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真是又混乱又凄惨!”·第八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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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真是又混乱又凄惨!”·第八

“将军,真是又混乱又凄惨!”·第八

作者:约翰·托兰 ·美国

出自————《漫长的战斗

出自————《战争通史

   (7月11日-8月13日)

   1

   在沃克将军正在把部队收缩到以釜山为中心的环形防线,无数船舰从美国、冲绳和日本把仍旧不知所措的五角大楼紧急征集来的部队和武器装备运往朝鲜的同时,北朝鲜人正在深入被占领地区的各个角落,试图把南方从他们所称的李承晚和美帝国主义的奴役下解放出来。

   在这次内战中,北朝鲜人通过散发小册子等宣传品赢得了许多追随者。这些宣传品声称,美军在朝鲜作战不是为了民主,而是为了实现其在远东的帝国主义目标,美国人根本不为朝鲜人民着想,视朝鲜人民为劣等民族,他们只是把李承晚当作傀儡加以利用。“现在他们直接动用自己的武装力量侵略我们的国土,用炸弹和枪炮屠杀朝鲜儿女。”

   北朝鲜人的小册子还指出,美军把韩国士兵当作炮灰,自己却不发动决定性的战役。他们还声称美国人的“解放”实质上是破坏。有些宣传品号召人们与朝鲜人民军合作,说人民军只想把朝鲜统一成为一个自由的国家。是谁解放了受日本人压迫的朝鲜?绝不是美国,美国早已与仇敌日寇结成了盟友。是光荣的苏联军队赶走了日寇,带来了自由!

   小册子还赞颂了朝鲜人民军的人道主义精神,对那些被强迫在韩国军队中作战的人表示同情,说他们会得到宽恕,一点都不用担心!“和李承晚的宣传完全相反,人民军是友爱、朴实和仁厚的年轻人组成的。”

   每个被解放的城镇都安装了有线广播,标语和布告随处可见。学校的教科书早就准备好了,这对从来把教育视为一项神圣事业的朝鲜父母产生了重大影响。最有影响力的宣传材料均来自北朝鲜、中国和苏联的共产党报刊杂志。

   随着宣传而来的是具体的行动。金日成的目的不仅是要以武力控制南朝鲜,而且要改革现存的社会制度。他们首先进行的是土地改革。农村的租佃制度在北方已被废除,佃农已成了土地的主人。现在他们正在取消南朝鲜农民的高额地租,农民们的生活水平一定会提高。他们组织了数以千计的村民委员会以进行彻底的土地改革。农民们对免除1950年夏粮税收的措施非常感激。

   但是他们的其它措施却不受欢迎。那些厌恶李承晚政权的人开始时尚能容忍对南朝鲜要人的逮捕和杀害,但无节制的狂捕滥杀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憎恶。7月3日晨征召南朝鲜青年参加北朝鲜“志愿军”的工作正式开始了。汉城85所学校的大约1.6万名学生被集中到了汉城体育场和金华(音译)小学。三天后,征募所谓志愿军的工作就有了更大的强制性。

   中学高年级学生安洪均(音译)看到坦克和北朝鲜士兵涌入汉城时非常震惊。他出身于传统的儒士家庭,他觉得为朝鲜的独立奋斗了40年的李承晚是一位伟大的领袖。他深信美国会引导他的国家走向民主。开始时他没有被吓倒。士兵们都很和气善良。像安一样的年轻人被免费邀请去剧院看苏联的艺术片和娱乐片。但是青年们不久就发现剧院的门被锁上了。除了极少数人外,绝大多数年轻人都被强行赶上卡车运走了。安的家人在地板下挖了一个地洞。他白天藏在黑暗、闷热的洞里与蟑螂为伍,晚上爬出来睡觉。他因营养不良而日渐虚弱。

   战时逃离汉城的某些人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家已被占据或毁坏了。但是当年轻的李仁淑(音译)与家人返回汉城时,他们的家仍完好无损,生活过得也不错。北朝鲜士兵有纪律约束,而且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她听说许多邻居已遭监禁,但是新上任的官员们却宣布,投进监狱的只是那些坏分子,而且他们当中无一人被杀。他们说这些都是李承晚的宣传。新政府要为每个人的利益服务,而李政权中的某些官员则是贪官污吏。

   她可以随意用母亲的衣服换取食物,因为她是家中最会讨价还价的人。由于她上过中学,所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间行政办公室里接电话和作文秘工作。后来她又到一家面包厂里去做工。那可真是一份令人愉快的工作!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吃想吃的面包,另外厂里还允许她每天带3只面包回家。

   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幸运。成千上万的汉城居民被“迁移”到了北方。他们劝诱那些被选中的人。有个小册子称:“你们是这个城市可爱的居民!如果迁到人民共和国的北方去,你们会得到充足的食物、住房、家具和宅基地。”

   7月11日,罗马教廷驻朝鲜宗座代表伯恩主教及其秘书在汉城遭逮捕后被投入了临时改为监狱的一幢商业大楼。他们被关在地下室的黑暗角落里。他们在那儿遇到了其他传教士,其中包括82岁高龄的法国神父保罗·维尔莫。后来,加尔都西会年迈的修女院长贝阿特里克丝、5名加尔默罗会白衣女修士、2名比利时人和另外3名法国人(其中一个是瞎子)以及菲力普·克罗斯比神父也被关了进来。克罗斯比神父是澳大利亚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被日本人囚禁过。

   那间屋子大约有20平方英尺,却挤了300多人。有名看守坐在门内,常对踡缩在面前的朝鲜人大声嚷嚷。克罗斯比神父很快就知道他是在灌输共产主义信条。从早到晚他都受到无休止的纠缠盘问。纠缠结束时,他们总是高喊:“坦白交待!坦白交待!”

   这些被囚的宗教界人士受到盘问之后,被带上了人民法庭。法庭上,他们在500名同情金日成的汉城居民面前连续不断地受到审讯。当年老体弱且患病在身的维尔莫神父请求给杯水喝时,人们高喊:“为什么要把这个洋人恶棍当朋友对待呢?”法庭询问伯恩主教为什么来朝鲜,他说是为了传播宗教。这时人们又大叫:“杀死这个美国佬!”

