尼亚第6军被打垮了,甚至连建立新防线的能力都没有了,就连霍特自己的司令部也受到了威胁。罗马尼亚第6骑兵团,成了唯一镇守在南线苏军装甲部队与顿河之间的部队。

   莱泽的成功反攻证明,如果保卢斯能在进攻之前就建立一支强大的机动预备队,他就能向南突击,只需短短的15英里,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粉碎下游苏军的合围计划。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可以率领这支部队,在西北方的卡拉奇堵截北上进攻的苏军部队。但这显然需要指挥者对真正的威胁有清楚的认识,而保卢斯和施密特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星期五早晨,也就是11月20日,大约在苏军集中炮火攻击斯大林格勒市以南地区的同时,克拉夫琴科的第4坦克军深入了斯特雷克第6军后方大约25英里的地方,随后转战东南方向。与此同时,第3近卫骑兵军从后面向德国第6军展开了攻势。斯特雷克试图在顿河大河曲南面建立新的防线,堵住整个防线的这个大缺口。而同时,他还必须应付来自北面的苏联第65集团军的攻势压力,在不断受到攻击之下,重建部署的工作受到了阻碍。

   由于罗马尼亚人“仓皇而逃,大部分人都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因此第376步兵师不得不向西调集部队,同时还要与南面的第14装甲师保持密切的联系。奥地利第44步兵师也需要重新部署,但是“很多装备不得不被丢弃,因为油料已极度短缺”。

   在他们的南面,第14装甲师的装甲团根本不知道敌人的前进方向,向西走了十几英里之后,这支部队又在当天下午返回了布济诺夫卡地区。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苏联第3近卫骑兵军防守侧翼的一个团,并且把它消灭了。在开始的两天中,这支装甲团一共摧毁了35辆苏军坦克。可是,由于没有友军协同作战,再加上只能用88毫米火炮来充当反坦克大炮,因此他们最终没有能够幸运地逃过俄罗斯人的攻击。

   “油料短缺”继续阻碍了增援部队和机械化师的前进步伐,这些部队本来是要向斯大林格勒西面进军,建立一条新防线的。他们同样奇缺的还有坦克驾驶员,因为希特勒下令让所有的富余人员都作为步兵加入到斯大林格勒的战斗中。另外一个让人后悔的决定,是将第6集团军的所有马匹都向西撤走。俄国人突如其来的运动战,迫使德军步兵师丢弃了他们的大炮。

   在苏军进一步的攻击下,罗马尼亚军队彻底崩溃了。罗军的后勤部队很少受过战斗训练,参谋军官们纷纷逃离了自己的指挥所。尾随坦克前进的一名苏联记者这样写道:“路上到处布满了敌人的尸体,大炮横七竖八地倒在路旁;马匹摆脱束缚四处寻找食物,它们的身后拖着挣断的缰绳;被炮火摧毁的卡车腾起阵阵灰烟,钢盔、手榴弹和步枪子弹丢了一路。”一些彼此失去联系的罗军部队仍旧坚守着阵地,但是很快就被苏联第5坦克集团军和第21集团军的步兵们打垮了。佩列拉佐夫斯基地区设有一个罗马尼亚军司令部,但是根据罗京将军的说法,这个司令部被匆忙地遗弃了,他的第26坦克军在那里发现“大量文件散落在地上,军官们的毛里大衣还在衣架上挂着”,而大衣的主人们却连夜逃跑了。对苏军的机械化部队来说,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缴获了一个完整的油料仓库。

   与此同时,第22装甲师无法抵挡苏联第1坦克军T-34的进攻,已经撤退了。第二天,这支军队试图向东北方向进攻,但是很快就被包围,仅剩相当于一个连多一点的坦克。之后,他们向西南方向退去,紧追不舍的是苏军第8骑兵军。

   此时,罗京的苏联第26坦克军,早已将拦路的罗马尼亚第1装甲师彻底消灭,继续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向西南方向进军。苏军部队得到命令不必理会身后的敌人,集中全力向目标进军。如果德国空军的空中侦察部队能够在11月20日下午就发现这三支大致平行的苏联坦克进攻部队的话,那么第6集团军的司令部就可以及早地采取措施。