   法官说:“伯恩主教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通过广播谴责美国、联合国和梵蒂冈,二是死亡。”

   “对我而言只有一种选择,”主教平静地说,“那就是死亡。”他的勇气肯定使法官感到敬佩,他没有判处主教死刑。

   审讯结束后,传教士们被运货列车运到了平壤。伯恩主教在途中患了重病。克罗斯比神父回忆说三位不信教的妇女对主教给予了热心的照料。克罗斯比认为那是一个令人感动的缩小了的联合国:一位德国妇女、一位土耳其妇女和一位波兰-朝鲜混血儿在照料一位美国主教,同时在场的还有法国、比利时、爱尔兰、美国和澳大利亚的代表人物。

   7月21日(星期五),他们到了平壤。他们列队——外国人在前——穿街走巷来到法院。克罗斯比很想知道那些看到这支奇怪队伍的人在想些什么。他们见到这些囚犯——8名外国妇女、8名外国男子,其中两个年老体衰,其他则患有慢性病——是感到羞愧呢还是自豪呢?

   2

   在遥远的南方,伦敦《工人日报》的记者艾伦·温宁顿被北朝鲜人护送到了大田。他是拥护共产党的一位知识分子。他对跨过鸭绿江后的所见所闻感到震惊。他遇见了成群结队正在躲避美军轰炸的难民。他曾看见一架“野马”式战斗轰炸机俯冲扫射平民百姓。“它带来了尖叫声、哀嚎声、婴儿的啼哭声、救命声、鲜血、失亲之痛和生命的毁灭”

   温宁顿在前往大田途中的所见所闻使他坚信,首先挑起战争的是受美国人煽动的南朝鲜人。这是帝国主义奴役全世界的又一个步骤。他得知大田附近曾发生过对数千名政治犯的一次“大屠杀”。他被告知,那儿的村民们被强迫挖了一些大坑,以掩埋那些已死或还未死的受害者。有人带温宁顿去看一个山谷。山谷中被雨水冲下来的一层薄土覆盖着腐烂的尸体。“通过缝隙可以看见发臭的尸骨、手、腿、白森森的脑壳、被子弹打裂的头以及捆在一起的手腕等。”有人告诉他该处至少有7000具尸体。当他们离开时,温宁顿的一名随护者陷入了死人坑,是温宁顿把他拉出来的。以后好几天,温宁顿似乎还可以嗅到和看到从薄土层中露出来的臭气和腐烂的尸身。

   许多人认为他发表在《工人日报》上的报道是他这个左派记者捏造的。但是联合国观察团的澳大利亚成员梅杰·皮奇早些时候就报告了他在开战初的几天中亲眼目睹过的类似的暴行。

   双方均有暴行。金日成对负责看守美国和韩国战俘的人的所作所为深表不安。他发布了如下命令:“我们中的一些人仍在杀害投降的敌人。因此,各部队的政治部门应负起责任,教育士兵们友好地对待战俘。”李承晚总统没有发布相似的命令。

   3

   沃克需要把他的第25师从中部调到南部阵地,还需要在西线部署能够挡住人民军第6师的危险突击的部队。这迫使他把第8集团军全部撤过了洛东江。

   撤退始于8月2日。大批情绪狂躁的难民随着南迁,挤满了公路。总共有50万无家可归的难民涌进了联合国军队控制的地区。难民的到来更加剧了大邱居民的恐慌。穆乔大使竭尽全力缓解人们的忧虑和不安情绪。他和使馆全体人员对战局都持乐观态度:无论伤亡多么惨重,联合国军队都会获胜。他们的自信确实大大地缓解了记者、地方政府官员和居民们的不安情绪。沃克的自信心从未动摇过,但他曾私下对穆乔和诺布尔说,他的一些参谋人员对战局表示绝望。

   沃克很少呆在司令部里。他每天都和他的座机驾驶员迈克·林奇中尉或第5航空队指挥官厄尔·帕特里奇少将乘坐飞机以低的吓人的高度侦察敌军阵地。他也常乘吉普车,拉响警报,开亮一闪一闪的红灯呼啸来去。他的吉普车队常被误认为是巡回演出的马戏团。实际上,吉普车只有两辆,每一辆上都架着一挺机关枪。沃克坐第一辆,由在欧洲就开始为他开车的乔治·贝尔顿驾驶。沃克的副官泰纳少校坐第二辆,他很庆幸自己不与沃克将军同乘一辆车,因为贝尔顿以开车胆子太大而闻名。沃克在欧洲没有死真是个奇迹。他和巴顿一样,常常不计个人安危,让司机驾车高速行驶,因为耽误一分钟就可能造成一次战斗的失败。

   两辆吉普都经过了改装,在车底焊接了装甲钢板以防碰上地雷。车篷上装有钢丝钳,可轧断任何横在路上的绳索。

   除了在空中和陆地上视察之外,沃克几乎每天早晨都出席第8集团军的简况汇报会,另外还常与穆乔大使晤谈。他也常会见钟日昆将军和大韩民国国防部长及其他各部部长,并邀请他们参加重要的简况报告会。

   到8月2日,沃克把部队都收缩到了大体上呈长方形的一个地区。这个地区从北到南大约70空哩,从东到西大约60空哩。在这个面积相当于半个马里兰州的地区,沃克将发动一次旨在保卫“釜山防御圈”内的桥头堡的战役。

   沃克指挥部的人都知道有两个沃克。一个是敢做敢为的领导者,当高级指挥官因指挥不当而造成了伤亡时,他会变得冷酷无情。另一个是喜欢思考的学者,每次战役之后,他都要了解敌我双方进行战斗的第一手资料。当坐进吉普车时,他总是对敌我双方的表现评头论足,指出所犯的错误和改正的方法。他的副官乔治·泰纳和他的座机驾驶员迈克·林奇都认为他是在实际演练如何指挥作战,因为他们注意到他的观察所得总是他下一站进行讨论的主题。

   他们感到乔治·S·巴顿对沃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虽然他极少在别人面前提到这位老上司,但在发表评论时却常常引述他的话。他的房子里存有一本巴顿的《我所知道的战争》。他的桌子上总是摆着一本第3集团军在欧洲的无数次战斗中总结出来的《作战教训录》的摘要。

   麦克莱恩、林奇和泰纳是与沃克接触最多的三位军官。他们深信沃克在与朝鲜人民军的战斗中表现得和巴顿一样出色。他的“头脑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这使他能够比敌人更迅速地对飞速变化的形势做出估价和反应。他在运动战方面的丰富经验使他在敌人有惊人之举或友军的表现令人失望时均能应付自如。

   沃克从未忘记巴顿一再重复的忠告:“高级指挥官应着眼于在哪里而不是如何打败敌人。”但是由于朝鲜的战局迅速恶化,沃克不得不同时着眼于上述两个方面。

   他采用了两种方法。确定在何处发动重大战役时,他运用军事上闻名的“情报要素法”。每个指挥官都非常重视情报要素,目的在于估计对手的能力。沃克很注意敌人的动向。

   第二种方法可被称为“作战指标法”,是指挥员赖以确定敌人怎样和何时采取行动的一种方法。在这方面他很注意后勤供应、兵力、武器装备和作战方法。

   当第8集团军撤进釜山防御圈时,沃克对敌人已有了很多了解。指挥作战几天来,他已确信釜山是金日成的最后目标。所以沃克最重视的是敌人向釜山方向运动的情报。在密切注意大田至大邱间的战斗的同时,沃克还动用航空小分队的飞机侦察敌人向南推进的情况。他的座机驾驶员驾机带着情报处和作战处的参谋军官,首先发现了正在包抄前进的人民军第4师和第6师。沃克给他们下达的命令也是:“一直往前,直到他们开炮轰击为止。”

   发现这一敌情后的几天里,沃克面临一场严重危机。24师残部分布在釜山和新出现的朝鲜人民军之间的地带。在飞行员证实敌人至少有两个师以后,他决定调派驻扎在大邱西北的25师去增援24师。尽管阿尔蒙德表示反对,但沃克在解决了内线的交通问题后,硬是在不足24小时的时间内把25师全部向北调动了100英里。第8集团军的航空历史学家达赖奥·波利泰拉写道:“……对釜山环形防御圈保卫战期间所采用的军事战术作过评价的专家们均认为,25师的这次调动对朝鲜防御战的胜利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沃克的远见和胆略促成了这次调动。

   同样重要的是他选用了作战指标法。在回顾战斗行动时,他注意到了许多重要动向。首先,敌人的一次攻势一般只能持续三天。三天之后他们就得停止进攻,等待补充给养。第二,一旦冲锋在第一线的部队遭受了重大伤亡,他们就得依靠缺乏良好训练的部队继续进攻。第三,虽然苏制T-34型坦克在开战初期的几个星期中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但它们无法与美制“谢尔曼”E-8型、“潘兴”M-26型以及新造的“巴顿”型坦克相匹敌。另外,新到的3.5英寸口径火箭筒的出色表现也使步兵在遇到敌军装甲部队时有了信心。

   他最主要的发现在作战方法方面。事实证明,北朝鲜军队是实行双重包围的行家里手,而且从连级到野战军级都采用这种方法。但沃克注意到了敌人的一个致命弱点:每当联合国军粉碎敌军的一次进攻后,前线都要平静一段时间,因为敌人得重新组织力量。他决定利用敌人的这个弱点,使用德国人在欧洲对付过他的一种战术:德军假装要在某个地方集结,当美军准备向该地发动进攻时,德军就故意提供一条安全的侧翼进攻路线以迷惑他们。当美军沿这条路线进攻时,德军就以密集炮火进行轰击,使美军遭受最重大的伤亡。一旦得手,他们就撤出战斗。

   沃克试图把这种战术教给手下的指挥官,但缺乏作战经验仍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只有迈克·米凯利斯上校聪明过人,能抓住要领。他根据沃克的建议,制定出了一种“迂回包抄战术”。他多次欺骗、迷惑了正在执行包围计划的北朝鲜军队并给他们以重创,然后从容撤退。

   米凯利斯的成功使得他和他的部队常常在迫切需要新奇战术的战斗中扮演重要角色。

   沃克的最大任务是制定出釜山环形防御圈的防御计划。这次,巴顿的格言又起了作用。他还记得在1944年9月,当部队因缺乏给养而被迫停止前进时,第3集团军给将军一级的指挥官发出的一封指令信。这是巴顿军事生涯中被迫进行的几次防御战之一。

   沃克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处境执行那项指令。指令要求各部尽快恢复进攻以掩盖这次暂时的防御。做到这一点殊非易事。巴顿的本意是不想让敌人知道他实际上正在执行一项防御计划。但是沃克别无选择。第3集团军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他们不用上级提醒即可采取适当的军事行动。而在朝鲜的第8集团军则不然。因缺乏作战经验,连连失误,第8集团军正在付出沉重的代价。巴顿横扫千军万马,使敌军指挥官不愿主动挑战,而朝鲜人民军则连连战胜联合国军,更激起了他们取得最后胜利的热望。另外,巴顿及其手下的军官们都了解德军并知道怎样对付他们,而沃克和他的部将则仍处在摸底阶段。

   沃克运用巴顿的军事思想制定了作战计划。战役开始阶段,他将建立“一个以处在合适地点、机动性强和力量强大的预备队为后盾的前哨阵地,……以炮火控制敌人坦克所能发动进攻的所有通道……。”各营和营以下单位之间的防御将由“相互支援、处在布有地雷的纵深位置的小分队”承担。为避免被包围或遭伏击,他指示各部队“在公路上行军,在田野上作战”。当自认为这些行动准则很完善以后,沃克便开始着手建立他的环形防御圈。

   4

   当玛吉·希金斯获悉迈克·米凯利斯上校的“特别机动队”正在釜山以北33空哩处的镇东里作战以后,她就驾驶着一辆借来的吉普车翻山越岭来到了她所在的一所残破的校舍里。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吃早餐,一连串轻武器子弹击中了校舍,打碎了窗玻璃。有颗手榴弹在她睡过的木头架子上爆炸了。人们争相逃跑,但从两边射来的子弹迫使他们伏倒在地。希金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儿离前线还有好几英里呢。北朝鲜军队怎么会到这儿?环形防御圈出了什么事?