   此时,仍旧能够作战的罗马尼亚军队只剩“拉斯克尔集团”了。这支军队主要由第5军的残部构成,由英勇的米哈依尔·拉斯克尔中将指挥,此时正被两支苏军装甲部队包围在中间。拉斯克尔,曾在塞瓦斯托波尔荣获骑士十字勋章,是少数几名真正受到德国人尊重的罗军高级将领之一。他一直坚守阵地,并且坚信第48装甲军的援兵马上就会到来。

   11月21日,星期六,这天早晨,位于卡拉奇以北12英里的戈卢宾斯基的第6集团军司令部,在一种相对乐观的氛围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上午7点40分,“一份还算过的去的战局报告”被呈递给了B集团军群。保卢斯和施密特仍旧认为对斯特雷克左翼发起攻击的苏联第3近卫骑兵军是对德军最主要的威胁,并且坚信,只要调集部队向斯大林格勒以西进攻,就完全可以扭转战局。

   也就是在那天上午,保卢斯和施密特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出人意料的打击。种种不同的迹象都指出了同一个结论,正如B集团军群警告他们的那样,第6集团军的南翼正处在敌人的夹击攻势之中。一份报告指出,一支强大的坦克力量(其实是克拉夫琴科的第4坦克军的一部分)已经挺进到他们西面不到20英里的地方了。这支部队正在向顿河高速公路——位于顿河西岸,是德军建造的样板军事工程,联系着顿河西岸的大部分桥梁——进军,而第6集团军在这个地区恰好没有可供作战的部队来消除即将来临的威胁。更糟糕的是,第6集团军的很多修理基地和补给站,都完全地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保卢斯和施密特终于意识到,敌人的目标是形成一个包围圈。从西北和东南方向出发的苏军部队,目标都直指卡拉奇和那里的大桥。

   希特勒坚信俄国人已经没有任何任何后备力量,再加上大多数将军的骄傲自大和盲目自信,使得德国人对“天王星行动”的反应严重滞后。“保卢斯和施密特对敌人的进攻早有准备,”第6集团军司令部的一名军官这样解释道,“但绝没有料到会是这样规模的进攻。这是俄国人第一次像我们那样使用坦克攻击我们。”甚至里希特霍芬也表示赞同,他将敌人的进攻描述为“一次让我震惊的成功突破”。与此相反,陆军元帅冯·曼施泰因却认为(标准的事后诸葛亮)第6集团军司令部对局势的反应太过缓慢,而且在有关卡拉奇——是对顿河地区两面夹击最明显的汇合点——问题上,犯了粗心大意的不可原谅的错误。

   午后,保卢斯司令部的大部分参谋向西转移到了铁路交叉点的古姆拉克,这里距离斯大林格勒八英里左右,也离第6集团军的主力更近。同时,保卢斯和施密特乘坐两架菲泽勒·斯托希式轻型飞机飞往下奇尔斯卡亚,与霍特将军一齐等待参加第二天在那里召开的会议。在戈卢宾斯基,被烧毁的文件和储备物资中冒出的浓烟腾空而起,几架废弃的侦察机也被点燃,熊熊大火直冲天宇。在匆忙离开的时候,他们甚至错过了一个由B集团军群在下午3点25分转发的“元首训令”。训令是这样开始的:“第6集团军必须不顾暂时被合围的危险,坚守住阵地。”

   到了11月21日下午,继续坚守阵地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第16装甲师的装甲团的行动不断被阻,致使斯特雷克第6军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其他军团司令部匆忙召集军队,试图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但还是被苏军第3近卫军和第4机械化军识破。斯特雷克的部队在北方和西北方苏军的夹击之下,别无选择,只能向顿河方向后撤。元首错误的将第6集团军的装甲部队西派的决定,更让兵力分散的德军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卡拉奇是苏联三个坦克军的最终目标,也是德军防御最薄弱的地点之一。这个区域没有完整的防御工事,唯一驻守在这里的部队,与战略地位非常不相称,主要包括各类保障和维修部队,还有一小队宪兵和德国空军的一支高炮部队。

   第16装甲师的运输连和维修部队已经在卡拉奇做好了过冬的一切准备,“战局变化的第一消息”直到11月21日上午10点才到达了这支部队。他们接着听说,俄军坦克纵队已经突破西北方向罗军的防御阵线,正在向位于顿河方向的他们挺进。下午5点左右,他们第一次听到了斯大林格勒南部防线失守的消息。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因为迟疑不决而惹怒叶廖缅科的沃尔斯基机械化军,此时正在向第4装甲军司令部的所在地挺进,那里距离他们的东南面仅有30英里。