   战斗异常激烈。有人把三名受伤的战俘抬进了屋子。他们用手抓着地板高声哀嚎,就像被子弹射穿了纸样薄的胸膛的木偶。希金斯低声对《星期六晚邮报》的记者哈罗德·马丁说,看来得向公众详细报道这次战役的情况。

   她向窗子走去时,看到那三名战俘已死在血泊之中。她跳出窗子,看见军官和非战斗人员都在边躲避射来的子弹,边寻找自己的部属或战友。米凯利斯、主任参谋以及各连连长都在把躲在吉普车和卡车底下的美军赶出来,强迫他们各就其位。有位美军军官开枪打伤了一名美军机枪手,因为这名机枪手已变得疯狂,正在向战友和美军车辆开火扫射。

   美军在一堵石墙和一辆电台车之间设立了紧急指挥部。希金斯听到一位侦察少尉报告说,一批新发现的敌人正沿峡谷向北运动,另有数百名北朝鲜军队刚刚登上距此地1000码处的河岸。

   她想对正在笔记本上记东西的马丁说点什么,但牙齿情不自禁地打起颤来,使她语不成句,感到脸上无光。开战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冰冷。她断定自己已绝无生路,“和许许多多突然发现死亡已不可避免且正在迫近的人在一起,我只是感到惊讶:死亡终于要降临到我们头上了。”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牙齿也不打颤了。米凯利斯问她,“你怎么样,伙计?”她回答:“我很好,先生。”

   米凯利斯不顾乱飞的子弹,起身大喊:“停止射击!我们整顿一下队伍,再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秩序逐渐得到了恢复。一位侦察军官报告,登上河岸的“敌军”原来是前来支援的韩国军队。在连长洛根·韦斯顿上尉的率领下,A连消灭了山头上敌人的两挺机枪。韦斯顿一瘸一拐地下山到校舍来治疗受伤的大腿。希金斯在校舍里帮助军医管理血浆。韦斯顿返回了山上的阵地。半小时后他又来到校舍,肩膀和胸膛上各带着一颗子弹。他坐下来抽烟时平静地说:“我想我现在最好打一针吗啡。后中的两颗子弹开始疼了。”

   战斗结束后,希金斯拿了一支卡宾枪放到吉普车里准备离去。她问米凯利斯有没有给基恩将军的口信。米凯利斯说:“告诉他,我们一定能守住。”

   5

   8月3日,杜鲁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讨论三天以前麦克阿瑟对蒋介石的闪电式访问,麦克阿瑟力图尽可能策略地向蒋介石解释:国民党军对中国大陆的任何空袭都将受到美国第7舰队的拦截。麦克阿瑟对新闻界的简短声明没有引起轰动,但蒋介石的公报却是一颗炸弹。他声称他与麦克阿瑟的会谈不仅涉及到联合保卫台湾的问题,而且包括“中美军事合作”的问题。他最后称,现在可以“确定”他能战胜大陆上毛泽东的军队。

   蒋介石的声明激怒了杜鲁门和五角大楼。他们不想与毛泽东发生任何可能导致他介入朝鲜战争的纠纷。艾奇逊赞成他们,并对麦克阿瑟吻蒋夫人的手一事颇为恼火。他给美国驻东京大使拍了一封措辞激烈的电报,要求给他一份关于麦蒋会谈的详细报告。

   麦克阿瑟对他引起的轰动假装表示惊讶。他说台湾之行不是他本人的主意,而且他的声明措辞谨慎。但是由于艾奇逊坚持要对麦克阿瑟加以谴责,杜鲁门便通知麦克阿瑟,他将派艾夫里尔·哈里曼去东京商讨远东的政治形势。“作为一名士兵,”麦克阿瑟告诉温文尔雅的哈里曼,“我将执行总统发布的任何命令。我和蒋总司令只讨论了军事问题。”

   哈里曼的报告使总统大体上安了心。他完全同意麦克阿瑟的判断:他们应该在世界各地与共产主义进行斗争,只有台湾除外。总统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他和麦克阿瑟“在台湾问题上的看法完全一致’。他还认为这是“最终的结论。”

   6

   9月2日,往朝鲜运送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舰队的先导舰“克莱默”号驶入釜山港。舰上的官兵是海军陆战队第1旅的先遣部队。他们拥在舰栏边欣赏热情很高的一支韩国军队演唱《海军陆战队颂歌》。

   他们在舰上向人们挥手致意,好像不是在釜山而是要在圣地亚哥登陆似的。这个旅包括航空兵在内共有6534名官兵。站在码头上的该旅旅长爱德华·克雷格准将见此情景,颇感惊愕。他向舰上的一位军官大喊:“你接到我的命令了吗?”他曾打电报命令全体官兵一登陆就做好战斗准备。

   “没有,先生。”

   由于舰艇一艘接一艘驶入港口,数以千计的海军陆战队队员登上了码头,釜山港一片喧闹之声。由于机器出了故障,运送海军陆战队5团1营的“亨里科”号最后一个驶进港口。舰上的美军颇感失望。釜山的山虽然美丽,但城里只有极少数建筑物高过了树顶。一等兵H·R·勒斯特是个又瘦又长的堪萨斯人。他觉得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

   “嗨,埃利斯,”他大声问埃利斯下士,“这儿真是朝鲜吗?我没有听见枪声。”他觉得他们根本不在战场附近。

   “我们不久就会听到的,”戴尔·埃利斯说:“走,我们吃饭去。”

   由于某些原因,他们那天夜里住在船上。当上级唤醒他们并命令他们上岸时,天色依旧很黑。他们走下跳板拿起真枪实弹——这是勒斯特离开拉霍亚附近的射击场后初次见到枪弹——时,码头上的灯亮了。他们乘卡车走到一砖铺的街道。这使勒斯特回想起了火奴鲁鲁。越过一条宽度约等于阿肯色河1/2的河流后,他们跳下卡车,奉命把行李放进一个高大的建筑物。勒斯特不想随行李放下他的《圣经》,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是到朝鲜来读书的。

   他加入队伍,沿砾石路向前行进。13磅重的弹药、21磅重的勃朗宁自动步枪和其它必带的装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们经过一头肿大的死牛,穿过一片稻田向远处的一座山进发。中士告诉大家那山是那天夜间的宿营地。由于蚊子很多,他们在衣服上洒了驱蚊剂。

   突然天空中升起了一颗红色的照明弹,接着又升起了一颗绿色的。敌人来了!“埃利斯”,勒斯特问下士,“我可以开枪吗?”

   “不忙。”

   刚刚抵达釜山的美军还有隶属基恩将军25师的步兵第5团战斗队。由于朝鲜人民军第6师的进攻异常凶猛,沃克被迫派步兵第5团战斗队和海军陆战队前去增援釜山环形防御圈的西南端。这两支部队共有6个营,有坦克和大炮,一旦进入阵地,就会使最薄弱的一段防线变成最强的防线。沃克决定在这个地方发动美军的第一次反攻,由基恩将军指挥的基恩特遣队具体实施。包括海军陆战队在内,基恩共有20000名官兵。

   8月5日,正当美军在进行反攻准备的时候,25师的一个连占领了玛吉·希金斯差点遇难的校舍以北大约10英里处的一座小山。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但在晚上却遭到了敌人的反攻。那天晚上,全由黑人组成的第77工兵连的切斯特·伦农中尉被一个白人上尉叫醒了。他告诉伦农,人们认为获得了胜利的那个连正在遭受敌人的屠杀。31岁的伦农是路易斯安那州一位浸礼会牧师的儿子。他在欧洲打过仗,担任过中士,后来被编入了工兵部队。

   “我奉命发动一次反攻,”上尉说,“但我手下没有可以调派的军官。要么你去,要么我去。”

   伦农自告奋勇率部反击。他集合了大约125个人,其中包括司机、炊事兵和文职人员。他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情况。他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受战火的洗礼,他敢肯定他们知道怎样用步枪和手榴弹。“我相信你们,”他说,“我知道你们能行。上帝会保佑你们。”午夜12点半钟,他们开始向那座黑乎乎的山进发。伦农没有地图,他们穿树丛越沟渠摸索上山。黎明时分,他们听到了零星的枪声。天刚放亮,子弹就在他们周围乱飞起来。他们被敌人发现了。伦农命令大家卧倒,然后和一名中士爬向敌人一挺机枪的隐蔽处,每人扔了一颗手榴弹。伦农的左大腿被击中了,他说了声“噢,我受伤了”,就昏了过去。

   他苏醒过来已是下午。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感到四肢麻木,但当他试图移动身子时却痛得厉害。他等了一会儿,四周仍无声息。“这儿还有人吗?”他提高声音问了五次。所有的伤员们设法聚到了一起。伦农记得上山途中曾见过一条小溪,便说,“试试看,我们能否爬到那儿喝点水。”他们首先清点了一下各人身上所带的东西,发现谁也没有吃的,香烟也只有半包。到了傍晚,他们仍未爬到小溪边。有个大个子说,“中尉,我爬不动了。”

   “大家都在这儿等你好点了再走,”伦农说。他为他的部下感到自豪,没有人恐慌,没有人抱怨。那个大个子一等兵说:“我会看到你的,中尉。”然后他就死去了。

   “现在只剩我们5个人了,”有人说。

   天气非常热,他们不得不爬到灌木丛下面去。除了偶尔有飞机飞过外,四周一片寂静。他们挥动手臂,但飞机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伦农产生了幻觉。他的妻子来到了他身边。他说:“亲爱的,我很饿。”她说:“别担心。”然后打开了一只盒子,里面是他见过的最诱人的牛排。

   他们忍痛继续爬行数小时,终于口干舌燥地来到了小溪边。小溪只有大约6英寸宽,他们筑起了一个小堤坝以积水。

   8月6日,即伦农受伤的那天,海军陆战队归由基恩将军指挥,并受命向玛吉·希金斯险遭不测的镇东里挺进。先头部队是海军陆战队5团1营,营长是身材修长的罗伯特·塔普莱特中校。他32岁,是南达科他州人。塔普莱特使营部军医、海军中尉罗伯特·哈维想起了一匹赛马:“他是多好的一幅招兵广告!他说话生硬干脆,硬梆梆地像钉子。”塔普莱特并得知27步兵团在镇东里遇到了麻烦,他得赶去营救。

   中午时分,塔普莱特抵达米凯利斯的指挥部。那里的人不知道米凯利斯上校在哪里。塔普莱特问部队的行动计划是什么。当得知他将与正在防守阵地的3个营换防时,他驱车1英里半去寻找可做指挥部的好地方。

   他在公路上碰到了步兵设的一个指挥部。

   “这是个好地方,”那位陆军军官说,“刚好在公路上。”

   “你疯了吧,先生,”性格直率的塔普莱特说,“我们海军陆战队常选择公路以外的地方。”他指着一个山坡说,“我要翻过山脊到背面的山坡上去。我要把我的营指挥部设在那儿。”

   “你疯了吧,”那位军官说,“我们是不会那么做的。”

   塔普莱特不善外交辞令。“我不便指责你们怎么干,”他说,“但我敢肯定你们迄今为止没怎么成功过。”

   塔普莱特刚把指挥部建立起来,就接到了克雷格将军的命令:他的部队脱离海军陆战队,归由米凯利斯指挥。这样他加入了陆军序列。那天下午,他向米凯利斯报告了自己所在的地点和防御阵地的位置,然后命令迫击炮和大炮做好向北轰击的准备。

   第二天(8月7日)早晨,基恩特遣队的反攻开始了。反攻的主要目的是夺回塔普莱特的指挥部以西大约20空哩处的晋州。步兵第5团战斗队从镇东里向西出击,海军陆战队跟进一段后,再沿江岸公路分道进袭;在镇东里以北13空哩处出击的第35步兵团将在半道上一个叫武川里的村庄与步兵第5团战斗队会师。

   北线的进攻很顺利,35团在突破北朝鲜军队一个重要阵地后继续向武川里挺进。但步兵第5团战斗队还未发起进攻即在342高地前陷入了困境。这时,基恩将军打电话给克雷格将军,指示他负责指挥镇东里一带的所有部队,直到接到进-步的命令为止。全体海军陆战队官兵很欢迎这个消息。克雷格乘吉普车去看步兵第5团战斗队发生了什么事。他发现该部及其军事装备都被堵塞在342高地以南6英里处的兔山公路交叉口。高地上,步兵正在消灭敌人的狙击手。毫无疑问,步兵第5团战斗队步履维艰,华氏110度的高温把他们搞垮了。

   伦农中尉和受伤的4位战友仍旧饿着肚子躺在那条小溪旁。白天,他们爬出灌木丛向过往的飞机招手,但没有结果。“中尉,”一个名叫桑德斯的二等兵说,“我们躺在这儿只能等死。”他只是脚踝受了伤。他要求下山去求救。

   “你爬不了多远,”伦农说,“如果我让你去,我等于在杀你。”

   但是其他人坚持叫桑德斯去,伦农最后只得同意让他下山。

   在遥远的大田附近,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迪安将军仍在敌后东奔西走,机智灵活地躲避着敌人的搜捕。

   7

   8月10日早晨,海军陆战队5团2营越过了拥挤的兔山交叉口。他们在该处被耽误了两天。他们行进到了兔山西南1空哩多远的背屯里,但克雷格将军不满意这样的前进速度,命令他们“全速”向下一个目标高城进袭。高城在背屯里以南7空哩处。行进到全程的1/3处时,他们得通过长1000码的关隘,他们可能在此处遇到真正的麻烦。