   卡拉奇的防御工作不仅缺乏准备,而且还混乱不堪。在西岸的顿河高地上,设置了四组德国空军的高射炮阵地,可是东岸却只有两组。只有托特率领的25人小组被派去守卫危险的大桥,而那些由后方勤务部队匆忙组建的战斗营,仍旧留在东岸的城市之中。

   第26坦克军军长罗京少将命令第19坦克旅旅长G.N.菲力波夫中校前去夺取卡拉奇大桥。午夜时分离开奥斯特罗夫后,菲力波夫指挥坦克部队在11月22日凌晨时分向东直奔卡拉奇。6点15分,利用两辆被缴获的德军坦克和一辆侦察车,苏军成功地迷惑敌人,冲上了临时搭建在顿河上的卡拉奇大桥,向守卫在那里的德军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另外16辆苏军坦克,隐藏在顿河边高地上那些浓密的灌木丛中,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而这里也恰好是8月2日德军坦克攻击卡拉奇的位置。

   尽管苏军有几辆坦克中弹起火,但是菲力波夫的冒险行动还是成功了。大桥的德军守卫者被赶走,足够数量的T-34坦克通过这座桥冲到了河对岸。当俄军摩托化步兵出现在顿河高地的时候,一支坦克部队也随之到来。此外,另外两支进军部队,在顿河对岸高地上的大炮和迫击炮的掩护下也顺利过河了。上午时分,苏军步兵杀入城中。大街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与部队走失的罗马尼亚人。德军在匆忙间组建的战斗力量仅有很少几件重型武器可以使用,但是,没过多长时间,这些武器便坏掉或者是没有弹药可用了。在炸掉维修车间之后,他们从城里撤退出来,坐上卡车去寻找自己在斯大林格勒的部队。苏军的会师之路一片坦途,第二天,第4和第26坦克军就从北部侧翼一路杀来与从斯大林格勒南面赶来的沃尔斯基第4机械化军成功会师。

   引导部队靠拢的绿色信号弹不断地在空中出现,俄国人的先头部队在苏维埃茨基附近辽阔的大草原上胜利会师。后来,苏联宣传机构用新闻摄影机重新补拍了这个历史性的场面。当时,为了欢庆胜利,坦克兵们还互相交换了伏特加和香肠,但是这些更为真实的场景却没有被记录下来。

   德军方面,消息很快传播开来:“我们被包围了!”那个星期天,也就是11月22日,是清教徒纪念死者的日子。“1942年的今天是一个沉闷的死亡星期日,”第16装甲师的医生库尔特·罗伊贝尔(Kurt Reuber)神甫这样写道,“忧虑、害怕和恐慌。”然而,很多人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过分的担心,因为这样的包围攻势去年冬天也曾经有过,后来被冲破了。但是对战局更为了解的军官们,在深入的研究之后,开始意识到,这次他们并不可能那么快就突围。“对目前的危险处境,我们的心里都十分的清楚。”弗赖塔格-洛林霍温回忆道,“我们被敌人困在了深入俄国腹地、靠近亚洲边缘的地带。”

   驻守在西面40英里处的最后一股罗马尼亚人的抵抗也被彻底打垮了,可是就在那天的早些时候,拉斯克尔将军还是断然拒绝了红军的劝降。“我们必须抛弃投降的念头,继续战斗下去。”他一再重申。但是,他的部队尽管顽强抵抗,却因为弹尽粮绝而无法坚持下去。

   苏军从卡拉奇渡过顿河之后,立刻使得北面的第6军陷入了极度危险之中。在混乱状态下与三面围攻的苏军苦战数日之后,谣言在军队中大肆传播开来。苏军从一名德军炮兵军官尸体上找到的日记,描述了当时的混乱情况:

  11月20日……进攻会停止吗??!!我们将阵地向北转移。我们只有一门大炮了,其他的武器都不能再使用了。

  11月21日,星期六。敌人的坦克来得很早……我们继续向后方转移阵地,俄国人却步步紧逼。我们的步兵(摩托化步兵和工兵)不停地呼叫炮火进行近距离的掩护。今天我们见到更多经过这里的罗马尼亚人,他们没有片刻停留。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我们已经处在俄国人的两面夹击之中。我们来到了新的火力据点。只逗留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向后转移了。我们开始修筑掩体。

  11月22日,星期天。警报在凌晨3点50分拉响了。命令我们改用步兵攻击!俄国人越来越近了。罗马尼亚人不停歇地逃命,我们无法再单枪匹马地守住这块阵地。我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再次转移阵地的命令。

   在撤退的途中,德军步兵师发现他们自己在开阔的草原上与敌人作战,“就好像回到了1870年”。一位军官写下了当时的感受。运输是德军面临的最大问题,主要是因为缺少马匹。有时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简单而残酷。一名军士长从关押的那些俄国战俘中,挑选出还有一点力气的来充当畜力。“当11月20日撤退开始时,”一名俄国战俘回忆了当时的情景,“我们被当做马匹一样运送那些沉重的弹药和食物前行。那些行动缓慢,达不到德国人要求的战俘们被当场枪毙。就这样,我们拖着大车走了整整四天的时间,几乎没有一点儿休息的时间。设在韦尔佳奇的战俘营只是用一圈铁丝网围成的一片空地,德国人带走了那里还算健康的战俘。”那些身体差的战俘,被留下来在雪地里自生自灭。“92个人中,当他们被第65集团军先头部队发现的时候,幸存的只有2人”。军队的摄影记者被唤来,记录下了这个令人发指的场面。照片在新闻媒体上刊登了出来,苏联政府正式指控德国人犯有战争罪。

   第376步兵师完全暴露在俄国人“极其神速”的进攻之下,师长埃德勒·冯·丹尼尔斯中将这样感叹道。作为第6军的一部分,这支部队在顿河西岸受到了围攻,已经骤减到了4200人。11月22日,他们被迫向东南方向撤退。两天之后,在清晨时分,这支军队成功地由韦尔佳奇大桥跨过了顿河。

   与此同时,第16装甲师的装甲团继续前行,于11月22日晚上穿过顿河,支援战斗在那里的第6军。在途中,他们设法绕道帕斯科瓦特卡,从先前设立的坦克维修车间里找到了一些刚刚修好的坦克。11月23日,从顿河河曲德军桥头堡的南端,装甲团试图借着浓雾向苏察诺夫方向发起反攻,但是却遭到了身穿白色伪装服、配备了大量反坦克枪的苏军步兵的伏击。面对敌人的武装力量,再看看自己短缺的油料,第16装甲师被迫后撤。他们就地安营扎寨,希望掩护其他部队的撤退,但是通讯联络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他们不得不依靠传令兵骑马来下达命令。

   向东撤过顿河的德军缩到了斯大林格勒,这样就与国防军其他地区的部队距离越来越远了。这次撤退远比去年12月在莫斯科的撤退糟糕得多。急促而干冷的细碎雪粒在空旷的草原上肆虐,抽打着他们的脸,就算把领子竖得再高,也无法挡住凛冽的寒风。尽管去年的教训惨痛无比,可是很多士兵还是没有接到冬装。撤退的路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钢盔和各类装备。很多罗马尼亚士兵,除了身上穿的那套褐色军装以外,几乎一无所有,甚至连钢盔都早已丢掉了,幸运一点的(主要是军官们),还有巴尔干羊皮帽。击毁或者烧毁的车辆被推到路边,或者干脆被推下了大堤。在一处地方,丢弃着一门高射炮,被炸裂的炮管向后翻卷着,犹如一条怪异的麻花。在靠近顿河大桥的地方,卡车、轿车、农用大车,再加上竭力找路通过的骑马传令兵和少量瘦弱的马匹拖拉的野战跑,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不时的,人群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恐慌,“俄国坦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苏军第16坦克军正在击溃德军第76步兵师的防线,朝向韦尔佳奇方向开进,眼看就要切断滞留在顿河西岸的德军与其他部队的联系。

   一些丑陋的事情在通往阿基莫夫斯基大桥的路上发生:为了能过河到东岸去,士兵们互相吼叫、辱骂甚至是大打出手,伤员和体弱的人被肆意践踏在混乱的人群脚下。有时,军官们也相互示威,目的是让自己的士兵优先渡河。甚至是宪兵队的冲锋枪,也不能让场面恢复一点点秩序。很多士兵为了躲避混乱和阻塞,试图徒步穿过冰冻的顿河。岸边的冰层很厚很硬,但是河中间很多地方的冰却冻得并不牢固,只要掉进冰窟窿,就等于宣判了死刑,甚至根本没有人想到要去救他们。别列津纳河上的惨景,又一次映入人们的眼帘。