   下午,第一辆负责侦察的吉普车开进了关口。突然机关枪和自动武器向道格连猛扫过来。当美军隐蔽到沟中时,一发反坦克炮弹击中了一辆吉普车。下午4点半钟,海军陆战队的两辆坦克开到关口,迫使敌人躲藏了起来。

   正在这时,塔普莱特的第3营乘卡车抵达关口。团长雷蒙德·默里上校命令3营做好超过2营当先开路的准备。他们二人爬上一个斜坡,窥视5英里外的高城。默里命令塔普莱特立即发动进攻。

   塔普莱特的部队刚冲上公路,一架P-51型战斗机突然出现在天空中,并向他们俯冲轰炸。炮弹相继在公路上爆炸了。这时有人大喊,“把空军信号板拿出来!”但是美国空军的空袭结束了。有位海军陆战队队员跳进一处灌木丛躲避空袭,不料正好跳在一个北朝鲜士兵的身上。那人跳出来用手提机关枪打了6发子弹后,扔下武器想逃跑,但海军陆战队员的12发子弹全打进了他的后背。

   默里和塔普莱特交谈之后,下坡去找2营营长哈罗德·罗伊斯中校。罗伊斯和其他人都不知道敌人阵地的确切位置。罗伊斯的作战军官要求率领侦察队去侦察。结果,乘吉普车下山侦察敌情的摩根·麦克尼利少校以及三名侦察兵和一名报务员都被打死了。

   那天晚上,上司命令塔普莱特于第二天(8月11日)早晨8点再次发动进攻。他命令G连打头阵。天亮时他们受到了敌人的突然袭击。虽然敌人被歼灭了,但罗伯特·博恩中尉的脖子和肩膀也被手榴弹的碎片炸伤了。博恩见自己伤势并不严重,无须撤出战斗,便让一名士兵给他包扎伤口。尽管如此,G连还是在半小时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默里上校非常恼火,他说:“我说8点就是8点,绝不是8点零1分!”

   他们于8点半发起了进攻。博恩虽然受了伤,但仍渴望参加战斗。部队沿着一条砾石小路向高城进发时,太阳光已经有点烫人。博恩向两边的高地派了侦察员和哨兵。他让大家跑步前进,并经常安慰他们以保持较快的速度。他知道只有快速前进才能使他们免遭伏击。

   博恩和先头排在一起,能看见尖兵在涵洞下面探查地雷。他们来到一条干涸的河边。河上的桥已被炸毁。有名士兵看到桥身废墟底下有东西在动,就用勃朗宁自动步枪打了几发子弹。之后,他才发现是一名朝鲜妇女和几个孩子。他惊恐地丢下枪哭了起来。“嗨,”博恩说,“如果那儿不是个南朝鲜妇女会怎样呢?”

   博恩想,那个妇女可能会认为美国人是故意开枪的,就让一名南朝鲜翻译告诉她,这是一个可怕的意外事件。开始,她拒绝接受美军的治疗,但最后还是勉强地接受了。

   尽管天气越来越热,博恩还是让部队快速前进。他感到一切都很顺利。这次又快又顺的行军是他战斗生涯中最满意的一件事情。

   塔普莱特命令乔·费根的H连向左拐进攻高城,博恩的连留在后边。塔普莱特又派两辆坦克增援费根,自己则与前线空军联络员丹尼尔·格林中尉乘坐载有发报机的吉普车往前线赶。他们来到了那座被炸毁的桥边。

   “现在我们干什么呢?”格林问。

   “很简单,背上背包到那个地方去。”

   “中校,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不是,丹尼,”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打死的塔普莱特说,“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去。”

   格林跟随塔普莱特和报务员到达高城郊区,在一所很大的校舍里建立了前沿指挥部。不一会儿,一辆吉普车拖着一辆救护车从后面开来,歪歪斜斜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往右一拐向泗川方向驶去。几秒钟后响起了三声急促的爆炸声。一发炮弹击中了吉普车,炸死了两名中士。另一发炮弹炸毁了救护车,炸死了司机和一名士兵。

   如果费根率领满载着士兵的4辆战车走在前面的话,定会造成一场灾难。塔普莱特派侦察队去侦察敌人反坦克火炮阵地的确切位置。他们发现的两门炮被费根的坦克摧毁后,又发现了第三门。这门反坦克火炮的炮弹已经打光。它也被坦克摧毁了。这时美军发起了进攻,由坦克在前开路。塔普莱特和他的前沿指挥部就在H连的后面,博恩的连队在最后。塔普莱特没有向两侧派遣侦察兵。他们的进展很顺利,但格林中尉却很紧张。

   “你知道,上校,”格林说,“我不认为前线空军联络员应该跟尖兵在一起。我前面只有几个人。”

   “丹尼,本来就应该这样。我们不久就会知道有没有敌军抵抗。如果敌人开了枪,我们会隐蔽的。”

   每当遇到阻击,格林就呼叫空军来掩护,塔普莱特则命令大家向两边的山坡扫射大约5分钟。每次遇敌,部队只是短暂地停留一下。他们的行军非常顺利,甚至连塔普莱特对此也有点吃惊。“丹尼,你没有参加我们在彭德尔顿的野营真是太遗憾了。这次行军和那次野营简直一模一样。”

   身材修长,眼睛碧蓝的一等兵弗雷德·F·戴维森来自俄克拉何马州。他信仰美国和美国海军陆战队。有一次部队停下来时,他突然要去大便。他到左边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河边,心中想每个人拉大便要避开其他人,真是太奇怪了。他滑下5英尺高的河岸。当双脚落地时,他突然看见一个北朝鲜人正隐蔽在灌木丛中窥视路上的美军。那人离戴维森约50英尺远,显然没有听到他滑下河岸的声音。他的后背正对着戴维森。戴维森马上端起卡宾枪,心想枪上的快慢机肯定是打开的。他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该死的保险机是打开的。他没把卡宾枪从肩头取下,而是用手指直接摸到并关上了保险。但是,装着30发子弹的弹匣从枪上掉到了地下。原来是他扳错了扣。大吃一惊的北朝鲜士兵初次转过身来面对着戴维森。戴维森在敌人惊奇地盯着他的当儿把弹匣重新装到枪上。他拉动枪栓,把一颗子弹推进枪膛后扣动了扳机。这次却成了自动射击,一连串子弹射入敌人的身体,把他仰面打倒在地上。