   偶尔也会有一位与大家一样胡子拉碴的军官,认为自己应该负起责任来制止目前的混乱场面。他掏出自己的左轮手枪,召集一批散兵,并以他们为核心,以滚雪球的方式扩充士兵队伍。重武器部队和炮兵们也会被召集起来组织成新的编队。在半自愿半强迫的状态下组建队伍之后,他们占领一些阵地,等待着苏军坦克和骑兵从冰雾中现身。

   顿河东岸的每个村庄里,都住满了与部队失去联系的德军士兵,在可怕的严寒中四处寻找着食物与栖身之所。筋疲力尽,饿得皮包骨头的罗马尼亚人,虽然已经在撤退的路上走了一个多星期,可是却从来没有从他们的盟友那里得到过丝毫同情。一位军官看到,“无数罗马尼亚人被迫露宿荒野”。撤退的军队发现了补给站,可这却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一名装甲部队的军官后来将发生在帕斯科瓦特卡的这一混乱场景报告给了上级,一支德国空军高射炮部队表现得尤其狂乱和焦急”,他们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炸毁、烧毁和破坏了所有的仓库和运输工具。途中,凡是能被找到的补给点,全都被德军士兵抢掠一空。在堆积如山的罐头旁边,士兵们尽可能地往自己的背包和口袋里塞,直到口袋鼓得再也装不下。谁没有起罐器,因此他们用上了刺刀,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根本没有耐性看清楚罐里装的什么。如果是一瓶咖啡豆,士兵们就会把它倒入钢盔中,用刺刀柄胡乱地砸下去,就像在使用最原始的臼和杵。那些没有发放冬装的士兵们,会在军需部门烧毁新制服的时候,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从火中抢出衣服,迅速地穿在自己的身上。与此同时,野战邮局也开始焚烧信件和包裹,根本顾不上包裹里装的那些从家乡寄来的食物。

   野战医院的情况更加恐怖。“这里的所有东西都非常的紧张,”一名来自帕斯科瓦特卡维修站,因为患上严重黄疸病而住院的军士长这样报告说,“轻伤员和病人不得不自己寻找床位。”而他自己却不得不在雪地里过夜。另外一些人更惨。有几辆卡车停在外面院子里的冻泥里,上边塞满了头上和四肢上都裹着纱布的伤员。司机不知去向,伤员中间的死尸也没有人来搬走,更没有人给奄奄一息的伤员任何的食物或者是水。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忙得不可开交,而路过此处的士兵们根本不去理会伤员们求助的哭叫声。试图装病逃避战斗和还能行走的伤员们试图进入医院,却发现自己被军士挡在了医院的大门之外,然后又被召集起来重新组建一支作战部队。冻伤的士兵们,除非非常严重,否则只是草草地抹点药膏缠裹好之后,就又被送回部队继续战斗。

   医院里面,伤员们面无血色地喘着粗气。空气中氧气的浓度非常低,而且污浊潮湿,只是还算暖和。卫生兵解开爬满了灰色的虱子的野战绷带,清洗伤口,然后打一针破伤风针,最后再重新包扎好。一名伤员是否能够活下来,完全取决于他受伤的类型和受伤的部位。弹片(不管是炮弹片、手榴弹片还是子弹片)只要打进身体,就有可能造成致命伤,因为治疗的方法实在太过简陋。那些头部和胃部受重伤的人只能在一起等死,因为给他们做手术需要一支完整的外科医疗小组,花费差不多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完成。而且,更关键的是,两人中仅有一人能存活。优先治疗的特权被给予了那些还能行走的伤员,他们也许还能返回战场继续战斗。由于担架既占地方又占人手,那些臂腿粉碎性骨折的伤员往往被医生迅速处置。围着橡胶围裙,手里拿着解剖刀和钢锯的外科大夫,两人一组,在两名卫生兵的帮助下迅速地对伤员进行截肢手术。麻醉剂的使用量也大大减少,为的是能维持更长的使用时间。截下来的残肢断臂被扔进了桶里,手术台周围的地板被滑溜溜的鲜血覆盖着,尽管经常用拖布擦拭,还是无济于事,恶臭味很快就压倒了来苏水的味道。外科手术一个接一个地进行着,似乎永无止境。