   戴维森跑过去,看到敌人双目圆睁,已经死去。他把冲锋枪踢到一边,以防敌人装死。他搜查了敌人的口袋,只找到了一盒北朝鲜香烟。

   这时,好奇的美军围过来看为什么响枪。他们站在尸体周围,仔细打量死去的敌人。后来,他们听到部队出发了,才匆匆返回公路上。戴维森忘了要大便。他在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杀死人。以前他开枪从来无从确认他的子弹是不是真的杀死了人。这次是确定无疑的,所有的子弹都是他一个人的。

   就在塔普莱特准备进入高城时,海军陆战队一个航空兵分队的VMF-323“海盗”式战斗机群俯冲轰炸了100多辆试图逃脱第3营打击的敌军汽车。北朝鲜军队完全陷入了停顿,卡车和卡车相撞翻进了壕沟,步兵则溃逃到了山上。飞行员经过集中轰炸后又开始射击单个的目标。尽管敌人的自动武器和轻武器火力十分密集,但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坚持俯冲轰炸。在他们被另外一小队“海盗”式飞机和美国空军的飞机替换以前,至少有40辆汽车已被炮弹击中起火。

   当塔普莱特率全营最终到达敌军溃败的地方时,他们惊奇地发现,在被炸毁的车辆中有为敌人所缴获的美军吉普,另外还有俄国人的吉普和卡车,以及装有俄国军官制服的粗厚呢料背包。不一会儿,克雷格将军传令停止进攻。第二天早晨,2营将转进到3营的前面。塔普莱特和他的通信官赫尔克里士·凯利中尉往回走,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做指挥部。塔普莱特在距公路50码的河床上看到有一个死去的北朝鲜士兵。他本想把那具尸体当成桥踩着过河,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不太好,就纵身跳了过去。走了几步后,他听到了一声枪响。他转身发现凯利的枪口在冒烟,就问,“你到底在朝哪里开枪?”

   “中校,我刚救了你一命,河里的敌人没死。如果不是我恰好跟在你身后,他会用那支冲锋枪把你打成两半。”

   塔普莱特浑身颤抖起来。他说:“那我们今晚上就在公路边建指挥部吧。”这是漫长的一天,也差点成为他最后的一天。“在前面沿公路两侧部署两个连。这次我要破例选那儿的树丛做指挥部。”他边环顾四周边说:“我想他们不会有大炮,否则我就得在那个山坡上建指挥部。”

   8

   8月11日对于力图与第35步兵团会合的步兵第5团战斗队来说是十分漫长的一天。他们的反攻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沃克将军对该部的表现颇为恼火。在海军陆战队穿过高城向下一个目标挺进时,步兵第5团战斗队仍滞留在兔山交叉口东北数英里的地方。虽然沃克将军一再给基恩将军施加压力,但仍毫无进展。美军的主要供给线——通往镇东里的公路仍处在敌军狙击手的火力控制之下。美军不得不派3辆坦克和1门火炮护送向前沿阵地运送给养的车队。

   午夜时分,全由黑人组成的第555野战炮兵营在距兔山6英里的凤岩里被敌人包围。该营附近是第90野战炮兵营。8月12日天刚破晓,两个营就从三面受到了敌人的猛攻。555营的榴弹炮对付不了敌人的装甲车,90营榴弹炮的高度不能降低到足以平射敌人T-34型坦克和自行火炮的程度。早晨10点左右,敌步兵收缩了对555营的包围并突破了该营阵地。90营也受到了严重打击,丢失了所有的6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

   那天早晨6点半,海军陆战队5团1营奉命越过塔普莱特的阵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前去攻占泗川。虽然每个人都希望快一点赶到泗川,但在途中还是遇到了敌人的阻击。由于555营和90营的溃败,敌人在那里横行无忌。基恩将军被迫请求海军陆战队给予支援。中午,克雷格将军乘直升飞机在50码开外降落,他沿公路前去和塔普莱特及其参谋人员商议此事。他告诉他们,步兵第5团战斗队仍处在困境中,555炮兵营已被击溃。

   克雷格对塔普莱特说:“你得马上返回去和25师的基恩将军取得联系。”塔普莱特将在镇东里25师指挥部见到基恩。克雷格说:“我将安排你营乘卡车返回。你要搞清楚局势到底怎样。”

   下午1点半,塔普莱特和克雷格的作战主任约瑟夫·斯图尔特乘飞机飞临镇东里西北部地区。他们看见大炮炮身和其他零部件杂乱无章地散布在地上,长长的河沟里到处是尸体,也有燃烧的吉普车。不远处有座桥。克雷格说25师的联络官将在桥边接他们。他将乘一辆吉普车前来,车顶上放一块红色的信号板。塔普莱特指了指河滩和附近一张铺白布的桌子,告诉飞行员;“那儿还有人活着。”地面有辆吉普车朝桥边驶来,但车顶上没有红色的信号板。

   直升飞机着陆了。塔普莱特和斯图尔特走下飞机来到吉普车前。“你到底是谁啊?”塔普莱特问司机。

   “我是托尔曼中尉。”他是25师一个装甲侦察连的连长,有几辆运兵车。他汇报了555营被围歼的情况。他说:“我一直试图攻到那儿去营救他们,但每次都遭到敌军火力的阻击。”

   他们走到塔普莱特在空中看到的那张桌子边。有位炮兵中校和几位军官坐在那儿,正准备吃午饭。

   塔普莱特很惊讶,桌子上摆着玻璃杯和银器。他们都是一幅蓬头垢面的样子。他们被击溃后只剩下了一门炮,其他的都丢了。他们不知道步兵第5团战斗队的指挥官在哪里。

   “看在耶稣的份上!”塔普莱特说,“请告诉我25师师部在哪里?”

   无人知道。

   托尔曼表示愿帮塔普莱特和斯图尔特寻找基恩将军。他们三人乘一辆运兵车前往镇东里。公路上有许多长长的电话线。因托尔曼有一部电话机,塔普莱特便建议把它安装在电线上。他说:“我们看看能否接通一条线与别人谈一谈。”他们一连试了40根线都没有通,就又返回了那个河滩。直升飞机还停在地上,螺旋桨仍在转动。飞行员转达了克雷格将军的来电,说塔普莱特的部队正在乘卡车向靠近555营覆灭之地的这个河滩进发。

   “有两条路,”塔普莱特说。一条经过高城,另一条通过山区,是捷径。“炮兵指挥官告诉我们敌人就在那儿。”他想去看一下主任参谋约翰·坎尼少校率领全营走的是不是正确的路。他登上直升飞机让飞行员寻找3营的先头部队。

   他们沿一道山岭飞行,没发现有人。当他们飞临另一条路的上空时,塔普莱特看见了他的部队。坎尼正叼着一支粗大的黑雪茄坐在塔普莱特的放电台的吉普车上。他们互相挥手招呼。塔普莱特向坎尼大喊;“返回去!走另一条路!”

   坎尼挥身大声应道:“好,好!”

   “他们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了,”塔普莱特告诉飞行员:“我们飞到他们前面去看看有没有敌人。”他们没有发现敌踪,塔普莱特便在空中引导部队前进。

   他仍未接到具体执行何种任务的命令。最后他与克雷格取得了联系。“将军,”他说:“我没有找到25师师部,也没有见到原定要到桥边给我传达命令的那个联络官。真是又混乱又凄惨!没有一个人了解情况。”他承认他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是猜想大概在555营残部所在地附近的高地上。

   克雷格刚接到基恩将军要他从泗川进行战术撤退的命令。这使海军陆战队的士气大受影响,因为他们相信已经击溃了泗川一带的敌人,现在却要他们放弃流血流汗夺得的土地。他们又累又饿,都盼望吃一顿热饭。他们甚至连咖啡或汤都没来得及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食物和陆军消费合作社的给养被付之一炬,以防为敌人所获。这仗到底是咋打的?

   塔普莱特率部于黄昏时分抵达那片河滩后,再次通过报话机要求克雷格将军下达指令。

   “你认为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他对塔普莱特说。

   塔普莱特下令进攻河滩北边的高地。C连和H连沿陡峭的山坡登上了高地。晚上9点,博恩和费根都报告说未遇抵抗即占领了阵地。塔普莱特命令他们建立一个环形防线。

   那天夜里,25师炮兵指挥官乔治·巴思准将终于赶到了那片河滩。他问塔普莱特什么时候能做好进攻准备。“我已经在第一个攻击目标前部署了两个连,”塔普莱特说。巴思称赞他动作迅速,并赞同他制定的翌晨攻占该高地其他地方的计划。巴思将军命令几辆轻型坦克和3辆装甲运兵车支援海军陆战队的进攻。

   第二天(8月13日,星期天)清晨,陆军天主教牧师伯纳德·希基神父主持了礼拜仪式。仪式完毕后,塔普莱特的进攻就开始了。美军刚发起冲锋,敌人的机枪就吼叫起来。他们跑到右边躲避密集的子弹,但看不见一个敌人。上午10点,G连和H连占领了两个制高点。虽然他们的人无一伤亡,但他们也没有打中一个敌人。

   塔普莱特在指挥部获悉原定前来与他的3营换防的美军没有来,就让坎尼去找。坎尼到处寻找,没有找到。

   “他们肯定已到了某个地方,”塔普莱特说,“我每次打电话,对方都说该部已接近了我们的阵地。”

   大约下午两点,坎尼终于找到了那支前来换防的部队。他把3营的位置告诉了一位陆军上校,并说:“你们得接管我们的阵地。”

  “我才不呢,”上校说。“我要在这儿建指挥部。”那个地方离塔普莱特有一英里半。怒不可遏的塔普莱特中校叫通了克雷格将军的指挥部,说:“将军,这支陆军部队不愿与我们换防。我该怎么办?”

   “撤退,”克雷格说。

   塔普莱特气冲冲地命令他的疲劳之师乘上卡车向密阳附近的宿营地驶去。

   9

   星期日清晨,在距555营被围歼的河滩数英里的地方,伦农中尉和其他3个人仍然奄奄一息地躺在那条小溪边。尽管又痛又累又饿,他还是在一直鼓励另外3个人打起精神。受伤8天以来,他的体重已降低了许多,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喂!”但他不敢应声,怕是敌人。叫喊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听清是美国人的声音。他答应了几声,但声音又小又嘶哑。来人终于到达他们身边,是布西中尉率领的一个营救小组。布西中尉在金泉大捷中的表现非常出色。他从爬出去求救的桑德斯口中得知还有4位战友活着。桑德斯被敌军俘获并遭到了毒打,然后被扔到一条沟里等死。幸好布西发现了他。4个皮包骨头的伤兵被轻轻地抬下了崎岖不平的山岗。那可真是一段又缓慢又令人痛苦的行程。由于山坡陡峭,抬人的人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换一次班。好在天生具有领导才能的布西知道怎样让自己的部下尽心尽力。他们历尽艰辛抬了5个小时,终于把伤员抬到了一个救护站。布西在路上一直背着伦农。

   伦农到救护站后苏醒过来。他不知自己伤得有多重,只知道非常疼痛。有位中士手拿写字夹板问他的姓名、军衔和入伍编号。“中士,”伦农说,“我没力气告诉你,我饿极了。在你给我一些吃的东西之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他们只给他喂了一点点汤,不给他吃任何别的东西。

   他问:“我们得多长时间才能返回部队?”他被告知他再也不能走路了。但是,信仰宗教的伦农不相信这一点,尽管他感觉不到受伤的腿的存在,他的体重仅有100磅多一点。他到达朝鲜时的体重是220磅。

   伦农及其3位战友的获救是那天在基恩特遣队的战斗区域内发生的少数几件值得称道的事之一。美军的第一次反攻失败了。傍晚,基恩特遣队差不多都退回到了他们出击前的阵地。虽然默里的海军陆战队第5团在空军和炮兵的配合下,毁灭性地打击了朝鲜人民军第6师,但最后还是被迫放弃了攻占的地区。

   虽然美军的人数远远超过北朝鲜军,而且有性能优越的大炮和强大的空中力量,他们的反攻还是失败了。北朝鲜军的胜利一方面是由于美军第25师作战不力,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金日成的士兵能够英勇顽强地作战。他们被美军包抄后不慌不乱,各部被分割后仍能不屈不挠地与敌周旋。虽然美军机动性强,能控制公路,但山地却掌握在北朝鲜军手中。他们能整天在酷热中翻山越岭,而又高又壮的美军却被一个个累倒了。

   北朝鲜军打的不是各部队密切配合的西方式的战争。美军很少知道敌人在哪里。这是一种新型的战争,人民军正规部队常像游击队一样行军打仗。他们换上农民的白色衣装从背后偷袭美军。世界头号强国美国渐渐懂得在朝鲜仅靠兵力和技术还远远不够。他们能够从过去一星期的沉痛教训中得到些有益的经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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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