   仍被滞留在顿河西岸的士兵们,此时想到的是自己是否还能活着逃出去。“渡过顿河,”那位炮兵军官接着写道,“一切灾难就会过去吗?我们会被收在那个大口袋里吗?可供渡河的大桥还在吗?我们每时每刻都沉浸在疑虑和焦急之中。防区就设在道路两旁,道路常常就是前线。终于到达顿河了!大桥还在。我们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远处设了炮兵阵地,虽然俄国人仍在步步逼近,但我们南边的骑兵已经渡过了顿河。”

   “一部分坦克不得不被炸毁,”一名下士后来报告说,“因为我们无法及时得到油料。”第14装甲师只剩下24辆可以修复的坦克了,因此多出来的坦克兵被重组成了一个步兵连,武器是卡宾枪和手提轻机枪。高级军官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11月25日早晨,刚接任第14装甲军情报官的祖·多纳·施劳比滕王储,偶然听到了胡贝将军与参谋长蒂纳特上校的对话,居然说到了诸如“最后手段”和“以一颗子弹打穿脑袋”这样的话语。

   气温骤降,冻得犹如钢铁般坚硬的地面让迫击炮平添了更大的杀伤力,但是冰封的河流远比冻土带来的恶果更大。突然袭来的寒流让顿河河面变得坚硬无比,这给敌人渡河带来了更多的方便。当晚,苏军步兵就在帕斯科瓦特卡附近渡过了顿河。第二天早晨,野战医院的伤员们就被迫击炮和机枪声从睡梦中惊醒了。“每个人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维修部队的黄疸军士长报告说。他因为没有在屋里找到床位,只好露宿在外。“路上的车辆排着长龙,一辆接着一辆,迫击炮弹四处爆炸。这里或者那里,不时有车辆爆炸燃烧。重伤员根本得不到转移,因为缺乏卡车。临时拼凑起来的战斗连奋勇迎敌,在俄国人到达野战医院之前成功地拦截了他们。”

   当天晚上,第14装甲军司令部的参谋收到命令,销毁“一切不再需要的装备、文件和车辆”,准备撤过顿河前往斯大林格勒。到了第二天,也就是11月26日,只有第16装甲师和第44步兵师的一部作为第6集团军最后的力量留在顿河西岸。当晚,他们通过柳金斯基的大桥,向斯大林格勒挺进。对于第16装甲师来说,这是“十二星期前通过的同一座大桥,那是第一次向伏尔加河上的城市发起攻势的时间”。

   在冯·穆蒂乌斯中尉指挥的第64装甲掷弹兵团的一个连的掩护下,大部队纷纷撤退。他们的任务是守住大桥,让更多的德军士兵能在凌晨3点30分之前过河,然后,他们将炸毁这座横跨顿河长达300码的大桥。3点10分,年轻的穆蒂乌斯对他的军士长瓦尔拉沃说,他感到“非常的骄傲”,因为他成了“德国国防军最后一名通过这座大桥的军官”。瓦尔拉沃没有说话。20分钟之后,所有的装甲掷弹兵都撤到了顿河东岸,工兵炸毁了大桥。第6集团军现在被牢牢地困在了顿河和伏尔加河之间的区域了。

    胜利并没有改变红军战士对待敌人的仇恨。“我感到舒服多了,因为我们已经开始消灭德国人了,”一名红军战士在11月26日给妻子的信中这样写道,“痛打落水狗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我们俘虏了很多德国人,但根本没有时间将他们送到战俘集中营去。现在是该他们血债血还的时候了,还要偿还俄国人民流过的眼泪,偿还俄国人民受过的侮辱和劫掠。我已经领到了冬装,因此别为我担心。一切事情都非常顺利,胜利之后,我会马上回家。随信寄去500卢布。”而那些仍旧住在医院,还在盼望伤势早日恢复的人们,则因为错过这次战斗而懊悔万分。“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一名俄国战士在给妻子的信中这样写道,“而我却只能躺在这里错过这场好戏。”

   许多被苏联指出的德军暴行已经无从查证,而毫无疑问的是,其中有为了宣传目的而夸大或者是捏造的部分,当然也有一些是真实可信的。苏军先头部队遇到了很多被德军部队赶出家园的妇女、孩子和老人,所有的财产都在狭小的雪橇上。许多人过冬的厚衣服都被抢走了。在随军南行的途中,瓦西里·格罗斯曼报道了一些类似的事情。他写道,红军战士在对德国俘虏搜身的时候,愤怒地发现了很多从农村抢夺来的财物——“老妪的头巾和耳环、麻布外罩衫和裙子、婴儿的尿布和小姑娘的花上衣。一名德军士兵的身上居然藏着22双羊毛袜子。”憔悴不堪的百姓们走上前来哭诉着他们在德军那里受到的苦难,所有的奶牛和母鸡,以及所有的粮食,只要能被找到就会被抢走。老人们被毒打,直到他们说出藏粮的地点。房子被烧毁,相对强壮的人被抓到奴隶劳工营里,剩下的老弱病残则饱受着饥饿的煎熬。复仇举动常常在一些小股苏军部队中发生,特别是在喝酒之后,落入他们手中的德国人就会凄惨无比。与此同时,NKVD小组被派遣到已经解放的村落,他们逮捕了450名通敌者。最大一次逮捕行动,就发生在下奇尔斯卡亚的哥萨克人,向德国秘密野战警察告发NKVD特工之后的一个月,大约400名集中营警卫被处决,其中包括300名乌克兰人。

   格罗斯曼亲眼目睹了押送德军战俘到后方的行动。很多人身上裹着破旧的毯子,以此来代替大衣。草绳和电线被捆在了该扎皮带的地方。“在这个广阔、平坦、荒凉的大草原上,俘虏队伍像长龙一般蠕动着。他们从我们的身边走过,每队多的有二三百人,少的也有20~50人。其中一支俘虏队伍长达数英里,人们缓慢地行走着,弯曲的道路让行走变得十分困难。一些德国人会讲点儿俄语。‘我们不要战争,’他们喊道,‘我们要回家。让希特勒下地狱去吧!’负责押送他们的红军战士回话的语气中显然带着很浓重的讽刺意味,‘现在,我们的坦克把你们的后路切断了,你们才开始喊不要战争;但是这样的想法从前根本不会进驻到你们的大脑里。’”俘虏们被赶上驳船,由拖船牵引着渡过了伏尔加河。“他们挤在甲板上,穿着破烂不堪的大衣,不停地跺脚搓手。”一位押送俘虏的水手表情丰富地表示出了他的满意之情,“现在,他们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伏尔加河了。”

   在阿布加纳罗夫,苏军步兵发现铁路又道上塞满了很多被丢弃的货车车厢,从箱体的标记来看,这些车厢分别来自欧洲占领区的很多个国家。法国、比利时和波兰制造的电动车停在这里,每辆车的车体上都画着第三帝国的黑鹰和十字标志。对俄国人来说,这些满载补给物资的货车犹如圣诞节的意外礼物。一想到夺走了强大的德国军队掠夺来的不义之财,红军战士们的喜悦之情更是成倍地增长。不过,纵酒狂欢终于导致乐极生悲,南线侧翼某连连长、副连长和18名战士,就成了德军防冻液的牺牲品。3人死亡,其余的17人“因病情十分严重而住进了野战医院”。在北线侧翼,一名被俘的俄军军官告诉多纳王储,因为补给不足而早已酒瘾难耐的战士们,在占领了一个罗马尼亚补给站之后,居然有150人因为“饮酒过量”而死亡。

   与此同时,在斯大林格勒市区,第62集团军发现自己的处境非常奇怪。尽管同是第6集团军合围圈的一部分,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建立起与伏尔加河东岸部队的联系,致使补给不足,伤员根本无法运送出去。每次,只要苏联船只试图冒险穿过浮冰渡河,德国人的大炮就会开火射击。好在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德国人已经从攻击者变成了被攻击者。但是,第62集团军的人们还是不太相信转折性的时刻已经来临。俄军战士们在伏尔加河还没有彻底封冻之前无法得到新的烟草补给,只好借助唱歌来排遣自己对尼古丁的思念。德国人也在自己的掩体中听着这些歌声,他们再也提不起辱骂的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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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